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请自来 第二章
俞筝失眠了,从凌晨到天亮,帽檐底下那双拒人千里的冷眸,不知为何始终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张眼、闭眼,市集里那个男子和他摊位上独特精致的作品,犹如幻灯片般一张、一张轮流交替地闪过她眼前,扰得她无法休眠。
这是她的毛病,一件很想做但尚未完成的事会一直搁在她心头。
对那个人以及对他作品的浓厚兴趣,在离开市集之后如雪球般愈滚愈大,那种感觉很难解释,彷佛它一直在那里等待着,为的就是等到她去发现它、爱上它,然后让更多的人了解它的美好。
这是她的使命,她却因为他的拒绝差点退却了。是她太心急,还没取得对方的信任之前就贸然提合作的事,而且在那样人来人往的市集里实在也不适合深谈,何况她还一身简便衣物,一点说服力也没有,难怪他不愿意谈。
俞筝找到说服自己再接再厉的动力,精神全回笼了。
现在,她迫不及待想再跟那老板见上一面,这次,她会以更成熟、更专业的方式介绍自己、介绍公司,并且多给对方一些思考空间,尽避她也担心被竞争对手捷足先登。
懊不容易挨到下午,俞筝换上平日上班时穿的套装,带着一早就开始准备的企划数据,又来到天母市集,可是,原本销售皮饰的摊位换成了一个卖兔宝宝布偶的女孩。
她记得参加这个市集通常都是连着两天一起报名的。
“请问……”俞筝朝卖兔宝宝的女孩问道:“这个摊位,原本是不是卖皮饰的?”
“昨天是,上个星期不是,下星期可能是,但也很难说。”女孩俏皮地给了一个让人模不着头绪的答案,并且用一种促狭的眼神瞅着俞筝。“不知道那个老板今天在哪里摆摊?”俞筝感觉女孩认识那老板,那眼神似乎将她视为“追求”他的爱慕者之一。
可见,她不是今天第一个来找他的人。
“妳等等,我帮妳问。”女孩跳着跳着溜往旁边的摊位去了。
俞筝心想,难怪她的作品是“兔宝宝”……
不一会儿,女孩带了三名男子回来。“问他们吧,他们住在一起。”
这三个男人,一个蓄小苞子,一个留长发,另一个戴了顶毛线帽,又高又壮;穿着打扮都颇有自己的独特风格,总之,很“艺术家”的调调。
“帮妳介绍一下,我叫小兔,他叫阿邦,是我男朋友。”女孩挽着留长发的男子,笑咪咪地介绍。“前面那个卖木雕的摊位就是他的。”
她的小名令俞筝莞尔,好可爱,天真活泼,不过,她很想有空的时候再来好好认识她。
“这个大个子叫冯亚克,他的毛线编织很漂亮喔,等等妳可以去看看,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他很帅,而且很温柔。”
“你好。”俞筝微笑点头,心想,这落差也太大了,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却是做毛线编织。
“另外这个“卖银”的不重要,我就不介绍了。”
“喂,没礼貌,是“卖银饰”,不是“卖婬”。”最后一个没被介绍到的男子自己跳出来,往小免头上一敲。
他亲切地走向俞筝。“李浩念,叫我阿浩就行了,妳找阿牧?”
“对。”原来那个男人叫“阿木”?是很“木头”
“他今天没来。”
“我知道,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吗?”她不想再失眠一晚了。
“哇……够积极。”李浩念吹了声口哨。
“是有正事想拜访他。”
“我知道一定是正事。”李浩念促狭地附和,而后转身。“妳等等。”
“这个怎么样?要不要告诉她?”几个男人头碰头低声商量。“说吧……谁让那小子桃花这么旺。”几个损友心有不甘,平平都是型男,那家伙既不讨人欢心,个性又机车,何况大家天天混在一起,味道都一样,凭什么他就特别有女人缘,现在连创作也大受欢迎,第一天摆摊居然就卖到断货。
为此,送几个花痴过去整整他,应该算刚好而已,如此一来,大家才能“平心静气”地继续做朋友。
“他在家。”他们推出李浩念做代表。
“地址是?”俞筝打定主意,不管他们用什么眼光看她,不管他们心里想什么,她都不反驳也不解释。
“我写给妳。”谷正牧的损友彼此交换坏坏的眼神,只能说,男人的友情一定得经过“女人”的考验,才会愈炼愈坚固。
“谢谢。”俞筝拿到地址后,感激地鞠个大躬,立刻赶往谷正牧的住处。
地址很难找……俞筝在同一条巷子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开始怀疑这地址根本就是假的。为什么门牌从221号直接跳到233号,中间的几间房子消失了?
时间是晚餐时间,街边无人好问,她只好停下车步行,见巷子就钻,连防火巷也不放过。
终于,在一堵水泥围墙后方,发现还有一排矮房子。
她绕了好大一圈,从另一条巷子穿入,矮房子前有一大片水泥地,空地上堆着漂流木、塑料瓶罐和一些废弃的电器和工具,就跟资源回收场差不多。
这排房子没有门牌,但俞筝确定没错,因为,她已经在矮房子的屋檐前看到她要找的那个男人。
俞筝走向谷正牧,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轻微声响,但那男人像聋了般,仍专心地在工作桌上敲敲打打,直到她站到他身旁,他的木槌才停了下来。
比正牧抬起头,不悦地盯着俞筝,因为她挡住了他的光源。
“按照约定,我来了。”她露出甜美微笑,用假装熟稔的口吻说话。
“闪边去。”
“这里还挺难找的,我绕了好大一圈……”面对谷正牧一双瞪起来会吓死人的浓眉大眼,她不断强化自己的心脏功能,绝对要专业、要忍耐、要禁得起考验。
艺术家通常脾气都很怪,但实际上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只是太执着于创作,对其他事物不戚兴趣罢了,若是因他们的不擅交际而动怒,那就自我意识太高,太不专业了。
比正牧见用说的没用,直接放下木槌,握住她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吓了一跳,心,漏跳了一拍。
“妳挡到我的光线了。”他将她拉开。
“喔……对、对不起……”她揉揉胸口,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扁线重新映在皮革上,谷正牧拿起木槌和印报器,像跟时间赛跑,专注、凝神,快速利落地在雕刻面上压下纹路。
俞筝被扯到一边去,心未平定地站在他后方,凤觉刚刚好像触电了,他身上静电很强?她悄悄地碰了碰他的肩膀,好像又没事,偏着头想不透。不过,看来今天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她略知制作皮革作品必须控制皮革的湿度,他一时间是停不下来好好听她说话,她只能等待,打扰他的工作,只会把事情搞砸。
然而,对于一个时时处于“行进状态”的人来说,等待是最痛苦的一件事。
俞筝开始观察,观察他住处的环境。
这一排五间相连的老旧房子正确来说,比较像“工寮”
简单的水泥墙面,统一的开了一扇窗和一扇门,拼凑的铁皮搭出遮阳的屋檐,一旁有收拢起来的帆布,应该是雨天时覆盖工作台用的,而谷正牧的工作台就在屋檐底下。
铁窗上挂了一盏灯泡,工作台是不知道从哪里抬回来的老式大理石饭桌,扎实、沉重、耐用!这里的一切都极为简陋。
从窗户往屋里看去,就是一个大空间,一张单人床,其余空间堆了不少纸箱、杂物,连个厨房、房间隔间都没有。果然,生活是拮锯的。这时,她注意到桌面上有一粒咬了几口的馒头,表面已经干硬,还有一杯变成“豆花”的豆浆。
这时已是晚餐时间,而这……是他的早餐?
她摇头叹气,这男人就跟她猜测的一模一样,只顾工作,完全不会照顾自己,不过,也就是因为这种专注,才能做出那么棒的作品吧。
她悄悄地走开,为他张罗晚餐去。
走了好远的路才买到热腾腾的广东粥,怕粥冷掉她急忙忙地蹬着高跟鞋快步跑回来。
“休息一下吧……”她轻轻地触碰他的肩膀。
这么冷的天居然只穿一件薄薄的上衣,再这么放任下去,在谈合作计划之前,他不是先饿死就是先冻死。
比正牧恍若未闻,完全没反应。“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工作,好不好?”她打开纸碗的盖子,香味四溢,引诱他的食欲。
“嗯……”谷正牧应着,手上的工作却没停下来。
俞筝端着纸碗,眼巴巴地等着他放下工具。
十几分钟过去,粥都快凉了,这家伙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喂,嘴巴张开。”最后,她干脆将粥送到他嘴边。
比正牧终于有点反应了,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汤匙。
“嘴巴张开,我喂你吃,你继续工作,这样总行了吧!”她显露强势的一面,逼他就范。
他皱了下眉,却还是乖乖地张开嘴。
“虽然是粥,还是得嚼一嚼再吞下去。”她像个老妈子,什么都要操心。
他没理她。
“来,嘴巴再张开。”就这样,俞筝配合他的动作,一口、一口喂他吃完一整碗粥。很有成就感。微笑地将纸碗收起来,俞筝拿出自己的晚餐。今晚,她跟他耗定了,他什么时候完工,她就等到什么时候。
俞筝搬来一张凳子,坐在谷正牧身后,吃着冷掉的粥,拉直着背看他工作,仔细一看,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好厉害……”
皮革上雕了一只似龙非龙的古兽,蜿蜓盘踞的身形说不出的威猛。
“这只是什么?”本来不想打扰他的,却忍不住问。
“睚眦,龙子之一。”
“喔……”意外的,她竟得到响应。“可是不大像龙……”
“龙生的九个儿子都不像龙,妳不知道吗?”谷正牧回头瞄她一眼。
“我只知道一只像乌龟,台南赤崁楼背着石牌的那种……”不知怎的,他一看她,她就心跳加速,彷佛得到什么天大的恩赐,喜悦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会不会太没出息了?“嗯……”他应了声,又回去继续工作。
“这个雕完要做什么的?”这简直是艺术品,拿来做皮夹、手札什么的实在可惜。
这次,谷正牧没有回答她了。
她尴尬地拉拉衣袖,说服自己要习惯这个怪人的怪脾气―如果她想跟他合作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夜晚风凉,俞筝忘了自己下午出门也只披了件薄外套,开始感到有些冷,鼻头也不适的发痒起来,但是,她仍顽强地守候,不轻言放弃。
终于……谷正牧坐直身体,伸展腰部和双臂,看样子工作是告一段落了。
“哈啾……”忍不住,俞筝打了个喷嚏。
这尖细的声响引起了谷正牧的注意,他回头看她。
俞筝立刻捏捏鼻子,坐正姿势。
“妳是谁?”他问。
此刻,俞筝很想描死他。昨天才见过面,她还拿了张名片给他,两人刚刚还聊了几句,结果,他居然没认出她是谁。“我叫俞筝,昨天我们在天母市集见过。”
“喔……”他想起来了,挪愉地道:“老板娘……”
“……”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这家伙还是不说话的好,静静的,多帅,多有魅力,但一开口就惹她发火。
“昨天我已经告诉过妳,我没兴趣。”他开始收拾工具,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
“我今天不是要来逼你决定的,这里有一份企划书,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她连忙将搁在膝上的数据夹送上。
“咚……”谷正牧看也没看就扔进垃圾桶。
“你!”她忙了一天,找了好多资料,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大老远跑来,费尽千辛万苦,还让人调侃、揶揄,把她当花痴;到现在她还是笑容可掬,展现最大的诚意,他竟!
“我怎样?”他挑衅地挑起眉。
“没怎样,很有个性……”她把气往肚子里吞,逼自己挤出笑容。
“妳还是不笑的好,很假。”他冷哼一声,把工具箱提进屋里。
“我……”我要抓狂了!
俞筝追进他屋里,忘了要专业、忘了要先取得他的信任、忘了千万别得罪优秀的设计师―
“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让更多人看见、有更多人欣赏?”她挡在他面前,执意要将脑中的话倾吐出来。“你不是做生意的料,而我正好只会做生意,我们的合作不是绝佳组合吗?我保证可以让你赚大钱。”
“停!”他听不下去了。
这女人三句离不开钱。
“不停!在市集摆摊也是卖作品,只是换个方式营销为什么不考虑看看?我们公司拥有国内外的销售管道,把营销工作交给我们,你可以专心的创作、设计,不必担心经济问题,我可以提供一笔签约金……”
“闭嘴。”他想轰走她。“我告诉妳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妳。”他言简意赅,一句就堵住了她的嘴。“妳太吵。”
俞筝抿着唇,瞪着他。
一颗心,酸得拧得出水来。
他不喜欢她……
她又没有要他喜欢她,她只是要他将作口田父给她……
吧么讲这么伤人的话……
“妳可以走了,不送。”
俞筝说不出话来,胸口梗着一股抒发不开的郁闷,只好背起皮包,难堪地离开。
比正牧挖挖终于清静的耳朵,将工具收进柜子里。
咦……怎么不饿?他模模肚子。
以往每次做大作品,结束后都饿得足以啃下一头牛,今天居然没感觉?他纳闷,走出屋外发现桌上摆着两个纸碗,一个里头还留着半碗粥,一个已经碗底朝空了。半碗粥里的汤匙印着口红印,是那个女人吃剩的。
那这一碗……
他搔搔头,她帮他买晚餐……好像还喂他吃……
先前专注工作时的记忆片段渐渐拼凑出原貌,谷正牧转头看向俞筝离去的方向,突然间,说不出来的内疚。
他话是不是说得太狠了?怎么说她都是个女人。
不过,为什么她会知道他住这里?未免太神通广大了。
可怕―
这种太厉害、太势利的女人……
他摇头,还是不喜欢。
比正牧将作品的收入又通通拿去买皮革、染料及工具,原本打算休息一阵子专心做他的皮革画作,左右邻居几个损友却没事就来闹他,
要他快点弄点能大卖的商品,大家以后就靠他生活了。
“我没问题,多认识一些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不错。”冯亚克手上缠着毛线,熟练地边打边聊天。
“这创意市集真是太有趣了,我们再玩一阵子吧!”李浩念爱热闹,爱结识新朋友,就爱往人多的地方钻。
“都好,反正不去摆摊小兔还是会抓我去陪她。”陈孟邦无所谓地耸耸肩。
“小兔说过年在花莲有一场,要的话我叫她先帮我们报名……”
“既然你们想去,我也去吧……”谷正牧对朋友的要求从来不拒绝。
他们几个人平常就是这么互相吐槽又情义相挺,谁作品买得好,谁就多担待些日常开支,所以,当大伙儿开玩笑地说他要飞黄腾达了,谷正牧并没有感觉到椰榆或恶意,倒是为了共患难的兄弟认真地又做了些贩卖的商品。夜里,万籁俱寂,他才能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俞筝,这名女子的名字与容貌,以及当天他话说得重了些的这件事,渐渐地淡出他的记忆。
所以,当他春节假期在花莲的创意市集再度遇见俞筝时,简直是目瞪口呆。
“妳、妳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俞筝勉强睁大一双泛满血丝的眼。
这半个多月,她累坏了。
虽说谷正牧连让她解说代理经销计划的机会都不给,但是她仍旧研究了相关的市场以及如何销售,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日后做准备。
白天,她忙公事也忙这还未正式呈报给总经理的“私事”,晚上,她睡不着觉,彻夜抱着电话,虚心请教这类商品的国外通路商。
为走进他的生活,她更是上网查遍了全省镑地的市集活动,点阅许多手作达人的部落格,渐渐了解了这群默默耕耘的手创工作者的辛苦与乐天。
她做足了功课,丝毫没有轻忽与可有可无的心态,一旦踏出了第一步,没有结果她是不会放弃的。长时间睡眠不足的代价就是,一个清秀佳人短短几天,憔悴许多。不过,她看谷正牧也没好到哪里去,胡渣没刮干净,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扎个小马尾,原本清瘦的身材,怎么感觉牛仔裤更松了。
“妳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谷正牧问道。
印象中,这个女人总是精力旺盛,嘴巴一开就像机关枪扫射一般嗯哩啪啦说个没完,今天好像没什么元气。
“原来,你还记得我原本长什么样子。”她该感到欣慰吗?
第三次见面,他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市集还没开始,他有时间好好打量她。“瘦得像竹竿,大嗓门,开口闭口就是钱、钱、钱,总之,没什么女人味又讨人厌。”
他嘴巴很毒,希望毒到她从此消失,别再来烦他。
“观察得还满仔细的嘛……”她不怒反笑,走到摊位后面,径自拉了张折迭椅在他身旁坐下。一个严重睡眠不足、累到极点,又开车开了几个钟头的女人,是没有力气去在乎自己是否披头散发,走路有没有外八字的。今天俞筝没再故作亲切、强颜欢笑,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惹他嫌,因为她发现对付这个男人来软的不行,硬的也没用,最惨的是她念念不忘他的作品,在意他说的每句话,气他气得半死最后还是没志气的来找他了,这样像中邪的她只好把自尊心抛一边,死缠烂打了。
“妳坐这里干么?”谷正牧将椅子稍稍拉远离些她。
“帮你卖。”她又没有传染病,躲那么远要死喔。
“不用妳鸡婆。”
“不然……你行吗?”她冷冷地啾他一眼,凭他那副横眉竖眼的尊容,客人不是被吓跑就是被气死。
“我行不行跟妳有什么关系?”喝―这女人今天是来找碴的吗?这种态度像是想跟他合作的样子吗?
“你行不行跟我的幸福是没什么关系……”她龇牙咧嘴说。
“喂,女人……”她这是性骚扰。
“不过,”她接着说:“看到你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摆摊,我会心疼。”
“……”谷正牧听了傻眼,这话说得也太……那个了,她没事心疼他做什么?
他们非亲非故,个性也不对盘,他的话说得这么绝了,难道她没自尊心、没神经,这样还心疼他?
“我来卖,你有时间可以多观察你想观察的人事物,多想些创作。”她起身调整商品的陈列位置,让视觉看起来更生动活泼些。
“嘿,妳又出现啦!”李浩念从自己的银饰摊位踏跶到谷正牧这里来。“追到花莲来,可敬可佩。”
“你见过她?”谷正牧纳闷。
“见过,半个多月前在天母市集。”蓄山羊胡的李浩念抚抚下巴。“那一天,她哭红着双眼说只想再见到你一面,我们几个看了于心不忍,就告诉她你在哪里。”
“哭红着双眼?”俞筝噗嗤一笑。
“编剧也算手作工艺项目之一?”
“也得用手打字嘛。”李浩念顺着她的玩笑继续哈啦。“嗯……也对。”俞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知道现在剧本怎么卖?”
“看收视率的,愈火红、愈霹雳就愈卖座,行情就愈高。”
“我猜你的剧本太老梗,行情不怎么样,什么年代了,还哭红着双眼咧!”她揶揄道。
“就是行情不好,不然怎么会在这里?早就左搂右抱,躺在KINGSIZE的大床上做男人最爱做的事了。”李浩念又回一句。
“作春秋大梦吗?”
“哈哈!”李浩念大笑。“妳不错,反应很快。”
比正牧的一群好友都是哈啦派的,随便一个话题就能从历史、时事、星象、命理一路哈啦到怪力乱神,他习惯了,倒没想到俞筝也很能“喇赛”,一点也不一不弱。
“阿牧,这个好,比你上次那个好,收了她。”李浩念比比大拇指。
“你好,你收。”谷正牧很不给面子地当场拒绝。
“这位美女,”李浩念转向俞筝。“听到了吧?这个男人跟女人有仇,也找不到什么优点,改变心意的时候,记得,我随时张开双臂,等着迎接妳。”
“我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认定了,就是认定了。”
俞筝这双关语听得谷正牧满头问号,她认定了什么?认定了他是她的摇钱树,还是……?
“像妳这么专情的女人,百年难得一见啊。”李浩念欣赏地看着俞筝。
“像你这么会自编自导的编剧奇才,我也头一次见到。”俞筝笑道。
比正牧见李浩念的眼眸亮了起来,似乎真的对俞筝很感兴趣,不知怎的,突然担心起这个男人婆。
若要说他这个朋友有什么他看不过去的缺点,大概就是对自动送上门的女人来者不拒,而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怎么看怎么像缺乏爱情滋润―硬邦邦,死心眼,万一禁不起李浩念的挑逗,动了心……
必我什么事?
他对自己的担心嗤之以鼻,都成年人了,你情我愿,顶多只算识人不清,也不能说谁上了谁的当。拿起纸笔,谷正牧决定继续画他昨晚未完成的线稿,任他们爱聊多久就聊多久,反正,只要她不来烦他就好。
俞筝和李浩念闲聊时,眼角不自觉地溜向一旁无视于她的谷正牧,沮丧地想,到底要如何才能再靠近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