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满地 第六章 不着痕迹探心意
马车上坐了一主四婢,四个婢女分别是擅膳的夏笙、懂医术的秋岚、精女红、刺繍的款冬,以及擅于打探内宅私密事,和谁都合得来的小探子春芽,春夏秋冬四季全到齐了。
一个主子有这四个奴婢,那真是走遍天下无敌手,如鱼得水般快活,无论身在何处都有得力的下人服侍。
蓦地,马车骤地停下。
“陈四,你尿急了吗?”
车夫陈仲达,排行老四,人称陈四爷,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快刀手,擅使双刀,精拳脚功夫。
马车前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小姐,有人挡路。”
小姐很是不耐的翻白眼,“你是今天才出来混的吗?如果有人找麻烦就撞过去,你还怕撞不死人。”
“有三匹马。”三匹都是好马。
“那又怎样,你敢说你没吃过马肉?”他是皮痒了不成,看见人家的马儿就软了腿?
“是熟人。”而且很熟。
“熟人?”
就在不解之际,车外传来清朗的男子低哑的声音——
“车上可是苏家二小姐苏小小?”
一双灵慧的水眸闪着轻笑,胭脂红朱唇微勾。“不是。”
“你不是小小?”来者满是疑惑。
“本小姐姓苏名轻怜,阁下认错人了。”哪来的苏小小,那是陈年的老酱油,过时不卖。
“咦!真不是小小?”这辆马车明明眼熟得很,连车夫都是几年前见过的那一位……等等,不对,他记得小小是乳名,她有个很柔美的本名,似乎叫……轻怜!
马上的儿郎翻身下马,大笑着走向马车,他身后跟着的是学过两年拳脚功夫的小厮二条和安盛。
“小小,你怎么连我都捉弄,几年不见更顽皮了。”他连声招呼都不打,自来熟地掀开门帘。
“谁捉弄你了,我真的不是小小……啊!你是谁?”苏小小……不,苏轻怜大叫一声,将手中的书丢向“登徒子”脸上,准确无误的命中目标,那张错愕的脸很……好笑。
“你问我是谁?”捉着书,他满脸的慌张。
“陈四,你是死人不成,还没死就动动你快废掉的手脚,把这头猪给本小姐打下去。”她的马车是人人能攀的吗?回头得用烈酒拭上三回,再放上三天香花袪味。
陈四闻言,闷声低笑。“小姐,他是齐二少。”
苏轻怜的表情像吞了一只水蛭般的惊吓,“等一下,你再说一遍,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老眼昏花,你说他是谁?”
“齐二少,小姐的邻居。”他跟了小姐五年,一双识人无数的老眼还不至于出错,虽然藤少爷的模样有些变化。
“假的。”她不相信。
“真的。”可怜的小姐,受惊过度。
“他……他是那个走起路来全身的肉会抖的齐小胖?”她要去洗眼睛了,问问这世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假包换。”陈四不介意再打击她一次。
“……很古怪的梦。”这是不可能的事,比天塌下来还离奇,她想她穿回去的机会很大。
果然天底下无奇不有,时时颠覆人的理解力。
“小姐,你没有在作梦。”自欺欺人是不好的习惯。
听出陈四话里的取笑,出了个大糗的苏轻怜很不是滋味的撇嘴。“为什么你认得出是他?”
难道她一双明眸大眼比他那眼睛还瞎?没道理呀!一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蒙上的。
“因为齐少爷脸颊有道不甚明显的疤痕。”他两眼明锐,能视三里外一片树叶上的细小脉络。
原来是习武之人特有的眼力……
“哼!没什么了不起,你也就能捉捉耗子、夜里溜达,我只是太意外了……”
苏轻怜说得有点酸,不甘心还不够沉着应变,被突发事件给乱了阵脚,要做到处变不惊真是不容易。
“要辨别真身吗?小小。”见在阴影处若隐若现的娇柔身影,齐正藤心中万马奔腾,狂喜不已。
“停,你给我停在原处。”马车内发出娇喝。
“小小,你不会真不认我吧?我可是在官道上等候已久了。”他现在能把假话说得流利,让人听不出破绽,事实上他才刚到而已,快马狂驰,马儿的呼哧声依旧,犹在喘息中。
“你不是说要辨认辨认吗?你不站在日头底下我哪看得清楚,我认识的齐小胖并非长成这副难民样。”苏轻怜刁难的左顾右盼,一口茶、一口红枣桂仁糕的端详再三。
遇到她耍起小性子,黑发如墨的齐正藤只好认命地由她摆布,深邃的眼眸噙着一抹宠溺。
须臾后——
“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你爹不给你饭吃吗?”要不是她很清楚他面颊上的伤疤是如何来的,她真的不敢认他。
“上回你见我时我已痩了一圈,只是适逢大雪天寒,袄子穿得厚实些,你才没发现我瘦了。”这些年他一直持续不断的练武强身,早把一身痴肥练得精壮,骨肉均匀。
苏轻怜的脑子有些混乱,她还是没办法把记忆中的小胖子和眼前秀雅飘逸的修长男人融和,他变了好多,多到她以为不是同一人。“我头晕,让我抹下驱风油。”
淡淡的茉莉香气飘来,乳白色的膏状物出现在秋岚手中,她指尖轻沾米粒大小的膏状物,轻抹苏轻怜额头两侧。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她笑靥如花的露出一张莹白小脸,朝不远处的齐正藤招手,水葱般的小手跟白玉一样晶莹。
“你变得比以前好看了,我终于看到你有一双好眼睛了。”深邃幽远,带了点明媚春光,满天的星辰跑到他眼里闪烁。
没人不希望听到赞美,闻言齐正藤拉开上下两片嘴皮子,一口白牙亮得刺眼。
“哈哈,小小你……你居然认不出正藤,他是变瘦了,但也没差到哪里,你怎么眼
拙了,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还会看差了,你这双眼睛该用明月泉洗洗了。”
明月泉位于岐阳山下的明月洞口内,水质甘醇而带有一股甜味,早先被路过的苏轻怜发现,她用极少的银子买下这座山头,并在泉洞附近盖起山庄,私人土地不许他人随意进出,以维持水质的纯净。
她的酒坊便是取自明月泉的泉水,如今能酿十几种酒类,悉数供应飘香酒楼所需,用量甚大。
“大哥,你笑够了没,把牙笑掉了成无齿之徒,妹妹我可是不认你。”笑什么笑,人有失足,马有失蹄,猴子都会从树上掉下来,她一时失误算什么,瞧他笑得肚皮都在抖动,太过分了。
“不行,不行,我肚疼,一向伶俐地叫人招架不住的小小也会出错,我大概要笑上三年才停得下来……啊,咳咳!什么东西?”他把什么吞进喉咙里了?
“哈,天要罚你了,对自己妹妹幸灾乐祸会被雷劈,你出门小心点。”果然有报应。
苏承文一脸狐疑地看向同桌的两人,他不相信巧合,这两个人的生肖都属狐狸。
“谁弄我?”
相当然耳,没人承认,他问也是白问。
“大哥,老天爷是有眼的,明察秋毫,你瞧现世报来得多快。”她看到那只苍蝇还在挣扎着,被他一口吞了。
“小小,大哥相信不是你所为,你不会这么残忍对待大哥。”他眼角一斜,看向一脸平静的齐正藤。“肯定是你,你这小子越长越偏了,一肚子阴险狡诈,月复中装了比墨还黑的黑水。”
飘香酒楼三位东家全到齐了,也就三个人,扣掉他本人,谁会下手一目了然,不容狡辩。
“凡事要讲求证据,捉人要捉赃,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起坏心眼了?”他两手一摊,很是无辜。
“听听,这小子蔫坏的,你以后离他远一点,他这人坏在骨子里,迟早把你卖了。”
两人相处久了,苏承文太了解齐正藤这些年的转变,随时都在算计人。
没把大哥的话当真,苏轻怜颇为得意的自傲。“那是我教得好,把傻小胖教成聪明小子,脑袋瓜子也换了一颗,要是像以前傻愣傻愣的任人欺负,你哪来的好帮手。”
飘香酒楼会经营得如此成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三人齐心,合力断金,他功不可没。
“是呀,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论起做生意,小小,你不如他。”这是一株经商的好苗子。
江山代有才人出,她不争这锋头。“我做好我的地主婆就好,也许你们银子赚得比我多,可是谁能比得上我的田地广,平阳县附近能买的地我差不多买完了,手上有余钱。”
“所以说你是回来买地的?”她还真是不遗余力呀,为了土地东奔西跑,一点也不像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
她轻点螓首,“这是其一。”
“其一?”还有其它原因?
“大哥,你是不是太不关心我们姊妹了,你知道姊姊今年几岁了吗?”她眼露不屑的轻哼。
“她……呃,十四……不,十五……”他记得之前办了及笄宴,可他没赶上……
“姊姊十六了,正在议亲,娘看中的是县令家的管大哥,两家还在相看,但八九不离十,我快要有个姊夫了。”管家门风严谨,男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姊姊很中意这一点。
“什么,这么快?”苏承文的讶异不是假,他真的没注意大妹妹已到了议亲的年纪,他记忆中的苏胧月似乎还是挽着双丫髻的小泵娘,故作严肃的装大人,喜欢鲜艳的珠花……
苏轻怜笑得有点贼,看向犹在感慨中的大哥。“大哥,你也不远了,娘挑中了几家姑娘,先看看品性,今年底或明年开春先定下来,交换庚帖,等你满二十再行迎娶。”
苏承文一口茶喷了出去,差点呛到。“不……不会吧!”
“连我都避不了,大哥算什么,娘这一、两年十分热衷为儿女挑对象,她一直担心她年岁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法子好好操办咱们几个的婚事。”所以她不逃不行。
她才十三岁,又不是三十岁,真不晓得娘亲的心里在想什么,十来岁嫁人太小了,骨架还没发育完成呢。
苏轻怜一边在心里埋怨古代的早婚,一边玩着手指,浑然没发现在她说出那句“连我都避不了”时,坐在身侧的齐正藤眼底闪了闪暗光,兀自想着该如何逃过这场灾难。
苏承文好笑的搔搔耳朵。“娘也想太多了,胧月也就算了,她都十六了,你才几岁呀,有什么好急的。”
苏家小妹的个头是长高了一点,可是在哥哥姊姊眼里,她还是那个比猫儿大不了多少的小娃儿,体弱多病、面色苍白,喘口气来都会脸色发青,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
即使事隔多年,他们也忘不了她五岁前的羸弱,小小的脸儿、小小的手、小小的脚丫子,一切小得令人心疼。
“就是,就是,大哥赶紧写封信给娘,让娘不要乱点鸳鸯谱,姻缘自有天定,该来的总会来,她在一旁瞎搅和是无济于事。”她点头如捣蒜,将一切希望寄托苏家长子。
“为什么不是你去说,娘最疼的人是你。”女儿是宝,儿子是草,他有深刻的体会。
苏轻怜很认真的轻启朱红色唇瓣,“因为你是我大哥。”
“……”苏承文顿时哑口无言。
这个理由太好了,好到他无力反驳,身为长兄,他有责任照顾年幼的弟妹。
苏承文都想哭了,被妹妹反将一军。
“小小,你要回来几天?”暗暗盘算的齐正藤如平日一般,不显山不露水的探问,面色如常。
“看情形。”她自个也不确定。
“你还要买田置地吗?”他问。
一说起买地,她的精神就来,十分振奋。“买,为什么不买?我手中的银两能再买一、两百亩。”
“未逢灾年的年头,卖地的人少,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这些年我也结识不少人。”
齐府名下的土地不在少数。
“真的吗?那我要先谢谢你了,你是良朋益友,我的及时雨……”忽地瞧见比她长的睫毛,再看见相当陌生的俊秀脸孔,说实在话,她非常不习惯,总觉得是另一个人。
“小小,你怎么了?”
看他看得出神,眼中有瞬间茫然的苏轻怜觉得耳根有点发热,“藤哥儿……不对,要叫你齐二少,可是又怪怪的,明明是很熟悉的人,忽然间却不知要如何称呼,人一长大,烦恼也跟着来。”
“叫我齐二哥好了,省得你苦恼。”他笑得无害。
黛色的眉头一蹙,“有种被你占便宜的感觉。”
他看似随意地曲指轻扣她秀额,“我本来就大你两岁,喊声二哥不吃亏,好处还在后头。”
“有好处?”她怀疑。
“你不是要买田?”他的意思是多巴结巴结他,他帮她多挑几块好田,保证物廉价美,物超所值。
“嗯。”苏轻怜两眼亮如宝玉。
“这不就是好处了,我能让你买到烂田吗?”他一副自家人的神情,不用跟他客气。
“这倒也是,不信你还能信谁,你要是敢骗我,我大哥就会敲破你的脑袋。”有兄长靠就是不一样,底气足。苏轻怜想起从小到大,受尽爹娘和兄姊的宠爱,她全身溢满幸福感,身为家里最受宠的孩子,她有任性的本钱。
被赋予重任的大哥苏承文只差没苦笑了,他妹妹还真信任他。“小小,你买那么多地干什么?等将来嫁了人,你还管得来吗?光是相夫教子就足以让你忙到双眼发黑。”
她振振有词的回道:“有备无患嘛,要是哪天来个大洪水,颗粒无收,我种在高处的粮食好歹能抢收一、两成,比别人多一些机会,在无粮可食的时候能多撑些时日。”
苏承文一听,失笑,但齐正藤却颇为认同的点头,身为生意人,眼光看得长远,他认为这想法不错。
“小小,你的未雨绸缪未免太荒谬了,这几年风调雨顺的,哪有风灾雨祸,年年丰收的稻米价低伤农。”买田是好事,但积粮防灾不切实际,要等到哪年才用得上。
此时的苏承文并未想到,妹妹的乌鸦嘴还真的言中,在连着多年的丰衣足食后,数年后一场连月的暴雨冲垮了堤防,苏轻怜趁雨势不大时抢收了部分粮食,也就是那些粮食让他们度过洪水侵袭的艰难日子。
苏轻怜不理会兄长的短视。“反正粮积多了自卖,又不亏本,咱们有米就不愁荒年了。”
“这……”好像有几分道理。
粮吃不完可以卖嘛,又不是放到坏,是他迂腐了。
“对了,齐二哥,你们家的人面广,你帮我把粮仓盖在通风良好的高处,最好连我要买的土地也要地势偏高,不能买在低洼处,地低容易积水。”她真的很怕水灾。
齐正藤好笑她的忧心忡忡,刻意的取笑她。“是,苏二小姐,你的吩咐莫敢不从,我很怕苏大哥打爆我的头。”
她不能少操心一点吗?老是这般忧国忧民。在已能独当一面的昂藏少年心中,昔日的苏小小便是小娃儿爱装大,老气横秋的教训人,如今年长了几岁,爱托大的臭毛病还是改变不了,仍是想得太多的小老太婆。
“少嘲笑我,你真跟大哥说的,学得蔫坏,你小时候憨憨地多可爱,又爱哭又胆小……”那时教他多有成就感,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雕琢成璞玉,琢磨个数年成为美玉。
真是的,变化太大了,有种地老天荒的抢桑感。
齐正藤举起手求饶,一脸我不坏的老实样。“做人不揭人疮疤,我只是不傻了而已。”
爱哭、胆小不过缺乏怜爱,在他得知不可能拥有爹娘关爱后,他的心境有了巨大的转变,他知道他若不变,不仅周姨娘会为儿子谋权夺利而对他不利,就连他娘亲也会看他不起,继续忽略他。
在不断的历练中,齐正藤学到唯有自己变强,别人才不会轻看他,他不压过别人,别人就要吞掉他,只有靠实力说话,自己强大了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并有能力去保护想保护的人。
“是呀,不傻了,感觉好寂寞……”苏轻怜伸出手想模他的头,像小时候一样,两小无嫌猜,可是手伸到一半才发现他长高了,她的手根本构不到他头顶,他们都长大了。
油然而生的落寞让她一怔,略带遗憾地把手收回。一切都不同了吧,她想。
“有什么好感叹,你都成了地主婆,比大哥还富有,哪天大哥缺银子就找你调。”
他不说借,兄妹谈钱伤感情,心知肚明就好,自家人调钱周转是情理之中,用不着生分。
苏轻怜假意恼怒的嗔道:“在大财主面前打我主意干什么,首富嫡子就在你面前,你还愁天上不掉下银角子吗?舍近求远,真是脑袋里装米糊了。”
“好呀,敢调侃大哥,看来你是长大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苏承文把脸一拉,佯怒。
“是不放在眼里呀!可是放在心里。”她调皮的一眨眼,粉舌轻吐,模样灵慧又讨喜。
“你……”
“小小累了吧,我看你坐了一整曰的马车,眼眶下方都有明显的阴影。”瞧她掩着口轻打了哈欠,面带倦色,齐正藤抢先打断苏家老大未竟之语。
“是有点累了。”马车改造得再好也是会颠簸的,她一路上喝茶提神,就怕白日睡多了,夜里难眠。
“我……”苏承文刚一张口,又被抢过去。
“我送你回去。”
这小子是怎么回事,老跟他抢话,苏承文不豫地看向一再多事的齐正藤,怪他把自己身为兄长的责任抢了去,他这个想好好爱护妹妹的大哥该做什么,看蚂蚁搬家吗?
看出他眼底的狐疑和纳闷,齐正藤不疾不徐的解释。“顺路,我刚好也要回府,捎带上小小。”
勉强能接受的理由,“好吧,两家住得近,就让你送我妹妹回家。”
本来是要查帐、对帐的,不过在三位东家的同意下暂缓,苏轻怜被大哥送出酒楼,坐上铁木打造的马车。
齐正藤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不时和车里的人说话。
“小小,你买那么多田就为了种粮吗?没想过别的用途。”土地广泛的活用,比耕种获利更多。
譬如盖楼建屋,整批整批的卖,或是只租不售,把房子租出去,每年光收租金就收到手软。
商人想的是利益,白花花的银子,他认为粮食再好也不及腰缠万贯,有了银子什么都买得到。
看他整个人快靠到马车上,手臂搭着车窗,苏轻怜噗哧一笑,“我就喜欢一望无际的土地,绿油油的稻田,黄澄澄的稻穗低垂,一粒粒谷子月兑壳碾成白米,手捧白胖胖的米粮,我觉得人生好充实,整个心窝都富足起来。”
深邃的黑眸因她满足的微笑而晕开笑意。“你喜欢土地,我就帮你买很多很多的良田,让你欢喜到忘了烦恼。”
绽开一笑,小小梨涡忽隐忽现的,“齐二哥,你真好,能认识你是我莫大的福气……”蓦地,她一顿,眼神有几分复杂,“真奇怪,从小看到大的脸,竟有些怪别扭的。”
她没想过他瘦下来会这般清俊,如青玉在清泉中濯洗过百年、千年,渐露玉质光泽。
“我变丑了?”他模模脸上快淡掉的细疤,甚为在意。
“恰恰相反,是太好看了,好得我都要替你担心。”她几乎可预见齐府门坎被媒婆踩扁的盛况。
“担心什么,我都不敢问你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从她樱桃小口说出来的话,十之八九是消遣人的。
“我像是满嘴胡言的人吗?齐二哥太瞧不起人了,你由一颗人见人愁的圆球变成人见人爱的翩翩佳公子,满街的姑娘闺秀还不看直眼,争着要攀上你这门亲。”哪天他成亲了,昔日的情谊也就淡了吧,他有自己的妻小要照顾……想到此处,她有些淡淡的郁闷。
“那你呢?”他月兑口而出。
“我?”她不解。
齐正藤面上发热,清了清喉咙,“我是说,你娘不是在替你相对象,等你姊姊出阁了就轮到你,你想嫁什么样的人?说来参详参详。”
一提到婚事,苏轻怜小脸一皱,好不苦恼。“能由着我挑的话,第一个是不能纳妾,什么通房、侍婢通通不行,他娶我一人,就得老老实实地守着我,别想心生恶念。”
“若是长得丑呢。”他十分顾忧面上的疤。
“美丑不重要,我要的是他一心待我好的那颗心,不过一身疙瘩和满脸麻子除外,夫妻是一辈子的事,我可不想一到半夜就被枕边人吓死。”丑一点无妨,但不能吓人。
“你的要求还真低。”不看家世和地位,只求真心。
她轻轻一睐他,眉间已有少许风情。“哪里低了?这年头要找个不拈花惹草、三妻四妾的男人有多难,就算不出去招蜂引蝶,男人只要有钱,自会有大把的美女投怀送抱。”
有不吃蜜的蝴蝶吗?人家都送上门了,嘴边的鲜肉不尝上几口岂不是对不起自己,没几个男人把持得住。
“我不会。”他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
苏轻怜咯咯发笑,“那是你还没遇上,等你遇着了,我们这些打小的玩伴就要往后退,给别人挪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