缘来是个坑 第四章
“幸好没让妳夜宿葡萄园,否则我真替那些葡萄的安危感到忧心。算了,牺牲我梦想中的书房,至少救了那些葡萄,我也算功德一件。”伦乃宽用只有他和戚凡琳听得见的音量低声道。
戚凡琳横睨一眼,无形的眼刀直直砍向他。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说话?这种意有所指的口吻,摆明就是在提醒她之前径自摘了一串葡萄解渴的事情,她都说是不得已了,他是神经线卡到,听不懂人话啊!偏偏这满肚子气她还无法当场发作,只好恨恨的吃着晚餐,权当泄恨。
“不过,有机会妳还真得试试看夜宿葡萄园的滋味,这可是很受游客们喜欢的一项活动喔!”玛蒂纳太太提议道。
“怎么说?”戚凡琳本能的看向张尚澄。
“这是我们伦颂堡酒庄专门提供给国外观光客的一个体验行程。台湾不是有夜宿水族馆的活动吗?来到这里,自然就要夜宿葡萄园,算是满足现代人徜徉大自然、仰望星空的梦想。这活动可受好评了,每次开放预约,立刻秒杀,有机会妳真该体验一下在南法的星空下入眠的滋味,保证一辈子难忘。”
伦乃宽没好气的看向张尚澄。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这个张尚澄还真健谈,他都快吃完了,这小子只怕还没吃几口,光顾着跟她说话,这么殷勤……等等,张尚澄这傻小子不会是对今天认识的戚凡琳有了好感吧?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口,他忍不住月兑口道:“她只是借住一晚,明天就会离开,你跟她白费唇舌说这么多,不如快点吃饭,待会儿你还得帮忙把货车上的酒桶搬下车。”
闻言,张尚澄这才想到自己还有工作在身。“宽哥,真对不起,因为难得遇到和我一样来自台湾的朋友,我一时兴奋过头了。再给我五分钟,我很快把晚餐解决掉。”话落,他抓起餐具,把餐盘里的食物拚命往嘴巴里塞,就怕动作太慢会让伦乃宽等太久。
看着张尚澄狼吞虎咽的模样,戚凡琳没来由的一阵恼火。
奇怪了,伦乃宽这家伙到底哪条神经有问题,张尚澄不过是告诉她一些关于法国酒庄好玩的事情,他有必要这样吗?他就这么讨厌她,就这么看不惯有人对她表示友善?连饭都不让人好好吃,真可恶。
“吃慢一点,小心不要噎到了。”戚凡琳好心的提醒完张尚澄,又意有所指地对某人说道:“能够在异地遇到自己人,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像某些没心没肺的人,只怕一辈子都无法理解这种心情。”
“呵,自己人……”伦乃宽嘲讽地微微勾起嘴角。
戚凡琳故意凑到伦乃宽面前,瞪着他的双眼,用中文铿锵有力的道:“对,就是自己人。”
张尚澄好不容易才解决掉晚餐,刚放下餐具,就看见戚凡琳和宽哥两人大眼瞪小眼,似是杠上了,他连忙拉了拉戚凡琳的手,纳闷的小声问道:“妳在做什么?”
“挺自己人。”戚凡琳义愤填膺的回道。
张尚澄还在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之际,伦乃宽抬起手,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抵上戚凡琳的眉心,使劲一推。“不要妨碍我吃饭,聒噪的女人。”
“你才影响我食欲呢,碍眼的门神!”
“不高兴就快滚。”
“我就偏不滚,怎样?”
“信不信我一脚踢妳出去。”
“唉唷,我好怕怕喔!”
“幼稚。”
“你才幼稚呢!”
两人用中文一来一往叫嚣着,内容之浅白,活像是小学生在吵架,着实听得张尚澄汗颜。
由于其他人都听不懂中文,只觉得两人的互动颇为有趣,玛蒂纳太太更是好奇的问道:“咦,你们两个在讨论什么这么热烈?”
“呃……景、景点介绍。”张尚澄抢白说。
“呵呵,那么麻烦做什么?明天直接开车载她出去逛逛就好啦。对不对,Patrick?”
戚凡琳猛地抬起头,惊问:“你叫Patrick?”
“怎么,我不能叫Patrick吗?”伦乃宽跩兮兮的反问。
目光无声交会下又是一阵刀光剑影……
身为除了两位当事人外,现场唯一一位懂中文的人,张尚澄真心不懂,他们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杠上了?
伦乃宽冷笑一声,扬声道:“尚澄,该工作了。”
“喔,来了。”张尚澄临走前不放心的又对着戚凡琳道:“我要去忙了,妳若是累了,让莉琪先带妳去妳的房间休息,顺便请她帮忙打扫一下。”
“知道了,不用担心我。”
这个傻小子就是人善心地好,不像某人……一想到伦乃宽跩不拉几的嘴脸,又想到他居然也叫Patrick,戚凡琳就恨得牙痒痒的。呴,她最近怎么这么倒霉,老是遇到叫Patrick的讨厌鬼,她这是什么灵异体质啊!
在南法的第一个晚上,戚凡琳没忘了每天都要运动的习惯,哪怕她今日的运动量早已爆量,仍意思意思地在小房间里做着棒式运动,训练一下核心肌群。
这间位于伦颂堡酒庄二楼边间、据说空间不怎么大的小房间,其实并不算小,对于前些日子被困在某考古现场的她来说,这里简直是宽敞又舒适,若硬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视野差了些,不能很尽情的眺望窗外的南法星空和一望无际的葡萄园。
如果脑海中不要一直跳出某人跩得二五八万的嘴脸,那就更完美了!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有惹毛人的本事,跩兮兮的嘴脸可以说是戚凡琳这辈子见过最机车的了,枉费老天爷还给他一张媲美男神的俊帅外表,想想还真是糟蹋了。
而且最令她受不了的是,他居然也叫Patrick!
刚刚莉琪领着她上楼时,她忍不住问了下伦乃宽的来历。知己知彼,就算不能百战百胜,至少心里有底。
“Patrick?他是我们酒庄的一个酿酒学徒啊!”莉琪的表情似是在说,这有什么好问的。
是啊,不过区区一个酿酒学徒,可戚凡琳长眼睛还真没看过这么气焰高张的学徒,幸好她只是暂住一晚,否则她迟早要被他气得日日吐血三升,最后失血而亡。
十分钟后,戚凡琳结束运动,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稍做休息,接着起身拿过莉琪借给她的换洗衣物洗澡去。
再回到房间,戚凡琳只觉得浑身舒畅不已,趁着脑袋还清醒,她拿出仅剩下的唯一行李—地图,放在床上摊开,微皱着两道细眉,仔细端详须臾后,食指分别在地图上的三个位置点了点。
这可不是在挑选接下来的旅游地点,而是她汇整了方才晚餐席间听到的一些可用讯息后才做出的结论。
今年二十七岁的她并不如大家以为的那样,是个向往南法的浪漫女孩,更不若外表看起来这么柔弱、无害,旅行不过是她用来不引起旁人注意的借口,事实上此行南法,她是背负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关系到她的未来、她的名声、她的事业,当然也关系她的个人荷包,她有不能输的压力。
她要找一只价值七点四亿台币的亨利葛瑞夫兹双面黄金怀表,怀表的新主人据说是个法国人,为人十分低调,在南法圣艾米里翁地区拥有一间葡萄酒庄,他曾经出席数月前在西班牙毕尔包举行的私人拍卖会,那同时也是怀表最后一次现身。
而这一点点讯息,已经是她透过所有可能的管道,运用身边所有人脉才勉强取得,可见这次委托之棘手。
接下来,她只能靠自己慢慢抽丝剥茧了。
近年来红酒文化在亚洲地区蔚为风尚,不少亚洲富商因而大举在法国各个酒区或投资或收购酒庄,造成经营者的大洗盘,戚凡琳在出发前陆续排除几个华人身分的酒庄拥有者后,方才又根据众人晚餐时的闲聊,筛选出三个较具可能性的酒庄,分别是伦颂堡酒庄、海耶酒庄跟蒙特酒庄,其中,又以伦颂堡酒庄最具规模。
“居然会是伦颂堡……”那她明天还走不走?
她原本透过在国际刑警组织工作的友人吕楠的安排,打算这段时间借住吕楠友人位于南法的别墅,不想途中生变,先是有跟监的人,后又倒霉的租到一辆破车,可是现在她又不免心生犹豫,毕竟留在伦颂堡似乎更有助于她的计划进行。
先不论她人生地不熟的,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找个人已经很有难度,更别说还得从那个人手上取得无比珍贵的收藏,难度肯定破表;再者,她顶着一张东方面孔在这山城小镇单独出入,总是太过引人注目,而且大哥若是知道他的人跟丢了,肯定会派更多人手来找她,届时绝对是一大阻碍。
她想到张尚澄说过伦颂堡每年会雇用不少以工作换取食宿的临时工来因应旅游旺季、葡萄产季,她若能成为其中一员,除了可以躲避大哥的追踪,也可以就近深入探询酒庄主人的身分,倘若伦颂堡的主人就是她要找的目标,岂不一举两得?
若之后确定伦颂堡并不是她的目标,她也可以透过伦颂堡的地缘关系,接触到另外两家酒庄,总好过她以一个外人的身分,站在当地生活圈的外围单打独斗来得强。
只是……她要想留下来,势必要有一个合理的说法,要说服酒庄里其他人不是问题,唯独一人—
她有预感,对她有着莫名敌意的伦乃宽肯定会举双手双脚反对,她必须先搞定他这个唯一的变量才行。
戚凡琳在小房间里踅来走去,绞尽脑汁思考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