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拒絕 第十章
一連兩天,關紅神色恍惚得令人憂心,她若不是整天待在房間里,就是坐在門廊前,傻愣的盯著院里的任一株花木,瞧得專注又失神。
冷蒼岳委實是擔心死了,她該是樂觀又笑口常開的爽朗女人,可她這兩天卻是魂不守舍得讓人覺得飄忽。好像她人是在保山沒錯,可心魂,早已經不知蕩到哪兒去了。
是他那天說的話真的太重了?!
「小辦。」好不容易,冷蒼岳退著了她一個人又孤零零的坐在門廊前。有時,她窩在房里,任由他在門外叫喊,也是靜靜的說著她病了,不肯開門。
而且,她也不再煮她一向愛極了的咖啡喝,這簡直是讓他苦惱不已。
「小辦?」冷蒼岳又再喚了一聲。
只見關紅面無表情的凝視著前方,可眸中卻是無神又怔愣的茫然神采,而且,她也沒听見他的輕喚。
「小辦。」踱近了些,冷蒼岳蹲在她身旁,見她仍是一動也不動,不覺伸手輕推了下她,「你發什麼呆?」
他的話。關紅沒听見,但他的踫觸,她感受到了,直生生的打了個顫,側臉尋向他的探索。
「啥?」她的回答有著明顯的遲疑,很勉強、很不情願。
冷蒼岳心中有著心疼,「你在想什麼?」
想回家,想爸爸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想小緹跟冷大哥還好嗎?想……他。
「我要回家。」關紅月兌口說道。
她又來了!
听見她這兩天一開口就是千篇一律的這幾個字,冷蒼岳沒來由得就又惱起火來了。回家、回家,她淨是鬧著要回家,但是,他怎麼可以放她走呢?他怎麼能!
豎眉一攏,冷蒼岳嗓門陰沉得很迫人,「不準。」
這答案在關紅意料之中,她沒啥驚訝,但是,她今天卻不想像昨天那樣,很沮喪的接受這個否決的答案。
經過了前一次的逃開,她知道在這里,若她想離家,除了身上要有防患未然的錢財外,還得要有個伴,因為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在這地幅廣闊的地方,落單的人都是弱者,不管是防有惡心的人,或是防夜里讓人心驚膽喪的鬼。
但是,她的要求都被他駁回了。
他叫人早晚盯著她,不準她回家,也不肯給她錢雇請交通工具,更不肯善心大發的送她回家。偏夫子老早就帶著錫南回騰龍寨去了,留在這里的人,她沒認識幾個,應該說,有這種能力幫她忙的沒半個人,她真的是求助無門了。
可是再待下去,她會被自己的頹喪與絕望給磨光了僅剩的一點自尊。
必紅黯然低嘆,「為什麼你硬就是要留下我?」為什麼不放開手,讓她離開他?他又不愛她。
一想到這,她的心又酸了。
執著的心選擇的是不顧一切的愛上他,可是他忽冷忽熱的相待,卻讓她由渴望的期盼逐漸轉為心灰意冷。
「你為什麼不讓我走?」關紅再問一次,這對兩個人都比較好,不是嗎?
冷蒼岳知道為什麼,但是他說不出口,明明心里已經答案躍現,他卻是將它給抑在自己發緊的喉嚨里。
「我不知道。」他恨恨的說著,恨自己那麼不小心的愛上她,卻又存心掛紀著往日仇怨的點點滴滴,雖知不是她的錯,他卻是任自己很殘忍的折磨著她的柔情對待,也折磨著自己的心,雖然如今的關家已經……
想到了關田則跟關理治的下場,冷蒼岳的心里五味雜陳,給予他仇恨的人都已去了,他再怎麼有憤怒或是遺憾也是枉然。
但是,他卻始終保持著與小辦之間的鴻溝,雖然放不開她的人,但是私心里,他卻是時時刻刻的處在恐慌中,怕的是,他終究會留不住她,這個被人捧在手心疼愛的千金大小姐。
「讓我走吧,阿岳。」兩天來,關紅第一次平心靜氣的對他說話。
「你一心想離開這里,你想去哪里?」一想到她執意要離開他,冷蒼岳的心里就靜不下來。
「想去哪里?」她唇畔浮起一抹惆悵的苦澀,「還能去哪里?回四川,回家呀!那才是我該屬的地方,不是嗎?」
「回家、回家,你滿腦子就是想這個,你現今哪還有家可回。」驀然發怒,他月兌口就吼了出來,「如今,你已經沒家了。」除了這里,除了他懷里,她是休想再尋覓到另一處歇腳處。
但他的話卻讓關紅倏然心驚,「什麼意思?」
沒有家可回了?!不會是……
她心中冒起了一陣又一陣驚懼的冷汗,「你們對我爸爸他們怎麼了?你們怎麼對他……你們……殺了他?」還有大哥、小扮他們呢?
她的指控與害怕令冷蒼岳失了所有的警覺性,眉峰怒蜂,他冷冷的瞪視著她。
「哼,殺他,這種事還輪不到我們出手,關田則他們是作惡多端,活該。」
「我爸他們到底怎麼了?」一生整天來的意氣消沉,關紅猛地扯住他的手臂,「你們到底將我爸爸怎麼啦?他年紀已經那麼大了,他……你們怎麼那麼殘忍?他只是個垂暮的老人呀,你們還不放過他……你們究竟怎麼對待他們?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字字泣血般的指責仿佛利刃般的刺進冷蒼岳的心窩里,她竟是以這種心態看他,將他看成豬狗不如的小人。
「死了、死了,全都死光了。」他勃然大怒的月兌口道。
錯愕不已的關紅愣了幾秒,不敢相信自己听見的。
「死了?死了?」
「是的,全都死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們的下場嗎?我現在告訴你,他們全都死了。」
「不……不……不!」關紅駭著雙眼,不敢置信的一再往後退,「我要回四川。」她旋身就要沖出去。
冷蒼岳自身後一把牢牢的攫住她。
「放開我,讓我回去,放開我、放開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讓我走,讓我走……」她哭了,哭得驚逃詔地,哭得——耗去了她最後一絲自尊。
冷蒼岳完完全全的慌亂了手腳,常常見小辦噙著淚水、漾著淚光,但在他眼前,她卻始終是控制著,很少讓它真的滑下來,這是第一次見她不顧形象的哭出聲來,而且一哭就哭得摧心搗肺的,那麼傷心難過得讓人心疼。
「小辦?」伴著她熱灑的淚,他的心像是也溢出血來,酸著眼鼻,他將她摟進懷里。
他真是他媽的混帳,竟然這麼直截了當的告訴小辦她爸爸、哥哥的下場,夫子走時不是交代過了,叫他若逼不得已時,要口氣和緩的告訴她,千萬別刺激她,結果,夫子的話,他全都給忘得一干二淨了。
如今見她傷心欲絕的哭得像個淚人兒,他心里真的是很不好受,非常、非常的不好受。
「小辦,別哭了。」冷蒼岳輕柔的拍著她的肩背,口氣低緩的勸哄著。
可關紅半絲都沒有稍減或停頓的意思,只是一個勁兒的嚷著要回家,而且手腳掙扎的動作愈見狂烈。
冷蒼岳勸了半天,竟無法唉回她清醒的神智,還快箝制不住她欲掙月兌的身軀,實在是無法可想之下,冷蒼岳倏然牙根一咬,大手一揚,迅速一掌擊暈了她。
悶吭一聲,關紅軟軟的偎進冷蒼岳早已準備好的雙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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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辦哪,這飯你怎麼沒踫呢?」看見桌上原封未動的飯菜,桂嬸又氣又心疼的責罵著她,「啊這人沒吃飯怎麼行,會沒有力氣的。」
沒有力氣?如今,她要力氣做什麼?再怎麼有力氣,她也逃不出這個充滿傷心的監牢,關紅暗忖道。
「你整逃詡在發呆,不吃也不動,我們都很擔心……」
是嗎?他也在擔心?
但她不要他的擔心,她什麼都不要了,只要他善良的放她走,她會立即的消失在他眼前,獨自一個人,尋個地方好好的療傷。
不聞不問的,關紅任由桂嬸一個人吱吱喳喳的東扯西念的,逕自游走于自己漫無邊境的思緒里。
而冷蒼岳走進來時,將這一幕攝入眼底,眼神不禁一黯。
「桂嬸,你先出去。」
「可是……」桂嬸實在是不怎麼贊同的瞪著那桌子的飯菜。
「沒關系,我會勸她吃飯的。」雖然是跟桂嬸說著話,冷蒼岳的眼神卻是離不開的凝視著關紅。
小辦變了,雖跟前兩天一樣,常常一個人呆坐在窗邊,大而無神的眼楮滯凝著虛渺的前方,但那時,她的眼中漾著的是悲傷與難過,而如今,她失魂落魄的臉上卻是有著濃濃的悲哀與絕望。
而且,就這麼一坐坐上個大半天的,像個石雕人像一樣。
望著她眼底那抹脆弱,冷蒼岳見了實在是舍不得,但是,話都已經說出口了,這是怎麼也挽不回的事情了。
「小辦,你別這麼虐待自己的身體了,你已經一整天滴水未進了。」想到了她以往的食欲及偶爾下廚的喜悅神色,冷蒼岳多盼望將時間拉回那個時候。
只要小辦再提起精神來,她端出來的任何怪東西,他一宴請不說的吃個精光。
「我爸爸他們到底怎麼了?」驀然開口,關紅低啞的嗓音卻是平板無波得讓人心驚。
「這……」冷蒼岳不知道該不該向她供出所有的實情。
「我要知道經過。」關紅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了,她完完全全的沒個定心的力氣來穩住自己飄散的心緒。
打一開始,她便早已經有了心理預備,惹火了騰龍寨的幾個大頭,小扮的下場鐵定不會好看到哪里去,但爸爸、大哥呢?
淚水又逐漸的濕濡了關紅的眼睫,雖然爸爸是個受人指控的暴君,可他是她爸爸,她愛他呀,還有大哥呢?
她必須知道一切的事情經過,這是他欠她的最後一件事了吧!
「既然你都已經明白的告訴我關家的男人全死光了,那他們是怎麼死的,也沒什麼好保密了吧。」閉上眼,兩行清淚靜靜的順著蒼白的頰畔滑了下來。
長嘆一聲,冷蒼岳已然沒有半絲猶豫。
「我們趕到的時候,你爸爸他……早已經死了,他撞見了自己的情婦給他扣了頂大綠帽,一氣之下跟那個奸夫打了起來,被人家給一槍斃了命,連听到聲音趕到的關理強也讓對方給斃了。那對狗男女兒奸情敗露,又殺了兩個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搜光了屋子里所有值錢的東西,然後一把火燒光了那幢大屋。」他輕聲細語,不敢讓語氣有半絲上揚的波動。
爸爸跟大哥就這麼丟了命!為了這麼無妄的理由?
「我小扮呢?」關紅強忍住心中里痛的再問道。
「關理治他還沒回到宜賓縣就惹上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是個軍師包養在外的情婦,結果被人捉奸在床,那軍師一氣之下囑人閹了他,並將他的雙腿打斷,然後將他丟到大街上,像條狗一樣,被以往吃過他虧的人看熱鬧似的嘲諷及虐待,他的精神變得有些異常,當我到了那里時……」冷蒼岳停了下來,小辦的臉色好令人擔心。
「怎麼樣?」她心中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情緒,這些都是命,她認了,爸爸跟哥哥們,他們都是咎由自取的。
想到了自己心頭的定論,關紅的身子開始抖了起來,上帝,她在想些什麼?她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批判他們呢?他們是她的父兄,是她的家人耶!
「我小扮他怎麼樣了?」咬緊牙,她讓自己問出口。
「他跳水了,我們趕到那里時,他們才剛將他的尸首給撈起來。」
必家,就這麼絕了後!長長的嘆了口氣,關紅臉色慘青得讓人駭怕。
「他們的後事?」
「都處理好了。」言簡意賅的,冷蒼岳直著聲音說了,「碑、墓地什麼的,我們都已經弄好了。」
當初他也是有著不甘心,仇,他沒有報到,人,卻他媽的要他們來善後。但是大哥一句話下來,他當時只能悶不吭聲的斂去了心中的仇恨,畢竟大哥說的也沒錯,人死都死了,過去的恩恩怨怨也只能一筆勾銷了。
雖然給予他仇恨的人雖然已不在了,可是這余下的情絲糾結……
沉寂的盯著關紅,冷蒼岳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或是還能說些什麼。
「小辦,我……」他難以啟口,因為他連自己想說什麼都還搞不清楚。
但是關紅只是帶著淒楚的扯著唇瓣,給了他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
他還想再對她說什麼?如今,爸爸死了、大哥死了、小扮也死了、家被燒了,她還有什麼?連女人家唯一該保留給丈夫的,她也沒了,她是什麼都沒了。
「關家的男人都已經死盡了,而你,也已經睡過了關家的女兒,我們關家欠你的也該算還清了。」一字一字的絞著帶血的自尊,關紅的面色死寂不見波動,「事到如今,可以放我走了吧!」她想遠遠的避開這里、避開他,否則,失了自尊的她會連最後一絲的生存也拋之一空了。
清楚的瞧進她眼中的決絕,冷蒼岳猛地窒住了氣。
他急了,將神色寂然的她摟進懷里,「不準你再提半字要離開我的話,不準,你听見沒?不準,我們明天就離開保山回騰沖去,等我們一回到騰龍寨,我就娶你。」他忍不住的月兌口就說,「你哪兒也不準去,我要娶你,你必須嫁給我。」
必紅傻了。
望著她怔忡的模樣,冷蒼岳一顆心卻突地全定了下來,所有的不安與焦灼都在這一秒鐘消失了。
對啊!他這些日子在磨蹭著什麼?小辦是小辦,關家那些人是他們,盡避那些人已經全不在這個世上了,盡是他們在他的記憶里是個惡夢,但小辦,她一直是他藏在心底最美的一個幻夢啊。
冷蒼岳知道,他一直清楚的知道自己對關紅的萬分不舍、萬分難棄,但是,無論他怎麼用盡心思去抗拒,她的一顰一笑卻是那麼刻刻秒秒的牽緊著他的心魂,這卻是始料未及的。
如今,她已是他的人了,他萬是不能放開她、任她離開自己了。
寧願留著神情蕭索的她晃動在眼前,讓他耗盡余生去挑起她的精神奕奕,卻是無法眼睜睜的讓她離去,一想到見不著她的日子,這比殺了他更令他心。
輕輕的嘆了口氣,冷蒼岳將身子往床榻斜倚,懷中帶著她抗拒的身子。
必紅的腦子仍完全的渾渾噩噩,嫁他?他剛剛是這麼說的嗎?
「從了我,你得……」
「從了你?」終于,她有些清醒了,「你說什麼?」
冷蒼岳一個翻轉,將措手不及的她給壓進床墊,再用自己的身子覆上,很霸道的制箝住她的四肢,佔據著她的全身。在她忍無可忍的再度扭起身子時,他重重的發出一聲不耐的氣息,猛然俯身的強行吻住她慌張失措卻無處可逃的吻。
「你剛剛默許的。」
必紅的哀傷仍在,但是,他這番突如其來的攻勢卻讓她整個傻住了,大個兒究竟在搞什麼鬼?她還在哀悼父兄的死訊,他就這麼惡狠狠的吻住了她,揚言要娶她。
他要娶她?!
「我……」對呀,她剛剛的確沒有將話丟回他的臉上,可是,那是因為她被他的話給嚇到了啊,「可是,我也沒有應好呀!」
「你也沒有應不好啊!」話剛落定,冷蒼岳又強悍的封住了她抗議的唇,強行讓更深的蔓延到相疊的兩個身軀里。
「我……」支吾的又怔在那兒,關紅逐漸發起自個兒的火來了。
又不是不曾被他吻過,也不是……呃,第一次被他這麼充滿佔有欲的強壓在他身下肆意歡愛,怎麼自己……
仿佛在剎那間,關紅的腦海中已經將所有的喜怒哀樂全都給忘得一干二淨,整顆心里只剩下他的吻。
真該死的,她是中了什麼邪不成?
難得的咒了句粗話,關紅的眼淚又悄悄的涌了上來,他說要娶她?!
「你什麼?」冷蒼岳得意洋洋的望著她難得的結巴。
「我……」該死的男人。
「說啊!」他的眼神更是犯妄得讓人生氣。
想想,關紅恨不甘心的嘟起了被他吻得紅艷的唇,「小人,我只不過是一時忘了。」
「忘了什麼?」
「忘了拒絕你。」淌下淚的晶亮麗眸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你再來一次好不好?」這一次,當他再開口說出那擾亂她心緒的話時,她要重拾女人的矜持,驕傲的將拒絕往他臉上甩過去,她絕絕對對不會給這個該死的大個兒有好答案。
「再來一次?」邪邪一笑,冷蒼岳發著熱氣,沉沉的疊在她身上的身軀動了動,「你是說這個?」
「老天!」關紅猛地窒住了氣息,他該不會是想……
「那,這個?」他傾身隔著衣衫,在她起伏劇烈的胸上印下一吻。
細致粉臉霎時紅得像顆爛番茄,關紅用力的抽了口氣,卻是怎麼也推不開他。
「還是這個?」冷蒼岳又用他燙人的身子妄想燃燒她的身子。
「別……這……樣!」老天,她快被他的攻擊給弄得喘不過氣來了。
「那,這個?」雙手強壓著她的手,他的唇開始往下移動。
「唉呀!不……是啦!」
在灼燙燃焚的波濤中,兩個熱騰膽的身子翻滾、融化在彼此懷中。
直到激情過後、燃盡,冷蒼岳癱在關紅身上,一動也不動的不肯放松對她的箝制。
「你……」
實在是困極,冷蒼岳輕輕的在她頰邊落下一吻,「睡吧,女人,我們明天又要開始趕路了。」
听話的就著他溫暖又安全的懷里,緊閉上疲累的眼,臨入睡夢,關紅倏地想起——
她還是忘了拒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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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