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宠妃 第十一章
第六章
月淮回来了,带着满身血迹,敏儿从武志那里听说月淮没有受伤,那不是敌人的血,而是他吐出来的血,在银白战袍上绽开血色的斑斑点点,十分触目惊心。
与乐军对战时月淮突然吐血,心臓的剧痛使他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以月淮马首是瞻的将领、士兵全部乱作一团,在武志和几位武将豁出性命的护卫之下,月淮忍着痛指挥,全军才得以冲破乐军的包围,成功撤退。
“昙香、昙香在哪里?”又来了,那种似被万虫噬心的痛楚,被人放置在床榻,月淮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痛苦申吟,而是呼喊昙香的名。
“我在这里!”从几位将领让开的道路奔过去,敏儿跪倒在床前,手在颤抖,她几乎握不住他的大掌,那股颤意是因为害他至此心里难过,无法厚颜无耻、面不改色地面对他,还是害怕即将失去他?
“你在……真好、真好……唔!”回握住小小柔荑的力道倏地加重,月淮拚命忍下涌到喉头的那股怪异腥甜,以及心上令他痛不欲生的阵阵躁动。
“月淮、月淮!”不行,不可以呀,她一直在为无法下手杀他而愧疚着,一直在为自己对他动了真情而廉耻着,她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可此刻她却比他更加心如刀割。
“大人,属下虽然不才,也并非精通医道,但您印堂隐隐发黑,又以这样的形式呕血不止,恐怕体内已被下了某种潜藏性的剧毒多时。”方承突然出声。
“放屁,你是说我们军中有奸细下了毒要害大人吗?”军里除了崔伦和他的几个护卫,几乎全是月淮的人,要下毒毒害斐国大都督,崔伦和他的人有那个胆吗?武志第一个吼了出来。
“你听清楚,我是说大人中毒已有多时。”说这话时,方承眼角的余光偷偷扫向那个被称为昙香的女人。
方承在怀疑她,敏儿又何尝不知,从头一回见面开始方承就没有想过要对她抱以信任,她察觉那道不友好的视线却装作不知。
“到底是谁?是哪个龟孙子敢对大人下毒?”
没有人给武志的咆哮接话。
半晌,月淮强忍着痛,勉强开了口,“传……令下去,先撤退,退出后方峡谷,退到南边的山谷上再布阵扎营,我在这里只会成为累赘,派人把我送到最近的城镇里,再过几日阎将军的第三阵便会到达,到时阎将军会给你们指示,一定要撑到那个时候……”
“月淮你这个胆小表,昨天就知道讽刺本将军,今日你却要全军撤退?”该是接到刚才退兵的命令,崔伦怒气冲冲地冲进来,看见敏儿不由得一楞,“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曾在爹爹的乐舞团里见过敏儿,并万般恳求爹爹把她赐给自己,无奈爹爹如何都不愿意答应,今日一见,看月淮与敏儿这般亲昵,当即便想到原来爹爹留着她是要献给月淮,更加火冒三丈。
“扶我起来。”月淮咬着牙,对敏儿小声要求,等敏儿扶他坐好,即使病容困倦,他仍装出一副威严,“你要去送死就一个人去,我让人给你准备,但是你别拉着人陪你一起死。”
崔伦哈哈冷笑,“月淮,你身为大都督,不把战场当一回事,带着个女人来玩乐也就算了,没想到你还胆小如鼠,孙弋现在只有二万兵马,我们却有三万,胜利是属于我们的,本将军说不许退兵就不许退,谁要再嚷着退兵,本将军就砍了他!来人,把月……”
“抱歉,属下只听月都督的命令。”其中一名武将双手抱胸,看待崔伦的态度居高临下,其他人很明显也抱持同样态度。
“你……你可知道本将军是陛下亲自任命来领兵指挥这场图州争夺战的?你敢不听本将军的命令?”
“虽说军令如山,若将帅指挥错误,下属只盲目遵从,这种行为等同自杀,崔将军,你累了,军中环境恶劣,待久了,像你这种富家子弟难免心情恶劣,请你好好休息下再来,来人,送崔将军回营帐。”月淮语音刚落,马上有一个将领把崔伦拖了出去。
“呸,神气什么,谁不知道陛下赐他个将军来做就是想抓崔家的小辫子,那个傻子还威风满面。”众人在崔伦被拖走后讨论着,一阵窃窃私语。
“武志,这个锦囊你拿着,里头有各种应变的对策,断后的工作就交给你和穆副将了,但是记住,千万别恋战,孙弋的目标该是我;方承,你跟着大军,真要有什么万一,到时候就拜托你了;周鸿,抱歉,要麻烦你和几个兄弟送我到城镇上去了,崔伦也得跟我一起,他留在军里只会添乱,其他人随大军而行。”
“属下领命。”众人齐声回话,鱼贯而出,有人或许还想说些什么,但终归没有说出口。
月淮的那股平静不乱更像是在交代后事,敏儿瞅见他唇角溢出的血,心里明白他果然是在逞强,不忍地举袖为他擦去,不管他的血是否会沾污她的衣。
“昙香,若途中我死了,就让周鸿带你到镇上,你回京城,回月家,我把月家的一切留给你,若不幸被敌军追上无法逃月兑,你就对敌将说你只是被我们从路上抓来的村人……”
“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不会死,不会死的。”她坚决摇着头,否认他的话,她一直想要他死,想要他以死谢罪,想要从他给予的情感里得到解月兑,可是她此时多么希望他能活下去。
“也对,我怎么能死,怎么舍得死。”月淮咳出了血,抡紧被血污染红的手心,他居然要把她托付给别人,她这样的美貌若被敌军虏获,恐怕无法幸免沦为军妓的下场,他不允许任何人碰她,那样他死都不会瞑目,她是属于他的,他必须活下去,至少在把她送到安全之处之前……
月淮最无法预料到的事,正是敏儿最害怕会发生之事。
他们在前往城镇的路上遇到追兵,领兵的居然是孙弋。
其他人为了让月淮安全逃月兑,分散引开追兵,现在只有月淮和她在分辨不清方向的密林中奔跑,马在刚才脚受了箭伤,无法再背负他们前行,身后远处还有模糊马蹄声、人的呼喝声传来。
“不是这边,走右边。”剧烈的心痛和呕血的现象已止住,月淮因失血过多几乎毫无血色的俊逸脸庞仍咬牙忍耐,为敏儿指路。
情况有些不对,周鸿他们分明已把追兵引开,为何孙弋会知道他的逃跑路线,仍对他穷追不舍?还是说当真如方承所言,军中有奸细,有人对他下毒,到至今仍对孙弋告密他的行踪?
是谁?到底是谁?不,他想不出来,无论是哪一个都对他忠心耿耿,为了西斐、为了百姓,他们都能舍生忘死,他无法怀疑下属中的任何一人。
那么会是……月淮眼神有些涣散的深灰瞳眸从紧握着他手的无骨小手一路往上,目光停驻在那张美丽的侧脸,昙香,他一直最心爱的女子,不,也不可能是她,真要害他,她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今时今日?是他想多了,一定是。
“月淮,你逃不掉的!”
身后传来蕴含无限兴奋的隐隐咆哮,那是孙弋的声音。
“不行,不可以,月淮,逃,要快点逃……”那把声音令敏儿感到无比焦急,瞬间乱了心神。
刚才与孙弋碰面之时,她有多害怕孙弋会突然呼喊她的名,要她杀掉月淮,好险武人的高傲自尊使孙弋不屑假手于她,但那股心惊胆颤一直没有消失,随着孙弋越来越逼近,它以难以言喻的速度飞快地侵蚀着她。
复仇和要他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在此时都不重要了,她不能让他落在孙戈士手里不能!
“昙香等一等,不是那边……”月淮想要喊住她,她却像失了心魂,拉着他像无头苍蝇那般往一个方向走,他拿不出多余的力气来挣月兑她,“昙香,快停下!”
“不可以,我不想你死,求你了,活下去……”她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密林的终点是悬崖,人的速度终究比不过马匹,况且月淮又是这个状况,孙弋追了过来,他们无法再前行,也无路可退。
“月淮,受死吧!”马仍在减速奔跑途中,孙弋就从马背翻身跃下,手中长剑砍向月淮。
“不要,不要杀他!”敏儿从旁边冲出来,想要为月淮挡下那一剑。
瞠大着写满迷茫的眸只有那么一瞬,月淮立即反应,用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快速把她护进怀抱,朝旁边地上一滚,他怎能眼睁踭看着心爱的女子为自己挡剑,因自己而受伤?
孙弋那一剑没能取任何人的性命,却在月淮的肩上划出一道口子,他稳回身势从地上站起,火辣的疼痛倏地在右肩上蔓延开来,他忙用手捂住,阻止身体继续流失更多血液。
“滚开,你已经没用了。”孙弋急着杀月淮,根本没把敏儿放在眼里。
爹总用惋惜的语气在他面前说,如果敏儿是名男子,以她的性格以及果断的判断能力,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将领,爹甚至感叹过她的出身,这个女人分明如此卑贱,却无时无刻威胁着他的地位,他会除掉她的,但不是现在,他更急着取下月淮的首级,这个女人的事等之后再慢慢料理,他会好好把她折磨致死!
“你们在说什么?”月淮看了看孙弋,又看了看怀中人儿,刚才他们的对话让他嗅出一丝丝不对劲。
“慢。”孙弋阻止身后赶来的士兵弯弓射箭的动作,“到了这个地步,我就告诉你真相,好让你死得明白些吧。”
“别说,求你不要说!”敏儿娇小的身子在月淮怀里颤抖着,她不敢看向月淮,只能选择求助地望向孙弋。
刚才仍在军营之时她就隐约听说因为月淮落败,乐军已经得到了图州,都已经这个地步了,孙戈已经赢了月淮,月淮也快……为何孙弋还要在这里,在这个时候把一切揭穿?
难道就不能让她、让月淮保有那么一个渺小,如同昙花一瞬绽放的美梦吗?
“贱人的女儿果然还是贱,看见长得漂亮的男人就按捺不住,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孙弋冷冷一笑,转向月淮,“月淮,没想到你还会中美人计这种低级的伎俩,这个女人是我爹特意安排让她到你身边行刺你的。照这个样子看来,她该是被你这种小白脸迷昏了头,你才能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不过看你这个模样,她已经给你下了毒,你也毒发好几次了,你还真是有够爱这个贱人的,难道你一直没有怀疑过她?”
脑中思绪有那么一瞬空白,月淮必须花费心神去理解那些艰涩的言辞,然后发颤的嗓音在他尚未察觉之前就形成字句,回荡在林中,“你说什么?”
昙香是来杀他的?他怎会信这种挑拨离间,可孙弋在此时挑拨有何用?不过是想令他带着遗憾死去,死得更加痛苦一些?没错,是这样的,一定是……
“你不相信?这个女人叫敏儿,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子,我爹当年在黍城一战虏获了秋彤,知道秋彤身上有股昙花香气,才会给敏儿取名昙香,好让敏儿去迷惑你,而你居然上当了,斐国大都督也不过尔尔,我们父子两都多次败于你手,真是奇耻大辱。”
“昙香,你是吗?”他不看孙弋,只看着他心爱的女人,拾回清明的眼眸填满着她,是她吗?她是孙戈的妹妹吗?是孙荥派来刺杀他的吗?是……一直在欺骗他吗?
敏儿想说不是,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塞,说不出只字片语,她如何能否决从一开始就对他满口谎言的事实?
“告诉我。”月淮满怀希望地等着,希望等到他想要的答复。
“对不起。”这三个字她说得好轻,含糊化在山风里。
“哈哈哈!”眼瞳里最后一点希冀也被她的话击溃殆尽,有什么在不安蠕动,开始变得扭曲,几近疯狂的笑声轻易就逸出喉头,凄厉壮绝,月淮用手捂住眼,再也不愿勉强自己承受那样沉重的打击,半跪在地。
忘了谁曾说过,真正能够维持一生的感情需要一个能与你执手一生的人,他以为能跟他一起白头偕老的人就是她,他是那么喜欢她,那么地爱她,即使被谁说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大意,他仍然忠于最初那股悸动,相信爱她是对的,没想到他从一开始被自己的感情愚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