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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这件小事 第四章 恶梦,梅良镇劫

作者:金萱

三天后,唐御带着温欣以及福伯夫妻俩一起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李家的丧事仍在进行中,李老太爷的大体仍停灵在灵堂之中未安葬,但福伯却已离开,未能如愿以偿的送老太爷最后一程。这是他自个儿决定的,与唐御或温欣无关,因为他再也无法多看一眼老太爷儿孙为了争夺家产,兄弟阋墙,甚至不顾一切的在老太爷的棺木与亲友面前大打出手的丑态。

老太爷尸骨未寒啊,他们就如此的迫不及待,他真替李老太爷觉得不值,觉得心寒。

可以想见,李家的繁荣兴旺已经结束,今后的李家只会四分五裂、分崩离析,然后迅速衰败。他实在是不忍亲眼目睹那一切,只有远离,眼不见为净。

“你虽然也姓李,但和他们又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们富贵时没与你同享,他们衰败也不是你害的,你又何必这么难过,天天咳声叹气?”

巴氏看不下去他这几日心情低落的模样,这般对他说道。

他想了想也是,李家唯一对他有恩情的就只有老太爷一个人,如今老太爷都不在了,没有老太爷李家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又关他什么事呢?只是明知道是这个道理,心情难免还是不受控制,毕竟他也在李家待了一辈子,真的无法无动于衷。

相对于他,巴氏完全是拿得起放得下,不管是在感情上或处事上都毅然决然的,既已做了决定就不再犹豫,更不会拖泥带水,例如处理家里那些他们夫妇俩几乎存了一辈子也用了一辈子的所有家当。

原本他们是想跟着姑娘的东西一起送到京城去的,结果在面临李家人争夺家产这个敏感时机,姑娘为免节外生枝决定全数留下,除了一些衣物以及属于姑娘的那些珠宝首饰装了两个箱笼之外,其他什么也没带走。

巴氏知道这事后,与他讨论细算了一下家当,再打听请人运往京城的费用与需要的时间之后,当下决定向姑娘学习,只带衣物和几样比较值钱的金银细软走,合计起来两个人也不过比姑娘多带了一个箱笼,一共三个箱笼而已,其他东西全部送给了熟人,没有一丝犹豫或舍不得,之后这一路上也没听她后悔一句,反倒天天笑呵呵的,对未来在京城里的生活充满了期待,乐观的让他羡慕。

“老头子你在那里做什么?让你装个水却老半天不回来,不知道人会担心吗?”

说人人到,只见巴氏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扯着嗓子朝坐在河岸边的福伯叫道。

“我这就要回去了。”他扬声回道,提起手边已经装满水的水袋往回走。

巴氏等在树林边,在他走近之后,关心又无奈的问了他一句,“又在想李家的事?”

“欸,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都不想了。”他说,却见她一脸不信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嚷声道:“我说的是真的。”

巴氏看了他一眼说:“你要想便想,反正我也管不着你,只是别让姑娘看出来,让姑娘替你担心。”

“欸,我知道。”

两人回到马车边,只见几名镖师各自领了午餐,尽职的散于周遭用餐并一边戒备着,大人的侍卫铁大人则是守在距离大人和姑娘所坐的荫凉大树下不远处用餐。

这位铁大人是在他们准备离开桃林镇当天早上才突然出现的,听说他自小便是大人的小厮,一直跟随着大人到军中后,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前途大有可为。大人这才将他留在军中,独自上路回京,不料他竟随后卸了军职又跟了上来。

看见他们,姑娘立即朝他们招了招手,要他们过去她那边。待他们走近之后,姑娘立刻开口对他说:“福爷爷,你去哪儿了?快点坐下来吃午饭。”

已经逐渐习惯姑娘对他们的态度就像是对待家人一样,福伯点头应了一声好,便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午餐,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老婆子则是直接落坐在姑娘身边。

“姑娘,咱们都走了二十几天了,还要多久才能到京城啊?”身为大字不识一个的下人,巴氏自然不懂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忍不住一边吃着午餐一边开口问道。

温欣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细嚼慢咽的吞下口中的食物,又喝了一口水之后,这才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失忆后我也没去过京城,所以这个问题可能要问唐公子才会知道。”温欣说着转头看向唐御,希望他能解答。

“大概还需要十来天的时间。”唐御不负所望的开口答道。

“那便是快到了。”福女乃女乃咧嘴欢喜的说道。

温欣觉得福女乃女乃这话说得很妙,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要走,竟说那便是快到了?福女乃女乃也真是太会安慰自己了,有点好笑。只是她脸上的笑意才凝聚,下一刻却顿时僵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徒留震惊。

她怎会忘了如此重要的事!

“怎么了?”唐御注意到她的突然变脸,出声问道。

她缓缓地转头看向他,目光恍惚间却好像看见前世那个浑身浴血、杀人如麻,有如恶鬼般的镇国公世子唐御,他的那个模样每回她回想起来就会浑身打颤,后来得知与他有婚约后,还扬言抵死不嫁,最后因名声被毁而被唐家退婚时,还曾暗自心喜。

上辈子的她真的很愚蠢,会落到那样的下场一半是被人陷害的,一半则是自找的。她也不想想,他会化身恶鬼,浑身浴血、杀人如麻,目的也是为了保护她和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们,如果不是他,她早已经死了,哪里还会有机会回侯府做温家大小姐?

她真是蠢笨如猪,也难怪温家那些人陷害起她来毫不手软,因为像她这么蠢的女人如果真嫁给了唐御,成了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别说是帮扶温家了,说不定反而会为温家带来灾难,温家人又怎会不想办法趋吉避凶呢?毕竟她也只有一条命,但温家却有几十条人命。

和镇国公世袭罔替的爵位不同,勤孝侯的爵位只能承袭五代,到她父亲这代便是最后一代。因此,末代子女的婚姻便显得有些尴尬难议,高不成低不就的。

她当初之所以能攀上镇国公府,靠的也是外婆与镇国公府老太太的私交情面,毕竟唐御不是嫡长子,娶她这位末代侯府千金当妻子还是可以的。不过现在两位老人家都已辞世,唐御又成了世子爷,就不知他们俩的婚约还算不算数,能不能成了。

“姑娘、姑娘。”

福女乃女乃突然伸手轻轻地摇晃着她,将她唤回神。

“什么?”她转头看她。

“您在想什么啊,公子正在与您说话呢。”福女乃女乃对她说。

她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唐御,这才发现他眉头轻蹙的看着她,然后只听他开口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脸色不太好看。”

听他这么一说,与她并排而坐的福女乃女乃立刻放下吃到一半的面饼,移身到她面前,仔细的看了下她的脸色,又伸手探她额头的温度,怎知却模到一层冷汗。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一头的冷汗?您是哪儿不舒服,告诉老婆子,别忍着啊。”福女乃女乃着急的说。

坐在稍远一旁的福爷爷也迅速的走过来,还有唐御也是。

“你们别紧张,我没事。”她抬起头对三人说道。

“若真没事,好端端的怎么流了一头的汗?”福女乃女乃第一个不信,福爷爷皱着眉,唐御抿着嘴,明显都和福女乃女乃站在同一个阵营,不信她所说的话。

“我真的没事,真的。”她用保证的语气再度说道。

“那你的脸色和冒汗是怎么一回事?”唐御紧盯着她的双眼问道。

温欣顿时无言以对。

“扶姑娘上马车,咱们立刻起程,两个时辰内应该可以抵达下一个城镇。”唐御当机立断的决定。

“别。”温欣赶紧出声阻止他。“我真的没事。大伙赶了一早上的路都累了,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会儿歇歇脚,你让大伙再多休息一会儿。”

“姑娘,您别逞强,身子要紧。”福爷爷担忧的对她说。

唐御看了她一眼,直接转身朝散布在四周休息同时食用午餐的镖师们扬声宣布道:“准备起程。”

“好,我说,你让大伙继续休息,我说。”温欣无奈的投降道。

唐御回过身来看着她。

“我真的没事,脸色不好和冒冷汗是有别的原因,不是身子不舒服,你让大伙继续休息,我告诉你那个原因。”她看着他,告诉他。

唐御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才点头应道:“好。”接着转身再次向大伙道:“继续休息。”然后坐进福伯为他端来的椅子中,好整以暇的等待她开口说明那个原因。

“这件事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荒诞不经,但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都属实,你即使不相信或觉得可笑,也请你认真的听我说完好吗?”温欣看着唐御,一脸认真的说,然后又转头对正准备退避的福伯夫妻说:“福爷爷和福女乃女乃也坐下来一起听没关系。对我来说,你们是亲人,而不外人。”

“这话你回到勤孝侯府之后,最好别再说。主仆有别,贵贱有分。”唐御一脸严肃的对她说,虽然他也挺喜欢这对实诚的老夫妻,但阶级身分,尊卑有别,不能紊乱。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不会随便坦露在我不信任或不值得我信任的人面前。”温欣对他点头道。

“意思是你信任我?”唐御挑眉问。

“嗯。”温欣毫不犹豫的点头。

唐御嘴角微扬,心情突然整个大好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何她一句信任他,会让他如此高兴。总之,就是这样。

“你知道就行了,言归正传吧。”他说。

“好。”温欣点头,却又沉吟了一会儿,才不疾不徐的开口,“我刚才会这样是因为突然想起了前两天所作的一个恶梦,梦里我在一个小镇过夜,夜里却遇山贼来袭。那群山贼杀人不眨眼,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小镇里死了很多人,四处都是尖叫哀号声,很可怕。”

“那只是一场梦。”唐御忍不住开口说。

“我也以为那只是一场梦,一场恶梦,但就在刚刚,我转头看见你坐在大树下的画面,这个画面也出现在我梦里,一模一样。”温欣说着脸色又白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丝惊恐。

“梦里的景象不可能记得清楚,你说一模一样便不合理。你应该是夜有所梦,日有所想,才会自个儿吓自个儿。”唐御摇头道。

“梦里的景象我的确是记不清楚,只有它主动跳出来跃到我眼前,我才会记得它,然后联想起梦里的一切。”

“即使如此,那也是个巧合,你无须为此感到惊恐害怕,它毕竟只是一场梦而已。”

“对我来说不是一场梦而已,我的情况和别人不同,以前也曾发生过,它都一一应验了。”温欣摇着头,面无血色的对他说。

“应验是什么意思?”他问她,不是不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而是难以理解她的意思。

“就是它们后来都发生了,我梦见的事。”

“不可能!”

“所以我刚刚才会说它荒诞不经。”温欣露出一个惨淡又带着些许自嘲的笑。

唐御看着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似乎一片紊乱。他是相信她的,相信她的为人,相信她善良和气,相信她的聪明伶俐,以及她的通情达理,但是她现在所说的这件事实在是……没错,就是她所说的荒诞不经,根本荒谬离奇得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他相信她的为人,相信她应该是不会胡言乱话,因为没理由也没好处啊,将这事一说出来,别人八成会把她当成疯子看待,她又何必危言耸听,自找麻烦呢?还有,她刚才说的那个梦境,老弱妇孺皆不放过,那是屠镇啊!如果是真的……

“……它们后来真的都发生了?”他开口问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沙哑。

“不是我作的每一个梦,它都会发生,只有某个画面突然吻合,从我所不知道的记忆中跃出来的事,它才会发生。”她告诉他。

“就像刚才我坐在大树下的画面,牵引跃出梦境中屠镇那件事?”

温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脸认真严肃,缓慢地点头。

唐御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觉得太荒谬了,连自己这样一本正经的与她一问一答,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可是一想到屠镇,他又没办法置之不理,宁可信其有。

“以前应验的发生过什么事?”他问她。

“有一个小孩走丢了,掉进一个隐密的树洞里——”温欣话未说完,一旁的巴氏立即惊叫出声。

“张家的金孙!”

“对。”温欣朝她点头道。

“你也知道她会作预知梦的事?”唐御问巴氏。

“奴婢不知道这事,但是知道张家金孙是姑娘帮忙找到的,当年姑娘被老头子救回李家之后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便跑来说要谢谢老头子对姑娘的救命之恩,那时刚巧碰到有人来与奴婢说张家金孙不见的事,然后姑娘突然就拉着奴婢说要到外头走一走,接着走着走着就把人找到了。”

巴氏说起当年的事时,脸上表情与语气仍带着些许的迷惑不解,因为她实在想不透为何一堆人花了一堆时间都找不到的孩子,姑娘却随便走走就让她遇见了,找到了。

以前她想不透就只好把它当成是姑娘的运气,现在才知道,姑娘竟是事前便先梦见过了。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唐御沉默了一下,又问:“还有吗?”

“四年前的旱灾。”温欣说,巴氏紧跟着忍不住又啊了一声。

唐御将询问的视线转向她,巴氏自觉的立刻开口解释说明道:“那场大旱灾让姑娘赚了好多钱,因为在旱灾发生、粮价大涨之前,姑娘便让奴婢开始囤粮,之后粮价大涨才分批慢慢卖掉。”

“没想到你也懂得经营之道。”唐御转头看了温欣一眼,再问:“还有别的吗?”

“去年的水灾,开义仓。”温欣简单说,因为她知道福女乃女乃定会替她细说。

“去年流经咱们苍州的漓水江发大水,沿岸许多城镇都遭殃,田地都被淹没了,家家户户都没了收成,好多人学着那年旱灾从外地买粮囤粮想发大财,怎知州府却开了义仓赈灾,让那些人几乎血本无亏。”巴氏说,“姑娘从一开始就没这么做,还千叮咛万咐吩奴婢绝对不许跟随冒进。”

“你梦见了州府会开义仓?”唐御转头问温欣。

温欣点头。

唐御呆呆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终于和一旁的福伯有些相似了,那表情叫做目瞪口呆。

“所以真的都应验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哑声问她。

温欣一脸严肃的再次点了点头。

唐御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感觉喉咙有些发紧,有些干涩。“什么时候会发生?”他问她。

温欣知道他问的是屠镇的事。“我不知道。”她答道。

“怎会不知道呢?”唐御差点没跳起来,如果她的梦真是预知梦,真的会应验会发生,那么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发生,她怎么能够告诉他,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呢?这样的话,他要如何阻止它发生?

“注定会发生的事我没办法改变,只能借助预知趋吉避凶。”温欣满含歉意的看着他说,因为上辈子发生那件事后,她大病了一场,整天昏昏沉沉的,根本不记得他们后来又花了多久的时间才到达京城……等一下!她想到了!

“我虽然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生,但是我知道它发生在哪里,我记得那个镇名!”她迅速说道。

“什么镇?”唐御重生希望,立即追问道。

“梅良镇。”

唐御闻言,脸色倏然巨变。

“怎么了?”温欣敏锐的问,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梅良镇,今晚咱们要投宿的地方就叫梅良镇。”

“什么?”温欣遏制不住的惊叫出声。

一旁的福伯夫妻也是一脸惊呆,一脸惨白。

“咱们今晚要落脚的地方就叫梅良镇。”唐御目不转睛的看着温欣,喃喃自语般的又说了一次。两人四目交接中,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后怕。

温欣在想,如果她刚才犹豫,没将这件事说出来又或决定晚几天再说的话,那后果……

唐御在想,如果他刚才没有宁可信其有的相信她,没有耐心听她说,没有追究到底的话,那后果……

今晚,梅良镇,谁想得到?

“现在该怎么办?”温欣喃喃地问唐御。她有种六神无主的感觉,想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毕竟人命关天。但是他们这群人的命也是命啊,上辈子同行的镖师十无存一,买来服侍她的两个丫鬟也在那里命丧黄泉,只有她在唐御和镖师们拚死的保护下幸免于难。明知结局,她还能眼睁睁的再看这些人前去送死吗?

还有,这回随侍在她身边的可不是半路买来的两个粗使丫鬟,而是她视若亲人的福爷爷和福女乃女乃啊,她真的不能见死不救。

“有别的路走吗?咱们换条路走,别去梅良镇了,好吗?”她有些犹豫的开口。

“你要我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置一整个城镇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吗?”唐御的眼神倏然变得锐利冷硬,还有对她此刻的不喜与责备。

温欣没有多说,只是目不转睛的直视着他的双眼,缓缓地说:“在我梦中,咱们这群人,除了我们俩和铁护卫及两名镖师逃出来之外,其余人全部都死了。”

唐御闻言瞬间震惊的瞠大双眼,一旁的巴氏却是双脚发软,一瞬间便跌坐到地上去。

“全、全部都死、死了?”福伯结巴的重复道,也被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微微地发着抖。

温欣直视着唐御的双眼,问他:“这样,咱们还要照原定计画,今晚去梅良镇投宿吗?”

唐御看着她无言以对,他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这么惨烈,他以为只要预先知道,有所准备,便能改变梅良镇的命运,挽救梅良镇那些无辜的百姓。结果,竟是连他们这群会武功的练家子都只能仓皇而逃,最后还十不存一吗?

“你说的全是真的吗?”他哑声问她。

她上辈子亲身经历,还会有假吗?

“全是真的。”她肯定的点头,没有犹豫。

唐御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犹如木头人般一动也不动的,久久不发一语。

其他三人也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凝窒得让人感到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唐御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开口说:“我没办法置那些百姓们的生死于不顾,我必须过去。但是你们不必,待会儿我会交代铁手送你们回昨晚投宿的地方,你们到那里去等我。”铁手便是铁护卫之名。

温欣似乎早知道他会做此决定,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开口问他,“你要一个人过去?”

“总不能带其他人跟我一起去送死吧?”唐御故做轻松的开玩笑道,却见温欣倏然变脸,又赶紧纠正自己的说法道:“我当然不是去送死的,你不是说我能逃出来吗?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温欣眉头紧蹙的看着他,知道他既已做了决定便不可能再更改,况且说真的,要她置那一镇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她良心也过不去。所以,她回昨晚投宿的客栈等他,让他前去救人自然是最好的决定,只是他竟想一个人过去,这个决定她绝不同意。

“你去那里之后,想怎么做?”她问他,想先搞清楚他的意图才能帮他。

“你刚说贼人是在夜里袭镇的,我现在快马加鞭过去只要一个多时辰,距离夜晚还有时间,我会让镇民避到镇外去,分散走能多点存活的机会。”唐御说。

“既然你不是要去与那些人硬碰硬,多带些人去也好办事。”温欣一边思索着,一边开口说。“另外,你那头快马加鞭赶去可以将马车要走一下午的时间缩短为一个多时辰,那么想必咱们早上走这段路,应该也可以快马加鞭一个多时辰便到达昨晚咱们投宿的县城。县城里可以调动的官兵定然比较多,你要不要派个人快马加鞭回县城调派人手,虽然时间上有些赶,但宫兵们应该能在入夜前赶到梅良镇外,然后里应外合将那杀人不眨眼的山贼一网打尽?”

语毕,只见唐御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令她有些发窘,不自在。

“怎、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太异想天开了?”她有些不确定的问他。“我不懂官府的事,只是突发奇想胡乱说——”

“不,你说的很好,说得太好了!”唐御有些激动的打断她说。“我之前一心只想着救人的事,没想过可以趁此机会将那群恶贼一网打尽,是你提醒了我!谢谢你,温姑娘。”说完,他还特地站起身来,认真的朝她一鞠躬。

温欣被吓了一大跳,也赶紧站起来又是挥手又是摇头的急忙说道:“别这样,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出了张嘴巴随口说说而已,你别谢我,千万别这么做。”

唐御摇摇头,说:“随口说说却能救数十数百,甚至上千人,我是代替那些人向你道谢的。如果真如你梦中预见那样,那群人绝对是穷凶恶极,极端残暴凶恶之人,我若只专注救人却放虎归山的话,将来他们绝对会再做案,到时还有谁救得了那些无辜可怜的百姓?所以我要代那些人谢谢你。”

他都这么说了,温欣不受都不行,只好硬生生的受了这个礼。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安排这事。”说完他立即转身去唤他的护卫铁手,同时召集所有镖师,安排接下来的事。

之后他们一行人兵分三路而行,唐御带着五名镖师快马加鞭赶赴梅良镇,铁手则拿着可以证明镇国公世子身分的印信先赶往县城去借调官兵,而温欣和福伯、巴氏则在十名镖师的护送下,照着来路往回走。

他们在快要抵达县城前遇见了带着兵马赶往梅良镇的铁手,时间紧迫,他们甚至没有停车下马,只是在交会时相互点了个头便匆匆错身而过。

回到县城里昨晚投宿的客栈之后,温欣简直是度日如年,坐立难安,晚餐也吃不下,早早梳洗后说要休息了,便一个人关在厢房里等时间流逝。

外头终于传来梆子的声响,一更天,入夜了。

对于上辈子那晚的记忆,老实说她记得不多,因为太惊骇恐惧了,上辈子的她根本是恨不得能再失忆,将那充满血色与哀号的一切全部遗忘。至于那个城镇的名字她之所以会清楚的记得,只因为它的谐音便是她的处境,梅良,没娘。她想忘都忘不了。

那一晚的事她真的记得不多,除了尖叫哀号声与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之外,她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圆很亮,照在高举的刀剑上银光闪闪,地面上的血流也闪闪。

那晚的月亮?!

她倏然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抬头往天上的月亮看去。没错,是满月!但月亮所在的位置不对,还没升到她记忆中的位置,那个位置……

她的头稍微往后仰又抬了些,然后往上一直看到几乎到头顶上的位置才停下来。

没有错,应该是那个位置才对,也就是说现在的梅良镇还和往常无异——不,应该和往常不同,如果唐御能顺利说服那些人相信他,现在梅良镇的镇民应该正在偷偷地撒离,又或者在筑防御工事,正努力准备应敌。

距离月亮升到半空中应该还有两个多时辰左右的时间,铁手应该来得及赶上才对。

回想起来,她中午真的是在胡说八道、胡言乱语,根本什么都没弄清楚就乱出主意。如果那群山贼不是在三更以后才动手,而是更早动手,在铁手所带的援兵尚未抵达之前便动手呢?那么别说想将那群山贼一网打尽了,她甚至可能会害死唐御和随他而去的几名镖师,她真的是太胡来、太冲动了!

不管如何,幸好没铸成大错。温欣心有余悸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

月亮上升得很慢,但慢得好,这样他们才能有多点时间准备。

温欣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明亮圆月,静静地等候着时间的流逝。

但愿他,能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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