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鳥小說網
簡體版
登入注冊
夜間 加入書簽 推薦本書

戲夫 第十五章

作者︰綠光

小三臉很臭!

「你還杵在那兒做什麼?」

「她為了本王受傷,本王當然要待在這里。」世于將非常理直氣壯。毫無破綻地掩去沒來由的心慌。

「我現下要替她的背部治傷,煩請王爺避嫌。」小三雙手環胸,瞪著安穩坐在椅上的男人。

將刺客交由蘇尹和傅總管處置後,這人使命他把爾玉帶往他院落的偏房安置療傷,然後,就像生了根般不走了。

「本王又看不見,避什麼嫌!」

「看不見又怎地?你是個男人,床上躺著的是我的妻子。」

「那又如何?她不已經在本王房內睡了好幾晚?」他哼了聲,故意把話說得暖昧不清。

小三登時眯起黑眸。「你對她胡來?」

「這是你對本王說話的口氣?」用「你」來稱呼他?

「佔人妻子非英雄好漢!」

「本王也不屑當英雄好漢。」他哼了聲。

小三撇唇,笑得戲謔。「當廢人比較快活嗎?」

「你!」

「痛啊……小三……」床上的爾玉輕聲哀叫著。

「那人不出去。」小三坐在床榻上,輕柔地扯開她背部被砍破的衣料,露出她血肉迸開的背。

傷口尚淺,只傷在表皮,血量多了些罷了。

他一瞧,就立即明白她是故意出聲制止兩人杠上。

她淺笑。「無所謂,反正王爺看不見。」

世于將攏起眉。「瞧你還能說笑,看來傷得不重。」

這對夫妻是老天派來整治他的嗎?一唱一和的,字字句句都往他的心間扎!

「托王爺的福。」

「你是在責怪本王害你受傷?」他咬著牙,覺得踫上她之後,他一口牙都快咬壞了。

「奴婢不敢。」

「又是奴婢不敢,你方才可不是這麼同本王說話的。」他指控。

她翻了個白眼,「奴婢的意思是說,這與王爺無關,奴婢護著主子天經地義,沒道理要主子護著奴婢的,這與王爺的眼看得見看不見,一點關系都沒有。」

憊說一點關系都沒有,他苦笑。話說得委婉,偏偏字里行間都帶著個怨字,像拐彎抹角地怨他沒把眼醫好,害得她為救他而傷。

「我又何嘗不想醫?」心里的話自然而然地月兌口而出。

卑一出口,他想收回也來不及了。

「王爺想醫?」

「別動!」小三輕喝,按著她的肩頭將她壓下。

「怎麼,本王想醫,你很開心?」

她笑得甜甜的。「是很開心。」

世于將不解地蹙起眉,總算知道擱在心里的古怪是什麼,「你倆真是夫妻?」

小三淡瞅他一眼,隨即收回心神,與她交換個視線。「去年成的親。」他隨口應著,動手在她背上抹藥。

「是嗎?為何本王總覺得你們不像夫妻?」他問,突覺這藥味好熟悉。「等等,這是什麼藥?」

爾玉看了小三一眼。「這是我們家小三的獨門秘藥,可以去疤的,很好用的。」

「哪一門哪一派?」他再問。

「說了你也不知道。」哼了聲,小三拿起干淨的紗巾蓋在她傷口上,而後替她蓋上軟被。「現下是咱們夫妻要私下相處的時候,可以請王爺暫避嗎?」

「你們真是夫妻?」他非常質疑,也非常不悅被他扯開話題。

「要咱們在王爺面前恩愛親熱?啊啊,恩愛又如何,親熱又怎樣,王爺也看不見哪。」小三平板的聲音纏著滿嘴嘲諷,教趴在床上的爾玉不禁笑得掩嘴。

「你!」

「拙荊為了王爺而受傷,王爺該不會連讓拙荊休息都不肯吧?」

世于將聞言,惱火地起身,竟能記得首次入房蘇尹的牽引,準確無誤地走到門邊,眼看就要開門而去,小三不悅地揪起一團紗巾,運勁朝他腳下而去。

世于將霎時感覺腳下有異,竟躍身而過,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離去。

「嘻嘻……小三,你輸了。」從頭到尾目睹的爾玉笑得扯痛了背傷,還是開心的笑。

小三不以為意地挑起眉。「我倒覺得他瞎了跟沒瞎一樣瞎。」

「你呀,對他尊敬一點,否則他要起疑了。」她緩口氣,環顧著四周,錦茵繡褥,牙床紗帳,沿牆擺設的多寶格,更是寶物珍器羅列,無不價值連城。

糟,他根本已經起疑了吧?居然配了間這麼上好的房讓她休憩!

小三瞧她臉色揪變,也不反駁。「就快了,光是你這麼義氣地護他,他不可能什麼感覺都沒有。」

「是啊,他還認為我們不是夫妻呢。」嘆了口氣,總覺得再天衣無縫的計劃在征北王面前,總像樁破綻百出的笑話。「就跟你說要扮兄妹的嘛。」

小三扯唇似笑非笑,好似在告訴她——扮什麼都一樣啦!

「小三,你恢復記憶了怎麼沒告訴我?」她笑笑突問。

他笑而不答,轉了話題,「你真的不管韃靼內斗了?」

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我現在只想醫好他的眼。」

☆☆☆

院落大廳,世于將懶倚在椅上,垂眸忖思。

他總覺得愈來愈古怪,尤其是那叫爾玉的奴婢。

她的態度太直爽,不懂禮教,不像一般女子,而且她似乎極關心他要不要醫眼,在她相公面前也毫不遮掩那突來的喜悅,直率的笑聲像是世間最美的旋律,在他耳邊回繞不去。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真是快瘋了,否則為何老是要把她和璽兒想在一塊?

憊有,那個名喚小三的男子,出言不遜的語調簡直和拔都一模一樣……

拔都?

他驀地輕呀一聲。

軟鞭!拔都!

「蘇尹!」他放聲大喊。

「在!」蘇尹從大廳門口如風而至。

「本王問你,那叫做小三的男人長得什麼模樣?」

「嗄?」他錯愕抬眼,對上主子再認真不過的眼色,立即攬起眉想該怎麼形容,好半晌才開口,「他呀,長得……兩個眼楮、一個鼻子……」」……叫傅年過來。」

「咦?」他還沒形容完耶。

「去!」

「是!」雖不懂主子為何又動怒,但他還是快快辦妥主子交代的事。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便將傅年給帶到他面前。

「王爺。」傅年迅速趕到,看他神情嚴肅,不由得也跟著慎重幾分。

「本王問你,那叫小三的男人長得什麼模樣?」

在路上已听蘇尹說起此事,傅年立即正色回答。「他長相無奇,像一般男子,但總覺得他的眼太過銳利,極為深沉,與長相不符。」

「喔?」他內心微喜,再問︰「你可瞧見他在刺客上門時使出什麼兵器?」

暗年沉吟了下。「那兵器像是軟鞭,卻又能運勁使為長槍,這名叫小三的男人絕非泛泛之輩。」

不過,他也慶幸小三非泛泛之輩,才能讓王爺全身而退,但不知他底細對王府依舊是一大威脅,所以他便派護衛在外頭守著他們。

「真是如此!」他驀地站起。

「王爺?」

「是他!是他!」小三肯定是拔都!肯定是!那麼,他身旁的女子必定是璽兒,必定是!

他曾經听璽兒提起過,拔都不但擅醫使毒,還會易容……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那時拔都帶來璽兒的骨灰瓶,語氣憤懣,已說明了絕不會再與他踫頭,但如今他出現了,那就代表著必定是听命于某人,而能夠讓他無法抗今而來的,必定是璽兒!

氣息是她、身段是她、姿態是她,她處處泄露著訊息,他卻直到現下才發現。

他狂喜,卻又突地喜色盡斂。

如果是她,為何她不言明?

況且,他們是夫妻……他不由得想起,璽兒墜崖前,就喊著拔都的名!

大手拍下,椅旁的原木三角立幾霎時化為粉碎。

蘇尹和傅年對看一眼,雖說對主子近一年來的反覆舉動習以為常,但愀變得如此快速的……這還是頭一回。

那就意味著,那對夫妻確實有問題。

暗年想了下,深吸口氣,道︰「王爺,爾玉曾提起她家相公醫術相當好。」

「與本王何干!」

她家相公?她家相公!難道她真與拔都成了親?這豈可能?她已是他的人了,怎能與他的胞弟結為連理,她怎麼可以!

他的拳頭握得死緊,指尖幾乎都插入了掌心。

暗年聞言,又縮了起來,不敢再進言,正想與蘇尹靜靜退下,卻又突地听見王爺低聲吩咐,「叫她來,本王要她醫本王的眼。」

兩人對看,臉上淨是喜色。「小的馬上去帶小三過來!」

太好了!王爺想醫眼了,終于想醫了!

「本王說的是爾玉!」

「嗄?」

☆☆☆

「為什麼是你來?」門一開,氣流浮動,世于將不悅地擰起眉。

「你該不會忘了拙荊為了某人正躺在床上吧。」小三冷哼,腳步淺移,配合著躲在他身後的女人。

兩人氣息一致,腳步一致,這游戲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玩過,想瞞過一個失明的人,太容易了。

「你騙我。」怎知世于將卻突道。

小三緩緩停下腳步,站在他懶倚的屏榻幾步外。「你說什麼?」

「我聞見她身上的藥味,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小三微挑起眉,看了眼身後的爾玉,那眼神像是在說——誰比較像狗?

爾玉瞠他,以眼神示意他快點回答。他懶懶聳肩,繼續往前走,邊說著,「你以為只有拙荊受傷?」意思是說他也傷了,但他沒看見。

世于將不悅地攏起眉頭,儼然快要攏出一座山峰︰「不要再叫她拙荊!」

那真是全天下最教人厭惡的字眼!

「喔,我發妻。」小三語波極淡,卻又帶著惡意戲謔。

聞言,他已經氣到不想說話,突覺一陣涼意撫上他眉心,他不悅地抱怨,「你的手怎麼那麼涼?」

小三看著「凶手」的主人。「因為我緊張。」隨口掰。

真是,就跟她說交給他就好,偏要跟。

爾玉抿著嘴,險些被逗笑,縴手輕揉著世于將的眉心。

「你也會緊張?」世于將哼笑,然眉間的酸澀確實因為那指尖的適中力道而獲得幾分舒緩。

「我也是人嘛。」小三就站在他身旁,而爾玉則站在扶手旁,方便為他醫治。

「躺下吧,我要醫治你的眼了。」

思忖了下,世于將又問︰「你叫小三嗎?」

微挑起眉,小三似笑非笑地挖苦,「你想跟我話家常嗎?」

「我想跟你說個故事。」

「何不先躺不醫眼?」

「故事不太長。」

小三以眼神詢問爾玉,瞧她輕眨著眼,遂嘆口氣道︰「我听著呢。」

「我世家有三兄弟,但我三弟在十多年前就失蹤了,他名叫世于剛。」

小三閉上眼不語,知道他並非在試探,而是根本已經知道他是誰。

「一年前,我在邊城遇見我最心愛的女子。」世于將頓了下,又繼續道︰「她身邊有個貼侍叫拔都,她說當年救起拔都時,拔都已經失憶,而後輾轉又發生了許多事,她跌下山崖,拔都跟著一躍而下,我到崖底找人,撿到一個護身符,才發現拔都是我的三弟。」

爾玉微愕,他到崖底找人?橫眼看向小三,無聲質問他為何沒告訴她這些事。

「王爺,要醫眼了嗎?」撇了撇唇,小三不耐地問。

「小三,你用的藥,和璽兒的藥極為相同,她……」

「你到底要不要醫眼!」他不快地吼。

世于將露出淒涼的笑。「我以為他們死了,卻又發現他們沒死……你說,若他們沒死,又回到我面前,他們是想做什麼?」

「你以為呢?」小三抽緊剛毅的下巴。

「我想知道她想做什麼。」

小三翻動眼皮子,暗咒了幾聲,總算明白他不是想話家常,而是想要假借他與她對話!

「璽殿下已經死了。」小三恨聲道。「我不是已經把骨灰交給你了嗎?」

不,應該說他是拔都,是世于剛,只是他打一開始,就沒打算恢復最原本的自己,他只想當拔都。

世于將一愕,眼睫迅掀,那深沉多情的黑眸恍若嵌滿著教他魂魄沉淪的痛。

「你……騙我。」三個字,說得他好艱難。

他的世界碎裂了,身體不斷往下滑落,像是摔入永無止境的崖,他不能呼吸,像被什麼掐住了喉頭,一並掐熄了他一絲期望,讓他徹底絕望。

「我騙你做什麼?」拔都哼了聲。

痛嗎?他痛嗎?有璽殿下的痛嗎?有他的痛嗎?

世于將困難地喘息著,明知眼前只有漆黑,黑眸依舊暴瞪著前方。「她呢?她是誰?」

不可能的,她明明留下了線索,絕不可能如此湊巧!

「她是我的發妻。」他知道他指的她是誰。「是我的師姐。」

「她是璽兒!」她是!她一定是!他不會猜錯、不會猜錯!不要讓他再痛一次了,不要給了他希望再徹底滅絕,他會活不下去,他……

「你看見了?」拔都很惡劣地湊近他。「你連我的長相都看不見吧。」他輕探手,接住一滴淚。

淚,是爾玉的,是璽兒的。

拔都不看她,不看她為其他男人落淚的悲傷。

「……既然她已不在,你又為何要來?」世于將喉頭抖動,黑眸里閃著教人動容的淚水。

他感到自己整個人渙散開來,魂魄像是被扯下深淵,不斷墜落,往底層狂墜。

「璽殿下臨終前托咐我來醫治你,她最掛心的是你的眼,她認為那是她的錯,害你被旭兀術傷了眼。」拔都垂眼看著他。

「……她的錯?」他低啞的嗓音破碎著,「那是我的錯,她哪來的錯?」

璽兒垂眸直瞅著他眸底的淚,緊咬著牙,不讓自己沖動壞了大事。既然她已注定不能陪在他身邊,就不該給他希望,再讓他絕望,可是……

她舍不得,好舍不得。

她猜得到為何拔都沒告訴她,他把骨灰交給他時的情境,因為若告訴她,她會心痛而死。

「躺好,我要替你醫眼了。」拔都大手壓在他的胸膛上,強迫他躺著。

「不醫了。」他說,任由他將他壓回床榻。

「……你在耍我?」拔都怒瞪他。

「醫好了,也看不見她,又何必醫?」他輕撥開打一開始就落在眉心的指尖。

「失去她,醫與不醫,都沒有意義了……」

原以為爾玉是璽兒的,既然不是,還醫什麼呢?

拔都瞅著他悲切的笑,緩緩側眼探去,看著淚如雨下的女人。

「璽殿下希望你能重現光明。」他啞聲道。

「沒有她的世界,看得見跟瞎了眼沒兩樣。」他勾唇,卻滑落一滴淚。

拔都索性出手點住他的睡穴,不想再听那教人難受的笑聲,深吸口氣,沒抬眼地問︰「師姐,接下來是你動手,還是我動手?」

「……我。」爾玉的話中有著濃濃的鼻音。

拔都把金針還給她,看她邊哭邊落針,替世于將抹上解藥。

他中毒已近一年,解藥到底能發揮多大的功效無從得知,不過反正師姐會三管齊下,能救回多少算多少。

爾玉坐在屏榻邊,收攏他每束烏亮的發,輕撫他消瘦的頰,也觸上他的淚,溫熱的,咸膩的,多情的……

「于將,是我……是我,我來看你了。」她輕喃,只敢在他完全昏迷後才坦承。

原來她折磨了他這麼多,早知道他會這麼痛苦,她該要早點來的,但來了又如何?現在的她,是不能告知他身份的。

他猜到她還活著,所以決定醫眼,拔都騙他她已死,他又立即打消念頭,恍若給了他希望,又讓他徹底絕望,這太痛苦了,所以她不能讓他再承受一次失而復得又再次失去的錐心之痛。

所以,原諒她吧,原諒她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盡量醫好他的眼,至于心病……她不會醫。

「是他自己笨,沒猜到我的意思。」拔都淡啞的嗓音揚起。「我說的可是璽殿下,又不是璽兒,真是個笨蛋。」

他也是個笨蛋。

「別這樣說你二哥。」爾玉回頭瞪他。

拔都攬起眉。「他不是我二哥。」

「你叫世于剛。」

「我叫拔都。」名字還是她取的!

「我又不是你娘。」鼻音重到像在撒嬌。

「對一個失去記憶的人而言,第一個見到的人就像娘一樣。」那種張眼卻對自己一無所知的恐懼是會不斷侵襲的,自然會將第一眼看見的人視為浮木緊抓不放,她早已經成為他生命中無法失去的一部份。

所以,他知道世于將的痛,那是非常可怕的折磨,而他被迫共演這出鬧劇。

「……我不知道你是這樣看待我的。」難怪對她言听計從。

拔都瞅著她,對她的笑話一點興趣都沒有,淡淡移開眼。「要哭要笑,先選一樣吧。」

「……拔都,你對我愈來愈沒大沒小了。」

「是你說你不再是韃靼太子,要我視你為妹的。」說是這麼說,結果他還是依同門關系選擇喊師姐比較習慣。十五年的主從關系,豈是能說變就變的?

「你不跟他相認嗎?」

「在你決定騙他已死之後,我只答應跟你到王府,可沒說要回王府。」他銳冷的眸掃過房內一圈。「對我而言,世于剛已經不在了,我不可能留在這里,我也說過會永遠跟隨你,就算我已不再是你的貼侍。」

他會守著她到最後一刻,到時候……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瘋了。

世于將的瘋狂,會是他最相似的下場。

☆☆☆

一入夜,惡夢連袂而來,像是永不停歇的浪潮,逼得他無法呼吸。

世于將以為自己可以堅強,實則脆弱得不堪一擊。

猜想破滅,竟能夠如此深深地擊敗他,讓他寧可沉睡不願醒,可不知道是失望得太痛所致,才會教他夢見了璽兒的吻。

她的吻輕柔中帶了點霸氣,似怨還羞,每每他要得更多,她便抽身而去,教他空虛失落,不曾封印的痛狠狠再攬起。

這股痛,許是要糾纏到他入棺了……

「王爺,該喝藥了。」脆亮的嗓音恍若是天籟鑽進他耳里,抓回他快要迷亂的魂魄。

「喝什麼藥?」他嫌惡地別開撲鼻而來的藥味。

這味道總是在他睡夢中騷擾著他,令人厭惡的氣味。

「小三替王爺開的藥方。」

世于將頓了下,張開眼的瞬間,察覺眼上被蒙了紗巾,些許光線進入他眼中,還沒欣喜,一股火隨即爆開來。「那混蛋竟未經本主意願便醫本王的眼!」

包可惡的是,這療效還真不是普通的好,他居然可以感覺到光線?

「啊,小三未經王爺允許嗎?回頭我再去罵他,王爺先喝藥吧。」爾玉依舊笑吟吟的。

世于將恨恨地坐起身,不知為何竟覺得渾身乏力,他皺眉,猜測八成是藥下得太猛所致。

「王爺?」她軟聲湊近。

垂下眸,世于將像是漫不經心地問起。

「你認識璽兒嗎?」

「當然,我是她師姐。」爾玉對答如流。

「師姐?」似乎合理……她必定知道璽兒是死在他手中,所以總對他出言不遜,甚至惡意挑釁,這麼一來就說得過去了。「你恨本王吧?」

「為何要恨王爺呢?」她笑得澀澀的。

「我親手殺了璽兒。」

「若是恨,就不會陪拔都一道來了。」爾玉說著她原先就編好的說詞。「听聞韃靼內斗,師父便要我去探望璽兒和拔都,得知他們墜崖,我早一步找到他們,卻……還是沒法救回璽兒。」

她仔細看著他的表情,他的眼被紗巾蒙住,但她看見了他緊緊抿著唇,恍若又陷入那無法彌補的傷痛里。

「王爺,先喝藥吧。」不管了,先喂藥就對了。

「我不想喝。」敬她是璽兒的師姐,所以他對她的態度收斂了許多。

「喝嘛——」她軟聲哄,一手搭上他的肩,態度儼然像是花樓里勸酒的花娘。

他微惱低吼,大手撥開她。「不、喝!」

「啊——」手中的藥潑了一身。「哎呀、哎呀——」

爾玉跳了起來,把藥碗往桌面一擱,趕緊撢掉身上的藥汁,還好藥端來有點時間了,不怎麼燙。

世于將光是听她的反應,就知道發生什麼事。「抱歉,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她隨口回道,卻見藥汁滲進衣袍,就連里頭的中衣都快要遭殃,趕緊將衣袍扯開。

「你在做什麼?」他神色一震,趕緊別開眼。

「沒什麼。」她把衣袍月兌下,用力甩著。

衣服都月兌了還叫沒什麼?「我怎麼會有這種弟媳?」他捧著頭低嘆。這畫面要是教拔都給看見,他豈不是……等等!「你和小三成親了?」

停下揮衣袍的動作,爾玉確定藥漬被撢掉不少,才又穿上。「是啊,去年成的親。」

「他怎會與你成親?他明明……」

「這是師父的命令,他不敢不從,況且我可是他的師姐,他敢不听我的?」她哼了聲,拿起只剩半碗藥的藥碗踅回,又繼續說︰「璽兒交托給我的事,我會一件不漏地達成,所以……王爺,喝藥。」

听見是璽兒交托的,世于將內心慘淡一片。「真是璽兒在死前托咐你們來醫好我的眼的?」

「是啊。」不管他喝不喝,硬是把碗緣湊到他嘴上。

世于將大口飲盡,壓根不覺得苦。「既是如此,怎麼會拖到一年後才來?」他想,拔都之所以願意娶她,八成是因為她和璽兒有些地方極為相似吧。

沒料到他有此一問,她不禁僵住。

「怎麼了?」沒等到回答,他不由得微挑起眉。

「呃,那是因為拔都太頑固,我勸他很久,他才逼不得已的帶著我來。」她扯謊,心想著晚一點非得跟拔都串通好不可。

「是嗎?」垂下眼,世于將思忖著。也對,畢竟拔都把骨灰瓶交給他時,那恨他入骨的語氣,讓他根本沒想過兩兄弟會有再見面的一天。「他去哪了?」

「他呀,去找傅總管借馬車。」

「借馬車做什麼?」

說的時候,她忍不住笑了,滿心向往。「他要帶我去逛市集。」

不知道為什麼,听出她話語絕對的柔順和歡喜時,世于將竟有些不是滋味。

「逛什麼市集?」

「拔都說,京城乞巧節慶有許多市集,很有趣的。」她很期待呢。「對了,今年王府沒有要扎乞巧樓嗎?朝霧說過每年都會扎彩樓的,在彩樓前穿七色線慶祝乞巧節……」

說著,她的回憶飄得好遠,視線落在他架上的乞巧女圭女圭,上頭原本只有一只,但她把朝霧送她的也擺上了,湊成一對,感覺比較不寂寞。

世于將透過眼前紗巾,怔望著淡淡光線中的人影。「你怎會知道朝霧的事?」

「嗯?」爾玉還浸在記憶中,反應慢了半拍,驀地瞪大眼。「呃……

是拔都跟我說的。」

「拔都?」他知道朝霧說過這事嗎?啊啊,那時拔都就守在門外,也許他听見了什麼也說不定。「你若是喜歡,乞巧樓就差傅年去準備吧,至于市集,時候還未到,要等到初四才有。」

「可是,今天已經是初五了。」她看向他,絕美出塵的眸滿是濃濃笑意,很開心他的心似乎比較松懈了一些,才會允許她扎乞巧樓。

世于將挑起濃眉。「等等,今天是初五?」

「是啊。」她笑等著他的反應。

「等等、等等……」他抬手示意她閉嘴,用力回想。「本王明明記得他醫治本王那日,分明還是二十八,為何今日醒來卻變成了初五?」

爾玉聞言,眨眨眼,用很虛偽的聲音驚呼,「唉,王爺不知道嗎?小三一下手便是七日為一周期,所以這七日內,王爺總是半夢半醒,睡得極沉,時辰一到便喂藥,喝完藥後就入睡。」

「……怎麼喂?」他完全沒感覺自己曾起過身。

「子讜嘴喂。」

「……誰喂的?」他沉痛地閉上眼,拳頭緊握。

懊死!他在夢中以為是璽兒吻他,如今才知道有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喂他喝藥!

「小三。」爾玉毫不留情,一腳把他踹進地獄。

世于將挫敗的捂著臉,可以想見當他有所反應時,拔都是怎麼樣的表情,難怪每每他想要得更多,那人便抽身得如此快……啊啊!膘蛋!他現在總算明白大哥當初的心情了,那滋味實在是很……五味雜陳!

瞧他那欲死不能的神情,她不禁掩嘴低笑。

「你笑什麼?」他羞惱吼著。

「王爺,你這下可明白為何會半夢半醒七日了?」這一招子讜嘴喂藥,就是當年拿來對付世于略的一招,如今用在他身上,真是過癮。「早猜準了你肯定不肯喝藥,只好出此下下策,還請王爺多多見諒。」

「見、諒?」這種事怎麼見諒?「我跟他是親兄弟,他這樣對我,我……」

「有什麼關系?你以往不也都是這樣對軍師的?」她呵呵笑著,卻瞧他臉色大變。「怎麼了?」

「你怎會知道軍師的事?」紗巾底下的黑眸微微眯起。

她在心中暗罵自己大意。「拔都說的!」

「拔都?」世于將攬眉回想。那時的事,拔都知道嗎?

「是啊,就連他跟王爺是親兄弟的事都告訴我了呢。」

「……是嗎?」為何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上一頁返回目錄頁下一頁單擊鍵盤左右鍵可以上下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