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奴为妻 第十六章
大街上人潮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今天两头各有两家新开张的商号,因为价格便宜又有免费的小东西可以领取,才会引来这满坑满谷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的挤在川流不息的人潮里,几次差点儿被挤散了,尤其俞雨牧身形瘦弱娇小,有时挤不过硬蹭过来的人,便被人潮冲到离楼一刃好几步远的地方。
他回过头,看她被夹在人群里动弹不得,立刻转身走了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将那柔软的小手紧握在手心里。
他没想到自己竟能如此自然的抓着小牧的手,一点都不介意他是个男子。也许在他眼里及心里,小牧早已不是男人或是女人,而是一个对他来说不能失去的人。
“少将军!”她急着想抽回被他紧握的手。
这大街上人那么多,要是有人认出他,又见他抓着一个年轻男子的手,那话会说得多难听?
“抓着你,咱们才不会走散。”楼一刃把她的手抓得更牢,带着她往前走。
有他在前头开路,她再也没被撞开,一路顺顺利利的抵达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万鲜号。
万鲜号不是街上最大的一家商号,但却是好货最多的商号。店里头多的是难得一见的工艺品及珠宝首饰,许多官家女眷都是这里的常客。
挑选了一支样式简单但典雅的簪子后,见时间还早,楼一刃决定带俞雨牧到另一个地方去。
禅园—— 这是皇家在王城之外唯一的一座御用名园。时值深秋,满园秋色宜人,无须入园,便可在墙外窥见。
此地是王家御用之所,有兵士看守,就连寻常官员也难得入内一窥其妙。
可楼一刃不同,他身上有着祁王御赐马牌,别说是禅园,就连大内宫禁,他都能畅行无阻。
通过守园卫士,他领着她入园,禅园占地辽阔,一眼难以望尽,上百种俞雨牧从未见过的奇树异花。
“好美。”她忍不住发出惊叹。
“宏大、幽邃、人力、苍古、水泉、眺望等六大做为名园的要件,禅园可都兼备了。”楼一刃往前走,沿着蜿蜒曲径往庭园深处而去。
她赶紧跟上,东张西望,像个好奇又兴奋的孩子,暂时忘了她与庆熙公主的约定。
“禅园四季各有不同风情。”楼一刃帮她介绍着,“看见那座小山了吗?那边有座金鲤湖,据说是先帝游历时邂逅柳贵妃的地方,后来柳贵妃染病去世,先帝为了怀念她,便命人在这儿挖了那个金鲤湖。”
“哇……”她有点讶异。
平空生出个湖只为纪念一个女人?看来,男人其实也挺多情。
“那金鲤湖甚妙,我们过去吧。”
那小山看似不远,但园中小径曲折,他们也绕了好远一段路才到达。远处看似不大的小山,其实一点都不小。当它矗立在眼前时,俞雨牧还真吓了一跳。
那山坐落在金鲤湖中,四面环水,只有一座红色长桥可越湖前往,湖中有着各种植物,有的还绽放花朵,紫的、红的、黄的,美不胜收。
在那蔓延湖面的植物底下,有一尾尾悠游的鲤鱼,每一尾都肥美硕大。
“那山上有飞瀑,还有山洞,我带你过去看。”
闻言,俞雨牧有些难以置信。那山是假山吧?假山也能造出飞瀑跟山洞来?这禅园还真是鬼斧神工,令人惊叹。
她等不及的跟着楼一刃的脚步,走上那座红色的长桥。
长桥两侧没有栏杆,一个不留神就可能会跌落湖中,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站在桥上更可清楚的窥见湖底景色。
忽然,她瞥见湖底金光一闪,定睛一看,竟是一尾金鳞鲤鱼。
“少将军!”她忍不住大叫,“是金鲤!我看见一条好大的金鲤!”
“是吗?”楼一刃往回走,“在哪里?”
她指着水里,“就在……咦?不见了,它刚刚明明还在的。”
看她一脸沮丧,他拍拍她的肩,“鲤鱼会游,哪会停在一个地方等着人看。”
她蹲在桥边,不死心的继续往那碧绿的湖底望着,想寻找金鲤的踪迹。
“你还真不死心,不过你看见的真是金鲤吗?”他不由得一笑,“这湖中确实曾有金鲤,是禅园竣工后,先帝遣人从柳贵妃的老家千辛万苦带到这儿放养的,但都过了三、四十年,金鲤应该已经死了吧?已经好久好久不曾看过了。”
俞雨牧闻言,皱了皱眉头。
真是她眼花吗?不,她是真的看见了,那尾鲤鱼身上布满了金色鳞片,在被阳光照射的瞬间还发出了让人难以逼视的金光。
“走吧,我们到山那边。”楼一刃说着,转身便继续朝桥的另一端走去。
见仍然没有金鲤的踪迹,她轻叹一记,站了起来,正要转身跟上他的脚步,忽地眼前一片昏天暗地,什么都看不见。
她身子晃了一下,脑袋一片空白,接着就听见砰的一声,她落水了!
不谙水性的俞雨牧连喊的时间都没有便喝了几口水,她的脚踩不到底,手也构不着桥,成群的鲤鱼以为她是天上掉下来的食物,朝她围了过来。
听见落水声,楼一刃心头一惊,立刻转身,见桥上没人,赶紧跑过来看她跌落水里,他毫不犹豫的跳进湖中,抓住了拼命挥动双手,惊恐慌张的她。
脚不着底,那一尾尾巨大的鲤鱼又虎视眈眈的围绕着自己,教俞雨牧吓得三魂七魄都快飞走,即使楼一刃已抓住她,她还是胡乱的挥手踢腿。
“别挣扎,小牧!”楼一刃用力的抓着她,可她好似听不见,仍不住的挣扎扭动。
“鱼!鱼!”她害怕的看着围在四周游着的鲤鱼。
“它们不咬人,别怕。”
“谁说……啊!”她惊叫一声,真的有鲤鱼张口咬她!
隔着衣服虽不至于受伤,但也已够她惊吓的了。
她一把勾住楼一刃的脖子,也顾不得矜持,紧紧的抓着他。
“有、有鱼咬我……”她吓得掉下眼泪,可怜兮兮地低泣,“真的有鱼咬我……”
楼一刃环着她,忍俊不禁的一笑,“是,你肉女敕,鱼喜欢你。”
“是真的!”发现他眼中带着促狭,她羞恼地瞪他,“我真的被咬了!”
“好好好,我信你。”他笑叹,“你不冷吗?我们快上去吧。”说罢,他抓着她游到桥边,先将她托上桥面,自己再爬上去。
俞雨牧拨开黏在脸上的发丝,难受的咳着。
楼一刃一上桥面,就先过来拍拍她的背,“没事吧?呛着了?”
她点点头,看着为了救她而全身湿透的楼一刃,深深感到抱歉,“少将军,都是小牧害你全身湿了。”
“不碍事。”他擦了擦脸,笑视着她,“真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水里呢?”
“我起身时突然晕眩,一个不注意就……”她不好意思的说。
“你真是……”楼一刃说着,脸上笑意倏地消失,两眼死死的瞪着她的胸口。
见他怪异,她疑惑的看着他。“少将军?”
楼一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他在作梦吗?他作了那天在翠湖作的梦吗?
不,他醒着,他所看见的都是真真切切的东西,包括……小牧胸前那一处起伏。
湿透的衣服贴合在那纤细的身躯上,清楚可见胸口那随着呼吸而幽缓起伏着的隆起,那是女人才有的东西。
他倒抽了一口气,闭上眼,极力想压抑这激动的情绪。
他想,也许待他睁开眼睛时,一切又会恢复正常,就像那天一样。
他睁开眼,视线再往她胸口望去的同时,他也伸出了手。他不是之徒,只是他已经无法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他得用手去确定、去求证。
这不再是梦,一直以来攫住他的心的俞雨牧真的是女人!
“小牧,你……”
“啊!”迎上他闪动异采的黑眸,她惊叫一声,倒退两步,转身以双手抱胸,而当模到自己的胸口,她就知道大事不妙—— 她的裹胸布整个松了。
一定是刚才落水时拼命挣扎,又跟下水救人的他拉扯了一会儿,一直紧缠着的裹胸布才会松开。
这会儿,就算庆熙公主没威胁她离开,她也不能再待在他身边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浑身颤抖,眼睛泛红。
看着她纤瘦的、颤抖的背影,楼一刃好一会儿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他承认,自己曾不只一次希望小牧是女人,但他从没想到会成真。
怎么可能呢?从小在他身边服侍的那个小男孩,居然是女儿身?
“小牧,你……你怎么会……”要不是他意志够坚强,搞不好真会昏了。
“对……对不起。”俞雨牧的声线颤抖着,满怀歉疚,“我、我不是存心骗少将军。”
见她抖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楼一刃想起如今已是深秋,虽然自己的外衣也是湿的,但他立刻月兑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察觉他的动作,她肩头一颤,面红耳赤。
她背对着他,反教他清楚的看见了她整个红透的耳朵,他的心一阵沸腾,心神不觉荡漾。
发现她是女儿身,他虽感到震惊不已且难以置信,但不讳言地,他也感到庆幸。
是的,他庆幸小牧是个女人,是个他可以毫无顾忌拥在怀中的女人。
“少将军请原谅我跟霞姨,我们……我们……”
看着她颤抖得厉害的身子,楼一刃情难自禁的伸出双臂将她紧拥入怀。
他是个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有着如狂涛般的渴望。此刻,他只想将始终不能安心拥入怀中的她紧紧抱住。
俞雨牧未料他会如此,本能的挣扎了两下。
“这样很好,小牧,”他不放手,如释重负的笑了,“我很高兴你是个女人。”
闻言,她心头一惊。他很高兴她是个女人?他不气吗?她一直在骗他呀。
“少将军,我骗了你跟所有人。”
“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而且我一点都不在乎你是因为什么理由而女扮男装待在我身边,我在乎的是你。”说着,他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俞雨牧双手抱胸,头低到胸前,不敢直视他,怕自己的心脏会因此而跳出来。
楼一刃端起她羞红的脸,凝视着她清丽的脸庞,原来那些从来不是错觉,正如他所感觉的那样—— 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小牧不是个像女人一样美的男人,而是一个即使穿着男装也美得让人心动的女人。
“难怪我对你总有奇怪的感觉,难怪我会作那样不可思议的梦,原来不是我胡思乱想,不是禁欲过头,而是确有其事。”想到几个月来被“我爱男人”这事纠缠折磨着的自己,他忽然觉得可笑。
见他笑,俞雨牧反倒满心不安。
这反应太怪了。他怎么笑得出来?就算他宽宏大量不计较她欺骗他这么多年,也不至于笑得这么愉悦吧?
不对,他一定很生气,这笑不过是在掩饰他的愤怒。
“少将军!”她膝盖一弯,跪了下来,低着头霹哩啪啦的就说:“当初霞姨把我从老家带到京城来,是想让我到别人家当丫鬟的,不料那户人家不用我,霞姨只好把我带回将军府,本是想暂时待一段时日,谁知道少将军跟侯爷都误会我是男孩,还将我留下当侍童……
“一切都是阴错阳差,我跟霞姨绝不是存心欺骗你跟侯爷,若你要追究,就把帐算到我头上,千万别怪霞姨,我……我……”说着说着,她慌得掉下眼泪。
楼一刃目光低垂的注视着她,淡淡地道:“是,这笔帐是该算在你头上。”他蹲下,端起她的下巴。
俞雨牧哭得泪眼迷蒙,愣愣的望着他。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是的,这会儿,他可以说她哭得梨花带雨了。因为,她活月兑月兑就是个女人。
“小牧,”他目光一凝的直视着她,“我要惩罚你。”
她吸了吸鼻子,“请少将军责罚。”
“我要罚你……”他唇角一勾,“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
她一怔,困惑不已的看着他。一辈子都待在他身边?
“我欺骗了少将军,你不赶我走吗?”
赶她走?哈,她是男人的时候,他不想让她走,现在她是女人,他更没让她走的道理了。
他轻捏了她鼻子一下,“你休想离开将军府。”
“为、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眼底闪过一抹黠光,“我要罚你一辈子伺候我,不准嫁人。”
“嗄?”
“要嫁人的话也行,但只能嫁在我将军府中。”
“咦?”
“走吧。”他一把拉起她,“咱们找禅园的卫队借两件干衣服,我可不乐见你着凉了。”语罢,他拉着她走向长桥。
就在他们离去的同时,一尾满布金鳞的鲤鱼跃出碧绿湖面,金色鳞片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