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上心頭 第八章
趁著晨霧未散,以及南宮徹還未醒來的時候,出門走了一趟祝融峰的飛鳥,在大致探測完峰頂的狀況後,便在朝陽升起前趕回小屋。
在她踏進小屋里時,南宮徹依然沉沉地睡著,站在門口看著他的睡臉,她不禁很懷疑,他的傷勢是不是比她預估的還要嚴重?不然為何他會顯得如此疲憊,在他眼底下的黑影,讓他看起來彷佛像是沒睡過一般。
打算等他醒來再為他看看的飛鳥,當她盡可能不發出一絲聲響,小心翼翼地合上門板轉過身來時,卻發現他不知在何時已經醒來了,正張大一雙眼在研究她那雙沾了晨露的繡鞋。
「吵醒你了?」她蹲在他的面前觀察著他的氣色。
南宮徹揉揉眼,坐起身來時不小心扯動胸前的傷口,頓時,他的兩眉緊緊地蹙成一條直線。
嗚……好痛,大清早就看到飛鳥近在他的面前,固然讓他的心情很好,不過他的傷口卻是很現實的,七早八早就在提醒他被人捅過一刀。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看他皺眉皺成那副德行,活像個苦瓜似的,飛鳥也不禁要同情地。
南宮徹在她的一雙小手探至他的胸前,準備拆下藥巾時,動作快速地拉開它們,並往後退坐一步拒絕與她合作。
他用力擠出一張笑臉,「不必看了,我覺得比昨天好很多。」一早醒來就給人看診是很破壞情調的。
她的柳眉懷疑地高揚著,「真的?」騙人,剛才還痛得齜牙咧嘴,只差沒掉下淚來,現在又擺出這麼僵的笑臉,他可能是更嚴重了才是。
「嗯。」他朝她伸出手,「把藥給我,我可以自己換。」
「為什麼不敢給我看?」她疑心很重地來到他的跟前,看他躲躲閃閃的模樣。
他故意惜肉如惜金地捉緊衣領,「男女接受不親。」
「這句話在昨晚我幫你敷藥時你就該說了,現在才說你不覺得太晚了嗎?」跟她裝矜持?臉皮最厚的人不就是他嗎?他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他伸出一指,「你等等,我再想一個籍口。」糟糕.打發不掉。
「不用想了。」飛鳥乾脆把他推到牆角讓他沒處躲,一手壓住他亂動的身子,一手探向他的傷處。
「別……」他忙著要阻止強悍的女大夫扯開他的衣衫。
對待病人經驗豐富的飛鳥很快便佔了上風,但她的杏眸卻固定在他衣衫下的傷口上,萬分不解地看著他那果然如她預料變得更擴大的傷口,仔細端詳過後,又覺得那不是毒性使然,應該是人為所造成的撕裂傷。
「為什麼會愈來愈嚴重?」她的冷眸直接掃上他心虛的臉龐,「你是做了什麼事才會把傷口扯成這樣?」他是趁著她睡著時去做什麼事嗎?在他的身上,還覆上了一層薄骯。
南宮徹搔著發皮皮地笑著,「我的睡姿不好嘛。」
「睡姿不好?」又不是在跟周公練功夫,哪有人能夠睡成這麼夸張的?
「你懷疑?」南宮徹一改心虛的前態,反而氣勢洶洶地問︰「說,你是不是偷看過我的睡相?」
「我才沒有。」她不屑地隨手推他一記,不再理會他說話的原因,轉身去為他調配要敷的藥草。
南宮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會痛耶……」難怪靳旋璣那麼怕被她看病,原來她對待病奔都是這麼凶的。
「你在看什麼?」听身後的他突然一陣子沒了聲音,以為他又睡回去的飛鳥,在轉過身要幫他換藥時,發現他正聚精會神地打量著她的雙腳。
「你一早是上哪去了?」他指著她的鞋問。
「我去峰頂附近觀察地形,順便看一下那顆果子是長在哪里。」以現在的情勢來看,他是不能上峰頂了,她得獨自去完成這件事。
他同意地頷首,「有憂患意識很好,我們是該提早做準備的。」如果他預估的沒錯的話,明晚的祝融峰頂上,即將上演一場比盟主大會還要激烈的競賽。
「準備什麼?」她不明所以地盯著他興致勃勃的模樣。
「搶果子啊。」他理所當然地瞥她一眼,「你不會以為那顆果子會乖乖的在那等我們去采吧?」十年才結一次果,一次只結一顆,這種珍貴的玩意,想要它的可不是他們兩個人而已。
飛鳥邊幫他纏緊身上的紗巾邊問︰「慕容闊的人不是大都中毒了嗎?」她今早去看時,只看到一些人而已,有必要這麼草木皆兵嗎?
南宮徹模模鼻尖,「別人可沒中毒。」
他才當了一年的盟主,就差不多把整座衡山的人都給結下來當仇家了,想得到那顆果子以提高本身的能耐,好來找他算帳的人,已經磨刀霍霍地等了一年,莫不引頸期盼著中秋之日的來臨。
「別人?!」這座衡山的人也都病了?
「來,我們先分配一下各自的工作。」南宮徹不多做解釋,只是要她去挑職務。「你是要當開路先鋒還是當搶匪?」
「什麼跟什麼?」腦子被他愈弄愈迷糊的飛鳥,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因為中毒的緣故,所以導致語無倫次。
他問得有些後悔,「我是說,你是想去擺平那票想搶果子的人,還是去搶果子?」她不常去面對那些風風雨雨,也已經習慣了安穩的日子,他是不該把她卷進去比較好,不過照目前情況來看,她可能會去冒險。
飛鳥果然選擇前者,「我去擺平他們。」他傷得這麼重,上峰頂就已經很勉強了,她不願再讓他的傷勢惡化。
「先等一下。」南宮徹不同意地以鼻尖頂著她的鼻尖問︰「飛鳥,你還記得我是衡山盟主吧?」
「記得啊。」這跟他的身分有何關系?
「昨天給你當英雄當得不夠過癮嗎?」他的表情顯得很不平衡,「這種能威風八面的機會,是不是應該讓給我才對?」也許他只要登高一吼,那些被他毒怕的人,可能會主動知難而退。
「你是病人。」她以一句話堵死他。
「猜拳決勝負,勝的人就去當英推。」保護欲發作的南宮徹,還是不想讓她去犯險。
「我說了就算,不要跟我討價還價。」飛鳥擺出大夫的架式,獨斷地下結論後伸手推著他,「回去躺著休息。」
南宮徹很難掩飾此刻那份快樂的心情。
被作是尋常時,她根本就不會管他要做什麼,也從不去限制他什麼,更不會如此堅決的拒絕他。因為她的不在意,所以她也很少動怒或是擔憂,連著兩日下來,他看見她的小臉上有了怒容,憂愁也淡淡地凝聚在她的眉梢,一想到她的這些變化都是因他而起的,止不住的滿足感,便在他的心頭泛濫著。
他捉住她的柔荑,慢條斯理地將她拉至面前,微偏著瞼定定地凝視地。
「其實,你很擔心我對不對?」能夠看到她為他設想的這副模樣,這輩子還是第一次。
飛鳥的心霎時漏跳了一拍,怔然的杏眸被他的眼瞳緊鎖住。
她有種被捉到把柄的感覺,有點詫愕又帶點心虛,令她的眼眸不禁想閃躲,但一想到昨晚他的期望之後,她又鼓起勇氣試著不要逃避他,但他回蕩在她耳際的嗓音,即匯聚成流、再湍聚成洋的波濤,在她的心版上拍擊著。
是他變了,還是她變了?怎麼她會覺得今日他的嗓音,听來除了溫煦之外,還帶著異樣會鼓動她動心的柔情?!在她的面頰上有股灼熱的感覺,像在焚燒。
南宮徹目不轉楮地盯著首次出現在她面頰上的紅霞,喜悅之余,按捺不住的激動,催促著他伸出指去觸模那些因他而出現的瑰艷。
「別看。」她在他修長的指尖撫上她的面頰時推開他,想找個地方把那份燃燒的羞看感藏起來。
他忍不住皴眉低吟,「好痛……」
「我踫著了你的傷口?」她忙回過頭來,上上下下地檢視他。
「不。」他可憐地指著破皮的嘴唇,「是我咬到自己。」害羞也不需要動手嘛。
看著他愈來愈像苦瓜的臉龐,細致的笑意無聲地躍上飛鳥的唇角,她抬手扶起他的下頷,拈著帕子,幫他擦著唇邊破皮的血漬,不過許久,她的眼眸,悄悄自他的唇邊游移至他的臉龐上的他處,照他所說的,不要躲他,好好把他看清楚,看清這張她既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
陷落是加倍快速的,就因她沒有正視過、深深看進心底過,因此一旦她看清了,無可抑止的深陷,更是令她措手不及。
嗅著空氣里乾草的香味,她憶起他的甘于付出,痴心的只想要相伴,和他的嘆息。
無論何時,只要她回過頭來,他就會在她的身旁;她若是在黑夜中蜷縮著身子抵御害怕,他會掌燈來尋她;這雙看著她的眼眸,沒有太多的欲念,只是清晰地映著她的倒影,靜靜的為她而存在。
他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南宮徹沒看過她這麼溫柔的模樣,他伸手捧住她的面頰,宛如一個祈禱的姿態,求上蒼留住這短暫的片刻,可以允許他放逐出些許的私心,讓她在這一刻只屬于他。
飛鳥看著他愈來愈近的唇,極為小心和珍視地徐徐覆上她的,在唇間有股說不上的暖意,和氣息相接的纏綿,但就不知是少了些什麼,她並沒有任何特別的悸動,也無絲毫的感動。
他的吻,沒有味道。
他是如此的明亮,而她卻是如此地黯淡和無味,什麼味道和感覺也嘗不出來。
飛鳥緩綾推開他的臉龐,試著不去想,逼自己要堅強的不去在意,可是就是有一種隱然的遺憾,藏在她的心頭無法說出口。
南宮徹把一切都看在眼底,包括她的失落。
「有一天,你的病貶好的。」他將她按靠在他的肩上,伸張雙臂擁抱她的失落。
「什麼時候?」她望著遠方的眼眸,並沒有過多的期盼,甚至不抱希望。
「很快。」他輕撫著她的發,喃喃地保證,「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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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躲藏在山影下,山邊的薄雲,纏卷吸收了落日的殘霞,佔領住幽暗的山頭。在明月東升之前,朵朵泛著霞色的縴雲,在湛藍的天際緩緩走過,無聲地看著天上和人間即將發生的事,俯瞰蒼山頂上的每個人迥異卻又都暗藏著的自私。
藏身在樹影婆娑的林子里,飛鳥與南宮徹靜望著祝融峰峰頂平坦處,那分據一方的對峙人馬,看他們彷似被拉至頂點的緊繃弓弦,皆屏息激氣地等待著和虎視眈眈,就要一觸即發。
飛鳥沒料到場面會那麼壯觀,隱憂像多事的雲兒籠上她的心頭。
「為什麼人會這麼多?」早先她來探查時人還沒這麼多,怎麼才隔了一日,全衡山的人就都來到這里了?
南宮徹早就預料到了。「雖然慕容闊的人,有一半被我的魚飼料毒得沒辦法來參加,不過其他也想要得到戢戮果的英雄好漢們,可不會在這重要的時刻缺席。」
「他們也都病了嗎?」這些看來蓄足了精力準備爭奪的人們,怎麼看也不像是病了。
「才不。」他靠在樹上翻翻白眼,「他們是希望能把我這個衡山盟主打下來,所以才特地來求果以增加內力。」好極了,所有仇家全部到場,恐怕沒有一個遺漏。
她不住輕嘆,「沒想到那果子還有這種用處。」為什麼救人藥,同時也是傷人力呢?!值得嗎?
「別看了,月兒就快升上山頭了。」他站直身子,拍著她的肩頭交代,「等一下我們就照計畫來行動,你負責引開那些人給他們去忙一會,我去盜果子。」
「你的傷勢不輕,身上的毒也還沒全解,千萬別逞強。」他的病況還很不穩,真要是和那些人撞上了,或許是能全身而退,可是恐怕會更傷身。
「你才要多小心點。」他微微一哂,伸手推著她去趕赴她人生的第一場盛會。
秋意正濃的大地很安靜,眾山沉默、眾人也沉默,因此在飛鳥的芳足一踏上這片沉默時,入夜的寧靜驀地中斷,突然有了生命,紛紛喧然鼓噪起來。
飛鳥不知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和開始的,在月兒升上山頂射出清冷的銀光時,她手中荷著的長劍,已在揮舞中反映出月光的虹彩,待她回過神來時,她已是那群為爭奪而來的人們中的一分子,就為了一顆果子,那麼不講原由地和陌生人彼此交鋒著。
她的心神,不在眼前的這個人或是那個人的身上,她只擔心著南宮徹,每當有人朝戢戮草生長的所在地步來時,她就飛快地打發走來人,並將群眾的目光集中至她的身上,好讓他們的步伐跟著她走,讓她帶離這些危恐會波及南宮徹的人們。
南宮徹趁著飛鳥搶來的時間,由靜伏的山崖邊悄悄來到戢戮草的附近,由于人們已被她引去大半,只剩零星的一些正在鬧內訌、都想由自己獨吞的看守人,花了些許力氣讓這些人都躺在草地上伴著中秋月夜安眠後,才走至那株被人細心看管照顧的戢戮草前,將那顆吸收了月光結果成形的戢戮果采下。
小心收好果子後,南宮徹朝在混亂人群里的飛鳥吹了聲口哨,先一步地撤退至林子里等她歸來。
擺暗中,因為盈滿胸口的期待就要成真,使得他的心跳得很急。
擺月兌了追上來的人後,飛鳥在幽暗的樹叢里,就著月光尋找南宮徹的身影。或許是因為她已經這麼做過太多回,因此,即使再黑暗,她總是能夠找到為她拿燈的他。
「你拿到手了?」在找到他後,飛鳥快速地走到他的面前,喜不自勝地伸手觸模那顆因他的掌心而泛著微溫的果子。
「怎麼樣?」南宮徹將果子攤放在掌心上,將另一手拿來為她引路的火摺子挪近一旁為她照明,讓她確定一下這次拿到手的是不是所要的東西。
飛鳥綻出篤定的笑意,「這次是如假包換的戢戮果。」
「你確定它是?」他還是小心翼翼,唯恐有絲毫的差池。
「嗯。」
「多謝。」在她伸手想拿過時,他掌心朝上合上覆住丙子不讓她取。
她不懂,「南宮徹?」
「這果子不能交給你。」南宮徹邊說邊把果子裝進他準備好的藥袋里,再把藥袋放至他的胸前。
「為什麼?」他是想把果子拿來治自己嗎?
他不再隱藏隨她上祝融峰的目的。
「因為它將不是靳旋璣的解藥,它將是你用來治無味之癥的良藥。」從一開始,他就打算拿來為她煉丹制藥的,若不是為了這個原因,他不會來和她搶。
飛鳥不禁有些焦急,「你別胡來,把果子給我。」他是認真的,光是听他的口氣,她就知道他不想救靳旋璣。
「我這不是胡來,我要拿它來治你的病。」他淡淡地拒絕,一反常態地不應允她,也不為她的請求而動搖。
「那靳旋璣該怎麼辦?」她不能這麼自私,要她不去理會靳旋璣她辦不到。
「我管不著。」無視于她的急惶,南宮徹轉身把話丟下,便使出全身的力氣快速地遠離她在林間奔竄。
「等等……」她連忙追上去。
飛奔在前頭的南宮徹,一手按住刺痛的胸口,所感受到的不是痛苦,而是一種願望就快成真的快樂。
偶爾回過頭,他看見她緊緊跟隨在他身後,她不曾這樣追逐過他,她不曾用那雙美麗的杏眼這麼固執地追索著他的身影,他忽然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崩算自己已經抵達目的地的南宮徹,忽地停下腳步,旋過身等待在後頭追著他的飛鳥,讓飛鳥在差點撞上他之前緊急在他面前停下腳步。
她猶在喘息,還沒換過氣好來問他時,他已伸開雙臂將她密密地擁入懷中,怔仲之際,他顯得有些冰涼的大掌緩緩爬上她的頸間,令她有一陣的不適,她愣了愣,在察覺他做了什麼事之後,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眸。
「你對我下毒?」為了那顆果子,他竟對她下手?
「對。」南宮徹柔聲地放松她緊繃的情緒,「你放心,今晚過後你的身體就能自動解毒,這毒很溫和不會傷身。」
漫天的暈眩感朝她罩了下來,令她頓失力氣地倚在他的懷里,只能任他將她抱起,走向林問山壁下方一處隱蔽的山洞。
望著黑黝的山洞,飛鳥恐懼地搖首,「你想做什麼?」
「委屈你待在這里一陣子。」他伸手撥開洞外的攀藤植物和堆線的偽裝的雜草,帶她走至里頭,安放在鋪著柔軟乾草的地上,自己再走進山洞的更深處。
「不要把我留在這里……」不能適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感,飛鳥心慌地在洞內找尋著他的身影。
瑩瑩明亮的牡丹燈,很快地便在洞內點燃,一束束柔和的光芒,緩緩平息下她的焦慌,在光影中,南宮徹帶著數盞燈朝她走來。
他將燈火置放在她身旁無乾草之處,「我知道你怕黑,所以讓它們來陪著你。這燈是我特意用人魚膏制的,可確保它們在三日三夜內絕對不熄不滅。」
「這個地方……」看清楚四下的飛鳥頓時豁然開朗,「是你早就準備好的?」普通的山洞哪會有這麼多燈?也不可能被整理得這麼乾爽舒適,這一定是他先前就為她而特別弄的。
「沒錯。」南宮徹爽快地向她承認。這兩日來,他都趁她睡著時點住她的穴脈不讓她醒來,然後再乘機安排這些事,並趕在天亮之前回去為她解穴。
她的雙眼里有著埋怨,「難怪你的傷勢愈來愈嚴重,暗地里背著我做這些事,你根本就沒有休息!」她終于知道他眼下的暗影和他傷口會被扯裂的原因了。
「你若是渴了、餓了,我在洞內放了糧食和飲水。」南宮徹不理會她的興師問罪,只是蹲在她的面前朝她叮嚀,「千萬不要踏出洞口,我在外頭的每一處都布滿了毒,它可以碓保你在這的安全,讓外人不能靠近洞口半步,三日之後,你就自由了。」
她不滿地瞪著他,「洞口都是毒,這樣我該怎麼離開這里?」
「三日後毒性就會消失了,你會安然無恙的。」為免她會想法子出去,他還將她身上所有的藥都搜了出來。
「別走……」飛鳥在他起身欲走時,急忙想將他留下,「為什麼要把我困在這里三日的時間?」
「因為我打算爭取時間煉藥,所以我不能讓你來妨礙我。」若是讓她來與他搶果子,以他目前傷重的狀況,他可沒把握果子會不會被她給奪去。
她心慌意亂地搖首,「不可以這樣,靳旋璣不能沒有武功的,你明知道他是我哥哥……」
望著她心似油煎的神情,欲走的南宮徹拉回了腳步,坐在她的身旁,執起她似若無骨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以頰細細地感覺她掌心的觸感,看她的眼眸逐漸鎮定下來。
「你曾對我說過,救靳旋璣比較重要。」他伸手輕撫她的眼眉,仔細勾劃著她的容顏。「但在我眼里,世上只有你最重要。」
當初她想上山來取戢戮果時,他曾問過她為何不救自己,結果她的答案卻是把自己排在第二,無視于她本身的需要,就算她很想將果子留給自己用,她也不敢去與靳旋璣爭奪,只會選擇等待和忍耐,既然她做不出來滿足自己需要的事,那麼,就由他來代勞。
十年的時間太過漫長,他不能等待,在知道她病了後,他根本就無法等待。倘若這麼做是為了滿足他一己的私利,他願背這個罪,他願對不起他人,他不想再看到她失落的模樣。
「你不能索然無味,你不能嘗不出種種我要讓你知道的幸福滋味。」南宮徹邊把一旁的外衫拿來披在她的身上為她保暖,邊盯審著她的眼眸,把話字字句句地敲打進她的耳里。
「為什麼?」近看著他寫滿濃情厚意的眼眸,她的思緒有些不能集中。
他的唇邊漾著笑,「因為你的幸福,就是我的所有。」
飛鳥的腦際有一陣空曠,她怔看著他在燈下的笑意,逐漸被他帶離消失在外頭的黑暗里。
幸福和憂傷的存在,宛如一體的兩面,在她還來不及看清擺蕩在他們之間的究竟是哪一種,這兩者卻都已深入她生命。
遠看著南宮徹消失在林間的身影,飛鳥才發現,一直以來,她看得見的憂傷很少,而那雖看不見但擁有的幸福,卻很多、很多。
*****
飛鳥靜靜地在洞里等待著時間的流逝,幾盞相伴的牡丹燈,黑夜白天,持續地在她身旁焚燒她的焦急。
每日看著洞外的日升月移,她總在心頭頻頻催促著,快些,再過快一點。因為等待,原來是這麼磨人肺腑,這麼焦慮難捱,短短三日,她便已無法忍受這種摧心折肝煎熬,她無法想像,一直等待著她的南宮徹,又是哪來的耐性等待她十個年頭的?
三日一到,她便迫不及待地步出洞口飛奔下山,用不曾那麼快的速度,聆听著耳邊風聲呼嘯而過的聲音,看著景物在她的面前急急倒退轉換,趕赴的心情,始終盈滿了她的腦海,因此也格外地不能忍受有人來耽擱阻攔,沿途上,只要有人攔她,她的腳步就更加快。
第一次在山莊以外的地方見到慕容闊,是在快到達峰腳下家門前的林子里,只要越過這座林子,她就可以看見那池蕩漾的湖水,見到那名佔據她所有思緒的男子,可是慕容闊的眼神,卻讓她停下腳步來。
踩著地上的枯葉,飛鳥認真地看著這個與南宮徹一樣,都遭遇過她拒絕的男子,不斷深想為何他們在眼神上是那麼的不同。即使受挫、不被接受,在南宮徹的那雙眼眸里,對待她的依然是相同的溫柔,而在慕容闊的眼里,卻是忿忿的,滿懷不甘。
帶著為數人多的人手,刻意等在此地攔她的慕容闊,也知道飛鳥若是要走,他決計攔她不住,他來此,只是很想得到一個失敗的答案,和她回心落意的可能。
他沉沉地啟口,「南宮徹並不適合你。」
飛鳥有些意外,她都還沒思索好該把南宮徹在她心中怎麼定位,卻已經有人幫她歸屬好了。在他們的眼中,南宮徹是她的伴侶?這就是他們雙眼所看到的?怎麼她都一無所覺?
「那麼誰才適合我?」這個問題,從前她是不會想問的,但現在她卻很想知道。
「我。」無論相較哪一點,他都不會亞于南宮徹。
「你想從我身上得到的,只是功名利祿而已。」她很久前就已看清了。
「我還要你愛我。」他才不像南宮徹只會等待著被動的她,他會讓她主動起來,讓她發光著熱。
「愛你?」飛鳥訝異地揚起黛眉,而後朝他搖搖頭。
愛一個人是付出,而被愛則是收校,他不要付出,哪只想收校。他知不知道,愛人對她來說太過艱深困推?但被愛,卻能構長時間的一點一滴慢慢人侵她的心房,最後扎根佔據。
在受與被愛之間,她選擇被愛。
每個初懂情事的芳華少艾,或許都在心底藏著一們夢,渴求著能有一場美麗的愛戀,希望能有個像慕容闊一般懂得風月、會讓人熱烈付出的男人在生命中出現,但就因為是夢,所以可以想像。
只是她沒有想像的心靈,她只重視她所看得到的實質性,與其去追求一場豹麗熱切的愛意,倒不如珍惜眼前芰荷映水的淡然情緣,或許生活是平凡的,但使它完整而美麗的是時間,以及持續的恆心與溫柔。
當她年老的陪候,或許她會記不住什度美麗的情話,可是那總會站在她身透陪伴的側影,卻會永遠存在她的心中不變。
飛鳥反問著他︰「不管我需不需要被愛,南宮徹都會毫不吝惜的來愛我;我學不會愛人,他會等我、教我去答復,這些,你做得到嗎?」
他搖首,「我和南宮徹那個保護者不同,他不懂得去擁有。」
「是啊,你只是個貪心鬼。」東方朔同意的音調,在林子里輕輕響起。
她循聲看去,〔東方朔?」
「你騷擾我家妹妹夠久了吧?」他慢條斯理地自林中踱出來,朝慕容闊板著兩手,「再煩著她,我就要開始計時收取騷擾費用了。」
飛鳥走近他的身邊問︰「你怎麼會在這里?」他不是應該在家里陪著靳旋璣嗎?
「我來接你和趕狼的。」還不都是南宮徹怕她在路上會遇到蜂蜂蝶蝶而被勾走,要不然他也不會在這里等了她一天。
「你會不會改變心意?」慕容闊趕在她被東方朔帶走前,大聲地問出他來的目的。
她覺得很好笑,「我本來就沒有什麼心意可言,既然你做不到那些,我更不可能會去考慮。」如果幸福是比較出來的,那麼她寧願選擇南宮徹。
急性子的東方朔看她把話說清楚了,便急著要趕人。
他盯著慕容闊那張被飛鳥弄得花不溜丟的臉龐,「花臉的,我家妹妹的那兩式劍法伺候得你還舒服吧?你若是再不走,我會用另外七式在你的臉上多增點花樣。」
慕容闊負氣地揚袖走人,不願在這個需要別人付出的女人身上再浪費時間。
東方朔滿意地點點頭,「識相。」
「南宮徹人呢?」她左看右看,發現平常都會出門來接她的南宮徹,這次竟會破天荒的沒來。
他一手緊擰著眉心,「我正好要告訴你那個讓我頭痛的小子做了什麼好事。」真好,他終于可以訴苦了。
她的心房倏地一緊,「發生了什麼事?」
「那小子為了不讓我們去打擾他煉藥,他就把整座湖都化為一個大毒窟,讓所有人都不能靠近湖心一步,害我和靳旋璣都只能躲在六木那里啃饅頭,無聊得都快發霉了。」現在誰還敢靠近那座湖啊?一個不小心就會莫名其妙的中毒,那個南宮徹不想見人也用不著這樣。
「我要去阻止他。」身上的傷勢都沒復元,他怎麼守爐煉丹?這樣他會累死的。
「用不著阻止,算算時間,他的藥應該已經煉成了。」以南宮徹宅中的燈火夜夜不熄的情況來看,他可能已經搶在她回來之前完成了。
「煉成了更好,剛好可以拿去給靳旋璣。」她說著說著就要走。
東方朔一手拉回她,「千辛萬苦才拿回來的果子,你要浪費在靳旋璣身上?你要辜負南宮徹的苦心?」
她不可思議地揚眉,「浪費?」那是要拿來救哥哥的,而他居然用這種詞?當初是誰鼓勵她上山采藥的?
「對,浪費。」他一手拍拍她的肩,「所以留給你自己吃。」跟靳旋璣相比起來,小妹比較重要。
「什麼?」留給她?他是忘了解藥只有一顆嗎?
他搔搔發,「關于靳旋璣肚里的解武丹,我寫信去找西門烈求救,西門烈已經派人把解藥送來,現在藥正在路上。」這是他想出來讓大家都有藥吃的補救辦法。
飛鳥一手掩著唇,激動的情緒瞬間沉澱下來,讓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她本來都已經做好再等十年的心理準備了,現在希望突然送至她的面前,她反倒沒有準備好要怎麼把它收下來,而她,也已經習慣無味的日子了,要她轉眼間跨入另一個世界,她反而有點害怕。
「既然南宮徹是特地為你煉的,那就收下他的心意。」東方朔忍不住要對南宮徹投一票同情票,「對他好一點吧,他值得的。」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他可找不到比南宮徹更適合當他妹婿的人。
飛鳥猶豫地絞扭著素白的縴指,「我……」
看她還是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樣,東方朔壞心眼地轉轉眼眸,決定推她一把。
「快點去把南宮小子拖出來吧,你再不去,我怕他真的會死在自己家里。」他煩惱地撫著額頻頻嘆息,臉上寫滿了擔憂之情。
飛鳥猛然抬起頭,「他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他沒去找人治傷,我想八成是更嚴重了吧。」東方朔愈說愈悲觀,「先前他拚命趕回來的時候,我看他的樣子好像已經去掉半條命了,就不知讓他關在家里煉丹煉那麼久,他會不會……已經掛在里頭了?」
听完了他的話,她腳下一步也不敢多留,飛快地消失在他的面前。
「為了你好……」望著她的背影,東方朔伸指模模鼻尖,「撒撤小毖,沒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