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妻 第九章
十五年後──
嘯龍堡,宏偉雄霸于大明西陲。
今日,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青衫少年越過主堂,穿過曲徑和重重門檻,來到嘯龍堡最外圍的校場,直到追上正欲上馬的男子,才猛然停下。
這名少年,正是嘯龍堡堡主童嘯寒的義子童笑生。
「義父、義父!」及時攔住人,童笑生來不及換氣,直嚷著︰「您真的要離開嘯龍堡,去找那個什麼「找」的嗎?」
真是不敢相信,義父何等英明睿智,竟然會因為一句胡言亂語就決定離開嘯龍堡,進入中原?
「嗯。」淡淡一字,算是給義子的回答。
「早知如此,我就不會帶他們進嘯龍堡了。」童笑生低語。
他恨死說出那句「欲尋人,先解宿怨,再找找」的薛霞飛了,可惡!
包可惡的是,竟然真的有個怪組織就叫作「找」,而傳話的薛霞飛一被問及「找」在何處,那張嘴就像蚌殼似的,死也不吐出半個字。
結果呢?害得他義父決定離開嘯龍堡回中原。
「笑生,別攔你義父了。」嘯龍堡二當家申非言抓住他的領子。「大哥,祝您此行一路順風。」
將簡便行囊系于馬背,童嘯寒終于回頭,昂藏的身形依舊,十數載歲月流逝,在他臉上留下的不多,俊偉依舊,威嚴更盛,沉穩內斂的氣勢如同一方霸主。
他冷然的聲調因建構勢力浴血多年,更加冷冽,「非言。」
「是,大哥。」申非言抱拳。「大哥放心,嘯龍堡有我在不會有事,必要時,笑生也能幫上一點忙。」
「什麼一點忙,我可以幫上很多忙?」童笑生嚴正抗議。
「快滿十八了還像個小表,誰敢奢望你幫很多忙。」申非言笑他。
「非言。」受夠一老一少在耳邊吵,童嘯寒再喚。
「是,大哥,您放──喔!」月復部挨了一拳,申非言還未說出的「心」字也被打得吞入肚內。「咳咳咳……大哥為何……打我?」
「知情不報。」
「什麼?」
「環翠一年前就已來到隴西。」不是問,而是肯定。
「呃……」大哥怎麼會知道?申非言愣住,冷汗直冒。
「或者,你要我進肅州城找她?」童嘯寒哼了聲。
不不不,絕對不行!他暗地里中原、隴西兩地跑,追了十四年,終于追得心上人一同來肅州;如果讓大哥去找環翠,萬一她那丫鬟脾氣又起,以「擔心大嫂」為借口回中原,他不就又丟了妻子嗎?
不不不不不,這絕對不行!
「非言,你的答案呢?」
拜,大哥愈來愈狠了。申非言吞吞口水,老實的承認。
「大哥,如您所說,環翠的確在一年前便來到隴西,現在就住在肅州城;但當年她到隴西是為了帶來大嫂離開環-書院的消息。」
「而你瞞了我一年。」童嘯寒的聲音轉冷。「你竟敢瞞我一年!」
「大哥,前年西域邊防戰事頻仍,您帶眾人出堡爭戰近一年,小弟無從說起,但小弟得到消息也立刻派人回中原尋找大嫂下落,可惜大嫂離開書院後行蹤成謎、音訊全無;您回堡後沒多久,小弟也立刻告訴您了,正巧又遇上薛姑娘提供尋得大嫂的線索,這可以說是──」
「巧合。」黑眸-起,露出危險的凶光。「巧合得像是個圈套。」
「姑且不論是否為圈套,至少這能助您尋回大嫂;再說……」申非言看了看左右。「大哥,也該是收網的時候了,這些年來我們精心部署,不就是為了重返中原報仇嗎?如今堡內士氣正因凱旋歸來而大盛,且已休息近半個月,該是時候了。」
童嘯寒-起眼,遠眺無邊無際的滾滾黃沙。
末了,唇角揚起一抹嗜血的冷笑,「等我消息。」
「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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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兒離奇失蹤,對童嘯寒來說,首要之事當然是尋回愛妻與他那未曾謀面的孩子;經申非言口中得知,歐陽水若為他生了個女兒。
承襲他們夫妻骨血的女兒會是怎生模樣?童嘯寒迫不及待想看見他的妻子、他的女兒。
然而人海茫茫,欲尋她們母女二人何其困難。
這個難題,直到前些日子一男一女進他嘯龍堡,才得到部分的解決。
那位姓薛的姑娘看來年紀不過十八、九歲,卻認得十五年不曾出現在中原武林的龍嘯劍,之後又丟出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欲尋人,先解宿怨,再找找。
童嘯寒並非會依照他人之言而行事的人,但在找不到這個名為「找」的詭異組織之前,他也只能先解宿怨。
說得更貼切一點,應該是找世仇遷怒,否則愛妻失蹤、孩子下落不明,這口怨氣找誰出?
于是他策馬南下,挑上離隴地最近、位居四川的唐門。
報了些時間追蹤,與申非言相互聯系,雙管齊下;短短半月,分別剿了唐門十幾處分堂,可惜都問不出唐門真正的據點。
他本以為必須再花上好些功夫,才能找到一點線索,挑盡唐門、砍下唐玉昆的人頭,孰料來到白家鎮後,竟有了轉機!
白家鎮居庸客棧內,小二將熱呼呼的菜肴送進童嘯寒下榻的廂房,笑嘻嘻的道︰「客倌請慢用。」
丟出碎銀打賞,童嘯寒動箸夾菜,入口後卻見小二仍未離去,「還想討賞?」
「不不不。」小二連忙搖頭。「小的馬上出去、馬上出去。」
卑完,店小二立刻離開,還熱心地替他關上房門。
見房門緊閉,童嘯寒這才吐出口中食物。
在食物中下迷魂藥,確認目標吃下去──典型黑店作案的下三流手法,他想。
約半炷香的時間過後,他吹熄燭火,等著看後續發展。
但事情出乎他意料之外,這家客棧並非尋常黑店,刀劍相擊聲只落在不知隔了幾間房遠的廂房。
與他無關,何須理會?當下,他決定休息一晚,明早繼續趕路。
然而一句隱約可辨的話讓他有了動作。
唐門的化功粉?
听到這話之後,又是陣陣雜沓腳步聲,離客棧愈來愈遠,想必是追了出去。
沒想到他下榻的客棧也是唐門分堂之一。
扁「唐門」二字,就足以令童嘯寒動氣,更別提當年讓他功虧一簣、只斷了唐玉昆右臂的化功粉。
童嘯寒握起劍,緊追在後。
不久,他便在一條不知名的巷口遇上幾個行事張狂、四處尋人的唐門中人。
「誰是帶頭的?」
梭巡暗殺目標的唐門中人聞聲,其中一個跳出來,傲然的道︰「大爺我勸你少管──」
「閑事」二字與他的腦袋,瞬間離開了身體。
看不見出招,只見人頭落地,其余門人嚇得只想逃命。
可惜,十五年過去,重返中原的童嘯寒武功修為不知已更上幾層樓,一般的嘍-小輩他豈會放在眼里?
見這群人之中不可能有主事者,童嘯寒一招劍掃狂龍,猛鷙的劍氣追擊逃跑的唐門中人,不留活口。
不多時,隔街嘈雜聲起,他循聲追去,又見二十來名唐門門眾,再度出手,依然狠絕不留情。
唯二躲過的,是互相指陳對方才是唐門風堂堂主的兩名年輕男子。
從其中一人口中,他意外得到最渴切知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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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城內,永春胡同逸竹軒──
這是那名叫原君振的小憋子透露的消息,也是「找」的據點。
一切都發生得很巧合,但童嘯寒已無暇細想其中的細節;對他來說,尋回愛妻比解宿怨重要千倍萬倍!
所以他很干脆地將唐門的事丟給申非言,獨自前來西安城。
童嘯寒抵達西安城後,第一站便是原君振所說的逸竹軒,前腳才踏上逸竹軒門前石階,門上的對聯便令他攬眉。
上聯是︰自古糟糠皆可棄
下聯是︰唯有珍玩價值高
搬批是︰買多賣多
「詩不成詩,可笑。」嗤鼻冷哼,童嘯寒舉步入內。
唉跨過門檻,一名青衫小廝便過來招呼。
「爺安好,今兒個風光明媚、鳥語花香,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啦?看看唄,看您是要買戰國古幣,還是一代軍師諸葛孔明──之妻最鐘愛的花瓶,或是唐朝楊貴妃──身旁侍女的隨身玉佩,還是……」
「交出我的妻子。」
「啊?」小廝一愣,回神嘿笑。「爺您愛說笑,咱們逸竹軒什麼都有,就是沒有爺您的夫人──哇啊啊!」
下一刻,小廝發現自己的腳離地三尺。「爺、爺饒命啊!」
「交,活命;不交,死。」
「爺……」小廝覺得自己快窒息了。「您、您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嘛……」
「叫主事的人出來。」
「是是是。」
咚的一聲,小廝重新嘗到「腳踏實地」的滋味,趕忙往軒內的側門沖去。
半刻功夫,一名老嫗緩緩步出,聲音沙啞難听,像石粒互磨似的說道︰「不知這位爺到老身的逸竹軒有何貴事?」
童嘯寒打量對方約莫六旬的佝僂身形,眉鋒一擰。
「嘖嘖,爺該不會比我這老婆子還耳背吧?」
「水若人在哪里?」
「嗄?」老嫗手掌貼在耳後。「您剛剛說什麼?」
「-我心知肚明。」童嘯寒雙手環胸,斜倚著帳櫃,眼神似冰。「門外上聯不接下聯,卻意在言外。」
「听爺的口氣,肝火很旺。」
「尋妻不著……」童嘯寒隨意拿起帳櫃上的紙鎮把玩,忽地一握,掌上的石制紙鎮已成粉末。「別怪童某遷怒-逸竹軒。」
老嫗搖首,「遷怒還能這麼理直氣壯,爺您真夠狂了。」
「說!-在「找」中居何地位?」
「爺欲尋妻,老身可做主接下這項請托。」
「交出吾妻,童某或許會饒-一命。」童嘯寒冷著聲說道。
「爺的夫人是何方人氏?姓啥名誰?」
「-究竟是誰?一年前擄走童某的妻小,意欲何為?」
「說吧,成立至今,「找」還沒有找不到的人事物。」
「再文不對題,別怪童某血洗逸竹軒。」
一句「血洗逸竹軒」讓老嫗停了口,蒼老的目光投向他。
「爺,您的殺戮之氣真重。」
「邊疆浴血十數載,換作是-亦然。」
「哎呀,我只是個不中用的老太婆,哪禁得起這麼打打殺殺的?」老嫗朝他咧嘴露齒一笑。
童嘯寒忽然-起眼,打量了眼前的老婦好一陣子,才道︰「告辭。」語畢,轉身朝來時路離去。
「不送,歡迎爺再度光臨逸竹軒,老身定然燒水烹茶,款待貴客。」
步伐頓停,童嘯寒回頭送上一抹高深莫測的輕笑,「童某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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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查不成,童嘯寒決定暗訪。
但逸竹軒神秘詭異的老嫗也非省油的燈,誰想得到,隱于市的逸竹軒宅院深廣且布滿奇門遁甲,非尋常人所能擅闖。
一陣才破,新的陣式又起,環環相扣;童嘯寒雖不把這些小陣仗放在眼里,但也覺得不耐煩。
他一向沒耐性,年少時是,近中年後依然如此。
若非擔憂愛妻就被囚在這座宅院某處,他會毫不遲疑地毀去逸竹軒的宅子,也不必一個接一個破陣,平白花費十來天的功夫,也只探了逸竹軒七成別院,還是尋不著愛妻。
今夜,他遇上的是以干、坤二卦為主,金、木二行為輔的鎖龍陣。
陣內,童嘯寒屏氣凝神,專注于陣內的情勢;陣外,歐陽水若看得屏息心焦,面紗下的臉色蒼白如紙。
「玉昭,-還要為難嘯寒多久?」再也忍不住了,她問向陪在身邊一同觀看陣勢的佝僂身影。
名喚玉昭的老嫗慵懶的打了個呵欠後才開口,聲音出人意外,清脆得猶如夏夜里隨風搖曳的風鈴。
「娘,比起十五年的漫長等待,他才忙了十三天,算不上辛苦。」歐陽玉昭咬了手中的果子一口,品嘗甜美滋味。「放心,不會有事的。」
「-口中的「他」是-爹、我的夫君。」歐陽水若糾正她。「玉昭,娘縱容-貪玩的性子,一年前也順-的意,勸環翠隨-非言叔叔回隴西,還跟著-離開環-書院,但凡事──」
「我知我知,凡事要適可而止,得饒人處且饒人。」歐陽玉昭替母親接了下去。「不過,娘可沒說得饒「爹」處且饒「爹」喔。」
「玉昭……」歐陽水若哭笑不得,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呵,承襲了她與丈夫的一切,更有屬于她自己的古靈精怪,讓為人母者的她頭疼不已。
她心里明白,女兒是氣不過丈夫將她們母女留在江南這麼多年不聞不問,所以想盡辦法說服她離開環-書院。
一年前,她依了她,因為疼惜女兒,更因為西安城離他更近一些。
一年前,她大可與環翠一同前往隴西,但她沒有。
她承諾過,等他來接她;所以,一直等著……
十五年了……歐陽水若深摯的目光投向試圖破陣的童嘯寒,那俊逸冷峻的面容依舊令她心動,臉上的滄桑也令她心疼。
唉,如今丈夫就近在眼前,他們夫妻卻還不能相見,這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折磨?
不解情事的傻女兒呵,完全不知道這樣非但折磨了自己的父親,也折磨了自己的母親。
「玉昭,夠了!」
「才不呢。」干皺的老婦臉上露出蠻橫的表情,看來極不搭調。
「玉昭。」
「再等等嘛,娘……」歐陽玉昭開始耍賴了。「想當我歐陽玉昭的爹,也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才行,我歐陽玉昭是何許人也,要我改姓「童」,哼哼!先要看他的八字夠不夠重。」
「哦?」一聲低沉的輕哦飄來。「那麼,-覺得童某八字夠不夠重?」
「當然不──」這聲音?
母女倆同時回頭。
歐陽玉昭嚇得老臉猙獰,瞪大一雙「老」眼,看著不知何時已破陣來到兩人身後的童嘯寒,同時感覺體內一股窒悶。
不敢相信,她她她她她……她竟然被人點中穴道!
另一方面,歐陽水若還不及回神,便被一只鐵臂勾進睽違十五年的胸懷。
千頭萬緒令她張口結舌,無法立即反應。
是驚訝、是狂喜、是更多更多說不出的深情摯愛,歐陽水若顧不得女兒還在一旁,忘情地回摟這個令她幾近瘋狂思念的男人,小臉貼上熾熱的胸口。
天啊!十五年,整整十五年的等待啊……
懊不容易找回說話的能力,她卻只能抽噎地輕喚著丈夫的名。
「嘯寒……」聲落,淚亦燙紅了眼眶。
相思綿綿無盡期,珠淚暗垂只為君──流了十五年的相思淚,以為淚水早在這漫長的等待中流盡流干;可再度重逢,珠淚依然成串。
這次,不是因悲,是喜極而泣。
「讓-久等了。」童嘯寒雙臂緊緊抱住她的身子。「我來接-了。」
十五年了,她依然縴瘦得教人心疼。
「原諒我,竟讓-等了十五年。」
鱉過三十九個年頭,不曾向任何人低頭道歉過──這樣一名剛強傲然的男子,此時此刻,對他的妻子致上最深的歉意。
這一句話揪痛了歐陽水若的心,又矛盾得令她破涕為笑。
「你這樣……要我怎麼怪你……」
童嘯寒取下她遮容的面紗,細看十五年未見、只能日夜憑借刻在心中的模樣以解思念的妻子。
歲月待她一如她對他的溫柔──十五年過去,她的風韻在清靈中添上醉人的嫵媚;神色之間,有為人妻的柔情似水,有為人母的成熟仁慈,更有身為他心儀女子的絕美迷人。
「-依然如故。」他情難自禁地親吻她柔女敕的頰邊,很快的,又見她雙頰泛起嬌羞的淺紅。「不,是更美了。」
「你也是。」歐陽水若拭去淚水,夫妻重逢、一家團圓,不該哭泣的呵。「嘯寒,你依然是我的丈夫,今生今世唯一的丈夫……」
說好不再哭的,偏又忍不住。歐陽水若好氣自己太過感傷的情緒。
「別哭了……」童嘯寒重新摟她入懷,愛憐地低語︰「別讓人以為我只會惹-傷心,雖然這是事實。」
歐陽水若點頭,卻還是止不住奔流的淚水,偎在丈夫懷中哭泣。
天!被點住穴道動彈不得的歐陽水若猛翻白眼。
「能不能、請兩位、先看看四周、再決定、是否要、待在這兒、重續夫妻情分?」當她是啞巴、瞎子,還是石像啊?
「啊!」驚呼取代了哭聲,歐陽水若這才想起少不更事的女兒還在一旁,羞得不敢抬頭。
童嘯寒打量她,夫妻重逢的感傷被女兒一身老婦的行頭打散泰半。
「童某說過,很期待-燒水烹茶。」
「很遺憾,眼下這情況,老身是無法為您燒水烹茶了,童大爺。」
「玉昭。」歐陽水若出聲喝止。
「無妨。」童嘯寒摟住妻子,對于女兒的無禮,並不以為意。
「哼!」
「這脾氣,很像我。」
「哼哼!」
「現在,童某想知道-歐陽玉昭是何許人也?童某的八字夠不夠重,足不足以當-娘的丈夫、-的爹親?」
「哼哼哼!」
「玉昭……」歐陽水若失笑,拿她沒辦法。
「或許-需要一點時間掂掂童某的斤兩。」語畢,他將愛妻打橫抱起,壓低臉,在她耳畔輕喃︰「-的閨房在哪兒?」
辦霞迅速染上雙頰,歐陽水若不敢相信他竟然在他們女兒面前……
十五年過去,他的狂傲有增無減啊。
「在哪兒?」童嘯寒執意要得到答案。
「嘯──」
「或者-要為夫隨便挑一間?」
天!歐陽水若驚呼,緋紅的臉藏進他懷里,不敢看任何人。
「水若。」他催促道。
十五年了,有許多話、許多事,他只想與妻子分享,連女兒都不準窺探一二。
歐陽水若小手微顫,含羞帶怯地指向左前方回廊。
「娘!」
不會吧,連娘親都決定跟他站在同一邊!歐陽玉昭不敢相信她最愛的娘親竟然臨陣倒戈。
確定方向,童嘯寒朝女兒露出十五年來首度開懷的一笑,「那麼,愚夫婦告辭,不打擾-掂算童某斤兩了。」
歐陽玉昭被堵得啞口無言,只能瞠大一雙眼,看著自己的母親被十五年來不曾聞問的丈夫抱進閨房。
而那個「宣稱」是她爹的男人用腳踢上房門前,還很惡劣地回頭朝她一笑,只差沒把她氣得當場辮厥過去。
打她懂事以來,還不曾輸過,身邊的人不是听她的,就是中她的計;想不到她今兒個竟栽了個大跟頭,敗給……自己的爹!
氣!氣氣氣氣氣──氣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