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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皇後 (上) 第七章

作者︰綠光

紫州,雪都。

當馬車緩緩停在京城東方的一幢華宅前時,外頭早有下人等候,在一片迷蒙陰霾之中打著油傘。

李彧炎先行下馬車,油傘隨即迎上前來。他接過手,單手牽明小滿下馬車,隨口問︰「里頭可有備好火爐?」

「回爺的話,東廂房和大廳里已備好。」下人畢恭畢敬地回答,「爺,段都尹、烏將軍和傅都統都在廳里等候。」

「知道了。」待明小滿踏上地面,他又一把將她摟進懷里。「這樣暖點沒?」

「哥、哥哥,別這樣摟著我。」她埋在他的懷里,羞澀低喊。

「你剛才不是就這樣偎著我的?」

「那、那是在馬車內。」

「有何不同?」他低滑的嗓音在她耳邊說。

大大的不同!她扁著嘴,無聲哇哇叫。

「我說妹婿,能否閃開些,讓舅子我可以到外頭活動筋骨?」馬車內,上官凌好整以暇地坐在車板上。

「……需不需要我牽舅子下馬車?」

「要是你想服侍,自然是可以的。」說著,他還真的伸出手。

李彧炎失笑,一把握住他的手,微使勁,硬是將他拖出馬車外,所幸上官凌從小苞著習武,還有些底子,只見他一個翻身,翩然落地。

「真是厚此薄彼啦,妹婿。」回眸,他似笑非笑地調侃。

李彧炎也不否認,揚聲笑摟著明小滿進門,就怕外頭的霜雪凍著了她。

上官凌只能無奈搖頭,跟著入內。

大廳里,紅州州尹烏靈和青州州尹傅尋樺,以及紫州的雪都都尹段殉早已等候多時。因為李垂陽回京時,曾向他們提過李彧炎會上京一趟,如今他們才各懷心思而來。

「各位大人,路上耽擱了點時間,讓大人多等候了。」一進大廳,李彧炎便勾笑朝三位作揖。

「小滿兒?」烏靈一見到明小滿,一改慵懶坐姿,迅速站了起來,低問︰「上官凌也來了?」

「可不是?在後頭。」看見烏靈,李彧炎心情更佳,因為多了個人幫他牽制上官凌,免得他老是使壞,介入他和小滿兒之間。

聞言,烏靈隨即欣喜地走出廳外,一刻也不多停留。

「彧炎,何時你也跟我們打起官腔了?」傅尋樺非但是青州州尹,目前更是京城總都統,掌領九衛營。他面容剛毅粗獷,身形高大魁梧,瞧見明小滿嬌羞可人地偎在他身旁,眉頭不禁微攏。「她是誰?」

「我的未婚妻明小滿。」李彧炎笑答,替她介紹,「小滿兒,這位是傅尋樺,青州州尹,更是京城的總都統。那位是段殉,他是京城雪都都尹,他爹是宰相,伯父是紫州州尹。」

「你們好。」明小滿裊裊婷婷欠了欠身,羞澀勾笑,卻不敢與他們對視太久。

她知道哥哥是一方霸主,更知道他是隸屬于白州的權貴子弟,但親眼見到他和朝堂的高官平起平坐,仍是教她感到沖擊。

想著,她不自覺地想要拉劉海,掩去她額面的鳳凰刺青,就怕他們看出端倪。

只可惜哥哥向來不允她披頭散發,要她把發梳得整齊,露出圓女敕的臉。

「未婚妻?」段殉不由得站起,瞪大雙目。「你……皇上賜婚了,你何時又多了個未婚妻?」

「我這回上京,便是要告知皇上,我已經有了未婚妻,不好讓公主紆尊降貴當妾。」他笑得輕佻。

此話一出,另外兩人皆是倒抽口氣。「你這說法,太大膽了。」段殉攢起眉。

「可不是,怎能讓公主當妾?所以只好請皇上收回旨意。」李彧炎一臉莫可奈何。「畢竟我和小滿兒的親事是從小訂下的,只是從未說過罷了。」

四大家族的主要成員,每年總會聚上一兩次,他們對他而言,不能算是親如手足,但倒是能讓他坦言無諱的好友,只是事關小滿兒,他仍留了些防備。

「可是……」段殉看了眼明小滿,壓低聲音,「皇上賜婚,豈有得你說不?」

「段殉,咱們幾年的交情了,你會不知道我說一不二的性子?」他摟著明小滿到主位上坐下,那里最接近爐火,可以暖暖她發凍的小腳。「暖點了嗎?」

「哥哥,這不是我設計的火爐?」她看著擺在桌角下的麒麟火爐,眼楮陡地一亮。

「可不是?」他笑,見下人端來熱茶,壓根不管在場的兩位,只管將溫熱的茶先遞給她,替她祛寒。

「那是她設計的?」傅尋樺訝道。

別爐在射日皇朝里並沒有什麼特別,畢竟雪都就如其名,入秋之後便會開始降雪,到了冬季,則是長達數個月的雪季,因此家家戶戶必定備有火爐,然而這麒麟火爐的特別在于爐內設計,采雙層夾層,可以同時放上火和香料,,在暖房的同時,亦可以燻香真個房室。

「可不是?」李彧炎驕傲地說。「還有攜帶方便的手爐也全都是她設計,更由她親手裝飾。」

「……原來你看重的是奇女子。」傅尋樺有些明白了。「只是就不知道皇上願不願意買賬。」

明小滿垂下長睫,將他倆的對話听進耳里,才知道原來哥哥非但幫助她,還推廣著她設計的暖具,然而他為她做了這麼多,她卻似乎什麼都幫不上忙……

「皇上買不買賬是另外一回事,我還想在皇上面前參靖王爺一本。」

「靖王爺?」段殉皺眉。「中州之境近來正鬧旱,不過听說雪雨往南移,理該可以解除中州的旱象了。」

「中州鬧旱,靖王爺沒有減賦,反倒是加征稅收,搞得人民在與青州交界的赤林山上聚集,形成山賊窩。」

「你遇見了?」傅尋樺詫問。

「尋樺,你知道這件事?」李彧炎懶懶睇去。「也是,中州的百姓跑到青州邊界,身為州尹的你盡避不在州境,也會有人向你稟報才對。」

「……我跟靖王爺反應過了,然而……」

「那老家伙會听你的才有鬼。」他嘖了聲。「就算你向皇上稟報也沒用。」

暗尋樺沉默不語,因為無言以對。

暗家世代守著青州,一心向著皇朝,忠心不二,然而這幾年,他卻開始感到疑惑,無論是對皇室的揮霍無度或是所作所為,都愈發不能忍受。其實他今天特地到這里等候,便是要和彧炎商談這件事,看他能不能向皇上進言。

「知道中州犯旱,我特地繳了較多的稅金,誰知道還是鬧出這樣的事。中州與青州一帶,民不聊生,饑寒交迫,然而——」李彧炎眸色森冷。「京城里,人人豐衣足食,皇宮雕梁畫棟,嵌金瓖珠,夜夜金玉美食,笙歌達旦,就算有幾座金銀礦,也禁不起皇室這般折騰。」

一樣是皇朝的子民,卻有著天差地遠的命運。

「彧炎,小心隔牆有耳。」段殉沉聲提醒。

「我要是怕,就不會說了。」他撇唇冷哼,「四大家族鎮守四方,守著這樣的皇室近百年,如今只讓我覺得可笑。」

爹認為行商才能真正為民謀福,所以他不顧伯伯們的勸說,硬是跟隨父親棄官行商,但如今依他所見,要是皇室依舊腐敗,在這樣的皇朝底下也沒什麼意義。

「哥哥。」明小滿輕扯他的衣袖。

她知道赤林山發生的事讓他一直耿耿于懷,可是當世道就是如此的時候,只能求明哲保身,太過介入的話,就怕惹來殺身之禍。

李彧炎回過神,笑睇著她,柔了冷眸,端起茶杯。「尋樺,待我向皇上拒婚之後,會順便跟皇上提赤林山一事,效果能有多好,連我都不好估算,但肯定要讓靖王爺稍稍收斂不可。」輕啜著熱茶,他的心思回繞在難測的眸底。

「你願意這麼做自然極好,但在拒婚之後提起,這——」

「依我所見,你別急著進宮,這事要好生商議。」段殉也緊摟著勸。

李彧炎揚起濃眉不語,正好瞧見外頭,烏靈帶上官凌走進廳內。

「舅子好大的面子,竟然要烏靈特地迎接你。」他取笑。

「是妹婿的面子大,竟要烏將軍特地迎接我。」上官凌笑得慵懶,實際上則努力和烏靈保持一步遠的距離。

听李彧炎稱喚舅子,段殉好奇的回頭看去,一眼便看見上官凌額間的玄石,猛地站起。「彧炎,他是玄人!」

他眸色微沉。「玄人犯著你了?」輕滑的嗓音透著犀利警告。

「他如果是玄人,那你的未婚妻不也是玄人?這怎麼可以?」

明小滿聞言,不禁微微瑟縮,十指在寬大的袖里緊絞。

李彧炎只是伸出大手輕覆上她的,懶聲反問︰「你瞧見她額面有玄石嗎?」

段殉不由得氣短。

「上官凌是小滿兒的表哥,並不代表小滿兒是玄人。」說這話時,感覺到她的小手微顫了下,他不禁好笑地補了一句。「但就算她是玄人,這輩子我也要定她了。」

「……這件事還是再商議吧,我先走了。」話落,段殉隨即拂袖走入,還特地繞過上官凌身旁,仿佛他是什麼毒蛇猛獸。

這一切,明小滿都看在眼里,也知道李彧炎這麼說是為了保護她,但無法抹滅的事實還是教她傷心。

可她還沒來得及安慰表哥,烏靈反倒先開口了,「凌,無需在意,段殉那家伙只是有點高傲,自以為自己身為紫州子弟,身份比一般人高罷了,說穿了,他不也是個人而已。」

上官凌看向烏靈,微微勾笑。「讓烏將軍擔心了,事實上,這麼點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未來要遇見的才是真正的大事,他不會這麼輕易就多愁善感起來。

烏靈微笑著輕拍他一下,帶他到傅尋樺而前介紹一番。

暗尋樺倒沒什麼心眼,和上官凌寒喧了幾句,正要離開時,又輕握他的手道︰「子樂一旦認定了,想甩開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多保重。」子樂是烏靈的小名,識得烏靈的人都是這麼稱呼烏靈的。

看著傅尋樺那復雜又不便多說的神態,上官凌不禁莞爾。

「今兒個就讓我作東,設宴款待各位吧。」烏靈心情極佳,笑眯狹長美眸。

李彧炎看向明小滿。「你意下如何?」

「都好。」她強勾起笑,不想讓他發現她的難受。

然而,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又怎麼逃得過他的眼?

烏靈在京城的住所,就在李宅隔壁,用過晚膳之後,李彧炎無視上官凌被半醉的烏靈拖住,逕自帶著明小滿回宅邸。

「這樣好嗎?」

必到暖如春臨的寢房里,明小滿坐在鋪了裘墊的床上,擔心的直睇著他。

「有何不好?」

「……皇朝沒禁男風?」

「你也知道男風?」他有些意外。

「餃月城里什麼買賣都有。」凌賣的媚藥,最大宗的還是男風館呢。

「沒禁。」

「可是,凌好像不喜歡男人呀。」

李彧炎不禁一怔,良久後才試探性的問她,「那……你可見過他對哪位姑娘留心?」

「沒有,總覺得凌有時候靜得可怕,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不由得一嘆。

可憐的凌,空有滿腔愛意,小滿兒卻壓根不知情,不知道是他壓抑得太成功,還是小滿兒從一開始就不曾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哥哥,把凌留在那里,會不會出事?」明小滿追問。

雖說烏靈有些冷漠,但只要在凌的面前,必定會淺勾笑意,而且,他壓根不在乎玄人不祥這一點令她很有好感。只是好感歸好感,並不代表她樂見他使計纏住凌呀!

「他們之間能出什麼事?大不了就當作是……一場夢。」他隨口說,根本不認為他們之間能出什麼亂子。

明小滿聞言,偏著小腦袋,極為認真地思忖這件事,然而沒多久頰面卻突地吃疼,她氣得抬眼瞪人。

「不要再掐我的臉,我的臉都是被你給掐圓的!」她嬌聲抗議。

「胡扯,你一出生就這麼圓了。」他坐在床畔,掐著她的兩頰反駁,「那時,我瞧見天上的滿月,就覺得明叔叔將你的名字取得好極了,根本就像月亮一樣。」

「哪有,只要你不掐,我的臉會跟娘一樣尖尖小小的。」她很認真地撥開他的手,然而他卻像玩上癮,氣得她哇哇叫,「別掐了!」

「不可能,就算我不掐,你一樣是張圓圓的月亮臉。」他惡意逗弄,喜歡看她氣呼呼瞪他的嬌俏模樣。

圓圓的小臉有什麼不好?看起來就很有福氣,不像她娘親,雖有張絕世面容,細尖下巴,卻是命薄埃薄之人。

他喜歡小滿兒圓圓的臉,圓圓的眼,軟女敕的頰面,玉白滑膩的肌膚,紅濫的菱唇……

想著,吻自動落在她張開的口,讓他得以鑽入她的唇腔內,舌忝吮每一處甜美,挑誘著她。大手更情難自禁地滑入她的衣衫底下,但她狠狠一顫的反應讓他立即頓下動作,睇著她閃避自己的臉。

「……小滿兒,你不喜歡我這樣親近你?」他啞聲問,已被挑起。

「不、不是。」

「那……」

「……我怕。」她垂著臉,就連玉巧耳垂都泛著紅暈。

聞言,李彧炎不舍地將她攬進懷中。「對不起,我那次是失心瘋了才會對你動粗,你……別怕我。」他摟得極輕,就怕她又發顫。

明小滿貼在他的胸膛,听著他沉而亂的心跳,心安了許多,淺淺勾笑。「我沒那麼怕,只是有點……不喜歡。」

李彧炎嘆口氣。這倔強的丫頭,一旦讓她死心眼地認定一件事,想要矯正就不是件易事,但罪魁禍首是自己,他也只能借此反省了。

「早點歇著吧,明兒個烏靈打算帶咱們到外頭走走。」他輕摟著她在軟床上睡下,拉好被子,將她蓋妥,自己才側身睡在靠近床畔的位置,又不敢靠她太近,就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求。

「可是外頭好冷。」他不貼近,她卻很自然地貼了過去,埋在他的胸前。

「京城里有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你不去瞧瞧可就遺憾了,畢竟往後我可能不太有機會再到這兒。」他心里有不少月復案,最糟的打算,就是帶著她離開射日皇朝。

他說著,又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些。

「也好,這里太冷了,我不喜歡。」感覺他往後退,她又往前貼。「這里的人似乎很討厭玄人,我不喜歡。」

李彧炎知道,她指的是段殉的態度。

「百姓要的是平穩的生活,所以他們認為暴政比玄人可怕,但是官員卻是一心為皇朝,認為上位者再腐敗也是個天子,而再能干的玄人也終究只是泥下土。」她說著,十分不平。

「那麼,往後咱們就到一個沒人視玄人為不祥的地方。」

「有那種地方嗎?」

「當然有,世界之大,還怕找不到容身之處?」他笑說,感覺她的小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磨蹭,呼吸不由得一窒。「……小滿兒,你貼太近了。」

「這樣比較暖。」她咕噥,感覺他又要動,不禁微惱抬眼。「哥哥,不要一直動來動去的,我很累,要睡覺!」

聞言,他只能無奈的閉了閉眼,由著她像小娃兒般在自己懷里蹭,努力要自己心如止水。

經過多日奔波,明小滿確實是倦極了,小手抓在他的衣襟上,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李彧炎頓時哭笑不得。不過雖然她不懂男人的心思,但可以和她度過一個寧靜夜晚,看著她的睡臉而無人打擾,何嘗不是一份圓滿?

輕攏她披散的發,他微屈身,親吻她額面上的鳳凰圖騰,並告訴自己,即使得散盡一切,他也要保護她,唯有她,是他無法放手的珍寶。

也許是老天有心成全,讓明小滿得以一游京城,翌日,難得的竟是無風無雪的好天氣。

但盡避如此,她還是全副武裝出場。

她穿著蠶絲長襖,兔毛披肩,外頭還罩了件幾乎及地的貂裘斗篷,挽起的發全都塞進狐毛所制的圓形氈帽,帽緣蓋過雙耳,至于腳上則穿著內裹貂裘的雪靴,讓她從頭暖到腳。

當李彧炎帶著明小滿走出屋外時,適巧上官凌剛好從隔壁走回來。

他一臉若有所思,直到察覺有視線纏繞在自己身上,猛地抬眼,對上兩雙疑問的眼時,不知為何,玉白俊臉竟浮現一抹可疑的紅。

李彧炎見狀,輕呀了一聲。

「呀什麼呀?」他羞惱低罵。

「啊……」李彧炎更驚訝了。

這反應,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原本只是猜測,但凌的反應讓他確定,昨晚他的烏靈必定是——

「凌!」

綁頭突地傳來烏靈的呼喚,上官凌先是輕嘖了聲,接著竟回頭攙扶步調不知為何比以往要慢上許多的烏靈,並碎聲說了些什麼,只見烏靈霍地揚笑,那笑顏好似冰融的春景,嫵媚動人。

明小滿知道用嫵媚動人來形容西防大將軍實在太過分,但是她親眼所見的,就是這樣的荒唐美景。

就連李彧炎都無法相信地直瞪著兩人,雖說他昨天是故意讓烏靈有機會將上官凌留在將軍府,但他從沒想過這兩人會搞出什麼名堂,也因此如今才會震愕得說不出話。

沒想到烏靈的膽子真這麼大,竟然為了得其所愛,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確實教他激賞。

焙緩的,上官凌攙著烏靈走來,後頭還跟了數個隨侍。

「……烏靈怎麼了?」這狀況,似乎不該問,但李彧炎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畢竟堂堂西防大將軍在一夜之後需要人攙扶才方便走動,實在太引人遐想。

「烏將軍昨晚沒睡好,一早我替烏將軍推拿,力道太大,略微傷到腰。」上官凌搶在烏靈開口之前,快快說明。

他揚起濃眉。「何時你的力道變得這麼大了?」

眯起俊秀黑眸,上官凌走近他一步,用只有他听得見的音量咬牙切齒的說︰「妹婿,這次你可真把我惹火了呢。」

李彧炎抿著笑,故意裝傻。「舅子,太小聲,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山水有相逢!quliao」

他笑得更曖昧,壓根沒將那威脅听在耳里。「烏靈,要是身有不便,不如咱們改乘馬車游景就好。」

「無妨,不過是點小傷。」烏靈反倒是絲毫不造作,態度一樣坦蕩得令人激動。

傷?李彧炎又促狹地看向上官凌,眸底滿是贊賞又挑釁的光痕,氣得他牙癢癢的,又不能作聲。

「走吧。」烏靈走在前頭領路。

雖是西防大將軍,但這幾年烏靈反倒在京城待得較久,和李彧炎相比,更知曉這附近有趣的店家在哪。

明小滿任由李彧炎牽著走在他們後頭,原本目光是落在表哥的烏靈的背影上,但慢慢地也被附近的店家、熱鬧市集,甚至整齊劃一的巷弄店鋪給吸引。

昨兒個乘著馬車來,因為冷,所以她一直縮在哥哥的懷里,根本不想看外頭的街景,如今才知道京城比餃月城還要熱鬧,盡避天候陰霾,但人潮依舊擁擠,兩旁叫賣聲不斷。

不過,最教她感到疑惑的是——

「好奇怪,這里的姑娘,額面似乎都有刺青呢。」

烏靈聞言,停下腳步笑看她。「你不覺得挺美的?」

「嗯……」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小時候,當她看見自己額上的鳳凰刺青時,總覺得自己和別人不同,直到她知道自己是玄人,才明白刺青是用來遮掩月環印的,這樣的刺青對她而言,無關美丑,只是一種遮掩。

「我挺喜歡你額面的鳳凰刺青,所以回到京城時曾和御史夫人提起,過幾日便見她在額上刺了朵牡丹,過了一陣子後竟風行了起來。」烏靈解釋著,悄悄看向上官凌,要他知道,自己是這麼無所不用其極地在討好他。

知道那刺青底下隱藏著什麼,為了不讓明小滿感覺自己的異樣,烏靈便想法子讓京城開始風行刺青,總有一日會傳到餃月城,屆時每位姑娘額上皆有刺青,明小滿就一點也不突兀了。

明小滿自然猜不中烏靈九彎十八拐的心思,但卻能感覺得到對方一點都不排斥玄人,甚至愛屋及烏地幫助她。

「真是太謝謝了。」她由衷道。

她想,哥哥一定曾經告訴烏靈她的玄人身份。

「我想听的,可不是從你嘴巴說的。」烏靈盯著上官凌直笑。

他無奈地閉了閉眼,真不知道該拿眼前人如何。

從第一次見面,烏靈的態度始終沒變,盡避外表冷淡看似無情,但實際上非常坦然熱情,從不掩瞞自己的情意。

只是,在眾人面前,如此大喇喇地表白,實在教他有點不知所措。

「舅子,烏靈好歹是個西防大將軍,你可得要善待。」李彧炎勾笑道。

上官凌走近他,咬牙低聲問︰「是誰給烏將軍媚藥的?」

「嗯?舅子,太小聲了,我听不見。」他掏掏耳朵,要他再說一遍。

媚藥?他不過是一時好玩,從凌的藥箱里取出一顆交給烏靈而已,天曉得真的會派上用場?

「你給我記住!」

「記住什麼呢?記住媚藥的滋味有多教人難以控制嗎?這藥可是你自個兒煉制的,不關我的事。」

算是一報還一報?不,他可沒那麼壞心眼,純粹只是希望烏靈拖住他一晚,好讓他可以摟著小滿兒入睡,誰知道……哈!

緊摟著明小滿,李彧炎相當滿意兩人如膠似漆的親密,嘴上還不饒人的催促上官凌。

「還不快謝謝烏靈?烏靈對小滿兒的心思,就連我都銘記在心,你怎能連一聲謝都不說?」

「是啊,烏靈人真好。」明小滿好感動,好久沒遇見對玄人這麼友善的人。

上官凌嘆口氣,看向烏靈,正要開口之際,便見褚善從來時路上奔來,一見著他們便急喊,「爺!聖旨到!」

李彧炎微揚起濃眉。沒想到他不急著進宮,宮里倒是急著找他了。

也好,早點處理完畢,早點回餃月城成親吧。

射日皇宮,毓慶殿。

深殿氣勢輝煌,就連牆面都綴以珠寶金銀圖飾,極盡奢華,也讓李彧炎眯起了眼。

抱候多時後,身後突地傳來太監的唱吟聲。

「皇上駕到。」

深吸口氣,他回身,單膝跪下。「白州子弟李彧炎見過皇上,皇上萬歲。」

「起身。」蒼老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謝皇上。」他垂斂眼,等皇上從身旁走過,才徐徐起身,回頭看向坐在黑檀寶座上的幸寧皇。

幸寧皇齡近垂暮,雙眼泛黃,充斥血絲,腦滿腸肥的身形將金黃龍袍繃得變形,也更顯臃腫。

李彧炎垂著眼,盡避明知他是皇上,卻對他難有敬意,只是身為白州子弟,他亦不能逾矩,免得禍延宗親。

「李彧炎。」

「在。」

「朕特地賜婚,將初及笄的玉凝公主下嫁與你,婚期必須趕在年節之前,朕決定就在這個月的十八號,在宮里舉行。」幸寧皇說得理所當然。

李彧炎因他的態度愈發不快,沉聲道︰「回皇上的話,草民無法迎娶公主。」

「大膽!」

他抬眼,烏瞳透著難掩霸氣。「恕難從命。」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違抗朕的指婚?難道你不怕李家會因為你的一意孤行而受害?」幸寧皇細長的眼瞠圓。

「皇上要是敢動我白州子弟,我便將李家產業全數撤出射日!」他氣勢傲人,一點也不畏懼的回嘴。

此話一出,一旁的兩列太監全都抽了口氣,難以置信一介平民竟敢怒犯龍顏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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