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種子 第四章
「你們要做什麼?」冷冷的聲音平板的沒啥起伏,畢綠一雙眼楮冷厲的瞪著白維霖。
懊端端的聚了一群人到這里,個個表情都怪里怪氣的詭異,還將半死不活的白維霖給拖了過來,他們打的到底是什麼鬼主意?
「送死啊!」盡避是氣息微弱,白維霖還是很半調子的搶了話說。
送死?畢綠輕哼了一聲,「我這兒沒賣草席。」
「放心,我也還沒死透。」
有些氣結的瞪視著白維霖,畢綠的臉色倏地一沉,森冷的涼了起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半死人,講話都有氣無力的,偏還有多余的精神跟她回嘴。
「那等你死透再說。」倏地旋過身,她不怎麼想理會他們了,「快點下山,我這里不收廢人。」
幾道輕笑逸了出來,白維霖沮喪的嘆了聲氣,但見到幾個兄弟臉上的同情與譏笑,不自覺地又涌起了冒險犯難的精神。
「你不想親眼看著我死嗎?」輕輕的打趣聲自她身後趕了過來,「你似乎挺怨恨我的。」
「那又如何?」
「所以啦,我決定如你的願,看能不能死在你面前。」白維霖吊兒郎當的說,一點兒也不像是受重傷的人。
「我不髒了我的眼。」
畢綠的堅持讓白維霖氣餒的皺起了濃眉,下意識的睨了眼一直在旁觀看的樸泰修,看到了他眼里的戲謔之意。
「你是樸泰修。」白維霖直截了當的叫出他的名字。
「對。」樸泰修沒有非常訝異,因為以騰龍寨的威名,若他們沒有打听到他的存在那才叫作意外。
「我是白維霖。」
「我知道。」樸泰修笑了,笑得還挺開懷的,有人在他眼前踫了個軟釘子,他可是不會放棄能笑個幾聲的機會。
「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收留我?」一早就被顛簸不平穩的車架給馱上山,再加上身體仍處于極虛弱的狀態,以及先先前跟畢綠明來暗去的斗氣,白維霖講起話來已經有些有氣無力了。
「這……」笑容仍留在臉上,樸泰修沒有半絲猶豫的眼神投向正直往木屋走去的畢綠,「抱歉,你們得問問她。」雖然他是這房子的主人,但畢綠也有一半的決定權,只不知她同不同意他們這個要求。
像是腦袋後頭長了雙眼楮,也像是有對順風耳似的,畢綠不待白維霖開口詢問,就已經冷冷的開口駁斥。
「休想,請回。」
早就知道自己此行極有可能會鎩羽而歸,但當真的被她親口拒絕了,白維霖的心情仍是陡地降到了谷底。
「畢綠,希望你能答應我們這個不情之請。」直接指名道姓的,冷蒼昊低沉的嗓音留住了畢綠的腳步,他的眼光早一步的先徵詢過樸泰修,由樸泰修禮貌卻帶著抱歉的眼神中得知,問題的癥結在畢綠身上,若她不肯點頭應允讓白維霖留在這兒休養,樸泰修再怎麼願意收留白維霖也是枉然的。
「為什麼?」畢綠頭也不回的道。
「因為他需要你。」冷蒼昊坦言不諱。
「哦,是嗎?」畢綠連浮在唇畔的笑容也是苦澀,帶著譏諷,「那真是太不幸了,可惜我不需要他。」
她的態度非常的堅決,強硬的拒絕口吻讓冷蒼昊他們不由得感到腦袋瓜子陣陣發著痛,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又不能使用暴力或是脅迫,因為他們有求于她,所以她是佔上風的人,偏她又是個固執得讓人萬分頭痛的女人,而且軟硬都不吃的倔模樣。
听了她的話後,體力有些不濟的白維霖頹然的差一點又想暈了過去。
「唉,自找罪受,怪不了誰。」他哀憐著自己身價陡跌的窘境。
早在大理時,當白維霖半醒半睡的提議要到畢綠這里來養病時,冷蒼昊他們沒有一個人是贊成的,不是因為不放心任他一個人住到大夫家,而是因為以畢綠那執拗的性子,她根本就不可能會接納白維霖。
但白維霖雖然精神不濟,卻很堅持的要他們送他過來,因為他自己也是個醫術高超的大夫,就那幾天,他已經很清楚畢綠的那兩手,若是希望他的傷能好得快又不多受折磨的話,纏上她準沒錯;況且,若有耐心守株待兔的話,這兒還有著醫術不輸他們兩人卻行蹤飄忽的樸泰修。
那重要的一點是,他要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每每接近像只刺蝟般的她,竟然會產生那股陌生的憐惜與不舍。
老天爺,憐惜與不舍甚至于是心疼!他對她耶!一個似乎不是那麼恨他入骨的冰霜小美人?
「畢綠小姐,求求你醫治白大哥。」楚楚可憐的輕柔嗓子驀然響起,關緹溢滿哀求的眼眸誠心的凝望著畢綠。
差幾步路就到了木屋的門口,但是畢綠就杵在那兒,沒有走進去,也沒有回過身去直視關緹。
若是她沒搞錯,這個站在冷蒼昊的身前,被他以雙手環護著的女人,應該就是冷蒼昊疼之若命的妻子了,听說白維霖也是因為要救她才會差一點送命,對于這一點,畢綠倒真是有些吃驚得很。
白維霖會為了個女人差一點送命?!他這個薄幸的多情種子?!殺了她,她也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為什麼要將他送到這里?」側身對著關緹,畢綠的口氣硬不下去。
沒辦法,這關緹仿佛就像個易受傷害的嬌柔女圭女圭,沒有人會狠得下心對她提高嗓門,難怪冷蒼昊對她有那麼濃烈的保護欲。
必緹偷偷的看了龍毅夫一眼,他回了她一笑,鼓勵又贊賞似的朝她微點了點頭,關緹這才小心翼翼的憋著氣,緊張的將話說出來。
「因為白大哥的傷勢還很嚴重,因為我們就要回騰沖了,因為不放心白大哥沒人照顧,因為你是個好心的人,因為我們是很誠心的拜托你。」她說得熱淚又開始盈眶回旋,甚至有一顆不听話的淚珠順頰滑落下來,「因為白大哥是為了要救我才會受了傷,所以我要白大哥快一點兒好起來。」哽咽著嗓音,她將嬌弱的身子給偎進冷蒼昊的懷里。
冷蒼昊回想他們幾個人在得知白維霖的決定時紛紛勸他打消念頭,但是,誰料得到白維霖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個固執透頂的牛,也不管畢綠看他時就像是在看什麼下三流的卑賤生物,只丟下一句話︰他只要畢綠的親手照顧。
只要畢綠的親手照拂!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無疑像個響天雷似的將他們給震得人仰馬翻,個個都忍不住鎖起愁眉來了。
白大叔這一關好過,因為兒子若能完全健按,況且又能得到女華佗的親手照料,幾天不見又有什麼關系,反正兒子以往也是經年累月的不在家,他們尚可以忍,兒子的命排第一位。
但是,最重要的一關,是問題的關鍵人物——畢綠!
除非天下紅雨,否則想讓她收留白,那幾乎是妄想之談;但是,偏偏死腦筋的白執意纏上了她,所以他們挖空腦袋想了一整個晚上,終于讓他們想到了一條苦肉計與憐人計。
直接將白馱上馬架車,意在讓他憔悴與痛苦的模樣完全展現在畢緣的眼前,看能否引出她的同情心;若是躺在馬車上的白沒能引起畢綠的同情心,那只好供出關緹了,相信女人的心總是軟的,兩條計謀一起施行,硬性的畢綠應該會俯首稱臣的收下白吧?
但是,冷蒼昊他們失望了,畢綠只是緊咬住牙根、閉著眼,沉思良久,終于幽幽的長嘆一聲,「請回吧。」她還是不願意收留白維霖。
「什麼?!」實在是氣不過,冷蒼岳一個大步就沖到她眼前,一把攫住她的手臂,「你不是很恨他嗎?現下有個機會能讓你好好的折磨他、整治他,你怎麼不會捉住柄會、利用機會來發泄你心中的怨恨呢?」
他的話震得所有的人倏地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唯有畢綠突然神色大異的旋過身,利用機會?!
「這…你們將他移到屋子里去。」沒有絲毫的考慮,她就已經點了點頭,臉一別,示意他們將車架子上的白維霖給抬進木屋,自己已經先行跨開步走進木屋。
是的,利用機會!她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真是蠢得可以。
「冷蒼岳,你——該死的可以。」四肢癱軟的任由他們輕手輕腳的托起身,白維霖發白的色再無一絲「人氣」,完了、完了,他不敢去想像明天以後過的會是如何慘無人道的苦日子。A
輕輕的走近床畔,畢綠擺著不知所以的柳葉眉,怎麼會這樣呢?她明明沒放什麼特殊的藥材啊,這家伙怎麼可能昏睡了一天一夜還沒醒呢?
若有所思的立在那兒半晌,她正打算離開這間特別騰出來收拾白維霖的房間時,床上的人好死不死的逸出一個聲響。
「嗯。」白維霖發出的是那種睡飽後滿意極了的無意識輕吁。
有些莫名心晃的,畢綠悄悄的走近床畔,凝視著仍未睜眼的病人。
出色又帶著稚氣的五官沉浸在濃厚的睡意中,與平時那線條剛硬又不馴的臉孔簡直判若兩人;略長而髻曲的濃黑頭發凌亂的散在木枕上,長而翹的睫毛靜靜的護著沉重的眼瞼,挺聳的鼻梁間或映掩著光亮不均的陰影,略微粗獷的唇片微啟微闔的,似乎在低喃著什麼。
最奇怪的是,那涂滿了嗜睡的俊爽臉蛋上竟泛著一抹淺笑,而那淺笑很該死的讓畢綠沒來由得猛地心頭一震。
白維霖連睡著了也在笑?笑得那麼柔、笑得那麼甜、笑得那麼的真心、笑得那麼的一心一意!
「該死的。」畢綠的心中不知不覺散著不解的熾烈。
他怎麼可以笑得那麼揪緊她心底的顫然呢?此刻的他,不是應該被全身強佔的疼痛給折磨得苦不堪言嗎?他應該是皺眉、詛咒,甚至于申吟出聲以換取他人的同情才是呀,為什麼還能露出那種仿佛置身在甜美天堂的溫馨喜悅呢?
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看不過去他的淡然優閑,縱使他仍在沉眠中,畢綠依然不顧一切的伸手重重的往他纏著白布的胸前壓了下去,就是他受傷未愈的傷口啦!
拜狠的又是一個平掌點胸相印,然後迅速的收回手,她暗藏得意的瞧著他臉上那抹淺笑被猛泛的痛苦給取代了。
「這才像話。」
有些愧疚、有些得意,還有些畢綠打死都不會承認的二度心疼溢上了胸口,她二話不說的轉身離開這個討人厭的家伙。
斑,病人就該要有病人的樣子,她就是一直看不慣太過快樂與喜悅的病人,尤其是活該落在她手上的浪蕩子!A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他的身上陣陣熱、陣陣冷的襲得他難過死了?!
白維霖睜開茫然的皓眸,吃力的想起身,卻又在試了幾次仍徒費力氣之後,重重的跌回床榻上。
「真他媽的。」
拜狠的咒罵一聲,白維霖想捶床榻的手沉重的抬不太起來,怛卻引來了在外頭悠哉游哉的收著曬干的藥材的畢綠。
踩著細步踱進來,她一眼就望見眼眸微睜、面色痛苦的白維霖;不自覺地,她的腳步放得更慢、更緩了,很好,這個裝死的家伙終于肯睜開眼了。
心中的暗忖在接觸到白維霖強忍著痛楚的面容時,有了那麼短暫的崩堤,但迅速的被猛然回過神的她給抑住了,活該!
「這……是……哪里?」白維霖吶吶的問道,一副已將自己死皮賴臉強纏定她的事給忘了一干二淨的模樣。
「我家。」言簡意賅的丟出兩個字,畢綠很意外的看到他的臉色和緩下來。
「噢,原來是你家。」像是得到了什麼保證似的,白維霖的神情完全放松下來,只是仍不時吸著氣的齒縫透露出他的不適。
心中一陣細碎的疼楚,畢綠冷著張俏臉走上來,一伸手便拉開他的衣襟,面不改色的凝眼檢視著他胸口的傷。
這家伙剛剛鐵定有試圖起身而扯動了傷口,因為一大早才剛換上的白布,此時已微微的滲著血跡。」
顰著眉峰,畢綠解開了纏在白維霖胸前的白布,俯下了臉,滿心專注的以指端小心的輕按住傷口。
靶受到她那帶著春風般的柔荑,輕輕指過自己胸前那片柔細胸毛,白維霖渾然輕震,忘卻了傷口傳來的熱痛,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也不知道是打哪兒偷來的力氣,他的手不但沒了剛剛的乏力虛月兌,反而像是通過了電似的強勁有力,足以如此覆蓋住她的手一輩子。
真是他媽的該死,全都是這個不知上輩子究竟是和他結了什麼孽緣的女人,害他就像是個犯了「色障」的賤男人,單她的手輕觸著他的胸,竟然會讓他在心底冒出了一縷細微卻深雋的莫名感動與激昂的,完全模不著頭緒的心跳狂猛的躍動著。
敝哉,又不是什麼生女敕小毛頭,這輩子模過他胸口的女人不知有多少,但是,畢綠卻讓他有著完全不同的感受,她的撫觸,讓他感受到無法抑制的神魂震蕩與來自心底的強烈沖動。
白維霖希望她的手永遠不要移開,就這麼淡淡柔柔的貼在他胸口上,而且,他已經可以感受到傳來的熱燙與腦中的沖動。
「你的手——好軟、好軟。」病人如他,連這種風花雪月的挑逗情話倒也仍是溜順得很。
森寒的望著自己的手被包在白維霖強悍勁力的大手中,畢綠的眉峰攏得比點蒼山的山頂更尖聳,一張俏臉板得更加冷艷,俯視著他的眼神中察覺不到半絲情緒的變化。
「放開你的手。」
冷咻咻的話撲到白維霖的臉上,他吃力的笑了笑,听話的放開她不掙扎的手,一臉的萬般不舍。
「對不起,我情不自禁。」他不好意思的道,沒關系,因為自己現在尚屬體弱多病的弱勢男子,過些天,待他將身子骨養得完善些了,再好好的磨磨她的冷冰性子。
情不自禁?哼,純色欲的低賤生物!
冷眼兒沒眨一下,畢綠將白布重新復纏在白維霖散著熱火似的胸前,一雙沒什麼溫暖的小手很公事化的往下移動,但白維霖再度按住了她的手。
「還——不要。」強抽著氣將話說完,他難得的微紅了臉。
畢綠死死的瞪著他。
「對——不——起,等一下——好——嗎?」白維霖再道,按住她的大手不見有任何松緩的氣味。
說出去會笑死人,才剛自鬼門關里逛了一圈回來,病懨懨的身軀明明就一副乏力與虛弱的不堪挪移,竟然會因為方才兩人間短暫且浮面的接觸而已,他的身體便驀地竄開了幾乎抑不住的沖動念頭,而且是全然的「昂著抬頭」!
若讓她瞧見了,她一定會又羞又氣的。
「放手。」
畢綠的眼神有著魔力,但白維霖很努力的打破了那波波傳向自己的魔綱,「不——行。」怎麼可以讓她看到自己正在「發情」,呃,是一時情不自禁的證據!也不知是哪門子的不對勁,他就是不願嚇到不經世事的她。不經世事?!他怎麼那麼篤定的知道?但是,這個「知道」就像是大樹扎根,在他心底密密盤繞得緊。
可是畢綠已經捺不住心中的厭煩,執拗的抽回自己的手。
「隨便,反正那是你的身體,你要讓傷口潰爛也是你的事。」說完,她便干淨俐落的旋過身子,一點也不遲疑的走出房間,而且很努力的不讓自己去生氣他這突如其來的抵抗。
斑,他大腿及月復部的傷口已經兩天沒換藥了,就讓那藥草在他的傷口發膿、生蛆、凝固成石頭吧,這是他自找的!A
敗突然的,畢綠倏地張開了眼,悶悶的望著沉郁幽靜的室內,剛剛那是什麼聲音?
她緩緩的坐起身,納悶的在透著半掩關現的月光下巡視自己房里,豬兒還像只睡死了的小豬仔一樣蜷縮在榻角,不時還傳出很淺很細的呼嚕聲,窗外的林野除了蟲兒慣常的輕鳴外也無啥異樣,夜風仍是柔柔的吹拂樹梢,偶露的明月也仍是皎潔如玉盤。
但是,她剛剛明明有听到一絲奇怪的聲響呀!直扯著她昏睡的神智。
「嗯——」斷斷續續的碎聲細響,此時又浮在倏然變得有些詭異的空氣里。
听,又來了!
神色整個警戒起來的畢綠,終于听出那聲響是打右邊房間傳來的,而那是?白維霖那家伙的房間!
不加思索的,她掀開被子跳下床榻,連外衣也不抓一件,就光著腳的踩在冰涼的泥地上,大步的跨向那個聲響的來源處。
自白維霖賴到這兒後,因為怕被那群人給馱上山的白維霖臨時有個什麼萬一,他住的這間房間一直是只有半掩半啟的,沒有完全闔上,所以畢綠想進他的房間是輕而易舉的。
但手才搭在門扇上的畢綠,還沒跨進房里,就已經瞧見了俯臥在床榻一側,身軀半蜷的白維霖。
如今果真是如她所願的,他的臉上再沒有會抽痛她心魂的淺笑,蜷縮成個大蝦米的身軀不時的顫著,透過射進房內的月光,她驚然的看到他的濃眉緊鎖,緊抿的唇片上頭滲著細碎的小骯珠,蒼白的臉上帶著死寂的沉痛。
專心傾听,畢綠發現那個將她自睡眠中喚醒的聲音真是發自白維霖緊閉的唇縫中,連她自己都沒發覺的,畢綠憂心忡忡的探出手去撫住他的肩。
「喂,你醒醒。」她輕喚著她,奇怪,都已經過了那麼多天,傷口要痛早就痛了,怎麼可能會在這種離死已經隔了十萬八千里的時候才發痛呢?
帶著關懷的手伸到白維霖的額上,畢綠本想探探他是不是發了寒,卻沒料到觸手所及的竟是一片水意,他的額上掛著熱冷各具的水珠。
「白維霖,你怎麼啦?」
「啥?!」白維霖沒有睜開眼,那神情淨是迷惘又茫然的像個失了心的娃兒。
「你怎麼啦?」畢綠試探性的又問了句,「是不是在發惡夢?」既然身體無啥大恙,那八成是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啦!
偏偏白維霖又沒了聲息的靜默起來,額頭倚在她的手窩,既不回答她的問題,也不睜開眼瞧瞧。
「白維霖,你在發惡夢。」畢綠現在想想,看起來還真頗像是那麼回事了。
想像著造成他差一點沒了命的景象,讓她忍不住的起了一陣憐惜,想也沒想的,便拉長了自個兒的軟棉袖管,柔柔緩緩的輕拭著他額上的冷汗。
「沒事了。」連聲音都不是指使的,自個兒就這麼迸出了畢綠的喉頭,而且還是又柔又緩的哄誘著的話語兒。
可是她也沒發覺到自己的異樣,只是突然想著,這些年來,當她很偶爾的發著惡夢時,是不是也如他這般驚心駭膽的令人擔憂?
對于那些發自自個兒腦海中的駭夢,畢綠可是全都沒個記性的,一向都是樸泰修將發了惡夢的她給哄靜的,然後抱著她到他房里,呵護的將她給牢牢的摟在寬闊又溫暖的胸窩里,輕聲細氣的低喃著嗓子,哄著她重新入眠,然後第二天天一亮,什麼都不記得的她又是冷冷冰冰的一個人了。
所以,她只能由一件事情得知自個兒又發惡夢了,那就是當她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是躺在樸泰修的那張大床上時。
「是你?」白維霖的聲音加動傷,將發怔失神的畢綠給拉了回來。
總算,他睜開了無神失焦的眼,不知是瞧進了她沒,但是,眨了眨雙眼後,他又突然的嘆了聲、閉起了眼。
「是你!」白維霖的口氣中有著心安的釋然與暗浮的情感,而畢綠幫他拭著汗的小手落在他的大手中。
「是我。」畢綠嘗試不動聲色的將自個兒的小手給縮回來。
但是,白維霖大手緊了一緊,不但沒有順她的意讓她縮回自己的小手,反而更使緊了握勁,將十指長短不齊卻交纏糾結的兩手給拉到自己胸前,用他自個兒的另一只大手結結實實的覆在上頭。
「你?」因為手被他扯住,所以畢綠渾身不自在的帶著抗拒俯向了他。
「別走。」
什麼?被他的話給駭了一跳的畢綠想逃離他身邊,但偏偏這像是仍在睡眠中,可勁力卻不肯放松的白維霖,沉默卻堅持的將她的小手鉗制在胸前不放。
「喂,放手。」
嗓音恁是輕柔的拂過他的耳際,白維霖沒有半絲動作的保持著原先的姿勢。
畢綠不知道自己干麼不狠狠的抽回手,然後對這個厚顏無恥的家伙大吼個幾句,接著就可以走人了。但,此刻的他,看來是那麼的脆弱、那麼的讓人無法狠下心來抽回手、抽回——關懷!
僵住的姿勢維持了良久,逼得她撐不住的勉強將身子移了移,才不至于因為臂酸而覆上了白維霖的身。
平穩的氣息自他鼻中吹指著畢綠閃躲無門的臉孔,凝視著他又陷入好眠、陽剛味噥的臉龐,她悵然的低吁了聲,那抹令她心神不寧的淺笑又浮上了他的睡臉。
唉,長長的吁了聲,不由自主地,畢綠的眼皮開始沉重的要蓋住困眸,該死的白維霖,干麼呼吸氣息那麼規律,害她忍不住的也想睡了。
再也抑不住睡蟲整窩結伴的出了籠,睡意密密滿滿的佔領了她愈來愈虛乏的決心,掙不開的握力、移不動的龐大身軀、疲困的自己,教她再也無法支持下去,覷著了在白維霖身側的那一方小空間。
雖小,但是容納她卻也算是足足有余了,畢綠略微伸展著疲困四肢,加入了白維霖規律的呼氣吐吶中。
就這樣子,一大一小交握的兩雙手上覆蓋另一只沉穩的大手,緊緊纏結、互鎖在白維霖起伏有致的胸口。
門外有道人影輕晃了一下,輕聲輕氣的將門扉給帶上,只著了條長棉褲的樸泰修,帶著滿臉輕嘆與細笑的走向自個兒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