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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擒夫 第六章 藏身草药园

作者:艾佟

下了一夜的雨,下得人心都烦了,凌玉曦莫名的陷在一种不安当中,还好纪家的姑娘身子不适,一早就过来请她前去瞧瞧,稍稍转移她的心思。可是累了大半日回到庄子,见到儿子守在门外等她,哭得两眼红通通的,不安又冒出来了。

“谁欺负娘的小包子?”凌玉曦蹲来。

“娘亲!”凌霄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揪着她的衣襟。

“怎么了?”

凌霄什么也不说,只是撒娇似的重复着“娘亲”。

凌玉曦看了一眼前方,见不到张通和傅嵱的身影。不见张通并不奇怪,张通写字慢,要完成夫子的课业至少比小包子多出一倍时间,可是傅嵱又不必读书习字,跟了小包子之后,不曾离开小包子左右,两人简直是连体婴……如果傅嵱没有跟着小包子,必然有更重要的事拖住他。

目光一沉,凌玉曦索性不再追问的抱着儿子站起身,走进庄子。

凌霄双手圈住她的脖子,状似将脸儿埋在她颈窝,却凑近她耳边道:“草药园。”

怔楞了下,凌玉曦立马反应过来,“我知道了,你又想耍赖,不想泡药澡了。”

凌霄不发一语,只是蠕动了一子。

“我知道你讨厌草药的味道,不喜欢泡药澡,可是药澡对你的身子有好处,一个月就一次,忍一下就过去了。”凌玉曦侧头看了一眼斜后方的银珠。“医药箱给我,你去准备衣服,顺道将我的工作服拿来。”

虽然很困惑,银珠还是点了点头,将医药箱递给凌玉曦,转身从右边的月亮门去了主屋,而凌玉曦则带着凌霄从左边的月亮门去了庄子后面的草药园。

进了草药园,凌霄按捺不住的从凌玉曦身上滑下来,转而拉着她的手,急着冲向小屋。

守在小屋外面的傅嵱一看见他们,连忙打开房门让他们进去。

凌玉曦看到傅云书躺在床上,牙关紧咬,显然忍受极大的疼痛,不禁皱眉问:“为何又发病了?”

傅云书张开眼睛看着她,目光温柔,无声的道了一句对不起。

“娘亲,师傅怎么了?”凌霄担心的问。

“师傅生病了。”凌玉曦放下医药箱,走到炕边,先检查傅云书的情况。

“娘亲会治好师傅的病吗?”

“当然,娘给傅师傅治病,你跟傅嵱去外面等珠姨,让珠姨进来帮娘。”

凌霄用力点头,跑到傅嵱身边,拉着傅嵱走出去。

“几日不见,侯爷怎么就将自个儿搞得如此狼狈?”

“这时你对我最有心了。”傅云书的声音很僵硬,可是目光依旧很温柔。

“……以后你若敢再欺负自个儿的身子,我就不理你。”

“你说的,我都听。”

“……了不起,这个时候还知道说好听的话讨人欢心。”

“我讨你欢心了吗?”

“……你还是闭上嘴巴好了。”

“最后一句——我在这儿的事不能说出去。”

“我知道。”小包子会如此神秘兮兮,想必事先得到他或傅嵱交代。

“庄子上的人最好也别知道,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凌玉曦明白了,庄子上的人只要不小心对左邻右舍透露一句,人家就会杀上门。

“刚刚不就已经是最后一句了吗?”

“好,不说了。”

银珠终于来了。瞧了炕上的傅云书一眼,她不发一语的放下手上的衣服,很有默契的当起助手,给凌玉曦递针灸包,让凌玉曦给傅云书施针,待起针之后,凌玉曦又针对疼痛最厉害的膝部用温针治疗。

终于结束了,凌玉曦出声唤道:“你们两个进来吧。”

一眨眼,凌霄和傅嵱已经冲到炕边,先看了一眼炕上的人——气色明显好多了,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再转身看着凌玉曦。

“娘亲,师傅没事了吗?”

“暂时没事,可是接下来必须乖乖的卧床休息。”凌玉曦转头看着傅嵱。“傅师傅为何在这儿?”

“我也不清楚,我在庄子发现傅家军的暗号,然后一路寻到这个草药园,看见爷在这儿,全身湿淋淋的,好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我拿了我的衣服给爷换上,还弄了热水给爷泡澡,可爷还是这个样子,我不知如何是好,爷让我找夫人,说夫人是大夫。我不知道夫人去哪儿了,只好找霄少爷帮忙,霄少爷就跑去外面等夫人,留我在这儿守着爷。”虽然傅嵱的身手很不错,但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显然还有些慌张失措。

“娘的小包子真棒!”凌玉曦赞赏的模了模儿子的头。“还有,只有我们四个知道傅师傅在这儿,记住了吗?”

先前爷确实交代不能说出去,可有一个人是绝对不能离开爷的身边,就像他不能离开霄少爷左右。傅嵱连忙凑到傅云书身边问道:“爷,是不是应该通知岩哥?”

傅云书依然闭着眼睛,轻轻吐道:“不必。”

“他找不到爷,一定很担心。”

“就是要他担心。”

傅嵱的资历太女敕了,又不知道傅云书来淮州的任务,显得有些困惑。

“若是连傅岩都找不到傅师傅,攻击傅师傅的人就会以为事成了,也就不会铺天盖地的寻找傅师傅的下落。”凌玉曦解释道。

傅云书闻言笑了,终于张开眼睛,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凌玉曦身上。

凌玉曦不自在的撇开头,清了清嗓子道:“总之,这几日让傅师傅专心养病,至于傅岩他们,若是有本事,自个儿会找过来,要不,就等傅师傅的身子好了,再悄悄通知他们。”

“应该通知傅岩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傅云书做了一个总结。

“小姐,要不要暂时将草药园封起来?夫人得了闲就会过来草药圜查看。”银珠出声提醒道。为了分摊小姐的差事,夫人唯一能接手的就是草药园的活儿,因此两三日就会来此一趟。

“不能封起来,这会令人生出疑心……有了,娘很怕小狼,我让小狼过来守在草药园的门口。”虽然小狼是他们这个家的一分子,可是除了她和小包子,其他的人一看到小狼还是会绕路走。

凌霄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小小声的说:“娘亲,你不可以让小狼欺负师傅哦。”

“……娘怎可能让小狼欺负傅师傅?”凌玉曦又羞又恼的脸红了。虽说她在傅云书面前偶尔情绪失常,但是还未到气坏的等级好吗!

凌霄一副“我们心知肚明”的看着母亲。

“……”凌玉曦第一次觉得这颗小包子真是不可爱,竟然当着外人面前扯他娘的后腿。

傅云书见了忍俊不禁的笑出来,当然,立刻挨了某人一个白眼。

“好啦,我们出去煎汤药,别在这儿打扰傅师傅休息。”凌玉曦拿起银珠先前带来的工作服,塞给傅嵱。

“这是我必要时候穿着的男装,比你的衣服还大,你给傅师傅换上再出来。”

目送仓皇而出的身影,傅云书愉悦的唇角上扬。

傅嵱目瞪口呆的瞪着傅云书。自从来这儿之后,他心目中最了不起的传奇人物越来越模糊不清。是不是傅家村的人都搞错了?爷绝对不是什么阎罗将军,而是柔情似水的翩翩佳公子,当然,更是个傻爹——总之,爷与他的认知差太多了,他都快吃不消了。

“你出去,我自个儿来就好了。”傅云书拿走傅嵱手上的衣服,凑到鼻子前面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一股香味,属于她的香味……果然,他逃来这里是对的。

为了不教庄子的人知道傅云书藏在草药园,凌玉曦只能亲自在草药园的小厨房为傅云书准备三餐,还好她有时为了整理草药,总是就近在草药园的小厨房解决吃食问题,因此搬点食材进草药园并不奇怪。

不过,她发现照顾病人比治病还要累人。治病只要对症扎个几针,再开药方,而照顾是伺候,不单要管身体,还要管心灵,她又不是娇娇滴滴的小泵娘,累人倒也无所谓,可是有一种状况就不好了——两人独自待在房里,而某人的眼睛老是追着她不放,简直要冒火了,害她担心自个儿会被烫伤……这个男人养病为何不能安分一点?!

“你能不能赶紧将汤药喝了?”若将小狼带在身边,他会不会收敛一点?可是,上次他潜入她房间,小狼并未采取任何行动维护她。

傅云书拿起托盘上的药碗,一口气喝了。

“没错,这样不是很好吗?又不是小孩子,喝个汤药还要苦苦挣扎。”凌玉曦赶紧将托盘递过去,准备收回药碗,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可是他偏偏不肯如她的意,不愿意放下药碗。

“我不是苦苦挣扎,而是感触良多。过去我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老天爷待我真好。”

因为一生下来的责任,他过得比别人辛苦,有时,他也会觉得委屈,若非父亲死得太早了,说不定他会任性的丢下责任一走了之。

凌玉曦突然心跳得很快,有一种准备接受某人告白的感觉。“不错嘛,生病还会觉得老天爷待你好。”

“这是因为你。”

“……老天爷让你遇到我这么一个好大夫,确实对你很好。”

“你是我的妻子,真好。”

“我们已经和离了……”为何听起来软趴趴的一点力道也没有?好吧,她老实承认,不知何时开始,她的心已经不知不觉将他从“前夫”转成“夫君”。

傅云书轻声的笑了,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宠溺。

“……若是你坚持耍赖,我不能如何,可是,你不管太夫人了吗?太夫人应该不会接受你的决定。”虽然她很难从原主记忆中去了解太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根据凌母与银珠给的讯息,她就知道太夫人是什么样的人物——爱面子又精明能干的女人。

“祖母会接受我的决定。”虽然祖母是家族重于一切的人,但他是武阳侯,傅家真正的掌权者,祖母终究会迁就他。

“因为小包子的关系,勉强接受你的决定吗?”凌玉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必了,我这个人最受不了气了。”

这正是傅云书最苦恼的地方。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她有多傲气,受不得一点委屈,而他也知道未能还她清白之前,她在侯府不可能不受气。他要带她和小包子回府,又要他们在那儿过得顺心如意,这确实不容易。

“无论我或祖母,都需要一点时间。”他需要时间证明她的清白,而祖母需要时间看清楚一件事——她是唯一可以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他相信,若是祖母真的了解她,必然会喜欢她。

“是你催我,可不是我催你。”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能没有你。”

娇颜瞬间染红,凌玉曦又羞又恼的一瞪,这个男人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傅云书觉得整个魂魄都被勾走了,她很美,宛若绽放的牡丹,明媚耀眼却又不刺目,若非手上还拿着药碗,他很可能不顾不管的将她搂进怀里。

“我警告你,以后说话当心一点,别再胡说八道……”

“有人!”傅云书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同时将手上的药碗放回托盘上。

凌玉曦连忙放下手上的托盘,退到角落。

过了一会儿,房门轻轻被推开来,小人儿钻了进来,一眨眼功夫已经冲到炕边。

“师傅,还疼吗?”

看到凌霄担忧的样子,傅云书心都软了,伸出双手。

凌霄连忙蹭掉鞋子,将两只肉肉的小爪子放上去,由着他将自个儿抱上床。

“不疼了,小包子今日在夫子那儿学了什么?”

“夫子今日讲了故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你懂吗?”

凌霄点了点头,“夫子很会讲故事,又清楚又有意思。”

傅云书不自觉看了凌玉曦一眼,他有预感,小包子对夫子的点评出自她的口。

“师傅、师傅,小包子可以射中红心了。”凌霄欢喜的炫耀道。

“哇!小包子真厉害!”

“熔哥哥也说小包子很厉害,要给小包子换大一点的弓。”

“不急,过些日子等师傅的身子好一点了,再亲手为你打造一把弓。”自幼,他的弓都是父亲亲手打造的,一直到父亲去了。按理,小包子的弓理当出自他的手,只是当时太匆忙了,不得不在城里挑现成的。

凌霄两眼一亮,“师傅要亲手为我打造弓?”

“以后小包子的弓都由师傅亲手打造。”

顿了一下,凌霄眨了眨眼睛,充满期待,又不敢相信。“真的吗?”

“拉勾。”

凌霄连忙伸手与傅云书拉勾,“师傅不可食言,要不,会变成丑丑的大胖子。”

“师傅不会变成丑丑的大胖子。”

凌霄咯咯咯的笑了,“娘亲也说她不会变成丑丑的大胖子。”

“原来师傅与你娘亲心意相通。”傅云书情意绵绵的看了凌玉曦一眼,可惜某人此时只想咬牙切齿。

凌玉曦早就从角落悄悄移过来了,可是那颗小包子依然毫无察觉。记得以前听人家说过,母子感情再好,在儿子心目中,父亲是母亲永远无法超越的存在,不过女儿就不同了,无论父亲或母亲,女儿都是贴心的小棉袄——这种感觉真是郁闷,若是不让他们父子相认,岂不是太残忍了?

凌霄注意到傅云书的目光,终于发现凌玉曦,吓了一跳,“娘亲!”

“你这颗没良心的小包子!”凌玉曦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凌霄赶紧扑过去撒娇,“小包子最爱娘亲了。”

“是吗?不是有了师傅就忘了娘亲吗?”凌玉曦忍不住挑衅的望向傅云书,却见他目光温柔宠爱,仿佛在诉说“别吃醋,我最爱的也是你”,害她的得意瞬间成了狼狈,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没有人比得上娘亲。”凌霄讨好的在母亲脸上猛留口水。

“好啦,你这个马屁精!”凌玉曦将凌霄塞回傅云书的怀里,然后落荒而逃。可是到了外面,她依然可以听见父子欢乐的笑声……果然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竟然连放声大笑的声音都一样。

无论谁见到眼前的画面都会目瞪口呆,一个大男人竟然可以哭得如此没有形象,就是死了亲人也不会这般失控吧,不过可想而知,傅岩真的吓坏了。

虽然知道事情提早泄露出去,危险很可能会找上门,但是怎么也没料到对方胆敢在城里出手,而且还是他们在酒楼商议好事情,离开酒楼之时,这简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完全不将王法放在眼里。

遭到多于他们数倍以上的黑衣人围困,他们不能硬拚,只能使用烟雾弹将黑衣人引到河边,并用水遁法月兑身,可是一落水,就只能各凭本事,别说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护不了爷,就是躲在暗处的侍卫也一样,没想到最后每个人都顺利月兑身了,唯独不见爷的身影。

他们想过,爷可能故意躲着不见人,可是,爷不可能不留下暗号给他们,如此一想,他们不免担心爷真的出事了。

“看样子,真的吓坏你了。”傅云书很镇定的看着傅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

“若是爷出了事,我们如何是好?”傅岩胡乱的用衣袖擦掉眼泪和鼻涕,满月复心酸和委屈,爷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我没有死在北城关,又岂会死在这儿?”

“若非吴家派人大肆搜查爷的下落,并派人盯着每一家医馆,我们确信爷没有落在他们手上,后来刘公子又叫我们再等等看,要不,我们已经送信回京,请皇上出面安排接下来的事了。”这些天,傅岩觉得自个儿老了好几岁,饭吃不下,觉睡不好,拿不定主意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吴家大肆搜索我的下落,肯定惊动其他三家商贾。”

“当然,他们派人过来探望爷,我只能推说爷染了风寒不便见客,可是我们暗中打探爷的消息,他们还是担心爷出了事,这些天都躲着不出门。”

傅云书满意的点点头,“他们躲着不出门,吴家更会相信事成了。”

“可是,他们会不会吓得退出商队?”

“我没事,他们就不会退出商队,不过,你先让越之跑一趟,稍稍安抚一下,不妨暗示他们这次海上生意有更了不得的大人物插足。”

“这样妥当吗?”

“没关系,他们不会想到皇上,反而能够安心的跟我们大干一场。”

“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去见刘公子。”

“吴家还在找我吗?”

傅岩点了点头,“不过,昨日已经抽掉一半的人手。”

“即使吴家不找我了,你们也别停止追查我的下落。”

略一思忖,傅岩明白了,“吴家找不到爷,很可能转而盯着我们,若我们继续追查爷的下落,吴家就更深信爷凶多吉少。”

“吴家盯着你们,更方便我进行接下来的事,不过,这两日先安排越之过来见我……你让傅崤出面,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太引人注目了,以后有事尽可能让傅嵱传话,没必要别往我这儿跑。”

“我知道了。”

傅云书看了窗外一眼,“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了。”

傅岩实在不放心爷独自留在这儿,可是再不走,真的来不及进城,只能啰唆的交代了几句,嘱咐爷照顾自个儿的身子,才百般不愿的转身离开。

“你可以进来了。”傅云书笑道。

过了一会儿,凌玉曦推开房门走进来,“你如何知道我在外面?”

“我是习武之人,耳朵特别敏锐。”早在她踏进草药园之际,他就感觉到她的气息了,当然也知道她已经到了小屋外,听见屋内有声音,她原想悄悄退开,可是退了一步,又打住了,也许是担心如此一来反而惊动他们,还不如站着别动。

凌玉曦想起来了,那日若非他听见小包子像猫咪一样的脚步声,他们之间的对话很可能就教小包子听见了。

“既然你知道我都听见了,是不是应该说清楚你来淮州真正的目的?”从他极力隐藏自个儿的行踪,她就猜到他来此不是为了养病,而是另有目的,不过,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危险,因此他不主动提起,她也避开不问,对她来说,不知道反而乐得轻松。可是今日如此不巧,偏偏教她听见了,而既然不能塞住耳朵,那就必须搞清楚状况,要不,哪天惹上麻烦还不知该找谁理论。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来淮州是奉皇上之命,当然,也是来这儿养病。”

凌玉曦轻哼了一声,“若非皇上之命,你不会来这儿养病吧。”

“应该说,皇上要我来这儿处理一些事情,而大夫正好建议我来江南养病,两件事就凑在一起了。”

顿了一下,凌玉曦决定问得更清楚,“皇上要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险?”

“跟皇上有关的事多少有点危险。”

“你可是深受皇上倚重的大将军,皇上岂会将无足轻重的事交给你?”

傅云书唇角欢喜的上扬,因为他想到小包子透露的事。“听说你在小包子面前极力夸赞我——了不起的马上英雄、笑起来好看极了,姑娘见了都流口水、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可以将敌人震住了、很会下棋……还有呢?”

凌玉曦的脸都红了,那颗小包子竟然将她卖了,不过,她夸赞的是“死去的夫君”。

傅云书恍然想起什么似的轻敲了一下额头,“对了,差点忘了,你可能认为这与我无关,因为你夸赞的是死去的夫君。”

凌玉曦又羞又恼,“你不要扯远了,我只想知道你的任务有多危险。”

“你在担心我吗?”

“……我才不是担心你,而是想弄清楚状况,免得莫名其妙被你牵连了还不知道。”与其说她担心他,还不如说她担心小包子,他所面对的敌人的危险性越高,小包子将来会遭遇的危险就更高。

“我不便告诉你来此的真正目的,但是可以告诉你,皇上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凌玉曦略微整理了一下,得了一个结论——“换言之,皇上要对付的人,就是你要面对的敌人。”

“没错,我与皇上站在同一阵线。”

凌玉曦对当今皇上所知有限,全是她为大户人家行医之时左一句右一句拼凑而来的——

皇上十二、三岁就继位了,由太后垂帘听政,直至二十岁,皇上才亲政。

太后垂帘听政,当然会重用娘家镇国公府,也因此给了镇国公府权力膨胀的机会,终于导致镇国公府成为大齐的毒瘤,皇上最痛恨的权贵。

皇上亲政之后,陆陆续续拿回一些兵权,也拔擢了许多青年才俊,不过,镇国公府依然是无法撼动的大树,这是当然,这么多年来镇国公府透过姻亲建立而成的关系岂能轻易破坏?所以,皇上首要对付的就是镇国公府,而这正是傅云书要面对的敌人。

“你还有问题吗?”傅云书见她眉头越锁越深,或多或少可以猜出她的心思。从小包子身上就可以看出来,她不同于一般的女人,她很有见识,也许是岳父生前提过,或者因为行医关系,她应该知道朝中的情势,从中猜到他要面对的敌人是镇国公府。

凌玉曦觉得头好痛,什么都不想问了,若是他的敌人就是镇国公府,一旦教人知道小包子的身分,小包子的生命随时有可能遭到危险,所以,小包子还是生活在他的保护伞下比较安全,也就是说,她不能不带着小包子跟他回京。

“不问了?”

“不问了,没意思。”至少有一件事可喜可贺,他们有相同的敌人——镇国公府。

傅云书怔楞了下,轻声笑了。

凌玉曦懊恼的皱眉,“你笑什么?”

傅云书又用那种情意绵绵的目光想吞没她。“你任性的时候也很可爱。”

凌玉曦恼怒的脚一踱,转身走人,可是到了门边,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又回头看着傅云书,“傅嵱昨日就送

了衣服过来给你,为何你还不赶紧换掉身上的衣服?”

这一次换傅云书脸红了,“……我忘了,待会儿就换。”虽然那套男装在他身上实在太小了点,但是却有她的香味。

知他要着她的衣服实在很别扭,凌玉曦也不在这上头调侃他,赶紧走出小屋,待他换好衣服,再重新回来给他诊脉施针。

“吴子钰,你脑子进水了吗?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身分,姨娘生的竟然异想天开跟我们斗!”

“你啊,就是一个没脑子的,傅云书算什么东西,他岂是镇……我们的对手?”

“若非你这个蠢的,傅云书这会儿岂会泡在水里?你啊,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

“没错,你就认命吧,这辈子你只能是个窝囊废!”

“看在爹的面子上,只要你安安分分当个窝囊废,我们绝对不会让你饿死。”

“是啊,我们就当赏个乞丐吃顿饭,可是,你若妄想爬到我们头上,别怪我们对你心狠手辣。”

整整一夜,吴子钰脑海不停重复两位嫡兄昨夜半路拦截他后的言语攻击,细细琢磨一番,他还是一片混乱,但至少确定一件事——傅云书出事了,还是他捅出来的娄子。

隔日一早,他立刻找上陈姨娘,因为担心他身边有夫人的眼线,除了从小苞在身边的两名小厮,就只有姨娘知道他与傅云书合作。

陈姨娘得知发生的事,立马从身边的人着手查探,很快就找到怀有二心的耗子,而吴子钰也不管夜深了,急急忙忙冲到刘穆言府上——

“越之兄知道子璇兄出事了吗?”

“谁说子璇兄出事了?”

吴子钰将两位兄长的冷嘲热讽细细道来。“这是我的疏忽,若非姨娘的院子出了卖主求荣的耗子,将子璇兄准备做海上买卖的事说出去,子璇兄也不会遭人暗算。”

刘穆言摆了摆手,很豪迈的说:“用不着自责,这种事岂是你能预料?不过以后要当心一点,有一只卖主求荣的耗子,难保不会出现第二只。”

“你放心,”吴子钰拍着胸膛道:“这两日姨娘会将我们身边的人仔细查一遍,再也不会从我这儿透出一点点风声,可是,子璇兄都出事了,我们还要做吗?”

“做啊,为何不做?这可是赚大钱的生意,要不,你那两位兄长为何如此担心我们抢生意?”刘穆言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你看看他们,吃得又肥又懒,哪舍得分给别人吃?还是说,你不想赚大钱?”

“我想,但也要有那个命啊,子璇兄也不知道如何了。”

“死不了。”

顿了一下,吴子钰激动得好像要扑过去抱住刘穆言,“子璇兄真的平安无事?”

刘穆言看了屏风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北城关外的大雪都埋不死他,一条小小的河流又岂能淹死他?他啊,是大齐的传奇,能死吗?”

吴子钰松了一口气,“他没事就好!”

“他还要做大事,当然不会有事。”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接下来你只要做一件事——盯紧你那两位兄长,随时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每日向傅崝报告。”傅云书带着傅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吴子钰惊愕的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可是久久只能吐出一个“你”字。

“我还活着。”傅云书微微一笑,接着在铺着虎子皮的圈椅坐下。

“子璇兄可是威震北夏的阎罗将军。”刘穆言笑道。

吴子钰回过神,用力点点头,“对哦,我怎么忘了呢?”

傅云书叫傅崝向吴子钰行礼打声招呼,当面指示以后由他负责连系事宜。

“吴兄怕了吗?”

“怕,若说不怕那是骗人的,从小在他们的欺压下长大,他们吆喝个几句,我就两腿打颤,他们说不让我吃饭,我更是吓得说不出话。如今长大了,知道他们不敢对我拳打脚踢,也不敢饿我的肚子,在他们面前,倒也能稳稳的站住,不过大声回他们几句可不行。”吴子钰忍不住自嘲的一笑。

“人会怕,是因为有所顾念,没有顾念就不怕了。”好比他,相较于五年多前英勇奔赴战场,如今就显得胆怯,只因为有一妻一儿,不放心他们独自面对未来。

“姨娘教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顾念她。”

“你有个好姨娘。”

吴子钰点了点头,“我想为姨娘争一口气。”

傅云书赞许的点点头,转而问:“吴兄还有兴趣开茶馆吗?”

“有,如何不想呢?其实,我真正想开的不是茶馆,而是糕饼铺子。每回受气,姨娘总是亲自为我做糕饼,因此我格外喜欢糕饼,觉得那是娘亲的滋味,我想结合姨娘的糕饼开一间茶馆,可是在商言商,姨娘的糕饼远不及淮州几家有名的糕饼铺子,想要让姨娘的糕饼成为我茶馆的特色绝不可能,只能打消这个念头。直到有一日,我无意间在花婆婆的小摊子吃到很特别的九层糕,才又动了开铺子的念头,可惜找到可以致胜的法宝,凌大夫却不肯跟我合作。”

“若你想开糕饼铺子,我可以帮你,一旦事成了,我会让你如愿开成糕饼铺子,不只开在淮州,还开在大齐每个州城,如何?”

吓了一跳,吴子钰不敢相信的看着傅云书,“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求凌大夫,凌大夫始终不肯点头跟我合作,你如何让凌大夫跟我合作?”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说到做到。”

“真的吗?”吴子钰还是半信半疑。

“我和凌大夫有点交情。”

这下子吴子钰再也没有怀疑了,连忙站起身,拱手一拜,“谢谢子璇兄成全。”

刘穆言若有所思的看着傅云书,他知道凌大夫为好友治病,可是,这就让他们变得有交情了?

待吴子钰离开后,刘穆言迫不及待问:“你与凌大夫何时有了非比寻常的交情?”

傅云书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中间,“天机不可泄露。”

刘穆言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无法相信他们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就他所知,凌大夫是寡妇,为能行医,最怕招惹闲言闲语,因此说话强悍而犀利,颇有英雄好汉的作风。“你们什么关系也没有,无非是想诱骗吴子钰为你卖命吧。”

“我看吴子钰还有赤子之心,才想帮他完成心愿。”当然,这其中也有他的私心。

“好吧,你是真心想帮吴子钰,可是,你与凌大夫究竟是什么关系?”刘穆言实在太好奇了。

“时候到了,你总会知道。”

“时候到了?那是多久?”刘穆言真想踹人,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性子很急。

傅云书轻声一笑,“皇上让你在外面磨了好几年,你也该学习静待时机。”

刘穆言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种事要不要说,不过是你一句话,何必静待时机?”

“你想知道就耐着性子等吧。”

“你……”

“若能说,我会说,不能说,就是时机未到,明白了吗?”

这会儿刘穆言总算闭上嘴巴了,不过,那把好奇之火更旺盛了,他们究竟什么关系?若是将两人放在一起……想想,还真不能不夸一句“郎才女貌”,可是,他们会是那种关系吗?虽说子增的阎罗将军之名乃因屠了人家几个村落,不过若非他冷心冷情,大概也不会得到认可,所以,说他看上凌大夫,还真教人难以置信……好吧,忍着,静待他给个答案。

站在小屋外,看着暗无灯火的屋子,凌玉曦知道傅云书又跑出去了。

这几日傅云书很忙,入了夜就不见人影,看样子是开始忙着干大事了。虽然知道他有皇命在身,可是他又不是不知道自个儿的身子不宜过度劳累……她干么担心他?他不爱护自个儿的身子,那是他的事,与她何干?

凌玉曦叹了声气,走到栗树下的石椅子坐下。

她明明不想在意这个男人,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就是无法对他炙热的目光无动于衷,甚至接受他的说法——

他们的和离不算数,也不再排斥跟他回侯府……当然,她还是坚持回侯府必须由太夫人开口。

“你在等我。”傅云书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这是当然,有她等门的感觉真好。

凌玉曦起身转过去瞪他,“我不是在等你。”

“不是等我,难道采草药?”傅云书笑着抬头看了一眼月色。

“……不行吗?”她会察觉他这几日外出,乃因小狼过了戌时就不愿意看守草药园,于是她就过来一探究竟,然后这就成了习惯……她承认,她就是很担心他,他在做的事必然很危险,要不,他何必搞得如此神秘?

“行,别伤着眼睛就好了。”

这个可恶的男人,干么老用那种温柔到会溺死人的声音对她说话?凌玉曦不自在的撇和头,努力教自个儿冷着声音道:“你管好自个儿就好了。”

“我会管好自个儿,绝对不会教你当寡妇。”

凌玉曦又羞又恼,忍不住月兑口喊道:“傅云书!”

“嗯?”傅云书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看着她。

脚一踱,凌玉曦决定转身走人,可是还来不及跨出脚步,傅云书就伸手拉住她。

“跟我回京好吗?”傅云书的声音微微颤抖。虽然他早就表明心意了,可是,这却是他第一次正式请求。

“……你可以再娶别的女人生儿子。”即使整颗心已经扑到他身上,她还是忍不住想呕他几句。

她是不是很可笑?其实,她根本是被他的甜言蜜语喂坏了,听他说几句讨好的话,心底总有一股化不开的甜蜜,只是,她从来不愿意承认。

“不是你生的孩子,我不要。”

唇角忍不住一翘,凌玉曦却不能不提醒他,“太夫人说不定在为你挑对象了。”自从决定回京,她就想了不少武阳侯府的事。太夫人应该急着要侯爷的嫡长子,既然侯爷从北城关回来了,当然要赶紧为侯爷找个妻子生孩子,只是很不巧,侯爷领了皇上的密令不得不来淮州,太夫人也没法子教他成亲,不过,难保不是相好对象了,就等他回去成亲。

“祖母不会逼我随便娶个女人。”

“太夫人看上的必然是京中权贵之家的贵女。”

“我又没和离,岂能娶其他女人?”

“你真的不担心气坏太夫人吗?”

“对我而言,守护你们最为重要。”

顿了一下,她也不再吊他胃口,给了一个他们都可以接受的决定——“我们跟你回京,但是在没有证实我的清白之前,我们不回侯府。”

她愿意跟他回京,这已经够了。傅云书激动的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终于,她又成为他的妻子……虽然他坚持不承认和离,但是她若死抓着和离文书不放,大齐的律法只怕也很难说清楚谁是谁非。

凌玉曦觉得他根本没听清楚,急忙再一次强调,“你有没有听明白?我们暂时不会跟你回侯府,这不只是为了我,更是为了小包子,我不能在不清楚敌人是谁的情况下让小包子回到侯府。”

“我会保护你们。”

“你是男人,管不了后院的事。”

“为了你们,我哪儿都管。”

凌玉曦用力推他,姿态强硬的道:“我就是不回侯府,要不,你让太夫人亲自请我回去好了。”

“好好好,不回就不回,待找到证据还你清白,我再亲自将你迎回侯府。”他当然知道她不会轻易踏进侯府,可是,谁宁可委屈自个儿像个外室住在外面,而不愿意回侯府当侯爷夫人?他还不是心疼她,舍不得她受气。

“若是可以,我想行医。”

“你想行医就行医,可是京中医馆只怕不会请你当坐堂大夫。”

“我才不想困在医馆,我想在京畿那些穷乡僻壤、小村落行医。”

“这岂不成了铃医?”傅云书皱着眉摇摇头,“你明明医术高明,怎能被人家当成那种藉医行骗之人?”

“铃医是真正的基层医务工作者,他们其实拥有很丰富的治疗经验,帮了许多穷苦的百姓,你不能因为一些少数藉医行骗之人就否定他们。你可能不知道,扁鹊、华佗这些名医都是铃医,在中国……我是说,历代医史上,铃医可是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傅云书听得迷迷糊糊,可是看着她目光坚定、口气尽是对铃医的推崇,他也只能由着她了。“好,你要当铃医,我陪你。”

“你……别,你可是大将军,怎能让你陪我去那些地方行医?”

“大将军又如何?我是你的夫君,我要在你身边保护你。”

“回了京城,你只怕更不得闲,哪能跟在我身边?若是你放心不下,你就给我安排一个驾马车的人,最好身手很厉害,毕竟我和银珠都是女子,即使换了男装,遇到小混混也是很麻烦。还有,给小包子安排夫子,要不,我还得带他出门行医。”

“你不必担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做好最周全的安排。”

凌玉曦突然被一股强烈的感动冲击,这个男人真的尽全力宠她,堂堂一个侯爷夫人跑去穷乡僻壤为百姓治病,这在京中权贵眼里绝非高尚之举,有可能还会轻看她,认为她医术不佳,只能骗老百姓的银子……念头一转,她已经上前抱住暗云书,傅云书怔了一下,可是待他反应过来,想伸手将她抱得更紧,她却意识到自个儿的举动太大胆了,不好意思的慌忙转身跑了。

傅云书唇角欢喜的上扬,目送凌玉曦走出草药园,方才转身喊道:“出来了。”

半晌,傅岩难为情的从小屋出来,尴尬的一笑,“爷,我不是故意听壁脚。”

傅云书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怕曦儿来这儿之前,他已经待在小屋等人了。

“怎么来了?”

傅岩看了他一眼,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傅峷刚刚收到傅峻传来的消息,太夫人借着寿辰的名义广邀京中贵女到武阳侯府。傅峻打听了一下,太夫人应该是想为爷挑选夫人。”

傅云书脸色一沉,没想到还真教曦儿说中了。“祖母为何突然忙着为我相看对象?”他还在淮州养病,祖母并不知道他如今情况,不该急于为他相看对象。

“傅峻无法打听到太夫人院子的事,不清楚其中细节。”

傅云书自嘲的一笑,没想到还真如曦儿所言,他管不了后院的事。

“你叫傅峷传话给傅峻,去找我女乃嬷嬷,请她想法子阻止祖母为我订下另外一门亲事。

还有,叫他留意祖母和母亲近来的举动。”虽然不愿意相信是她们陷害曦儿,但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们,也只能先从她们身上着手调查。

傅岩知道爷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容易,这就表示他再也不相信太夫人和老夫人,而她们一直是爷最亲的人……不,如今爷最亲近的人是夫人和小少爷,夫人和小少爷若出了事,爷只怕会受不了。

“是,二老太太和三老太太那儿也要吗?”

略一思忖,傅云书摇了摇头,“暂时不必,动静太大了,容易引起注意。还有,让傅峻在西城的学士巷找一间三进宅子,暂时安排一个门房、一个管事婆子、两个粗使婆子、两个粗使丫鬟和一个厨娘。”

傅岩应声离开。

即使京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令人心烦,今晚对传云书来说仍是意义非凡,他实在舍不得就此结束,索性学着凌玉曦在石椅子坐下,静静欣赏今晚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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