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老公 第八章
彼昀絮在加护病房外守了三天,祁立言因为肺部感染的问题还在和死神拔河,依旧陷入昏迷,状况并不好,所以暂时严禁访客。
彼昀祥劝过,双方父母劝过,但没有人可以安抚顾昀絮的情绪,她这几天吃得少、喝得少,睡得更少,坚持守在病房外,只要加护病房的自动门开启,她一定第一个冲上前,护理人员看到她挺着大肚子仍坚持陪伴老公的心,无不心疼叹气。
“休息吧,妹妹,别这么任性,你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宝宝啊!”顾昀祥在她身边坐下。
“不要。”顾昀絮沙哑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宝宝的爸爸正在里头奋战,我们要在这里陪着他,我肚里的宝宝一定也这么想的。”
任何人的劝阻都没有用,祁家父母甚至找了南部熟识的妇产科医生来台北检查媳妇的状况。
医生看诊后,同样忧心忡忡。“有水肿的状况,还是劝她躺卧休息比较好,怀孕的人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一个还在急救,一个在外头等着被急救,两家家长简直快崩溃,婆婆和妈妈时常相拥而泣,公公和爸爸除了叹气还叹气。
这样的状况,朱迪全看在眼里。她是正常人,也会回家休息,三天下来她都觉得疲惫不堪,何况是发生事情后不曾离开过医院、身怀六甲的昀絮?
朱迪坐在昀絮身旁,双手握住懊友的右手。昀絮看起来好憔悴,气息薄弱得令人心惊,朱迪心头一紧。她是她的好朋友啊,她们曾经历过许多事,有快乐、有愤怒、有喜乐,也有悲伤……她曾说过,她可以没有任何人,独独不能没有昀絮,但,她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在伤害她……
“你爱他对不对?”朱迪问,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对。”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以为你们的婚姻并非双方自愿……”
彼昀絮没有说话。
她一意孤行,想用命来换取立言对她的在乎,以为自己泳技不错,一定可以轻松驾取冲浪板,没想到一个大浪袭来,她被大浪冲得晕头转向,下海救她的立言,反而被暗流卷走,她的任性,让立言生死未卜,甚至还可能赔上昀絮……
朱迪抹去眼角的泪。“好,昀絮,如果我愿意离开,你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我真的不会再来了,我不会再对立言纠缠不清,那你能不能保重自己?如果连你也……我会受不了的……”
彼昀絮没有回答。
加护病房的自动门这时开启,祁立言的主治医生走了出来,顾昀絮立刻挣月兑朱迪的手上前,突然,她眼前一片黑暗,肚子传来一阵怪异的闷痛,她皱眉撑住,伸手抚着肚子。“医生,情况怎么样?”
“危险期过了,肺部感染的状况也解除了,祁先生求生意志坚强,我们预期他绝对可以撑过这次危机。”
彼昀絮再次确认。“所以他得救了对不对?”
“是的。”
有了医生的保证,三天来巨大的疲惫和身体的不适立刻席卷而来,顾昀絮身体虚弱地摇蔽,顾昀祥发现妹妹的异状,伸手环抱住她。“昀絮!”
彼昀絮困难地保持最后的清醒。“哥,我要离婚……”
她说完便跌入深沉的黑暗,残存的意识间,她听到哥哥的大吼,和朱迪破碎的哭泣声。
离婚,重新生活,是她唯一该做的事。
祁立言清醒了,只是迎接他的并不是重生的喜悦,而是满室的愁容。
祁母顾不得儿子才刚刚清醒,生气绝望地往他肩膀上一拍,发泄自己一肚子的焦虑。
“你是怎么回事啊你?!都结婚了还和前女友纠缠不清,搞得自己命都快没了,连老婆都说要离婚,我不管,你一定要想办法挽回我的媳妇和孙子!”
祁立言皱眉,一脸茫然,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无法思考,母亲的怒气,他一时无法消化。
祁父忙着安抚妻子。“儿子的妈,你就别说了,儿子才刚刚清醒,魂都还没回来,你和他说这些也没用啊!”
祁立言环视着病房,只看见焦急、心伤的父母,那小彼呢?在昏迷时,他总听到小彼悲伤的哭泣,小彼哭了吗?小彼呢?
思考的能力渐渐回笼。“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彼呢?”
祁父叹了口气,孩子发生这种事,父母只有无奈。“你和朱迪去冲浪,为了救她,自己反而溺水,整整昏迷了三天,这三天,昀絮全心全意在加护病房外守着,她怀有身孕,还不吃不喝,几乎没睡,是用命在陪你啊!儿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做?竟然和前女友纠缠不清,难道你不知道这样有多伤昀絮的心吗?在医生宣布你度过危险期后,小彼立刻体力不支晕倒,在晕倒前,她跟她哥哥说,要和你离婚。”
小彼晕倒?!
祁立言握紧床单,试着起身,他头是晕的,四肢僵痛,身上还挂着点滴和呼吸监控器,但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要起来,小彼晕倒了——
祁母扶住了儿子,泪眼汪汪。“老头,你说这些做什么?儿子连坐都坐不起来了,你要他怎么办啊?!”
“是你先提起我才说的,你还怪我!”祁父忙着安抚儿子。“儿子啊,躺着躺着,过两天等比较有体力时,你再和昀絮解释也不迟……”
祁立言握着父亲的手,激动地低吼着:“爸,我真的没有跟朱迪去冲浪,我跟她没有关系,她溺水,我救她而已,爸,扶我起来,我真的不能没有小彼……”
祁母听到后精神大振。“好,既然你跟朱迪没关系,只是救她而已,我帮你去和小彼说,你躺着,妈妈去帮你说!”
祁母跑出病房外。太好了、太好了!只是误会嘛,澄清了就没事了,只是当她去询问护士顾昀絮的病房时,得到的消息却令她万念俱灰。
彼家人在顾昀絮清醒后,就马上转院至她产检的医院去了。
“为什么他们要转院?不就只是太疲累晕倒吗?!”祁母激动地摇着妇产科值班护士的手臂。
“病人有小产的迹象,所以回到产检的医院做后续的治疗。”
“小、小产?!”祁母震惊不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边哭边跑,冲回儿子的病房。
“孩子的妈,你怎么啦?”祁父差点没被泪流满面的妻子吓死。
“昀絮已经转院了!”她的泪流得好急好急,连话都说不清楚。“老头,咱们媳妇有小产的迹象,怎么办啊……”
祁立言闭上眼,承受着比溺水更加恐惧的无力,当接近死亡时,他也不曾感到如此惊恐。
他忍着头重脚轻的不适感,急着要下床。“我要出院,爸,我要出院……”
祁父撑着儿子。“你才刚清醒,连坐都有困难,要怎么出院啊?!”
“可是小彼她……我要去看小彼,我必须去……”
只见儿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越来越凝滞,他焦急的大喊。“叫医生,快叫医生!”
不要医生,他要出院,他要去看小彼!小彼小产了,他们的宝宝不就……
他记得第一次听到宝宝心跳时,自己有多么感动,也记得看到超音波时,他和小彼的打情骂俏,小彼希望宝宝是女生,他则是怕将来提心吊胆而希望宝宝是男生,其实宝宝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要健康就好,对,只要健康就好……
他必须出院,他一定要见到小彼、见到宝宝,失去他们,他重生的生命就变得毫无意义。
“小彼——”
祁立言跌回床上,晕了过去。
三天后,祁立言立刻要求出院,不管父母和医生的反对,他签下自动出院声明书坚持出院,并在出院后,来到顾昀絮产检的医院。他坐着轮椅,戴着口罩,一脸苍白地出现在她的病房前,遇到正开门出来的顾昀祥。
“要不是看到你还没康复,我真想狠狠痛揍你一顿!”顾昀祥生气地说。
祁立言气息虚弱,但黑眸清亮无比。“大哥,朱迪和我没有关系,小彼误会了,我们并不是一起去冲浪,是她来找我的。”
推着轮椅的祁父也赶紧补充。“是啊,亲家哥哥,真的是误会了,立言和朱迪老早分手了,这次是因为道义上的关系才救她,他们绝对没关系的!”
彼昀祥叹了口气。“可是昀絮的态度很坚持,我当哥哥的也只能支持。妹婿啊,我只能说这次的误会,你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昀絮状况如何?”这是祁立言目前最想知道的。
“昨天有出血和子宫收缩的现象,不过今天情况稳定住了,医生说先住院安胎。”
祁立言握着拳,声音沙哑。“我能进去看她吗?”
都是他的错,他给她一个家,就必须给她百分之百的呵护,而不是让她成天担忧受怕,甚至因为情绪的激动而伤害自己。
彼昀祥为难地看着他。“昀絮刚睡……”
“我必须见她。”
彼昀祥看到祁立言脸上的坚持。“好吧,趁她睡着,你进去看看她吧,不然等她清醒后,不知道愿不愿意见你。”
彼昀祥推着祁立言的轮椅走进病房,然后转身离开,将安静的空间留给他们。
祁立言看到病床上的顾昀絮,泪立即盈满了眼眶。他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她,经历过生死交关后,他更明白、更确认昀絮和孩子对他的重要。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瘦了,眼下的黑影述说着她的疲惫,她眉头深锁着,仿佛心中有无尽的哀愁……
祁立言心头一紧,再看向胎儿的心跳监听器,耳边传来宝宝规律的心跳声,这肯定是他此生听过最美好的声音,他掬起她的手轻轻就唇——
“昀絮,我爱你。”他轻声说道。
没有昀絮和孩子,这个家就不够完整,无论如何,他必须捍卫他的家。
“我不能没有你,昀絮。”
抹去脸颊上的男人泪,这是他的真心话。
有了捍卫家庭的坚持后,祁立言更清楚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正如顾昀祥所言,在清醒的时间,昀絮不愿意见他,祁立言也不愿意冒险硬闯,就怕因此让她的情绪过为激动。
所以,变成他以医院为家,守在病房门外,静心等待小彼愿意见他、和他说话,同时,他也将自己的病历转到这里继续观察。
一天、两天,到了第三天,他不用坐轮椅,直接走到顾昀絮的病房门口,门口有张他专属的折叠椅,他静静地坐了下来。
“他又来了。”顾昀祥倒水回到病房,告诉妹妹最新消息。
彼昀絮低头织着小毛袜,没多说话。
“你真的不见他?”
她点头。
“再怎么样也该跟他好好谈谈吧?”
她摇头。
点头?摇头?顾昀祥深深地叹了口气。
祁先生、祁太太冷战,是妇产科病房最有趣的话题,毕竟这层楼是掌管“出世”的楼层,气氛和其他治疗病痛的楼层有极大差异,住院的人几乎都是产妇,每对夫妻身上都有着满满浓浓的甜蜜,所以,当他们看到祁氏夫妻冷战,都会想计谋帮忙。
棒壁病房的爸爸送了一碗热腾腾的炒腰子过来,不吝分享。“祁先生,试试看,这个很补的。”
“谢谢。”祁立言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
几间之隔的妈妈也好心地送来鲜花。“我想你也在住院,一定没空外出买花,我这把花就转送给你吧,你拿去送给你老婆,没有女人不爱花的啦!”祁先生自己生病不说,还要在老婆的病房门口当卫兵,这行为让很多婆婆妈妈很感动。
祁立言拿着炒腰子和鲜花,在众人的祝福下,敲门,来应门的是顾昀祥。
彼昀祥看着祁立言手中的礼物,和后面一群热心的观众们,他笑了笑,疲累地叹了口气。“你要竞选里长吗?我发现你还真受欢迎呢!”
祁立言东张西望,病床让布幔给遮住了,他什么也看不到。
“大哥,我能见昀絮吗?”
彼昀祥叹了口气,摇摇头,拿走祁立言手上的赠品,然后关上门。
祁立言瞪着门板。顾昀祥关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就算要硬闯也不太可能。
“祁先生?”医生刚好来巡诊。
祁立言让路,有礼貌地招呼道:“医生。”
“祁太太情况不错,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明天?”
他眼中闪耀着希望的小星星。昀絮虽然不愿意见他,但祁立言相信,只要小彼出院,无论如何都一定会走出这扇门,到时候就算用抢的,他都要将她抢回家!
祁立言打定主意这么做,只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整,他兴冲冲地来到顾昀絮的病房门口时,竟得知她在前晚已办妥出院手续,今天一大早已离院的消息,速度之快,令他咋舌。
堡士交给他一只信封,说是顾昀絮要给他的。他急着拆开,里头的东西却让他的心瞬间跌进万丈深渊之中,他手掌撑着额头,沮丧地后退,直到抵住墙。
那是小彼已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和婚戒。
小彼执意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有任何解释或挽回的空间。
他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
她以为他会因此屈服吗?
小彼肯定没见过爱情可以让人变得多么坚持!
祁立言转身回到自己的病房。她有她的方式,那,他也有他的方式,不管天涯海角,他都会把她找回来!
彼昀絮并没有回台北的家,她搭着往彰化的客运,准备回老家。台北的一切,无论是好的回忆、坏的体验,她都想全部放下。
没错,她该坦然面对命运的戏弄,这三角关系,无论对或错,都伤到他们任何一个人,而伤过的痕迹哪能说遗忘就遗忘?所以,她要在自己爱得越来越浓,对他的依赖越来越深之前结束这一切,如果留恋不放手,任由自己对朱迪的愧疚无限蔓延、对立言的怀疑不断滋生,那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所以她决定放手。
抵达客运总站,开车来接她的人是她妹妹——顾昀卉。
二话不说,顾昀卉先给姐姐一个大大的拥抱。“嗨,大肚婆姐姐,欢迎你回家!”
彼家有自己的祖传花田,从种植花卉到批发全部一手包办,顾昀祥对花田的工作没兴趣,北上开店后,花田的工作便全部交给这两个妹妹,直到“秘密”生意越来越好,忙不过来时,才让顾昀絮来台北帮忙,不过,工作能力超强的顾昀卉将祖传事业一手包办,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
彼昀卉将姐姐的行李搬上小滨车。“公会要开会,所以轿车让爸爸开去市区了,这车比较颠,你忍一下,我尽量开慢一点喔!”
彼昀卉晒黑了,结实的手臂是她努力工作的证据,终年顶着一头削薄的短发,牛仔裤配棉T,远看根本分不清性别,但她心思仍是细腻的。
“我没那么柔弱好吗,尽量开快一点,我很久没有享受奔驰的快感了。”
昀卉大笑。“开快车?好啊,有什么问题!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顾家人哪一个人开车不像赛车的?姐姐如果狠起来,我和哥根本追不上呢!”
“没,我收敛很多了,台北的测速器太多,我好久没飙车了。”她笑了笑。
“那你要不要开车?这部小滨车老归老,但性能十足,你想开多快就有多快!”
“下次吧,有的是时间,我不能一天全玩完。”
姐妹俩开心地聊着天,一下子就到顾家古早味十足但又有新风格的三合院。
迎接女儿的当然有亲爱的妈妈,和——
彼昀絮眨了眨眼,呆在那。
祁立言。
彼昀卉冷眼看着。姐夫的事她已经听大哥骂过一千万遍了,她瞪着叛徒手上拎的行李,很不客气地说道:“嘿,我家可没有给叛徒住的房间哦。”
祁立言礼貌地朝顾昀卉轻点了下头。他不管别人说什么,他的眼里只有小彼,他的脑中成逃诩想着她清丽的面容,她的每一个表情,甚至皱眉的方式,她的一切,每一夜都让他痴痴恋恋地回想,并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心底。
他向前一步,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动作轻柔到仿佛她是他此生最珍贵的宝贝。
“好久不见。”
一接触到他的体温、嗅到他的味道,顾昀絮的泪随即盈满眼眶。不是说要全部放下吗?怎么,才一个拥抱,就让她想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她必须记得,如果留恋不放手,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有事吗?”
他将脸埋进她的发间,嗅着他熟悉的馨香,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没像这样拥抱着她?他焦急的思念在这一刻总算获得舒缓。
“小彼,我要解释,我和朱迪之间是清白的,你不可以毫不听我解释就定了我的罪,这对我不公平,我不是背叛者。”
她撑着他的胸膛,仰头看他,轻轻地说:“清不清白不是重点。”
她退离他的怀抱,走到庭院的大树下,那里摆着爷爷亲手编织的藤椅,她坐了下来,徐徐的凉风吹来,刚好平静她紊乱的情绪。
对,她不想再日日夜夜纠结在自己的不安和内疚中……
她看着他,有一秒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勇敢。“你曾说过,责任可以撑起一个家。不过我也坚持我的想法,唯有真爱,这个婚姻才能维持下去。”
祁立言走向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我爱你,小彼,我也爱宝宝,你不会知道当你不见我,而且执意要离婚时,我的心里有多恐惧。你不能不要我,我们是经过合法的行政程序结婚的,有结婚证书证明,你赖不掉。”
她笑了笑,摇摇头。“如果只是为了孩子结婚——”
“不只是为了孩子。”
她叹了口气。“好吧,就算是我自己自卑感作崇吧,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我想的、我以为的,永远是你只是为了孩子才和我结婚,立言,我必须放手,否则我会受不了。”
但祁立言笑了,他总算找到事情的关键。“所以,如果我能解决你的自卑感,是不是就能重建我们的家庭?”
“呃?”她愣了下。
“我会重新追求你。”
他起身,轻吻她的额头。“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
这是祁立言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