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已是不曾闲 第九章
二十年后。
以龙焰盟如今庞大的势力与无人可及的规模而言,会受到威胁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事实上在十二、三年前,龙焰盟已是黑道的龙头与仲裁者;耿雄谦更成为了黑道教父,不仅制定了一套混黑道的规则,并且负责排解各派系之间的嫌隙,公平的处理方式令所有人心服口服。也可以说,在台湾黑道,龙焰盟是没有敌人的,至少不会有人敢直接表示与耿雄谦对上,不断地狙击龙焰盟的核心人物。
前些日子耿雄谦的首席女弟子在机场遇到枪击。幸好没受伤;而不久前,龙焰盟各堂口、酒店、赌场也都遭人丢汽油弹攻击。
昨日那不知名的挑衅者,更得寸进尺地在耿雄谦的专车内放置炸弹。
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行为,反而不像是黑道人所为。
然而耿雄谦自问不曾与什么人交恶过,黑道上的仇杀事件早在五、六年前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是新一代的世界,他已渐渐放手,不问事了,又哪来机会与人结怨?
这么一点小事,却让平常见首不见尾的小毛头全回来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因祸得福。
懊说是福气的,因为他心爱的女人终于回到他身边,再也不会有分开的时候了。这辈子他唯一亏欠的人,是他那从不曾有一句怨言的妻子。
而她竟然还爱他……老天太厚爱他了!
二十年最黄金的岁月为他而消磨掉,他从不敢想她会有原谅他的一天;不可思议的是,蔚湘不曾恨过。
她根本不懂什么叫“恨”呀!既使他是这么不可取的男人。
“在想什么?”
叶蔚湘端来香片,与耿雄谦一同坐在阳台的椅子上。
他笑,将她搂入怀中。一个即将满四十岁的女人,却仍是美丽得一如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不见半点憔悴,身为丈夫,还有什么好要求的呢?
“那些小表都太大惊小敝了,欠磨练。”
“你不担心?”她伸手抚着他微白的耳。多年的辛苦让他早生华发,幸而身体、皮肤都还是壮年的最佳状态。
“太平日过久了,才会一点小事也叫成那样。二十多年来,刀里来、火里去,什么阵仗没见过?”他顿了顿,道:“只不过这种情况……你暂时别回娘家,省得麻烦。”
她吁了口气:
“只要别叫我离开,什么都好。”
看到丈夫愧疚的表情,叶湘蔚忙伸手轻抚他脸。
“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然而对你不好、亏欠你,是怎么也抹煞不去的事实。”
“你偶尔也有去看我,不算欠我什么。只是,每当想到你也许又受重伤躺在床上,我却只能无用地在美国吃好、用好,总是难过得紧。”她柔声诉情:“只能说,你承担不了失去我的痛苦,一如我爱你,不愿带给你麻烦是相同的。因此既使分开了那么多年,我也不会有怨怼,因为分开是为了爱。”
“我爱你。”他深刻说着。
如今老夫老妻了,失而复得是如此珍贵,他已不再吝于告诉她这个事实——他爱她,好爱她,至死不渝她感动得承受他的吻,叹道: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也许上天是要惩罚我们为了成全自己的爱情,而不顾亲人感受,自私地远走高飞,所以迫使我们无论相爱多深,都必须分离。这种天谴,我愿意承受,因为多年来我一直为此而深深不安,幸好爸妈没有放弃我,多年后依然愿意接纳我、依然担心我过得好不好。为人父母之后,我更能感受到自己的自私,我不能想象静柔不告而别,去与男人私奔,即使我与父母家人的感情那样疏离,但血缘天性终究化不开的。”
“我说过了,这是我的错,下许你再自责,不许你把任何一种不好的事当成天谴,你没有错。”
他又开始凶恶了起来,惹得她又笑出声。
“嘿,老爸,你凶什么!我会告诉外公哦!”
一名精灵似的绝色少女跳入他们卧房,只来得及听到父亲在大声叫,不由分说立即扮起捍卫母亲的角色。
开玩笑,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父母又住在一起,也努力扮演开心果拉近母亲与外公、外婆的距离,好不容易有了点成果,她可不许父亲牛脾气又起来,弄得再一次劳燕分飞,首先她这个大功臣就不会允许。
雹雄谦瞪向女儿:
“你又没敲门,没礼貌的丫头!”
“你乱骂人才没礼貌。”
雹静柔,二十岁,他们夫妻的独生女,十几年来当空中飞人不断出状况惹得父亲前去探望母亲,最后更是用计打破僵局,让父母团圆,才使一家人不再分别。虽功不可没,但也因此险些让耿雄谦打——幸好她成人了,否则真的会挨打,因为这小妮子出的险招几乎让她的母亲遇险。
她太过活泼聪明的个性向来令人头疼,幸好处理事情上向来有分寸,否则真的没人治得了啦!也不知道她像谁,完全不像其父母具备的个性。
“老爸,你刚才在大小声些什么?”耿静柔不放松地追问,一坐在椅子扶手上,差点踩到自己几乎长及地的发辫。
“静柔,怎么这样说话?!你爸爸不是在凶我。”叶蔚湘低斥着,伸手将女儿的发辫拾起,松松地圈在女儿肩上;这孩子,喜欢留长发,却老是不小心,一路拖着尘土也不在意。
雹雄谦怔怔地看着女儿,没有出口什么训辞,令女儿好生讶异,伸手在他面前挥着:
“老爸,哈-!灵魂在家吗?”
“小表!没大没小,应该早点把你嫁掉,免得我早死。”他捏了女儿粉女敕的脸颊一把,疼得她哀哀叫。
雹静柔跳入母亲怀中告状:
“妈咪,爸爸虐待天才儿童啦!”
叶蔚湘笑开怀,作势地拍着女儿;这二十年来要不是有这个开心果作伴,她一定会寂寞致死。
雹雄谦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最宝贝的家人。能得到这样的生活,平静地过日子,简直是奇迹!有许多次,他都以为这画面是今生的奢想。
也确实,在这险恶的黑道上一路走来,还能拥有这样美满的生活,已是老天厚爱,否则他早该与一些阵亡的兄弟那般,不是死亡,就是妻离子散,侥幸完好的,也不见得有美满的家庭:这样的一条路……能活下来,也不代表胜利。
不知为何,竟突然想起多年以前,也有人因为他对妻子大声说话而挥拳相向。
那个……陆湛……如果他不曾出现,如今蔚湘一定是陆湛的妻子吧?过着贵夫人的生活,丈夫与小阿都亲近她、疼爱她,她一定会过得更好。
他爱蔚湘,却不算善待过她;他一直承认这个事实,所以他永远为今日尚有的幸福而感恩。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深爱她的,然而她却只愿跟他这个莽夫吃苦。
他是个多么幸运的男人呵!
“老爸!你还在发呆呀!楼下一大票人都在等你开会呢!这是咱们龙焰盟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怎么你一点也不关心?”耿静柔不悦地直在父亲面前挥手。
危机?这小丫头知道什么叫危机?自从龙焰盟坐大成全省最大帮派后,已没有真正叫“危机”的东西了。
“我说没事,偏偏你们这些人全凑兴地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爱玩,哪里会怕我出意外。”他瞪着女儿,与她一同地大眼瞪小眼。
“那是因为女儿知道我伟大的老爸不会有事呀!让我玩一玩有什么不对?身为龙焰盟未来可能的继承人,总要给我机会出风头呀!”耿静柔皮性十足地响应,没一点心虚。
“你省了这门心思吧!即使目前没人肯接我的位置,也轮不到你头上。我会早点办好你的嫁妆,将你送到孟家,免得三天两头回来造反。”
半年前女儿自己找来一个未婚夫,让他舍不得女儿那么早被拐;如今他倒希望男方快快用八抬大轿来把她抬走,可惜当事人一直没提,否则两方家长根本是乐见其成。
“老爸,你很不够意思哦。”
不过没人理她的抗议。
雹雄谦轻吻妻子一下:
“你再回床上躺一会,我下去见他们。”
“老爸,妈咪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虚弱啦!”该有耳没嘴的小阿子硬是要插话,自然惹来父亲的瞪视。
叶蔚湘点头,感到身体有些累,提不起劲,轻道:
“不会有事吧?”
“这把骨头了,还能去打打杀杀吗?放心。”
扶妻子回床,替她盖好被子,耿雄谦便拎住蹦蹦跳跳的女儿一同步出房门下楼去了。
小辈们视为危机的事件,也不过是太平日过久了的反应。他并不在意狙杀,因为那示警的意义大过其它,他要等的,是示警背后所代表的讯息。
“如何?”坐在大皮椅中的男子面对着落地窗,在门板被推开时,并没有转头去看,直接闲着来人。
进来的,是一名莫约二十六、七岁的美丽女子,有一张精致的古典瓜子脸、雪白迹近透明的肤色,活端端是位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美人儿;但精练的明眸,与以便捷为前提的上班族打扮,使得她交织着矛盾的气质,宜古宜今得让人着迷,更为她奇特的气质失神。
她叫罗姒,一个以二十六岁的年轻姿态叱咤商场的女战将。外人并不知道她一手创立的“欧赫集团”何以在短期间之内成为台湾百大企业之一,又何来庞大的资金建造自己的王国,并且轻易地打入了亚洲人向来进不去的欧盟商圈。
她是欧赫集团的负责人,然而令她有今天这个成就,是幕后那位真正的主事者兼首脑,也是一个放逐自己的强人;拥有庞大的财富,然而全世界却对他完全不识,她的老板、恩人、导师——陆湛。
“这是最近的报告。”
她呈上活页夹,立在他椅子边,没再多言,表现着他十二年来一贯要求的冷静、少言,但克制不住的心思,仍多情得让眼眸偷觑着他俊美刚毅的成熟面孔——
他向来是冷淡的,所有情绪都表现得轻轻淡淡,怒不大吼,喜亦不大笑,过着清教徒般的生活。
在她记忆中,陆湛的冷静只会瓦解在听到“叶蔚湘”三个字,甚至她——也是因为肖似了他心中那名女子而被收养。
十二年前他前往泰北旅行,在众多孤儿中,独独收留了染了全身病的她,只因她眉宇间的羸弱像极了叶蔚湘。他把她当成“她”,却又发狂地不允许她去学“她”,凡是叶蔚湘有的性格、举动,都不许她有,但她的面孔像“她”,却也是他的欣慰。
他教了她精明、干练,无情而果断,而且绝对不能哭:这些……都是“她”所没有的。
这男人让“她”梦魇他一生,宁愿痛苦也不愿月兑离这样的折磨。她只能忠心地守在一边,悲苦地看着他痴狂其它女人,压抑住自己的真情,不敢泄漏出一分一毫。他不要别个女人的爱,如果得不到他想到的那一个,其它劣品他皆不看在眼内;她又算什么呢?
只求一辈子守着他就好,就算是看着他对“她”日思夜念,心痛留给自己承受,她也——认了。
陆湛没有抬头看他得意的左右手,埋首于文件中,凝神地看着相片与资料放在最上头的,是他心爱的女子,征信社的人员趁她出门教授油画时拍下来的:四十岁的女子,依然美丽,更添了迷人的成熟气质,身段姣好,不见一丝憔悴,像是很幸福的样子……
蔚湘一向太容易满足,在被-弃了二十年之后,她依然不会恨人,只因她太过善良,所以才会任那家伙欺负而不会有怨心。然而,他陆湛可不会那么好打发,他会替她讨回公道的。当年他警告过耿雄谦,一旦他对蔚湘不好,绝对会伸手抢回她,这承诺永远有效,而那家伙竟然错待她,真该死!
如果他是蔚湘的丈夫,哪会这么待她?呵疼她都来不及了。
可是……他落败了,她不要会对她最好的男人,而要她心爱的男人。
雹雄谦不配再拥有她;当年他为了组织-妻妻女,如今他就该接受一无所有的报应。他会毁掉龙焰盟,让他什么也没有!这次,蔚湘的眼泪已无法改变他的心——但愿!
第二页的资料是蔚湘的女儿,一个几乎完全承袭了母亲美丽外貌的小女孩。照片中的美少女散发着活力四射的光芒,穿着直排轮鞋与公园内的其它小阿玩得开怀不已,灵动的大眼中可以看出是个精力十足的女孩。
叫耿静柔,有其母的美貌,却无其母的柔雅性情——一定是男方的基因不好,那姓耿的家伙从来就配不上蔚湘!
再翻开第三页,便是耿雄谦的近照与一大串他的底细与他目前势力的分布状况,共享了五页说明。
五页的丰功伟业是用蔚湘二十年的寂寞岁月换来的,他怎么能这么做?该死的耿雄谦!
跋上报告,他伸手抚着眉心,不想言语,最后只化为一声悠叹,嘲笑着自己的执拗、永远不会死心,竟为此而飘泊各地,不肯成家立业,是真的妄想有一天会得到她吗?
二十多年了,他一直没有回到台湾,是怕自己会情不自禁,也怕看到她幸福地偎在别人怀中。如果他早知道蔚湘被丢在美国守活寡,那他无论如何也会到美国带走她,直奔天涯海角,不会任她孤独无助。
三个月前他才回台湾,主要是为了视察欧赫的营运状况,要不是他一时兴起,下了中部去拜会叶伯父、伯母,只怕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混蛋竟是这么对待蔚湘的!
为了自己的事业,将蔚湘送到国外,并且甚少闻问,直到半年前才把她接回台北,也才与叶家渐有联络;叶家人对这样的情况感到很满意了,但他陆湛并不!
他绝不原谅那家伙!
所以两个月前他便借重香港友人的势力,不留痕迹地一再搔扰龙焰盟,甚至放了炸弹。
雹雄谦尽避去猜疑吧!他要做的事还多着呢!他必须为他的野心付出代价!他不配得到幸福的生活!
“查出耿雄谦明日的行程,派一辆车半途追撞他,再喂一颗子弹让他的座车爆胎,然后撤退。”他指示了下一个步骤。
“是的,老板。”她平稳地接令,转身走出去。
蔚湘……他的心口在轻唤着。为什么她不要他?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的胜算反而少了更多。
即使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要守住她的人,让她备受呵护地过完下半生;这次他不会再退让!
如果早知道耿雄谦并不会珍惜蔚湘,二十年前他就该宁死也不放手,即使她哭瞎了眼也不能心软。
没关系,他还有机会挽回这个错误!
他心爱的女子,终究会回到他的生命中。
当龙焰盟布署起阵仗时,家属们向来不被允许出门,只为将危险减到最低点;这个牢不可摧的原则,叶蔚湘的感受怕是没人比她更深刻的了。二十多年以来,她一向是最先被藏起来的人。
幸而,这回她仍是与丈夫在一起,仅被要求尽量少出门而已。
今日他们原本是不出门的,但因为孟宇堂有事要谈,一方面孟宇堂的妻子亦下了帖子找叶蔚湘茶叔,而她的朋友一向不多,耿雄谦希望她多与女性友人亲近,便决定一同前往孟宅作客;再一方面,耿雄谦发现妻子近日来精神状况不好,约好了黄大夫看诊,索性挤在同一天之内办完。
弟子与手下们全力劝他们夫妻在非常时期尽量少出门,但耿雄谦不予理会;有本事的,自己去揪出对手,少来局限他们的脚步。
半个月没让妻子出门了,总要透气一下。
“师父,让我来开车吧!”
雹雄谦的首席大弟子耿介桓立在耿雄谦身边,手上拿着他的外套。在力劝师父别出门无果后,他立即下决定由自己亲自护送,前后两辆车开道守护。
雹雄谦面对全身镜打理自己的仪容、衣物,接过弟子手中的外套穿上后,才道:
“不必,你与影子都留守在总部,随时等最新的消息。”
“弟子没有看轻师父的意思,但您的安危左右着黑道势力的平衡稳定,如果可以,自是以安全为上。何况师母一同出门,师父不是最担心的吗?”
雹雄谦步出更衣室,更衣室之外便是他的办公室;他靠着巨大的办公桌,看向得意弟子良久,才道:
“介桓,我靠一双手打出天下,如今虽然步入壮年,不代表找骨头都生锈了。
从种种迹象看来,我们面对的并不是台湾黑道的任何一个组织,既不是组织,自然就只是零星散布的道上人物。而且每次的挑衅都由不同人来出手;上回抓到丢汽油弹在青火堂门口的小子,只是个高申生,什么也不知道,只说有人给了他一笔钱,叫他丢汽油弹而已,想必其它攻击也大同小异,只除了在机场狙击影子那人的身手属杀手级。我想知道的是,这些事的背后,有什么人在操控?目的又是什么?”
“但也犯不着与师母一同出门赴险呀!”耿介桓更不明白了。他的师父一向把师母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怎么今天有这种反常行为?
雹雄谦淡淡说着:
“我在猜……某一种可能性。”
“是什么?难道您已有眉目?”那就太好了。
他挥了下手:
“不,我只是在胡乱猜而已。今天不会有事的,阿陈与小林的身手是由影子教出来的,你不必担心。如果有空,不妨多回去陪你妻子,静柔说你很少回家。”忍不住叨念了弟子一声;已婚男子要珍惜手中的幸福啊!
这个叨念,成功地使耿介桓住嘴。
正好此时耿静柔挽着母亲进来:
“老爸,可以走了,我也要去孟婶婶家喝茶。”顺便向耿介桓打招呼:“桓哥,放心,他们两者有我保护,你回家陪妻子吧,祝早生贵子。”
雹介桓投给她一记凶光,可惜吓不到她。
雹雄谦走到门口,皱眉:
“你去做什么?”
“老爸,你总不希望我才回国就闷死在家吧?好啦,让我跟啦。”
他还能怎样?不理会她的瞎磨功,搂着妻子腰侧往楼下走去。看着妻子白得近透明的容貌,他道:
“不如先去黄大夫那边,你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转。”
“老是令你担心,真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抱歉地说着。
“我说过别再讲这种话了,怎么又说?养好你自己的身体才是正事,真要我开心,就健健康康地活着。”
雹静柔硬是凑了过来成为三人行:
“对啦!妈咪,你的健康是他的幸福,老爸一向口拙,你就自个儿把他难听的话往好的地方去想,那你就会感觉到嫁给这个男人不算太糟糕啦!”
“耿静柔!”真不知她哪来这么多口水!雹雄谦警告了下,不再说话,只伸手指示阿陈、小林两人去暖车。
从计算机档案室内走出一名黑衣劲装的冷艳女子,向来没有情绪呈现的面孔只些微蹙了下眉头。
“师父,您的目标太明显。”
她是耿凝霜,绰号“影子”的美女,在龙焰盟内,权力与耿介桓不分轩轾,两人一明一暗,搭配得天衣无缝,可惜皆无意扛下帮主的令符。
“别再说了,不会有事。”
“老爸,女儿我似乎闻到了什么讯息,你在玩什么花样呀?”耿静柔不放松地追问。
雹雄谦再度警告:
“再问我就把你禁足。”
封住女儿的嘴后,他揽着妻子往门外走去。这些小辈已准备把他当糟老头供着了吗?他耿雄谦可不是保护不了自己妻子的人呀,纵使今日出门会有危险,难道他连应对的能力也没有了吗?这些浑小子!
上车前,他忍不住低首附在妻子耳边问:
“我老了吗?”
她笑出声,迎向丈末有些窘的脸:
“不,我们还有大把岁月要走,怎么可以说老?”她牵住他手,指掌交错:
“好不容易可以牵手一同走,说什么也要走它长长的一段。”
他也笑了,抬高交握的手,眼光转为温柔。牵手?他们是彼此的伴,一辈子的牵手!多么庆幸他们仍有这个机会互相扶持,直到老去。
“是呀,还有好长一段的岁月。我们要活得久一点,可以长命百岁的话,未来还有六十年好过哩!”
两人坐上车,忍不住吻了一下。
他几乎是命令地道:
“你一定要陪我活到长命百岁,不许你比我早死。”
“我一定陪你。”她承诺。如果老天也同意的话。
他搂紧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再三叮咛:
“我不想再独尝寂寞,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让我好好陪你过正常夫妻的生活。”
她微笑,无论如何也愿意用一切去换取他希望的实现,然而世间的不圆满往往比圆满多更多,她只能珍惜着每一分、每一秒。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分别,她更能明白眼前能拥有的,便是幸福,不敢有过多的苛求。
拔况,最艰困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砰!”
像突然响起的春节爆竹声,枪管射出的子弹声响令人很难意会到狙杀的讯息,不过车内的人立即冷静且全神贯注地面对后方来车的挑衅。
雹雄谦将妻子搂在怀中,压低她的身形,一边对坐在对面的女儿吼着:
“别看,把头放在膝盖之间!”
说罢,他伸手掏出怀中的手枪戒备。
前座的小林早已探出窗口,回报了一枪,报告道:
“他们射的是车子下方,攻击的目标应是车轮。”
“那么只是吓我们而已了?”耿雄谦沉吟。
车子快速地穿梭在车子之间,不让对方的企图得逞,然而却也让原本身体就不适的叶蔚湘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干呕了起来。
雹雄谦首先发现,怒火冲天,命令道:
“尽快甩掉他们,回给他们一点颜色看!”
“是!”
小林将半个身子倾出去,阿陈也放慢了车速。以这种方式交锋,就要看谁瞄得准,出手快了。
几声枪响,路上的车辆纷纷避开。他们率先打中了后方来车的车轮,但也没有占太多便宜,不多久,他们的车轮亦中了一枪,阿陈连忙踩煞车,渐渐把车速缓下来。
雹静柔低叫着:
“有一辆车子挡住了那辆车,介桓有派人跟在我们后面吗?”
“静柔,谁允许你抬起头,趴下!”耿雄谦吼。
“没事了啦,老爸!那辆车把杀手们全接走了,看来是同党哩,可是怎么没有再攻打来呢?这是个好机会不是吗?还是他们还想与我们玩得久一点?”耿静柔坐到母亲这一边,直盯着车后的窗口叫着。
雹雄谦没空理会女儿,看敌人已不见踪影,扶妻子下车呼吸新鲜空气。这时,耿介桓的车子才尾随而至。
“师父,我已派人盯住那辆车。为了避免他们发现,所以我没跟太近,也没有帮忙到什么。”耿介桓报告着。之所以没过来援助,自然是相信自己手下的功夫一流,而他要做的工作便是追着线索不放。
“很好——”耿雄谦点头:“虽然你违背了我的命令而毫不愧疚。现在,先给我一辆车送你师母去医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