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满地 第五章 再聚首
六年后。
“到了哪里了?”
“青江。”
“再探。”
“是。”
一道青色影子如风一般,眨眼间消失。
黑檀木雕石榴蝙蝠书桌后,一名凝脂红唇的锦衣少年端坐在铺上厚垫的黑檀木宽椅上,一整排大大小小的狼毫倒挂在青玉笔架里,江烟墨、潮川砚搁在一旁,最醒目的是磨得发亮的翠玉金蟾蜍,蟾蜍背上的疙瘩似乎变小了。
俊逸少年手里拿了一本书,别人看的是打发时间的文史典籍,他拿的是账本,一页页新墨的气味犹在鼻间萦绕,一行行的帐目令人怵目惊心。
不是伤天害理的惊心,而是高得吓人的数目,这些年来累积的金额,足以买下半座城池。
“少爷,你要用膳了吗?”穿着云青色服饰的小厮上前询问,淡然无波的眼中透着一丝精明。
“再等一会。”若帐没算完,那人又要怪他怠惰了。
“少爷,小小小姐说,银子永远是赚不完的,但饭一定要吃。不吃饭便成仙,白骨一堆葬岗头。”他可是很尽责的小厮,不忘时时提醒主子用饭,不要饿着自己的肚皮。
“二条,有没有人说你话很多?”扰人。
正经八百的二条忽地咧开一口白牙。“少爷明察秋毫,百忙之中还注意到小的,小的太开怀了。”
“少在那耍宝,饭呢?存心饿死你家少爷不成。”光会耍嘴皮子。
“来了,少爷,你的南煎丸子、炒肚片、糟溜鱼片、锅塌豆腐和核桃鸡丁,一盘炒青菜是开阳翠蔬,汤是莲藕炖排骨,清肺补……”
“够了,不用念出菜名,你当在酒楼点菜吗?”他真当他是跑堂的,把菜名背得滚瓜烂熟。
“少爷,小的是怕你吃得不开心,若有一道不称心的,小的马上替你换下。”他小厮兼丫头,替主子布菜。
红袖添香?
啐!那是什么玩意,少爷的书房从不兴那一套,整个“敬月轩”除了几个打扫的老婆子外,看不到一个正值花信的娇美俏婢,清一色是男的,长得还不怎么能入眼。
不过这是主子的怪癖,下人不予置评。
看惯了妻妾之间的争宠,深受其害的锦衣少年不愿重蹈覆辙,他把心房关得紧,只允许一人进出。
“索子在干什么,我交代他的事办好了吗?”这些年来,跟着他最久的这两人算是他最得用的左右手。
“索子还在庄子上呢!少爷的吩咐他哪敢听一是二,绝对办得妥妥当当,不让少爷你失望。”少爷的心思,他们多少知道些,但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言之于口。
“你这几年越来越油嘴滑舌,是我性子太好了,惯得你越发轻率了。”现在想想,的确是太纵容了。
二条装出很惶恐的表情,“少爷,小的只踏踏实实的做人,本本分分的做事,老实的像根木头一样。”
“有你这样的木头,有哪间屋子盖得起来。”他每道菜都浅尝几口,不太有胃口,仅吃七分饱。
“是的,少爷说的是。”他恭敬的一弯腰。
“你还有事?”拭了拭嘴,他放下筷子。
“少爷,小小小姐过了青江了,我们要不要十里相迎?”有几年没见到那位神采飞扬的小小小姐了,她总是在笑,眼神散发出温暖的碎玉光采,又透着柔和的慧黠。
“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吃里扒外。
“主子说谁是谁就是,小的绝无异议。”二条机伶地拍起马屁,好不夸张地把主子当成神仙来膜拜。
“哼!算你会说话,备马。”每次都是他等她,这次也不例外,去迎接这位迟迟归来的娇客。
打从苏小小离开后,头一年她倒是照约定,来往得很勤快,十来天来一回,一回住上个几天然后再离去。
有时是赵玉娘陪着她,顺便探望老是写信诉苦的苏承文,有时是苏胧月陪妹妹来走动走动,甚至是苏承武也来了不少回,帮大哥处理一些酒楼上的琐事,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因为飘香酒楼刚开张不久,有些东西在供应上难免手忙脚乱,酒楼内的人手和两位小东家有磨合上的困扰,在了解彼此性子前,磨擦和冲突不时发生。
毕竟他们一个十二岁,一个才九岁,两人年纪加起来还没二厨的岁数大,要令他们服气得拿出实力。
好在苏小小拿出的食谱镇得住人,客人贪鲜爱吃,厨房的师傅们心服口服,时间久了,他们也渐渐接受东家的年幼,总之只要有能力者居之,能撑起大场面的就是酒楼主人。
一、两年后,飘香酒楼打出了名号,上下一心未再起纷争,一切照苏小小当初所想的,自产自销自经营,养殖场扩大了一倍,鱼、虾、蟹养得又肥又大,最后还种上果树,水果拼盘也深受客人喜爱,饭后来一盘能消食。
酒楼的经营如预估的成功,有两位东家的镇场和管理,觉得没她的事的苏小小也就渐渐的少来了,顶多每隔半年推出几道菜色,原则上她已经很少出现,形同甩手掌柜。
没办法,齐正藤和苏承文都太忙了,十次有九次都没空招呼她,她来了也是发呆,翻翻做得比她完善的账本,更多的时间无所事事,她都不晓得为什么而来,便有点意兴阑珊。
尤其是齐正藤,齐向远瞧他酒楼打理得不错,有经商天分,遂将旗下的部分产业拨给他处理,不负所托的齐正藤一接手后,竟将手中的产业扩充一倍有余,生意蒸蒸日上。
于是,他更没有时间于小儿小女的打打闹闹,就连飘香酒楼也丢给苏承文一手处理,他专心在自家事务上。
慢慢地,两人越来越少见面,除了信件往来。
苏正通参加三年一次的春闱没考上,又准备下一回的科举,在这段期间,闲来无事又手边有闲钱的苏小小,在买了地后又不安分,她搭起棚子,弄了十几座温室种反季节蔬果。
也该说她运气吧,其实一开始她是一窍不通,不知怎么随便一弄就成,花了一年时间真的种出反季节蔬果,又用了一年搞出樱桃、苹果、草莓、香梨等果类,几十亩地就用来种水果,成果斐然。
才十三岁的苏小小真的成了名符其实的地主婆,她名下只有两间米铺和一座酒坊,可是拥有的土地已有四、五百顷,还在持续增加中,预估等她出嫁时,定有良田千顷的嫁妆。
因此你忙,我也忙,苏小小和齐正藤这对自幼感情好的知交,有将近两年没见到面了,不是她来了,他刚好出城,便是他去平阳县寻她扑了个空,她又到外地买田了。
种种的阴错阳差,两人错过了彼此最重要的成长期,如今已十五岁的齐正藤悄然无声的接下父亲手里大半的产业,俨然有当家作主之势,齐家其它人见状有点急了,包括方氏。
“呃!少爷,小的……呵,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禀报。”他会不会被剥去一层皮,往乱葬岗一扔喂狗?
正欲起身的齐正藤睨了他一眼,“说。”
二条干笑着,硬着头皮开口,“方才小的送膳途中,遇见夫人身边的彩绢姑娘,她说夫人有事请少爷过去一趟。”
“有事?”他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嘲讽。
“听起来似乎很急,彩绢姑娘一再强调夫人很想念少爷,你若不到『茗芳院』尽孝,夫人便会亲自来寻你聊聊。”夫人的性子也太极端了,不是喜便是恶,没见她对二少爷和颜悦色过,总是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面孔。
方氏很少主动找她的大儿子,像是早已放弃齐正藤这个嫡子,将他归于与她水火不容的婆婆那边,似乎他于她不是母子关系,而是债主,她只要一见到他便面露厌恶。
相反地,方氏对小儿子齐正云相当溺爱,连带地也很疼爱长相肖她的女儿齐无双,在她心目中,这一儿一女最为重要,旁的庶子、庶女她一概不理,放任他们自生自长。
方氏的想法与天底下的母亲并无不同,只要不触及她儿女的利益,她可以睁一眼、闭一眼的放过,但是敢有非分之想的,她一个也不饶过,在萌芽之际先硬生生的掐断。
“嗯哼,她一日不找我麻烦便不痛快。”他对所谓的亲情已不奢望,她再瞎折腾只是毁了薄弱的母子之情。
“少爷……”你别生气了,要心平气和,气坏了身子不是自己吃亏,划不来。
“去叫安盛把马匹准备好,一会儿我就走。”除了那些她自个儿爽快的糟心事外,她还能找他做什么。
齐正藤冷静的面容上有深恶痛绝,以及不易发觉的不耐烦,眼睛锐利有神。
“是的,少爷。”果然还是小小小姐魅力大,城墙也挡不住,少爷沸腾的心飞奔而去。
安定、安盛是外院小厮,他三年前才收的家生子,由庄子来的,和齐府盘根错节的关系涉入不深,专管外间的事务,而二条、索子是真正的心月复,随时跟在主子身边听候差遣。
除了这四人还分有内管事、外管事,他们全是齐正藤的人,他用他犀利的手段收服了他们,在一番的整顿后,齐府的下人再无一人敢小看行事作风雷厉风行的藤二少。
“你还真是个大忙人呀,忙得想见你一面都得三催四请,连我这个被人遗忘的母亲也得往后压,等你八百年有空再来问安一声。”他那张脸,长得还真叫人讨厌。
齐正藤的面容说是肖父,其实更像他祖母,老夫人年轻时是江浙一带的大美女,当年的老太爷对她一见倾心,打败了不少对手才娶到美娇娘,他们曾经也有一段如胶似漆的甜蜜生活,可惜因为老夫人想亲上加亲,毁婚另娶,强迫唯一的儿子娶她的外甥女,也就是如今的周姨娘,老太爷是商人,不肯违背诚信,因此恩爱夫妻撕破脸,一直到老太爷几年后过世,两人都未和好,成为彼此的遗憾。
“既然娘晓得我人忙事多,有什么事就直截了当的说,犯不着拐弯抹角。”迎面而来不是关怀言语,而是令人寒心的冷嘲热讽,不抱任何希望的齐正藤也冷了脸,口气不快。
“怎么,娘找你说一句话也这么不耐烦,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生你、养你可不是让你来忤逆我的。”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真是来讨债的孽种,生来坏她运道。
“请娘长话短说,我很忙。”他肯站在这里听她恶语连篇是出自孝道,她最好不要把他最后的底线给踩了。
方氏恼怒地放下手上的茶碗,“反了你,翅膀硬了就想飞是不是?早知道你是来吸我血、刮我皮肉的孽胎,当初就该狠下心掐死你,省得日后来造孽,给我难受。”
闻言齐正藤神色未变,听多了也就麻木了,“娘教诲得是,一时不察悔误终身。”
“你……你这个孽子……”方氏气得十指发颤。
“哥,你不要再气娘了,你们不能好好的说话吗?又不是仇人。”软女敕的嗓音来自一旁坐在圈椅的明丽少女,她一身嫣红色衣裙绣着蝴蝶,滚银边的袖子有松花纹。
齐府唯一的嫡女生得娇俏可人,年仅九岁已能看出日后的绝代风华,她嘴小如菱,瑶鼻挺翘,一双长睫掀呀掀,有如两把羽毛扇子,睫毛下镶着细长眼尾的丹凤眼。
倾城倾国不敢说,但一定是美人,小小年纪的她已有芙蓉般姿色,再过个几年长开了,必定如花绽放。
“你说,叫我如何不动怒,我难得找他一回叙叙母子情,你看看他是什么态度,活似我会害他一般,防我防得像外人。”他是她生的,他就得听她的话,别想自做主张。
“娘,你消消气嘛,双儿会怕的。”齐无双做出害怕的表情,细白无瑕的小手拍拍胸口。
看到小女儿稚女敕的娇态,盛怒中的方氏轻哼一声,表示儿子忤逆她的事暂时揭过。
“二哥,娘不生气了,你好好跟她说,不要再吵架了。”齐无双仰着女敕白小脸说着,他们好爱吵,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
看着妹妹眼中的纯真,齐正藤缓和面无表情的神色。“娘说,我听着。”
“你……”见他仍板着脸,一点也不服软的样子,方氏心中的火又往上扬,她想起还有重要的事,这才勉强地压下去。“藤哥儿,你今年十五了吧,再过几个月便是你的生辰了。”
他一听,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防备。“是的,娘,我八月中出生,离中秋团圆夜仅三日。”
他是八月十八出生的,现在却是春天,离他生辰还久着呢。
“这年纪不小了,该娶房妻室了。”方氏话中有话地暗示,脸上并无太多的喜悦,彷佛长子成亲跟过府做客没两样。
听到成亲,面上肌肉立刻一绷紧,齐正藤目光如炬,如临大敌。“长幼有序,娘应该先替大哥挑一门好亲,我不急。”
一提到周姨娘所生的庶长子,方氏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又不是我生的,我管他死活,自有你祖母为他张罗。”
不是要亲上加亲吗?就让他们一家亲自个儿去打算,她为什么要惹人嫌,管起别人的闲事。
与齐向远自幼相处,有深厚感情的周姨娘,年轻貌美又极受宠的金姨娘,以及生下一女,由通房丫头抬举为妾的陈姨娘,方氏无一不妒恨有加。
丈夫的妾室是正室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没有一天不想着将她们拔除。
可惜她们一个个厉害得很,各有依恃,就连她亲手提拔的陪嫁丫头陈姨娘,她也奈何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又一只的骚狐狸勾走丈夫的心,冷落发妻,她仅剩最后的尊严。
“娘,他们喊的娘亲是你,你就是他们的娘。”这是她逃不开的责任,不论她如何否认、如何自欺欺人都不会改变。
方氏瞪着他,眼里有恨。“我只管我的儿子,玉蝉十四了,只小你一岁,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我不会娶她。”他用一句话表明立场。
“我没说让你娶她,只是先相看,看对眼了再做决定。”她说得漫不经心,事实上早有定论。
齐正藤语气冷漠的看着方氏,“我只说一遍,娘听仔细了,不要妄想操控我的婚事,方家也好,或是娘的世交好友也好,全都一样,娘不喜我,我可以接受,但别将你的想法硬塞给我。”
方氏面皮一颤,怒色大盛,“你祖母要的不是亲上加亲吗?表哥表妹凑成一对,我顺她心意还不成,你怎么不说娘孝顺,一心孝敬婆婆,连你的亲事都顺着她?”
她有做错吗?没有。
蝉儿有什么不好,是她亲大哥的嫡女,明艳大方又嘴甜,是方家最受宠的女儿,他凭什么不满意,她还觉得蝉儿委屈了。
方氏冷眼轻眄儿子左脸颊若有似无的淡疤,她心里怒多于气,恼这个儿子不识相,胆敢拒绝她的苦心安排。
“所以表姨成了周姨娘,娘也要玉蝉表妹为妾吗?”她对祖母有怨,凡事都想压祖母一头,但……他不做傀儡。
傀儡,身上挂满细线,你拉一下,他扯一下,全在别人的掌控中,全无自主能力,他不可能让别人掌控自己的人生。
“你……你……你这是存心气我!我……双儿,你看看你二哥,我没有这种儿子……”
齐无双很急,但不知该帮哪一个。“娘,二哥……”他们怎么又闹翻了。
“娘若没事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忙。”不能说无情,而是漠视,齐正藤一转身,走出茗芳院。
“你……你……你敢走……”看着儿子远去的挺直背影,方氏第一次有自己老了的感觉。
儿子已经大到不受控制了。
“娘,你不要难过,二哥有太多的事要做,他只是不想太早成亲,玉蝉表姊那么好,二哥一定会喜欢的。”齐无双安慰道。
“你还小,你不懂,你……你四哥才十岁,他将来怎么办,藤哥儿的能力越强,表示云哥儿得到的越少,要是他全拿走了,你四哥还剩下什么……”她不能不为云哥儿做打算,齐家的财产不能尽落藤哥儿手中。
“嗄?”娘在说什么,为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
方氏的用意很可悲,但也可恶,她不喜长子,厌恶他,把他当成她一生最不幸的绊脚石,所以她想尽办法要搬开他。
可是他越来越强大,有目共睹的经商天分犹胜过其父,成为齐府最有可能的下一任当家,他的才华出众如同一座山,压住其它人的光芒,日益茁壮的实力更是所有人眼中的阴影,有他在的一天,谁还有出头天?
方氏很恨,因为她还有个小儿子齐正云,从小资质平凡,不爱看书,对做生意不感兴趣,论玩乐他是跑第一,胸无大志、庸庸碌碌,若是再过个十年、八年仍无长进该如何是好?
她很忧心,所以也提早做了准备。
方玉蝉是方家的嫡女,也就是方氏的娘家人,她的想法和天底下的母亲没两样,用自家的侄女去牵制她的儿子,利用夫妻间的枕边细语吹吹枕头风,让大儿子主动让渡财产。
可是她没想过,就算齐正藤看在同胞血缘的分上让出一部分家产,原本是“自己的”财产方玉蝉肯舍得出去吗?方玉蝉比方氏所想的自私,方氏千方百计的打算根本是一场空。
小叔能亲过自己的丈夫吗?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方玉蝉又不傻,怎么可能将自家的银子给了别人,姑姑是很亲,但能替她过日子吗?
这些方氏都没有想到,径自打着她的如意算盘。
“小姐,马车要不要再赶快点?我们把时辰都耽搁,到入了城天都暗了。”好像快下雨了。
穿着浅绿色比甲的曼丽丫头掀开绸缎垂穗窗帘,打量车外往后倒退的风景,以及瞧瞧外头的天候。
“你有事?”一道慵懒的软嗓轻扬。
春芽一怔,把头缩回。“没事。”
“那你急什么?”毛毛躁躁地,不如款冬沉稳。
“小姐,奴婢是怕你淋到雨,这天候变化无常,要是小姐受了风寒,奴婢们吃罪不起。”小姐就不怕淋成落汤鸡,日日与苦药为伍?
春芽的性子是坐不住,太跳月兑了,她宁可用两条脚走路,也不愿一整天窝在哪儿也去不了的车内,她觉得闷。
“你认为小姐这马车会让你淋到雨?”杞人忧天。
旁的不敢说,光是用铁木打造的马车车身,再锋利的箭也穿不透,她还做了双层木板的改造,底下有透气的小孔,四面是坚硬无比的夹层,一遇到危险升起内板,遇着了拦路盗匪也无惧会攻上车,这可是攻不破的铜墙铁壁。
当然,她还做了防火功能,不怕火攻,车上还备有食物和饮水,以及被褥、衣裳等用品,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所以有了这辆马车,她们可以在里头待个十天半个月也无碍,天南地北四处遨游,逍遥赛神仙。
春芽被堵了嘴,小小不满的跺着脚。“小姐,奴婢是不想你上下马车时湿了一身,奴婢的好心成了驴肝肺了。”
小姐的嘴太可恨了,总说不过她。
“难道你不给小姐我打伞?”
“这……”她满脸沮丧,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春芽,你也消停消停,就快到地头了,不要扰了小姐看书的兴致。”再忍也不过大半日。
“款冬姊……”马车真的走得太慢了。
“叫款冬娘也没用,你好好跟款冬学一学吧,瞧瞧人家多沉静,从一进马车就端坐着,没见她动过。”这才是一等丫头的风范,笑不露齿、坐不摇裙,静动皆宜。
肤白胜雪,指若春笋般鲜女敕,背靠着软枕的清妍女子斜着身子,半躺半坐的斜倚在铺上三层软被的坐垫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拈着红艳的樱桃,一口含着樱桃一边看书,神情悠闲得宛若在自个家里。
“小姐,奴婢只是知趣。”笑得含蓄的款冬低头咬断线头,一件绣着蝶恋花的胸衣完成,只不过……
说是胸衣并不妥当,它是两块布做成的罩子,罩住女子胸前……呃,那两块肉,上头一条带子绕过颈部吊着,后头是系带的,两头一拉紧,细带系于后,前面便托高了。
她们家小姐说这叫,又称内衣。
为了让自己更舒坦,罩衣下方还塞实了棉花,代替一种叫钢圈的东西,托在两块肉下头,使胸型更丰腴,更有看头。
“听听,多会说话,知情识趣,同样是小姐我的丫头,怎么差那么多。”她俩是差不多时期买进,前后差不了几日,可是两个人的情绪南辕北辙,一个喜静,一个好动。
“小姐,你干么拿我和款冬姊比……”一听到小姐的嫌弃,春芽急得快哭了,一张脸胀成紫红色。
“春芽,别把小姐的话当真,她开玩笑,逗你的。”一杯香气四溢的碧螺春往前一递,红泥小火炉上还炖着药膳。
党参红枣鸡,补血的。
“夏笙姊,你真好。”春芽抽着鼻子,一脸感动。
年长她两岁的夏笙笑着模模她的头,以示鼓舞。
和她们家小姐在一起要有非凡的定力,小姐那脑子不知装了什么东西,随时会蹦出让人哭笑不得的玩意儿,要被磨久了才知道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正理,小姐永远有新鲜事考验她们的耐性,她是被奴役已久的过来人。
“她好我不好?”当她的面搞小团体,太不应该了。
春芽打了个激灵,谄媚地替小姐将茶吹凉。“小姐更好,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景仰你、爱戴你,当你是心目中的佛塔,佛光普照,拯救万民,你是活菩萨。”
“咕,把这个嘴上抹蜜的家伙拉开,我这一身的鸡皮疙瘩呀!啧,全是她惹的。”
她抬起纤纤玉腿,作势要踢人。
噗吓的笑声一声连着一声,不知是谁的手伸出,将宝里宝气的春芽拉到一旁,那一脚踹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