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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劫 第二章

作者︰綠痕

站在太陽底下想了一陣子後-朝歌晃晃頭-將手上的黃歷收回懷-重新面對眼前正等著他的問題。

在左容容的安排下-第一個奉命出征行刺的他-由六扇門地底的另外一條密道出發-順利繞過六扇門外布守的衙役-直達京城繁華的大街。

這四處可見六扇門貼出的尋人告示-他的畫像和四個同伴的皆在榜上。不過因左斷追他們太多年-不知已經貼過這種告示多少回了-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不但沒人去看那些畫像-連他這麼明目張膽地站在街口-也沒人認出他來去報官-甚至看也沒看他一眼。

這樣也好-因為他不能再倒霉了。

他是一個宿命論的人-對流年、時運皆迷信得很-尤其在經過教訓後-他更相信一個理論-那就是當一個人倒霉時-其它的霉運也會接踵而來。而他今年跟霉神格外有緣-那霉神幾乎是跟他形影不離-讓他走到哪就背到哪-就算有個衛非每個月都會替他排解災噩-可是他的霉運總是比衛非神算的功力更勝一籌-到後來-連衛非也放棄不再幫他了-只告訴他-今年過完後-他就可以遠離不幸不再倒霉。

可是□□

只剩一個月今年就要過完了-他的運氣卻也糟透了-不曾逮到他的左斷能有破天荒的好運逮到他就算了-他還被人下毒-要他去層層守口的雷府當刺客□□哼-叫他當刺客-還不如說是叫他學古代的那個荊軻白白去送死-他不想死-可是不去絕對會死-他想來想去-還是選擇這種比較壯烈的死法。反正只是要拿一只鳥和一顆人頭-這點小事-成功的機率遠比解他體內的毒來得大-何況他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他應該能比雷府的雷萬春活得更久。

只是現在不是行刺的好時機-光天化日之下當刺客-這蠢事只有白痴才會做-尤其是雷萬春還布了這麼多守衛防範刺客。他雖倒霉-但他不當白痴-一切等從長計議之後再來。而且就像左容容-他也不接受失敗-要辦就一次辦成。

朝歌深吐出一口氣-打算找個地方落腳-先把雷府的地形模透-特別是那個藏有火鳳凰的地方。

他才轉身走了幾步-但又突然停下-偏首望著這條大街上頗有名氣的城隍廟-想去燒個香。不過他再怎麼燒好象也是枉然-還是一樣倒霉。

「公子。」在他舉步欲走時-廟口一個算命老人喚住了他。

「你叫我-」朝歌看著那個攤子旁掛有「鐵板神算」布招的老人-不太想搭理。

「公子-您印堂發黑-非吉相。」算命的老者捻著如雪的長須-對他搖首嘆息。

朝歌模模額頭-毒性這麼快就發作了-那個左容容不是說要一個月才會毒發-「公子-據面相來看-您的運氣頗差-可否坐下來讓老朽算上一算-」老者伸出滿是皺紋的手-誠懇地邀請。

朝歌扯著嘴角-「失禮-我還有正事要辦。」算命-他已算過太多次-就連神算也對他投降了-他還算-他的命只會愈算愈糟。

「老朽不收您錢-也不耗您太多時間-只因您的面相實屬大惡-還請您務必讓老朽為您算一回-您就應了我這老人行嗎-」

老者堅持著-甚至還特地走上前-彎著身子恭請他。

讓一個老人對他這般彎身請求-俠道心腸的朝歌十分過意不去-忙扶起彎著身子的老人-將他扶回算命攤。「老人家-你別這樣-我讓你算就是。」

「煩請□□您伸出左掌。」老者像是一時喘不過氣-邊咳邊請他把左手伸出朝歌很合作的照辦-伸出手讓那個老者仔細端看-接著听見他不停地長嘆。

「如何-」每個看過他手相的人都是這種反應-他想這次的結果也應該差不多。

老者掩不住沉重的嘆息-「公子-您流年不利啊。」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標準答案-每個人都這麼說。

老者在看了一會兒後-又對他嘆大氣-「您此月將有桃花劫。」

朝歌頗訝愕的看著掌心-「桃花劫-」怎麼先前衛非沒對他說過這個-「俗稱桃花運。」

他笑著揚眉-「有女人-不錯-我還有一點好運。」這點他能接受。

「公子-桃花代表的不只是女人-也代表噩運。」老者很快的補充。

朝歌的笑容立刻垮掉-眉心緊緊糾鎖-「我遇上的女人是我的噩運-」他又要倒霉了-「也許。」老者語焉不詳。

朝歌起身欲走-「我已經遇過一個噩運了。」女人如果是噩運的話-那指的應該就是左容容。

「且慢-您先前遇上的那一個女人不是您的噩運-下一個才可能是。」老者又將他拉回坐下-一手捻著長發一手不停翻看他的大掌。

「還有下一個-」踫上左容容那個妖女不算噩運-這世上還有別的女人比她更惡-「您近日會遇上。」老者掐著手。細算-而後告訴他大概的日期。

朝歌垮著肩吁自憐-「我還能怎麼倒霉-」他已經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了-而他的噩運卻還沒有完畢-「過了此桃花劫-您即否極泰來-此乃最後一劫。」老者朝他一笑-要他對自己有點信心。

「這是我今年的最後一個噩運-」既是最後一個的話-那就來吧-反正衛非說他明年不會再像今年這麼慘了。

「是的。這首詩送您。」老者露出一種古怪的笑容-從懷掏出一張小紙條交給他。

朝歌皺眉看著上頭的詩。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

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情詩-」他來算命-這個老人卻送首情詩給他-「非也-此乃警語。」老者正經又嚴肅的叮囑。

「這首詩是在警告我什麼-」朝歌端詳了半天-怎麼也瞧不出詩頭有哪字哪句像在警告他。

「天機不可泄漏。請您帶在身上-日後您定會用得著。」老者將他的手掌闔上。

「古古怪。」朝歌莫名其妙地把詩收至懷-拿出碎銀給他。

老者推回他的銀兩-「公子-銀兩您收著-我算得若靈-您再來找我-到時您再給。」

「隨你。」他聳聳肩-拉開椅子站起。

「公子-老朽還有話沒說完。」見他要離去-老者忙要留人。

「留著吧-有人說我此月運氣最差-所以我的運再怎麼算也是背。同樣的話我听夠了-再听也改不了我的運-告辭。」他揮揮手-很快地就消失在廟前擁擠的人群。

當朝歌剛消失在人群-有一個女人剛好與朝歌反方向地擦身而過。

罷去城隍廟上過香的慕炫蘭無視于周遭的熱鬧-心事重重的看著自己的兩掌。

兩天前-她一直視為恩公的女人在夜半時來到她的住所-交給她一張頗為怪異的路徑圖-要她將這張圖背熟後即將它燒毀-並且告訴她-地想報一家五十余口血海深仇的時機成熟了-她在這個月內隨時都可以動手-但是如果不在這個月動手的話-就可能失了這難得的機會-此生再也無法報得家仇。

五年來-她一直等著、盼著的就是這一天-可一旦時間到了-她卻有些猶疑-怕自己的武功本領拿不下仇家的人頭來祭墳。

唉-這五年來她為什麼不再多勤練一點功夫呢-她那有求必應的恩公應她的要求-五年來一直請人來教她功夫-授武的師父都說她天資聰穎-學什麼都很快-可是她要對付的人不是她這種程度就解決得了的。如果她從小就習武。或許還有些勝算-只是她習武得太晚-以她的能力-可能這輩子也做不到這件事。

她的恩公不斷鼓勵她-說武藝不是報仇唯一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要有智能-懂得捉住時機-還說她已具備了天時、地利、人和三項要素-此行絕對曾完成她的宿願。

對于恩公所說的話-她向來信之不疑-但天時、地利這兩者她尚能了解-而人和這點-她就不明了了。是有人幫她嗎-想來就不太可能-這種事-應當是無人敢幫她的。但恩公對她此次的行動又拍著胸脯擔保-說她只要善用她手中這張路徑圖-事情就辦得成。

慕炫蘭再次自袖中拿出那張圖來細瞧-除了圖上頭寫明這圖名和這張圖功用的文字外-其它的部分她怎麼也看不出上頭的玄機。雖然她已經將這圖的路徑背得滾瓜爛熟了-她還是想不出這張圖到底怎麼幫她報家仇。

她甩甩頭-不願再猜想下去-走至廟旁巨大的香爐前-再將圖背過一次後照令將圖扔進火-盯著火舌吞沒了那張晝滿曲道的白紙-直至灰飛煙滅-才移開腳步。

「姑娘。」等了很久的老者又叫住漫不經心走過算命攤前的慕炫蘭。

慕炫蘭被人一叫-立刻警覺地四處張望-發現叫他的是擺算命攤的老人後-她才放下了戒心-帶著和氣的笑容走向攤前。

「老人家-你叫我-」這個老人慈眉善目的-年紀老邁使他兩眼幾乎-成一條直線-這麼老了-還出來在這廟口擺攤算命-「姑娘-您的印堂發黑-可否讓老朽為女乃算上一算-」老者憂心忡忡的望著她明亮艷麗的臉-一手指著她的額際。

她含笑婉拒-「我尚有事在身-改日吧。」

「此算攸關您的性命-請您務必撥冗。」老者站起來-誠惶誠恐地向她鞠躬拜托。

慕炫蘭狠不下心拒絕一個老人-尤其看他不時咳嗽-像是身有□疾。她善意地扶正他的身子-讓他安妥地坐下-淡淡地對他笑道-「那就有勞您了。」

「請借您的右掌一看。」老者又咳了一陣-顫巍巍地朝她伸出手。

慕炫蘭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遞上粉色的右掌-老者執著她的手看了一陣後-皺著雪白的眉惋惜地長嘆。

「老人家-我的掌相何解-」是她的掌相有什麼不對嗎-「姑娘-您在五年前雖遭逢家破人亡之慘變-但這五年來得高人相助-過得平泰安順。」

慕炫蘭芳容稍變-而後點頭同意他說的話-「請你繼續說下去。」他的確是把她的過去算得很準。

「但您的好運已源枯水竭-今年是您噩星高照的一年。」他長嘆一口氣-憐憫地望著她不施脂粉即媚態百生的容顏。

她擠出一抹笑-「老人家-我今年過得很愜意-從沒什麼噩運。」這一年來她過得很好-目前她的計畫也正順利地進行中-怎會有什麼噩運-「您未听完下文-老朽是指您今年噩星高照只有一個月份-其它的月份如常。」他指著她的掌心解釋。

「哪一個月-」她低首望著自己的掌心-看不出他所說的也看不懂。

他以鐵口直斷的氣勢對她說-「這個月-您在這個月犯桃花劫。」

慕炫蘭簡直啼笑皆非-「我是女人也會犯桃花-」這不是男人才會犯的嗎-「您犯的桃花不是女人-是男人。」老者搖著食指轉正她對命理的誤解。

她顯得有些擔心-「男人會為我帶來噩運-」她就要去報他的家仇-這時如有男人會來壞她等待了五年的事-那可就不好了。

「也許。」他再看了看她的掌相-對她點頭。

「這個桃花劫-避得過嗎-」原本就缺乏信心的慕炫蘭不禁有些恐慌-怕這個桃花劫會把她的希望給毀了。

「無法。」他收回手-遺憾地捻須垂首。

「我該如何是好-」她期望地問-希望他能有解劫之法。

「這個您收著。」老者不疾不徐地交給她一張紙條。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她一字一句地讀出-而後蹙著柳葉細眉-「老人家-你在算命時也寫情詩-」

「此非情詩-是要送您的警語。」

「就是警語-這詩意有何解-」她不懂-一首情意盎然的詩怎會成為她的警語-「時候未到-恕老朽無法為您解出警語。記得千萬要帶在身上-並請您盡早解出其中的含意。」他細細的叮嚀-拿出小紙封幫她將紙條裝好再交給她。

她有絲懷疑-「不過是首情詩-詩意會帶有警語-」看他這麼慎重-似乎還真有這回事似的。

「有-且它能救您性命-老朽以此招牌保證。」他拍著一旁寫有「鐵板神算」的招牌。

「姑且一信-多謝。」她自袖拿些碎銀給他。

他馬上將銀兩推回去-「姑娘-這銀兩您收著-我算得就準-您一個月後再來此地給我。」

見他如此堅持-她也不好再將銀兩塞給他-遂站起身-「就一月後我仍活著-再來向你致謝。」話一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就走。

「姑娘-老朽還有話要對您說。」他在她的背後叫著。

「不了-我不能再耽擱。多謝。」她側首淡笑-輕點個頭致意-腳步不曾稍停。

望著她和朝歌一樣都不回頭的背影-原本聲音沙啞的老者忽然口氣一改-以年輕人的音調自言自語著-「我要說但你們兩個卻偏偏都不听□□不听是你們的損失失-如果你們這兩棵桃花會被種在一起-可別怪我。」

「算命的-幫我算算。」一個剛進完香的廟客擦著滿頭大汗一在他面前坐下。

「本大爺收攤了-」

澄靜的夜空繁星燦亮-白日人潮鼎沸的京城-都在夜色沉靜了。

雷萬春的府邸似是要與夜色抗衡似的-府內燈火如晝-清冷的風中隱隱傳來柴火燃燒的松香味-提醒著世人-這棟府邸在京城眾人皆睡的時分依然醒著。雷府的三十六樓、四十二院皆布下重兵站崗巡衛-兵衛們定時輪班交替-人人精紳抖擻撤無一倦怠-這讓盤腿坐在府院最外頭屋頂上的朝歌-心情愈來愈糟。

打從天一黑-他就離開暫時歇宿的客棧-前來雷府。

要避過大街上巡衛的士兵簡直是輕而易舉-只要稍施輕功-就能輕輕松松的突破最外圍的防線。當他認為他能一路暢通無阻的直抵雷府的主院時-雷府府院內外成百上千的兵衛立刻就將他的美夢打碎了。

他坐在屋頂上已有兩、三個時辰了-只見下頭的士兵們不但不隨著夜深而減少-反而每半個時辰又增加大約上百人-他們人多勢眾-他想以一己之力去硬拚恐怕不成。他望著底下的建築-這的樓院眾多可直比皇宮-眾多的樓內有閣、院內有庭有室-也不知哪樓哪院才是雷萬春的居所-要是他一樓一院地慢慢找-也許他要花上十來天的時間-更別說還得先擺平下頭手拿弓箭、長槍的兵衛-加上四處燈火通明-任何受過訓練的兵士想要射下在空中飛舞的東西都不是難事-他不想被人當成鳥兒來射-因此輕功這招-在這兒不靈。

最要命的是-他連那只叫火鳳凰的鳥藏在哪也不知道-找個雷萬春還不會太花時間-但要找一只鳥兒-這要花上多久-這四處都可關那只鳥-但又不知哪兒會有左容容說的機關-四處亂闖也不成-而她所說的龍潭虎穴又在哪-朝歌撫著眉心-悠長深遠地嘆氣。

這種地方-假如他們五個人全來-還能少耗些工夫-現在只有他一人-任務雖也辦得成-但較費時費力。他是有把握能把這整座府邸全翻過一遍-只是他體內的毒可不會等他-在他找到東西之前-恐怕早就毒發身亡。

他自艾自憐一陣子後-用力地拍拍臉-重新振作精神-張大眼研究整座府邸的兵力部署。雷萬春所在的地方-應是人數最多之處-假如他沒料錯-那麼在府邸最中心的那座大院-應當就會有他想要的人頭。

他就先從雷萬春口中間出火鳳凰的去處-再拿人頭-當朝歌在屋頂上半彎著腰-要趁下頭守衛換班時直飛那棟他看中的大院-一個聲音不小的步子也降落在他所處的屋頂上。

他尋聲看去-開始怪自己今天出門前怎麼會忘了翻黃歷。

那個同在屋頂上的女人-沒像他一般將自己掩藏得很好-反而還站得高高的-巴不得下頭的人全發現她的行蹤似的-這像門外漢的女人-九成九會壞了他的大事。

「姑娘-女乃非要站得那麼明顯嗎-」他翻著白眼問那個像在看夜景的女人-她再用那種姿勢繼續站著-不用多久-下頭的人就全會知道屋頂上有兩個不速之客。

罷抵達雷府即被下頭上千的人馬嚇得六神無主的慕炫蘭-還想不出該怎麼下去行刺-就被那個男音嚇得撥出劍來。

「誰-」下方雖燈火明亮-但屋頂上幽幽暗暗的-瞧不見什麼人影。

朝歌無聲地移動著步子到她身後-「小聲點-把身子蹲下-我可不想被下頭的人發現。」她還叫得這麼大聲——她到底是來這做什麼的-慕炫蘭回身一看-一個男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屋檐的邊緣-揮著手要她坐下。

她把劍尖指向他-才緩緩的照他的話把身子蹲低。「你是誰-」夜半三更的-怎麼有人跟她一樣來這-「我還要問女乃這句話呢。」朝歌沒看她手中的那柄劍-依著下方的燈火望著她那張不太清晰的小臉。

慕炫蘭看他手無寸鐵-而自己又拿劍指著他-想來要對付這個男人應該很容易-所以漸漸放低了戒心。

「慕炫蘭。」說出姓名亦無妨-等會兒殺了他便成。

朝歌頻揉著額際-「我隨口問的女乃還說-姑娘-女乃有沒有做過這一行-」真是被她打敗了-會在夜半來此的不是盜賊即是刺客-她還敢對陌生人報上自己的姓名-她肯定沒混過江湖。

「用不著你來教訓我。」一被他恥笑-她的粉臉馬上燒紅-腳下更靠近他-把劍架上他的頸子。

朝歌不以為意-兩指一伸夾住劍身-輕輕一折-就將她放在他頸間的劍折斷-讓她看得目瞪口呆。

要是他沒記錯-五年前遭污陷抄斬、德望滿天下的潮州刺史唯一的女兒就叫慕炫蘭-而她會夜半拿著劍來雷萬春這□□

「女乃是被雷萬春陷害而滿門抄斬的慕氏一族-」她想來報家仇-「你怎麼知道-」慕炫蘭呆呆地看著手中輕易被折斷的寶劍-再抬眼望看他沉穩的臉龐。

「姓慕又來此-準是五年前被雷萬春滅的慕氏一門遺孤。」今晚運氣不好-這女人大概跟他一樣也想要雷萬春的命。

慕炫蘭自認這五年來她將自己隱藏得很好-不應該有人知道她還活著-也不會有人知道她會來行刺才對。她將被折斷的劍棄在一旁-另抽出一柄短刀。

「你呢-你又是誰-」他的武功這麼好-能把那柄千金難買的寶劍折斷-一定不是普通人。

「我沒有和女人在人家屋頂上交換姓名的習慣。」他這陣子要防那個桃花劫-而他又是一個很迷信的人-所以堅持不與女人打交道。

她的名字來歷都被他知道了-可是自己對他卻一無所知□□身為女人的慕炫蘭硬是不肯吃虧-逼近他的身邊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雖然夜色使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的輪廓她覺得很面熟-似是在哪見過-可一下子又想不起-而他就任她評頭論足-眼光根本就沒放在她的身上-直盯著雷府頭。

既然他大方地讓她看-那她就看個夠。

纏繞在他腰際像是皮帶的東西-隱隱約約地能看出像是由鱗片制成的鞭子-尤其在他腰前-還有一個造形奇怪的龍首。

「你腰上的可是龍騰鞭-」那個造形太像一條龍了-他的恩公在指定她這五年來必須習得的知識-第一要件就是認得五位無字輩高手的隨身武器。

「女乃認得-」朝歌有絲訝然-沒想到連一個女人也知道這東西。

慕炫蘭很有把握的迎視他-並且報出他的大名-「你是無影夫朝歌。」能夠擁有龍騰鞭的人-世上只有一個-他一掌掩住她的小嘴-「女乃小聲點行嗎-」

她隨即拉開他的手退離他一步-心底納悶無比-「你不是被六扇門的左斷給處斬了-」全天下都知道左斷把五個無字輩的高手捉到手了-而處斬的時間也已經過了好多天。

「很遺憾-我還沒死-現正與女乃成為同行。」他邊說邊研究下頭的狀況-眼看下頭的人就快完成交班了-他得把握這個時機。

「你也要殺雷萬春-」她立刻換了臉色-很不友善地瞪他。

朝歌輕盈地步至屋頂的最高處-「慕姑娘-女乃可否改日再來-」不打發走這個女人-搞不好他進去了之後-這女人會在外頭捅樓子。

「雷萬春是我的-別與我搶。」她很快的也走至高處-不容置疑的說。

他哼聲冷笑-「我搶走了。」

「你是誰派來的刺客-」慕炫蘭整個人攔在他面前-用很大的音量問著。

他七手八腳地趕緊把她拉下並掩住她的嘴。她這只三腳貓到底懂不懂規□-有誰來行刺時-會這麼大聲的在屋頂上喊刺客這兩個字-她劇烈地在他懷扭動-兩眼執著地望著他-似非得到答案不可-他只好嘆息地將她拖回偏遠的一處坐下-小聲的在她耳邊說-「左容容。」

「誰是左容容-她與雷萬春也有血海深仇-」她扯下他的手-握緊了拳頭-很防備的將拳頭抵在他胸前。

「沒有-他是左斷的妹子。」一提到那女人他就嘔。

她將他當成超級大騙子-「左斷-義正公簾的左家人絕不可能會做此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左家對朝廷忠心不二-拚命保護高官和緝凶除惡。左斷的妹子會派人來殺朝廷命官-說謊也不打草稿-朝歌早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這種實話說了誰也不會信-因為就連他自己也還不太相信-這個女人會這麼想很正常。

「無論女乃信或不信-派我來的人就是她。」他語氣嚴肅的說-心底完全不指望她會相信。

慕炫蘭愣了一會兒-覺得他的表情好象有點可信度。「左容容為何要殺雷萬春-」還是說不通啊-左家的人怎麼會派人來殺朝廷命官-「不便奉告。」朝歌不願再把時間浪費在這女人身上-起身要去辦完他的事。

慕炫蘭把手上的刀一甩-將刀插在他的腳前-使他停下步子回頭。

「你沒資格與我搶仇人。」她一字一字地說-不許他去找雷萬春。

他實在很不耐煩-「只是殺一個人-這也要講資格-」這女人一直阻撓他-她就不能讓他去把那個他們都想要的人頭砍下來嗎-她-著眼問-「你有我心底的恨嗎-」他是被人派來的-而她發誓要手刃那個滅她一門的男人-怎麼說他的資格就比她來得不足-「我只是很嘔-並不恨。」那個雷萬春又沒滅他全家。

她更是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今-「那就離開這-別妨礙我報仇。」

一個被派來的刺客-最多也是收了錢財賣命之人罷了-他哪懂得全家都死在刀劍下的痛-他又哪知道無親無故獨活在這世上的滋味-被藏在因護她而死的娘親尸體下避禍的那種心絞她還記得-而血液浸透全身的感覺她更是不能忘-若非雷萬春的血-不能消她的恨-若非雷萬春的人頭-不能祭她全家的靈-慕炫蘭以不能動搖的眼神望著他-翻出以血寫成的記憶後-更是堅決的不讓他壞她的願望。

朝歌眉頭緊蹙-被她這麼一耽擱-下頭的人早完成交班了-他也失去了一個好機會。而這個女人似乎恨雷萬春恨得很深-他如果不清理掉這個女人-他今晚都別想辦事了。

他雙手抱胸-「女乃一定要跟我搶生意-」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他一根手指頭就能把她打發。

慕炫蘭似是看破了般-把生死置之度外-「我知道你是名滿江湖的無影夫-我的武功雖還不及你-但我還是要拚一拚。」假如要殺雷萬春必須先除去這個人-她拚了命也要把這男人殺了。

「既知道我是誰-女乃還為了搶一顆人頭來跟我拚命-」不怕死的女人-根據他的經驗-這種女人屬于最難纏的一種。

「殺雷萬春是我五年來生存的目的。」她彎身抽起刀-迎面就朝他劃去-朝歌又煩又悶地以手格擋她的刀勢-只守不攻看她白白花費力氣-同時也在心底嘆息。他居然會背得在這跟一個要報仇的女人撞上-天底下人頭有那麼多顆-為什麼她偏偏要跟他搶同一顆-而且還看好同一個時辰、同一個屋頂。

他後來干脆只懶懶的用一手與她拆招-另一手從懷掏出隨身攜帶的黃歷-翻到今日的那一頁-只見歷書上頭寫著「宜祈福-忌出門入宅」。他再豎起兩耳听著下方的動靜-覺得這本黃歷寫得實在太準-他今晚的確不該出門來入雷萬春的宅。

朝歌赤手握住他的刀不陪她玩了-努著下巴要她看向另一方-「慕姑娘-女乃先停一下-看看下面的情況可好-」

慕炫蘭大驚失色-「我被發現了-」不知何時-他們下方已聚集了一群挽著弓瞄準他的大批衛兵。

他沒好氣的更正-「是我們被發現了。」下頭的人瞄準的可不只她一個人而已。

她怨恨的瞪他-「都怪你-」她硬要抽回他手中的刀-可是他不讓。

「只怪我-要不是女乃與我在這玩小把戲而敗露行蹤-下面的人怎麼曾發現-」朝歌松開手-看她收不住勢的往後大退幾步。

慕炫蘭穩住身子-再看向下方將她團團包圍的衛兵-用力咬咬唇-「既然如此□□我豁出去了-」說完-她就不要命的往屋頂邊緣沖-決心與那些人同歸于盡。

「給我回來-」朝歌解下腰間的龍騰鞭-甩手一揮-飛龍般的鞭子如有生命般緊緊纏住她的腰-他再一使勁-將她拉回原處。

他才剛將她從險處拉回-細密如雨的箭便由下朝上射-紛紛落在他們四周。他松開她腰間的鞭子-一手拉她靠近他-一手揚鞭揮去兜落而下的箭雨。

慕炫蘭貼在朝歌的胸前-愣愣的看他鞭起鞭落揮走所有射來的箭-她看不見他手中鞭子的形影-只見屋檐上四處散落著射上來的箭-恍憾中-她竟以為有一條無形的龍在他們上方飛騰著。

掃光了射上來的箭-朝歌嘲弄的低下萌-「以女乃的功夫-女乃有九條命也不夠豁出去-女乃省省吧。」

「放手-」他一再嘲笑她的功夫-她氣奮地想扳開他緊緊箝制在她腰間的手。

「我在救女乃。」朝歌懶得理她-拉著她的腰帶她躍上更高處-把她藏在屋檐間的縫隙。

「我不需要你救-我要去殺我的仇人-你再不讓開-我也把你當成仇人來殺-」她氣呼呼的瞪著這個擋在縫隙前的男人。

他冷淡地指著下方-「別急著把我當仇人-女乃要找的仇人到處都是。」她還怕缺仇人嗎-下頭可多了。

她絲毫不領情-「你怕我先搶了雷萬春的人頭-所以才阻止我-」怕她搶走了他的目標-所以他才善心大發的救她-他讓出路來-「好-我不阻止女乃-女乃想殺雷萬春我正求之不得-多謝女乃替我省事。」她要報仇就讓她去-他正好可以省一道功夫。

「你不想殺-」這男人是怎麼回事-怎麼說變就變-「女乃要報仇那就讓給女乃呀-」她剛才講殺人要有資格-他的資格顯然不比她深-所以他讓。

「不殺雷萬春-你到底來這做什麼-」這個男人反反復覆的-一會兒搶著要去殺-一會又說不要了-他還是不是刺客-「女乃就一定要在這與我談嗎-」朝歌邊听她的抱怨-邊注意到又有人往他們這邊來了。

她扯著他的領子-「有話就快說-」

「我是可以說-假如女乃不介意身後那個拿著箭瞄準女乃的人的話。」他伸手指著她的背後。

慕炫蘭一回頭-就看一個也爬上屋頂的衛兵已拉滿了弓-放手讓飛箭朝她射來-在箭頭要抵達面前時-瞬間被一陣風揮至另一方。

「女乃這種程度地想當刺客-去練個十年八年再來。這談話的風水也不佳-我們得再換個風水。」出手救她的朝歌-收著龍騰鞭時又伸手環住她的腰-再帶著她往更高的地方跳-以避開另一班也上了屋頂的人馬。

「別踫我-把話說清楚-」她完全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看-也不管他是否又救了她-就是要弄清楚他的來意。

「我雖也為雷萬春而來-但主要目標是雷萬春的火鳳凰。」被她煩死了-他也只好把實話說出來-省得她一直問。

「剛才你還跟我說你搶走了-怎麼這會兒又變卦了-」這個刺客怎麼這麼沒有職業道德-「因為雷萬春的命只是順道的差事-正事是火鳳凰。」左容容說一只鳥換一顆藥-所以雷萬春的人頭才沒那只鳥重要。

他說雷萬春的命是順道的差事-他要的只是那只火鳳凰-她恍然想起被她燒掉的那張紙上頭也有火鳳凰這三個字-並且還寫了一大堆關于火鳳凰的消息。

朝歌放開她-「今晚被女乃壞了風水-我改天再來。」他不跟這個壞事的女人聊下去-想趕在雷府的人馬傾巢而出前先走一步。

「等等-朝歌-」慕炫蘭混亂的腦子緊捉住別鳳凰這三個字-把要走的他叫住。

「女乃殺女乃的仇人-我找我的目標-別同我攪和。」他回頭看她一眼-繼而施展輕功離開。

望著他如風的身影-一個互助的念頭在她心底形成。她雖敵不過雷萬春擁有的人馬-但有他這身手極好的高手幫忙-要殺雷萬春絕不成問題只要她能留住他-讓他出手幫她。

她也施展輕功追了上去-在他身後喊著-「你要火鳳凰-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朝歌頓時停下-站在一棵樹的樹梢上鄙夷地嘲笑-「女乃-女乃連幾個守衛都擺不平。」

「但是我能擺平那只火鳳凰。」那張圖上所寫所晝的東西-她全都刻在腦海。

他環胸冷拒-「蓋聶說過-女人不能信。」左容容不能信-這個壞他事的女人也不能信。而且他還要避桃花劫-所以女人的話都不能听。

「無論你信不信-這世上我是唯一能幫你找到火鳳凰之人。」那張寫有火鳳凰所在之處的圖已被她燒了-現在只有她能幫他-也只有他能幫她殺雷萬春。

朝歌將手上的鞭子往腰間一纏-望著不遠處的雷府警告她-「我選擇不信。往後女乃別再選苞我同一天行刺-免得女乃又來壞我的事。」

「朝歌-」她看他轉身欲走-又情急地叫。

她還叫-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他這個沒死的欽命要犯在這-他陰陰的瞪著她-「不許再叫我的名字-不然我就殺了女乃。還有-別再跟著我-」他的話尾剛落-腳跟就離開了樹梢。

「我跟定了-」慕炫蘭喃喃地說著-隨後也依著他飛去的方向起步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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