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著破鞋来抢亲 第二章
行进间,阿那淡忽然觉得他们前进的方向有些不对劲,因为若再这么走下去,他们就快要进入明朝的属地了。
虽然他们柔然人都是能以一挡百的勇士,可是族中的叛乱才平定,若贸然和明军杠上似乎不是件聪明事呢!
“大哥,这方向好象是往明朝属地去的。”阿那澹忍不住提醒。
“没错。”阿那炅只-出两个字,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哦!”沉默了一会儿,阿那淡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大哥,未来的大嫂叫什么名字呀?”
“不知道。”阿那炅只横了他一眼,又转回头专注的骑马。
“啊?!”纵使阿那淡骑术精湛,听到这么荒谬的答案,也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怎、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禁在心里哀号。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阿那炅又横了他一眼。
当时正值两军混战,阿那圻的人还在后面追杀他呢!他只是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罢了。
“那你总该知道她住在哪里吧?”阿那淡小心翼翼的问,深怕好不容易才出现的大嫂会不见了。
“废话!”阿那炅撇撇嘴,没好气的道。
“你们可有什么约定,或互留信物给对方?”听到大哥肯定的答案,阿那淡也放心不少。
“信物?什么信物?”阿那炅一瞪眼,眼神凶恶得很。
“就是男女定情时送给对方的那个东西呀!”阿那淡解释着。
草原男儿会将自己初次猎来的猎物送给心仪的女子,而草原女子则会编个刀穗、绣个箭囊什么的送给心爱的男人,互赠信物之后,再由双方的大家长凑在一起喝个定亲酒什么的,而亲事也就底定了。
“没有!”阿那炅干脆的道。
“那、那只旧鞋……”阿那淡吞吞吐吐的。虽说拿一只破鞋当信物是古怪了点,可至少也是个信物呀!
不料--
“哦~~那只鞋子是我从她脚下硬月兑下来的。”原来阿那淡是指那个啊!阿那炅毫不羞愧的道。
天啊~~阿那淡嘴巴张得大大的,简直绝望到要仰天长号了。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事隔多年,你们甚至连个信物都没有,也许她已经变心嫁人了呢?”他忍不住泼了阿那炅一盆冷水,就怕大哥到时会失望。
再说,就算是两情相悦、山盟海誓的恋人,也未必能等六年,何况还是一个无辜被抢了鞋子的女人!
“她、是、我、的。”阿那炅一字一顿的宣告,丝毫不为所动。
“如果她已经嫁了人,还有了女圭女圭……”阿那淡愈想愈觉得这桩婚事前途堪忧啊!
“她是我的!”阿那炅坚持道。
“唉……”他败给这顽固的家伙了!面对他的强势,身为弟弟的阿那淡只能无奈的叹息。
“禀报国主,前面已是沙城地界了。”先头的部队派人前来回报。
“嗯,全体在城外列队。”阿那炅下令。
“列、列队?”阿那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沙城只是明朝边境的一个小城罢了,以他们的实力,不用一千人就可以攻下它,可攻下沙城就意味着向明朝宣战,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我们不是该去迎亲吗?”阿那淡赶紧转到正题,试图改变大哥的决定。
“没错,我们正是去迎亲。”事隔多年,他终于能将她再次搂在怀里了!想到此,阿那炅不禁微笑起来。“她就在这沙城之中。”
“哦~~”闻言,阿那淡高悬的心终于放下。吁~~大哥这么大张旗鼓的,他还以为真要攻城哪!
不过,他的心显然是放得早了点,因为在他们说话间,这一万铁骑已经成扇型推进到沙城外,摆出了对敌的阵仗。
莫非是这些士兵会错了大哥的意思?阿那淡的心里直犯嘀咕。
“大哥,这实在不像是要去迎亲,反而像是在挑衅啊!”他忍不住道。
“不这么做,他们怎么肯乖乖将你大嫂送出城来呢?”阿那炅咧嘴一笑,丝毫不觉得不妥。
“天,原来真是抢亲呀!”现在是什么状况啊?!阿那淡不禁哀号。
“抢亲不正是我们草原男儿的豪迈本色吗?哈……”阿那炅爽朗一笑,手习惯性的又按了按左胸的位置,那硬邦邦的感觉仍在。
“那……局势会不会失控呀?”阿那淡担心的问,这事实在非同小可啊!
“放心,”阿那炅轻蔑一笑“这沙城知县一向胆小怕事,对他来说,用一个女人来换得整个城的平安,是很划算的一件事。”不管怎么说,这女人他是要定了!
“这倒是真的。”阿那淡点点头表示赞同。
奉命固守沙城的田知县贪生怕死,就连在草原上的他们也时有所闻。
阿那炅不再多说,撕下一片衣襟,草草的写了几个大字就交给阿那淡。“天一亮就将这封信射进城中。”
“……十七至三十岁,腿上有疤的……大哥,这范围未免也太广了些吧?”看到大哥写的内容,阿那淡差点失笑。
若不是他大哥身上还留着那女人的一只鞋子,他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个玩笑了。
“大哥还不如写下大嫂的相貌还比较容易找呢!”他好心的建议。
阿那炅沉默了会儿,而后道:“当时光线太暗了,我只记得她的味道……”回想起她身上那股混合着少女馨香和青草气息的味道,他脸上不觉浮起了一抹笑。
六年了,他终于将再次拥有她。阿那炅暗暗发誓,这次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啊?!”单凭味道来认人,这也未免太过草率了吧?阿那淡在心里暗暗叫苦。
“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看见弟弟苦着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滑稽样,阿那炅忍不住揶揄。
“阿哥,你、你笑了?!”阿那淡这才发现大哥脸上那抹笑,顿时惊喜不已。
多年来,大哥背负着复仇与兴族的庞大压力,带领他们在血雨腥风中苦苦挣扎,阿那淡已许久不曾见过大哥笑得如此开怀,更别说听见他揶揄自己了。
看样子这女人对大哥的影响力很大呀!好,冲着这一点,他一定要帮大哥得回他的女人。
这时,天色渐渐亮了,东方露出一片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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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血,都是血呀!
“不,不要!”裴清挣扎着。
虽然她的理智清楚的知道,这必定只是场梦而已,只要醒来就没事了,可无论她如何激烈挣扎就是无法从噩梦中醒来。
她的小马在哪里?
“呼哧呼哧……”树林深处传来了一道浅浅的声音,伴随着——的草丛声。
她的小马在那里吗?
危险哪!
她试图警告梦中的自己,可那个自己却充耳不闻,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进草丛,伸手要拨开……
“不……”她大喊出声。
“大小姐,快醒醒,你正在作噩梦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唤道,一双枯瘦的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蔽。
“唔……”裴清终于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仍躺在马厩旁的小屋里,而光叔正喊着自己,老脸上满是担忧之情。
“光叔,我没事。”她坐起身,慢慢镇定了心神。
前不久,她妹妹裴静与城主拓拔雷的婚事,挽救了濒临破产的裴家牧场,那桩原本带有交换条件的婚姻,意外有了完满的结局。
裴清在为妹妹庆幸的同时,却也生出淡淡的寂寥之情。
幸好,逐渐兴盛的牧场填补了她内心的空虚,接连怀孕的牝马让她本就忙碌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无形中也减少了她胡思乱想的时间。
可这夜,不知为什么,很久不曾骚扰裴清的噩梦再次侵袭她。
扁叔看见她苍白的脸色,不禁担心的问:“大小姐,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怕光叔担心,裴清故意岔开话题,“赤火要生了吗?”
“还没呢!”光叔回答,但脸上却露出一抹忧色。
看出光叔的不对劲,裴清又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外、外面都是蛮人呢!”光叔大为紧张,就怕又有战事要发生。
“蛮人?”裴清的秀眉微挑。
这些年来,瓦刺人、鞑靼人、柔然人……在边境来了又去,他们都是一样的辫发左衽、虎背熊腰、蓄满胡子,外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所以,边城百姓将他们统统称作了“蛮人”。
这天,光叔半夜醒来,意外的发现天边一片火红,原本以为是谁家失火了,可等那火再近一些,才发现那是蛮人的庞大部队。
于是,他赶紧模到大小姐的房里禀告,却正巧碰见裴清在作噩梦。
“又要打仗了吗?”她蹙起眉,心里也担忧起来。
“那些蛮人只是在城外摆出阵仗,好象还没有进攻的意思。”光叔据实回答。
“哦!”裴清起身披上外衣,穿上皮靴。
担心会遭到波及,光叔提议道:“大小姐,我们是不是该先搬去城里躲一躲?”光叔建议道。
万一要是真的打起来,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
再说,裴家牧场就在城外,牧场四周也没什么屏障,一旦打起来就危险了。
裴清想了想,决定道:“光叔,你带着小四他们几个先进城里躲。”
“好,大小姐,咱们快走吧!”光叔急道。事不宜迟,隔壁李家牧场也开始搬了呢!
“不,我不能走,赤火快生了,我得留在这里照顾它。”裴清不慌不忙的道,在她心中,牧场里的马比她的性命更重要。“再说,这些马也不可能全赶到城里去呀!”
“可是……”
扁叔试图劝她,可想想以大小姐固执的个性,要劝她改变主意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好吧!”光叔决定放弃,心中可也打定主意,“干脆我们几个也不躲了,反正城里也未必是安全的。”
这田知县好歹也是沙城的父母官,总得保护他们这些百姓的人身安全吧?光叔乐观的想。
才这么想着,裴清已经推门出去了。
“大小姐,你要去哪里呀?”光叔担心的追在后面直喊。外面都是蛮人,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好?
“我去看看赤火的情况。”裴清扬声回答。
最近赤火总是吃得多,饿得快,其它只马夜里只要喂一次就够了,赤火总得喂两次以上才行。
走进马厩前,裴清下意识往西边望了一眼。
丙然如光叔所说的,那边隐隐约约的都是人,火炬把天边都照亮了,看样子应该有上万人吧?最难得的是,队形居然还那么整齐。
看来这些人和先前在边境抢夺掳掠的蛮人不同,可直觉告诉裴清,就是这样才更可怕。
“大小姐,你怎么了?”看见裴清怔怔的出神,光叔有些担心。
“没什么,我听见赤火喊饿的声音了。”裴清装作没事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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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知县年已四十六,有双不大却很溜滑的眼睛,平常说话总是“孟日舍身、子日取义”的,大有随时准备为国捐躯的意思。
可此刻,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剽悍蛮人,他的两条细腿不住的打哆嗦,因为抖得太厉害,就连桌上的茶碗也随之“咯啷咯啷”响个不停。
阿那炅从头到尾只是冷着脸,自顾自的把玩着匕首,而阿那淡则是负责交涉的工作。
“田大人,莫非你只是敷衍我家国主不成?”阿那淡故意凶巴巴的施压道。
“阿那大人呀!您这是冤枉我了,这全城上下符合条件的女子,您都亲眼瞧过了,您让我从哪里变出更多的女人来呢?”田知县连声叫苦,就希望赶快送走这些瘟神。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了,他只知道一觉醒来,这些蛮人就包围了沙城,一开口就要他交出十五至三十岁、腿上有疤的女人。
他不敢得罪他们,只得赶紧命人将符合年纪的女人抓的抓、骗的骗,统统弄到衙门里来,以供这两个蛮人挑选。
不料这两个蛮人竟一个也看不上眼,直逼他交出其它符合条件的女人,教他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道,这珠宝他也送了,女人不管有疤的、没疤的,他也都送来了,就连他在春满园的老相好也给送进了蛮人的大帐,谁知道……
“我这人脾气好,我家国主可不一样,田大人,你最好想清楚,真的没有其它人了吗?”阿那淡加重威胁的语气。
“我、我……”田知县吓得直冒冷汗,卑躬屈膝地回道:“老朽不敢欺瞒大人,这城里真的没有这种女人了呀!”
他为宫多年,对蛮人虽然惧怕到极点,可是对于镇压老百姓可谓得心应手,就算百姓们平白无故被他派人带走老婆或女儿,但碍于他的官位,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是吗?”阿那炅冷嗤道。
“真、真的,老朽怎敢欺瞒国主?”田知县的脸色刷白,哆哆嗦嗦的辩白道。
“这城里确实没有国主要找的人了。”一直跟在田知县身边的李扈,忍不住插嘴道:“会不会是时日久远,她已经迁徒到其它地方了;或者是这些年兵荒马乱的……”
“该死!”阿那炅忍不住诅咒。千算万算,他居然忘了这点!
“砰!”的一声,匕首落在桌子上,硬生生戳进半寸厚的木桌里,田知县的心也随之凉了半截。
“国、国主息怒呀!”他哀求着,双腿一软,人竟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软瘫在地上。
这就是那明朝皇帝的手下?也未免太丢人现眼了吧!
“哈哈哈……”阿那炅鄙夷的大笑起来。
“岳父,您还是先起来吧!”就连李扈看了也觉得羞愧,赶紧上前搀起田知县。
“我们走。”阿那炅站起身,挥着手往外走去。
“国主--”李扈突然叫住他,“我忽然想起有一个女人您还没见到呢!”
“谁?”阿那炅停了步,心中重燃起一丝希望。
“城外裴家牧场的大小姐裴清,我记得她好象也是这个年龄。”李扈狗腿的道。
多年来,裴家牧场一直是他的眼中钉,如果能借这蛮子之手除去,倒也是大快人心的事。
“你疯了!”田知县扯扯他的衣角。
先前没将裴清抓来,不是因为漏了她,而是考虑到她的妹子裴静嫁给了金乌城主,如果裴清在这里出了事,他可是担待不起啊!
李扈朝他挤挤眼,压低声音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万无一失的;再说,若真出了什么事,还有这些蛮子顶着呢!”等裴清一除,裴家牧场就是他们的囊中物,到时偌大的土地和那些大宛名马还怕不手到擒来?
“嗯,有道理。”田知县好笑起来。
他的胆子虽然不大,野心倒也不小,而李扈更是胆大心狠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设下这么歹毒的计谋了。
扒呵呵呵……
翁婿两人愈想愈得意。
“还不快带路!”阿那炅狠瞪了他们一眼,心思都飞到那个叫做裴清的女人身上了。
贬是她吗?
本以为在小小的沙城里找一个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现在,他只期望这次真的找对人了。
“是、是、是。”翁婿两人点头哈腰的,老早就忘了他们还是大明的子民,得保持朝廷的风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