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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劫 第九章

作者:唐昕

雪,开始下了起来,渐渐地,周遭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李晴儿在奔驰了许久之后,渐感体力不支。因为她不敢停下来吃东西,甚至连喝口水也不敢!生怕后有追兵,所以只能没命地往前逃。

然而,大漠茫茫,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风雪加大,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而她亦迷失了方向,可是她依然不敢停留,发了疯似地一味向前。

马匹受不了连日奔行,在滴水未进又过于劳累的状况下倒了下来,马嘴边吐着白沫,眼看就快要死了。

李晴儿被摔下马,同样的疲累不堪,但她凭着一股毅力,冒着风雪,徒步向前。

雪愈下愈大,在饥寒交迫之际,她娇弱的身子开始承受不住,无意识地拖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她终于昏厥了过去。

雪依然未曾停止,眼看就要淹没了她……

蓦地,一匹黑马自远而近,在她身旁停了下来。

自马背上跃下一名高大的男人,他迅速拨开覆在她身上的雪花,并将她横抱了起来──

“晴儿……妳醒醒。”英拓双眉紧紧纠结,一颗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异常苍白的容颜令他心寒。

就在他快绝望的同时,一声轻吟将他由地狱里拉了回来。

虽然她仍没睁眼醒来,但活着的事实已教他欣喜若狂。

他立即带着她上马,用斗篷将她紧紧地裹住,紧接着开始搜寻安身之地。

当李晴儿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于木屋之中。

石炉中正燃着熊熊火焰,使木屋内温暖而干燥。

她记得自己昏倒在雪地里。但不知是何人解救她?

这时候,木屋的门被推了开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捧着一堆木柴走进门。

男人头上罩着斗篷的毡帽,使她看不清他的模样。

然而,在潜意识里,直觉已经给了她答案,令她微微心慌,五脏六腑如同打了结一般。

“你……是你救了我,是吗?”她小声地开口。

男人放下木柴,将头罩摘下,露出他英俊却又略显憔悴的脸庞。

“不错,是我救了妳,小骗子!”她答应过他不逃的,该死的丫头,真不知他还能承受几次这种折磨?

李晴儿盯住他,一颗心微微地发颤,甜丝丝的!

但心念一转,又酸酸地开口道:“这会儿妳不该是在温柔乡里吗?怎地有闲功夫来救我?”

英拓月兑下斗篷,甩了甩雪花,闲闲地回道:“我不是来救妳,我是来讨回那匹被妳偷走的黄马。”

什么?他是说……她不如一匹马?真该死!

“现下那匹黄马已被我给累死了,你打算怎么办?”她挑衅地注视他。

他何尝不知马已死?多亏他先瞧见黄马的尸首,这才寻着了差点冻死的她。

“既然这样,那么妳必须赔偿我,这是蒙古的规矩,妳该明白。”

“该死!你明知我此刻身无分文。”她激动地下床,杏眼圆睁地直盯住他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意。

“没有银子?”他挑起眉。“那么,就用你来抵价吧!”他一步一步走向她。

“你……别过来……”她想退,却发觉已无路可退。

“我只想好好的看着妳。”他双手抵在墙上,将她困在胸前。

她知道他对她的爱已经无路可退了吗?

“瞧得还不够多吗?”她又羞又气的想到自己掉入冰河的情景。

“永远都不嫌多!”他紧紧地将她抱住。

“放手!”她双手抵在他胸膛上,试图拉开一些距离。

“不,这辈子我再也不放妳走。”

“你无权如此。”

“我当然有权利,因为我是妳的丈夫。”

“你住口!”李晴儿不信他所说。“我绝不跟你回蒙古,绝不!”

“我不会要求妳如此。”他盯住她,“倘若妳不想回蒙古,那咱们就别回去。”

“咱们?你……是什么意思?”他胡涂了吗?

“从现在起,妳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李晴儿吃惊地瞧着他。

“你……愿为了我而放弃在蒙古的一切?”她不敢相信。

“是的,我愿放弃那里的一切。”对他而言,如果失去晴儿,就算是蒙古第一勇士又有何用?

“桑玛怎么办?你不用负责的吗?”

“是她放我走的。”

“可是──”

“晴儿,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否则永远不能幸福。”

盯着他深邃的灰眸,她心头五味杂陈。她从没想过他会为了她而放弃一切,如此深情,教她如何能不心动?

但,他究竟是什么人呢?是谋害霁哥的人,还是……

“如果,你可以说出一句打动我的话,那么我便相信你。”就由天来决定一切吧!

英拓直瞧住她,目不转睛地。“跟我来。”他打开木门,走了出去。

此刻风雪已停,门外积雪甚厚。

他带着她来到廊前,拾起一根枯枝,就着廊前的积雪,在上头写下一句:“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李晴儿一见,整个人震了震,跪坐在雪地上。

这句话正是霁哥出征之前,她伏在他身上所说过的。

难道……他真是霁哥重生?

“妳信了吗?”他对她伸出手。

李晴儿抬起头,深深的凝视他。

一个人的外貌再怎么变,本质总是相同。她相信,这个人真是霁哥!

焙缓地,她将手交到他的掌心里──

“霁哥……”她轻轻喊出口。

“妳……肯认我了?”他跪了下来。这一刻,他原以为永远不会到来!

李晴儿点点头。

他激动地拥住她。

“为什么苍天如此待你我?”她伏在他胸前,伤心地哭了起来。

“也许是命吧!如今咱们不也重聚在一块儿?”

“但是……你的模样……”她轻轻抚上他深刻的脸庞。

他将她稍稍拉开,微带恐惧地开口:“倘若妳无法接受我的外貌,我会谅解的。”

“不,无论你是什么样貌,什么身分,我都会跟着你,一生一世不分离。”她伸手环住他的身子,坚定的表明心意。她要通过命运的考验,她告诉自己。

两人紧紧相拥,直到很久很久……

***

夜里,慕容霁自睡梦中惊醒,听见远远地有大批人马朝他们接近。

“有人来了!”他将李晴儿唤醒。

“是谁?”李晴儿不知怎地紧张起来,有不好的预感。

慕容霁摇了摇头,“妳先躲起来吧!”他示意她躲入床下。

丙然,不一会儿功夫,大批人马来到了屋外。

“安答,你在里面吗?”

是拖雷!他还是追上来了。

拖雷等了会儿,不见有人响应,微觉奇怪。这木屋外的黑马不正是英拓安答的吗?于是他又呼喊了一次。

这一回,慕容霁打开木门,走出屋外。

“安答可寻到那名中原女人?”

慕容霁微一沉吟,摇了摇头。他不想晴儿陷入危险。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回去吧!我相信突仑不会怪你丢下桑玛的。”拖雷对他伸出双臂。

“我已经决定不回蒙古了。”他语出惊人。

“安答,你疯了不成?”拖雷蹙眉道,他隐隐感到英拓安答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没有疯,只是不愿再回蒙古,请你成全。”平淡的语调中透出坚决。

“难道,为了一个中原女人,你竟要放弃一切?别忘了你的身分。”拖雷忿忿地道。

“拖雷,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英拓。”

“不,你还是我的安答,蒙古的第一勇士,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问鼎中原,只要我做皇帝,你便是我身边的宰相。”

“我只想做一名寻常百姓,不想当大官。”他平静地回道,丝毫不受任何利诱。

“你怎可如此意志消沉?”拖雷心痛的瞪视着这个亲如手足的兄弟。

“我并非意志消沉,只是想过平凡的生活。”

拖雷凝视他好一会儿。

“你当真不回去?”

“我已经不属于那里了。”

“那么我只有一个选择,杀了你!”拖雷带领百万蒙军,军令甚严,任何有叛逆之事绝不会轻饶,即使是英拓也不能例外。

“不──我不许你杀他!”木屋的门在此刻被打开,李晴儿奔了出来。

一切对话,她在屋内听得一清二楚。

她绝不能让他死!

拖雷打量着眼前护在英拓安答身前的娇小女子,只见她一张清美至极的脸蛋上净是怒色。

这倒是他第一次见她!

典型的南方佳人,骨架较小,容貌美丽。这样的女人可能无法替男人产下许多强壮的子嗣,安答真是个傻瓜!

“妳一定是李姑娘吧!”拖雷似笑非笑的眼扫过英拓。

“不!”

“是!”

两人回答不一。

拖雷望住英拓。“安答,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她究竟是谁?”眼神在含笑间掠过锐利的光芒。

慕容霁自知无法再瞒下去,于是回道:“她确实是李晴儿。”

“不论我是谁,我都不许你杀他!”李晴儿站在丈夫身前,丝毫无畏拖雷的威严。

“哦?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看看妳如何阻止我。”拖雷一声令下,数十名蒙古兵围了上来。

李晴儿眼见情势非常不利,于是心生一计。“想不到堂堂铁木真之子竟是以多欺少之辈,非但如此,还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我如何以多欺少,薄情寡义了?”拖雷挑眉问道。

“哼!你下令这么多人要围杀自己的结义兄弟,这样还不是以多欺少、薄情寡义吗?”她又道:“倘若铁木真知道了,也会汗颜的!”

拖雷暗忖,好个牙尖嘴利的女子,不过却也句句一针见血,令人无法反驳,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这一切皆由妳而起,倘若妳能替安答死,那么我便可答应留他一命。”拖雷抽出腰间的弯刀,放在手中。他料想这中原女人必定不敢来接。

可,他错了。

李晴儿心想,糟糕!这家伙竟要她死?当真可恶之极!

下一刻,她双眼溜溜一转,心中有了主意。“你以为我不敢吗?”她大笑数声,朝拖雷伸过手。

“不许妳拿!”慕容霁将她拉了回来,扣在怀中。

“你放开我,我可不能让蒙古人瞧不起中原人!”

“可也不必白白送命呀!”

“能代你一死,我心甘情愿。”这倒是她的真心话。

“我不许!”他收紧双臂将她搂得更紧。

“你先放开我。”

慕容霁迟疑了下,仍依言而行。

不料,李晴儿却反手一伸,拿起拖雷手中的弯刀。“别过来!”她开口。

“你快放下刀!”慕容霁焦急地大吼。

“答应我,将我的尸首带回中原,并让中原人都知道蒙古人是如何的不齿,以强欺弱,迫我这弱女子自裁,呜……呜……”她以手掩面,哭了起来。

倏地,她举起弯刀,往自己刺下──

铮、铮两声,两枚暗器以绝快之速打落她手中弯刀。

“不许死!”拖雷与慕容霁同声道。

“别管我!”她双眸濡湿地盯住拖雷与慕容霁,其实心底叫了声好险!棒!

“杀了妳事小,但我们蒙古人的声誉却不能毁在妳手中。”拖雷遣退士兵。

“你不杀咱们了?”

“虽然我可以饶恕你们,但是,安答,从今而后你我各走各的,不再是结义的兄弟。”拖雷有种不胜欷吁之感。

慕容霁本欲对拖雷吐实,说明他并非英拓,只是,见拖雷如此难过,生怕他无法接受兄弟已死的事实,因此打消了念头。

也许,让他认为英拓还活着,是最好的方法。

接着,拖雷由脖子上取下一条链子。“既然已不再是兄弟,那么这个还给你。”他将链子交还到英拓手中。

这举动倒令慕容霁伤神,照理,他也必须取下当年结拜的信物才是。

可,他并非当年的英拓,该还他什么他一点概念也没有。眼下的情形依然相当危险,倘若他还错了信物,那么极有可能招来杀机。

拖雷见他迟迟未有举动,因此开口道:“为何不取下信物?”

李晴儿在一旁已瞧出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开口道:“亏你和他结义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他的为人吗?”

“妳是说……”

“英拓他极重情义,不忍与你就此断绝结义之情。”李晴儿说完,转身朝丈夫眨了眨眼。

慕容霁当即会意。

“我的确不愿与安答就此了断情义。”

语罢,拖雷忽地大步上前,紧拥住他,内心无比激动。“我就知道安答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那么,链子你收回去吧!”慕容霁将链子交还予拖雷。

“那么,你手上的戒指也好好保留吧!也许,将来有再见的一日。”拖雷放开他。

原来信物是霁哥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李晴儿在心中暗叫了一声好险。

拖雷与两人话别之后,便率兵离开。

“好险!”李晴儿吐了吐舌。

“咦?方才妳不是哭得浙沥啦的,怎地如今像个没事人儿一般?”慕容霁挑起眉。

“欸!演戏嘛,若非我那番逼真的表演,只怕这会儿咱们都在黄泉路上了。”她得意的瞧向丈夫。

“真是鬼灵精,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他揉了揉她长发。

李晴儿对他扮了个鬼脸,两人携手回到木屋之中。

***

第二天一早,两人骑着马朝边关前进,眼看中土已愈来愈近。

蚌然,前方来了大批人马,看样子不似蒙古兵,倒像大宋子民。

“怎么办?”李晴儿紧张地靠在丈夫胸前。

“不要紧,咱们见机行事。”

不一会儿,他们已相隔十来步──

这时,李晴儿忽然激动了起来,口中高喊:“金总管!”

“小、小姐……”金总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坐在黑马之上的娇美女子,不正是失踪多时的小姐吗?

李晴儿又惊又喜。

“晴儿……”李丞相亦由马车中走了下来,异常激动。

“爹……”李晴儿忍不住泪如雨下。

慕容霁立即扶着妻子下马。

李晴儿扑进李丞相怀中,父女二人相拥而泣。

激动的情绪过后,众人的眼光不由得落向立于黑马旁的高大男人。

男人一双深邃的灰眸明显地告诉每一个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蒙古人!

败快的,众人开始升起戒备。

“他是谁?”李丞相问道。

李晴儿可以感受到双方紧张的气氛,于是开口道:“此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丞相瞥了蒙古人一眼,缓缓地开口:“那咱们赏他些银子,打发他回蒙古去。”

“不成。”李晴儿发急。

“为什么?”

“因为……”李晴儿犹疑了会儿,附在丞相耳畔道:“因为他是我的夫君。”

“妳……妳……”丞相再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种答复。

“若女儿说,此人是霁哥,您信也不信?”她为难地开口。

“妳这孩子胡涂啦?”丞相忧心地盯住女儿。

“不,孩儿好得很。”

“那妳……”

“爹!这儿人多,孩儿不便说明,容后再禀。”

李丞相见女儿似有苦衷,只有先答应下来。

入夜后,一行人来到一个小村落,村长立即安排他们住进一幢大宅院。

此宅以往为客栈,自从与蒙古人打仗之后便人去楼空,荒置多时。

现下虽称不上舒适,但总算还干净。

晚膳过后,李丞相支开众仆。

“这些日子妳过得可好?”他问。

“多亏有他,孩儿过得很好。”李睛儿偎向丈夫。

李丞相不得不把眸光落向始终被他刻意冷落的蒙古人身上。

以蒙古人而言,他相貌堂堂,灰眸精光内敛,气宇不凡,一望而知此人非富即贵,不是简单的人物。

“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不知你想要什么报酬?”李丞相直言道。

“晴儿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报酬,您说是吗?老丈人。”

李丞相闻言,顿时勃然大怒。

“你是什么身分,竟敢叫我老丈人?”一向只有慕容霁如此称呼他,这个蒙古人实在太过分了!

“我就是您的女婿啊!”他知道这十分难让人相信,却又是千页万确的实情。

“住口!”李丞相气得一掌击在桌上。

“爹,您不是答应晴儿容后再禀告?”

李丞相见女儿一脸乞求之意,不由得心软下来。“好,你们说吧!”他暂敛下怒气,但脸色依旧难看。

接下来,慕容霁便将他如何坠崖,以及坠崖后发生的一切奇幻经历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许久之后,厅中静得似乎可以听见一根针掉下的声音。

李丞相心中波涛汹涌,惊骇万分!

仔细打量起眼下的蒙古男人,其气质与谈吐与慕容霁极为相似,沉稳中带有三分威严……会吗?这种事会是真的吗?

“既然你是我女婿,那么你一定知道在我丞相府中,我最喜爱的是哪一件东西?”他考验似地盯住蒙古人。

“是您书房内,先皇所御赐的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麒麟纸镇,对吗?”

“你──”此人分明未曾到他府中,因何可以轻易说出这件只有府里人才知道的事?

莫非他真是女婿慕容霁?

天!他实在难以相信。

“爹,不管您信不信,他真的是货真价实的慕容霁。”李晴儿开口。

“妳这孩子太不象话了,行事冲动还不打紧,谁家姑娘像妳一般,乔扮男装出走?爹都还没训妳,妳倒先训起爹来了。”

“爹,孩儿只是心急。”

“好,就算他真是慕容霁,可妳说,有谁会信呢?”李丞相瞪住女儿。

李晴儿也不禁犹疑起来。“总……总有人信的。”

“谁?皇上?妳也太天真了!只怕皇上见了他之后,非但不信他,反而将咱们李府满门抄斩哩!”他说的不无可能。

“爹,您别吓人啦!”

李丞相正待开口,静于一旁的慕容霁却抢先一步。“晴儿,爹说的是事实,并非刻意恫吓。”

李丞相扫他一眼,总算这小子还明白事情的轻重。

然而,他喊他为爹……也罢!由得他去,反正再叫也不久,他决定要这个蒙古人离开。

“怎么办?”李晴儿忧烦道,一双眼落向李丞相。

“别看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难道爹见死不救?”

“倘若爹认了他,那谁来救咱们李家呢?”李丞相半是忧心,半是无奈。

“不管多难,我一定不放弃。”李晴儿坚定地表明。

慕容霁深情地瞧住妻子,却不再开口。

半夜,慕容霁悄悄来到李晴儿房中。

见她沉睡的娇颜,他只觉心如刀割。

李丞相说的不错,就算李府的人肯认他又如何?他的外表只会替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扰,他怎能伤害自己所爱的人呢?

他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转身悄然离去。

明知她醒来会伤心,他还是只能选择分开。

这是必然的结果,他深深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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