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情人 第六章
晨光中,狄御明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床沿,低着头,满脸不敢置信。
他盯着自己的手。
他发誓,手中感觉到的,再真实不过。他还能清楚忆起抚过的线条,柔女敕肌肤光滑的触感,一切一切,都像烙在他手心一样。
即使他也很清楚,那是一场梦。
梦中,陶以彤依偎着他,柔顺接受他的轻抚与拥抱,乖得像只小猫,惹人怜爱。
不,不是小女孩般的撒娇,而是一个成熟的女子,年轻而充满诱惑。
几天前在她舞蹈教室发生的事情,至今还历历在目。他被打的脸颊,随着思绪的流动,也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那一巴掌,清楚打断了他们过去的联系,他的梦中、思绪里,再也没有年幼的、哭着找他的陶以彤时时出现--
现在想起来,那防御性的提醒,根本也是一种逃避。他必须不断提醒自己,对于陶以彤的保护欲,是来自于年幼时的连结;他一日当她的大哥哥、保母,就该终生都是,一点邪念都不该有。
然而,他无法控制自己。
舞起来如一把火,焚烧每个人的眼、直烧进心底……
那把烧得他夜里无法安眠的火,又好象重新复燃,开始席卷他的全身。
尤其是回想起那一场场的梦境--这也是他没睡好的原因--有温柔劝慰的、有轻哄的,当然,还有引人遐思的、火热的、激烈的……什么?
激烈的什么?
他手指收起,握紧了拳。在梦中,他与她共舞,在无可避免的肢体碰触、磨蹭中,他越过了自制的临界点,撕扯她的舞衣,尽情探索那从重遇之后,就深深吸引他,让他移不开目光的娇躯……
“老哥,你在发什么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他越来越限制级的回想,狄御明大吃一惊,猛然站了起来。
“你……你……”口才便给的狄御明结巴了,他看着探头进来的弟弟,“你在……你这么早……怎么在这里?”
在外另有住处,很少回来的狄御亮咧嘴一笑,“老妈叫我回来一趟嘛,我拍片到刚刚才收工,干脆直接过来。怎么,你已经起来了,居然赖床?”
“我没有赖床。”狄御明深吸呼几口,努力恢复正常。“叫你回来有什么事?我怎么没听妈说?”
“跟你有关的事。”狄御亮笑咪咪的说,上下打量一下哥哥,“你看起来不太好,又作恶梦?”
懊说什么呢?算是恶梦,还是美梦?
正确来说,该算是春梦……
“我没事。”狄御明甩甩头,回避弟弟研究的眼神,起身往浴室走。
狄御亮还是盯着他,从他果着的上身、仅着睡裤的长腿一路看下来,然后,注意到哥哥的“异状”,有点幸灾乐祸地说:“我的建议是,冲个冷水澡吧。”
砰!浴室门重重的摔上。
十分钟后,他又是冷静内敛,正常如昔的狄御明了。他一下楼,就看见弟弟和母亲同时抬头,望着他。
他的心马上沉下去。
“坐,吃早餐。”狄母简洁下令。
虽然不悦,但狄御明还是安静坐下,面对丰盛的早餐,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案母在他大学时代离异,是标准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夫妻。在事业如日中天之际,两人对彼此的容忍度降到零,终于文明地决定分手。
母亲没有靠名下财产过日,她亲自投身经营公司,在短短几年内,声势与前夫几乎并驾齐驱。当然,她的大儿子狄御明也帮了极大的忙。
面对这样一个并肩作战的女强人,也是自己的母亲,狄御明其实很能察觉她的情绪起伏。
就像现在,他可以清楚感受到,母亲有话对他说,而且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孙董的大女儿从美国念完书回来了,想要介绍给你,我对孙董说,你现在有女朋友。”狄母喝着咖啡,一面简单俐落的说,锐利的眼眸直盯着他。“说到女友,最近都没看到丁臂,怎么回事?”
“喔,我们公司忙,很多新的大案子进来,小臂姊就……”狄御亮代答。
“我有问你吗?”狄母冷冷一眼扫过去,狄御亮乖乖噤声。
狄御明低头,模糊咕哝两句当作回答,开始大口吃面包,想混过去。
可惜他母亲一点也不买帐。
“你最近对国标舞有兴趣?”狄母简直像情报局长,坐拥无数的资源,对儿子动向了如指掌。“不回答?好,我也不用绕圈子说话了,找一天把彤彤带回来吃个饭吧。”
狄御明心一惊,先斜眼冷冷睨了有打小报告嫌疑的弟弟一眼,然后视线投向母亲,试图解释。
“妈,我并没有--”
狄母拾起手,打断他的解释。“我没有说你们有什么,只是叫你带她回来吃个饭而已,我想看看她。”
“她又不是我的谁,为什么要我“带”她回来?”狄御明耐心地解释。“彤彤和御亮才是……才有交情,妈,你想看她,该叫御亮去找她。”
“没有,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只是小时候到现在的朋友而已。”狄御亮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如果我的朋友都要请回家吃饭,那不如在门口摆个流水席算了!”
这次,是母亲和哥哥一起瞄他一眼。
“奇怪,你们如果不要我讲话,干嘛叫我回来?”狄御亮忍不住鞍起冤来。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人约到了,记得跟江秘书说一声,安排时间大家吃个饭。”
说人人到,她母亲的得力助手、贴身秘书江小姐已经出现在门口,代表开会时间到了。
待他母亲离去后,狄御明立刻对弟弟开炮,“你跟妈妈胡说了什么?为什么她要看彤彤?”
狄御亮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包,一面喝牛女乃,故意装作面无表情。
不过,做哥哥的不可能忽略掉他眉目之间那股促狭笑意。
狄御明眯起眼,又是那种可以让人发抖的冰冷眼神。
一秒,两秒……
“不要那样瞪我,我招了可以吧!”果不其然,不到五秒钟,狄御亮就投降了。“你也不能全怪别人,是母后听说你最近跟辣妹有来往,她有点讶异……因为你的品味,一向偏爱事业有成的气质熟女,所以她怀疑是我介绍给你的,就抓我回来问嘛,我也只好说实话啊!”
狄御明听得很不服,“你一天到晚跟女明星、模特儿鬼混,不是上报就是上八卦杂志,妈都没说话,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就有人去打小报告?说!是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我会那么没义气吗?”虽是这么说,狄御亮年轻英俊的脸上,还是有一抹很隐讳的诡笑,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狄御明知道再问也没用,他弟弟狡猾得很。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根本不在弟弟身上,而是在他那意志如钢铁般坚定,不让须眉的母亲身上。
皱着眉,他开始沉思。
懊怎么解释呢?还是真的把陶以彤请来吃顿饭,让他母亲自己看清楚,他和以彤之间,根本没什么?
真的“根本没什么”吗?那么,几乎夜夜出现的梦,越来越香艳火辣的情节……和他不时想起她、每逃诩想去看看她以确定没事的种种征兆,又算什么呢?
狄御亮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小小声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老哥。”他若有所思地说,“你跟妈妈……越来越像了。”
“什么意思?”
“就是……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冷血,但其实很关心,只是表达方式却很迂回。”狄御亮笑咪咪地说。“人生何必这样呢,多辛苦啊,想谁就去找谁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把弟弟太过明显的暗示给刻意忽略掉,狄御明耸耸肩,开始看报纸,顺便转移话题。“你们公司什么时候会闲一点?我好象很久没见到丁臂了。”
“你自己的女友忙不忙,还要问别人才知道?拜托,男朋友做到像你这样,不被甩就太没天理啦!”
狄御明真的被甩了。
这算不算应了狄御亮的诅咒,天理昭彰?
陶以彤翻着手上的杂志,只是匆匆扫过那些耸动煽情的文字,目光便停留在那几张跨页的大照片上。
一张是几个月前,狄御明陪同丁臂参加什么影展开幕,被拍到的照片。
男的俊挺,女的优雅,堪称郎才女貌。
不过照片中间,被美编很坏心地加了一道闪电劈过,旁边还有血红的大字,清清楚楚地告诉看不懂照片的读者--“讯海科技”副执行长与“浩瀚”广告的总监,关系破局!
底下则是几张连续照片,一看就知道是偷拍:光线晦暗、红外线长镜头拍出勉强可辨的人影。
狄御明出现在舞蹈教室门口、狄御明和陶以彤交谈、狄御明步出舞蹈教室
陶以彤握着杂志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样?
“陶老师,你和狄副座是不是真的在交往?”开口的是负责提供她阅读材料的周刊记者,语气急切地询问:“你要不要接受我们专访?一个小时就好,怎么样?”
她还在发呆。“这个……怎么会……”
“狄副座最近常在这里出现,我上次采访焦董的时候,有亲眼看到狄先生喔。”记者开始语带威胁了,“我可是什么都没说,要不然,你早就被其它媒体追到无路可逃了。”
“这叫什么都没说?”陶以彤的眼睛还是盯着那篇报导,不敢置信。
“我们只有刊照片,写得也很客气啦!陶老师,你就让我们专访,讲一下和狄副座交往的经过,总比面对一大堆电子、平面媒体,被拷问质疑来得好吧!”
记者不断鼓吹,陶以彤却怎样也无法正常思考。
他……和丁臂真的分手了?
是因为她吗?
可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她也叫他不要再来了,表达得这么明显,还会有什么问题呢?
至于,她自己辗转难眠时的混乱心绪,并没有任何人知道啊!
他是个成熟、英俊的男人。
他关心她,几乎蛮横地想要保护她。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这一切是小时候的延伸,还是……别的?
在狄御明眼中,她应该永远是个无助、爱哭、爱撒娇的麻烦精……
“陶老师?陶老师?”记者等了半天没响应,开始不耐烦了。“你到底要不要接受我们采访?”
“她不要。”一道低沉的嗓音加进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开口的人,便是周刊报导中的男主角。
记者眼中立刻闪烁嗜血的光芒,他抓起相机--
“你要是敢拍,我就一定告到底。”狄御明大步走进来,英俊如雕像的脸上,有着低调却非常肃杀的威胁。“我不是艺人,不吃你们这一套,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没有人在被如此冰冷的恐吓之后,还敢我行我素的。那位记者倒退了一步,果然不敢妄动。
“你可以走了。”狄御明做个手势,清楚下达逐客令。-
“狄副座,不用这样吧,两位如果不介意,其实可以一起接受访问,我们会写好一点……”
这次狄御明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是冷冷看着他,看到他四肢发凉,全身寒毛都站起来,最后只能逃之夭夭。
陶以彤本来想说几句话缓和气氛,但是看到狄御明冷硬的神色,她就把话都吞回肚子里去了,还一面骂自己没用--
明明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还这么怕他,她又不是小阿子!
她已经不是了!
“为什么让他进来?”狄御明浓眉皱得紧紧的,满脸不赞同。“你也太不小心了,谁都可以登堂入室?”
“我这里是舞蹈教室,想学舞的都能来啊……”她微弱地辩解着。
“他看起来像是想学舞的样子吗?”他的声调提高了些。
“那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想来学舞的样子。”结果还不是进来了?
她讲出口之后就后悔了,因为他的脸色更加阴霾四布。
“我和其它人一样?都只是可能来学舞的人?”狄御明跨前一步,高大身躯带来熟悉的压迫感,让她全身都绷紧。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的脚又会抽筋。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陶以彤感觉得到自己的慌乱,往后想退开,却差点绊到椅子,踉跄了一下。
她可是学舞多年的舞者,肢体动作灵活优雅,却老是在他面前出丑!
“小心一点好不好?”他在她几乎跌倒的前一刻,准确无误地拉住她,好象能够预测她何时会出事似的。
要不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身上的话,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但陶以彤只觉得挫败。
她一肩担起照顾家计的责任、供自己念完大学,现在收的学生从老到少都有,怎么说也算是小有成就了,就只有在狄御明面前,马上就会变回没用的小女生,要他时时刻刻照顾。
狄御明抓住她后,就没有放手。
“除了这个记者,有没有别人来烦你?”他把她拉近了些,对她微微的挣扎皱眉。“你为什么一直想跑?跟我好好说两句话不行吗?”
“我要热身,换衣服……”她还是徒劳无功地扭着。
“站好!”多年不曾用过的专制命令语气,今日重现江湖,狄御明不悦的喝令。
丙然,陶以彤像是被制约般,乖乖站着不敢再动。
一面骂自己没用,为什么就这么听话?
两人站得好近,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上次的亲昵记忆又重新鲜活起来,仿佛唤醒了她的全身。
那温暖的怀抱,坚硬的胸膛、手臂……仿佛是她专属的座位,把她呵护在怀中,好象什么都不必担心、不用面对了,只要像小猫一样赖着他就可以……
没有这么好吧,只要是美得像梦境的事情,都不会是真的--就像她的童年--会在一瞬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结束。
奇怪,为什么想到这里,鼻子开始有些发酸?不是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时间、也不容许自己自怜了吗?
她低着头,不敢让他发现。
可是狄御明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他开始自责。“我不是故意要吼你……只是你老是想逃开的样子,实在……唉,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不要用那么温和的语气安抚,陶以彤就不会这样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
当她连眼眶都热了的时候,狄御明史无前例地紧张起来了。
又不是没看过她哭,但一见到她的眼泪,那种习惯性的焦虑、胸口熟悉的刺痛又立刻排山倒海而来。
以前小时候,他不会分辨所谓的“心疼”是什么感受,而此刻,狄御明清清楚楚的察觉了。
“我没有要骂你……”看着她越来越低的头,他终于放弃内心交战挣扎,伸手将她带进怀中。“没事了,不要哭。”
不哄还好,一哄之下,她的眼泪更是止不住。
仿佛流浪已久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她在他怀中,抽泣了起来。
多年来,不得不压抑的小女孩爱娇,又重新一点一滴地慢慢苏醒。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不会再骂你了。”哄她还真不是太生疏的感觉,毕竟他们之间的连结,从好多好多年前就开始了……
此刻不再是梦境,温暖柔软的身躯拥在怀中,狄御明一面熟练地拍抚着她,一面无声地叹了一口满足的气。
待抽噎慢慢舒缓下来后,陶以彤开始觉得困窘。
可是,狄御明还是抱得那么紧……
她不敢再乱挣扎,怕又被他斥责,只得小心翼翼地问:“嗯……可不可以……放开一下?”
“嘘。”他似铁条般的双臂又紧了紧。
“嘘”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不放手?
难道他不知道,像这样的温柔拥抱,几乎可以让人融化吗?
问题是,把她多年来的武装融化了,以后,她该怎么重新独自面对辛苦的一切?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他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
“你真的长大了。”
那略带沙哑的磁性声音,以及相拥问逐渐升高的体温,两人密密相贴的私密亲昵,都清清楚楚为这句话下了批注。
那是纯男性的赞扬,针对一个女人。
陶以彤诧异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入一双含笑并带点无奈的俊眸。
罢被泪水洗过的圆圆眼睛很清亮,鼻头红红的,柔软的甜唇微微轻启,是讶异的弧度。
可爱得令人心疼。
狄御明绝对不是个圣人,面对如此美食,没有人能够抗拒,所以他低下头轻尝。
舌尖触到的,除了她的甜女敕柔软之外,还有一丝丝眼泪的苦涩,混合起来,是令人疯狂的滋味。
他的轻尝很快转成深吮,霸气而直接地,勒索着她的响应。
“嗯……”带点诧异的轻吟,更是火上加油。
此情此景,在梦中仿佛演练过无数次。他拥得更紧了,那窈窕玲珑,曲线起伏,让所有正常男人都为之疯狂的娇躯,柔若无骨地贴紧他刚硬而亢奋的身体。
他的大手滑到她腰际,然后扣住,仿佛共舞般,她的上身微微后倾,弓成美丽的弧线,两人的气息都急促了,交织成忘情的旋律。
擦枪走火的吻,缠绵了好久才结束。她把滚烫的脸埋在他的颈侧,震惊、昏眩、迷乱、……种种情绪思路全部绞成一团,陶以彤就像是刚刚练完一个又一个的森巴Roll,转得自己都头晕了。
门口传来对讲机的刺耳响声,表示上课的学生已经来了,正在按铃;陶以彤就像在迷雾中被泼了一身冷水,立刻惊醒了。
“我……我要上课了。”刚刚还柔若无骨的身躯,在一秒钟之内,立刻绷紧;她推开还沉浸在温柔激情里的狄御明。
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陶以彤低头就想逃,不过,才逃开两步,又被捉住了。
“彤彤。”狄御明的嗓音还是带点性感的沙哑。“你晚上的课到几点?结束之后,我来找你。”
语气多么专制而绝对!陶以彤觉得被他肆虐过的唇,正火辣辣发着烫,身体微微颤抖着。“今天……会上到满晚的……”
“几点?”狄御明不容拒绝地要求个答案。“还是你上完了,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的专线跟手机,你应该都知道吧。”
“为什么要这样?”她略仰着头,困扰地问:“你和丁小姐真的分手了吗?是不是因为上次来这边被拍到……”
狄御明伸出手,轻轻抚按住她吐出疑惑的女敕唇,然后,给了她一个“乖乖照做,不要多问”的眼神之后,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