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別鬧了! 第二章
「嘎吱嘎吱……」
偶爾傳來的干擾聲每隔一段時間就響起,讓躺在床上的男子在睡夢中不耐煩地蹙起眉頭,算是對上方傳來噪音表示無言的抗議。
「嘎吱嘎吱……」大約五分鐘後,干擾音再次傳來,躺在床上的男子翻身、用力將臉埋進枕頭里,開口低咒道︰「瑞!我們樓上的客房住了誰?叫服務生走一趟,讓他們安靜一下,我很累、還想睡……」
四周靜悄悄的,完全沒有人響應,也沒有其它的聲音。這種不尋常的寧靜讓躺在床上的人也覺得奇怪;雖然已經很習慣帶著宿醉醒來,但也不會像現在這種即使躺在床上,卻覺得整個人在微微晃動的感覺。
嗯,一定是昨夜灌的酒過猛過熱,所以才會有這種奇怪的反應吧!不管了!再躺一下應該就可以恢復了。
「嘎——吱」頭頂上方噪音再次響起,讓躺在床上的人再也無法忍耐了,他「啪」的一聲睜開眼楮,從枕頭上探出臉,對著上面怒吼道︰「上面住的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我一定要投訴你、讓你立刻滾出這間史丹佛飯——」
「飯店」兩字還來不及說完,原本半睜的黑瞳立刻瞪得又圓文大,錯愕地瞪視著上方一整片米白色的天花板,和每天早上醒來,一睜眼就能看見的大理石雕花天花板完全不同!
這里不是史丹佛飯店的套房!那……這里是哪里?就算睡意再濃,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發現給趕跑了,原本躺在床上的男子瞬間翻身坐起,才起身,又發現了一件驚人的事情——他全身上下都是赤果果的!
「搞什麼鬼啊!?」男子皺得兩條眉毛都快打結了,目光迅速將四周打量一圈以後,才發現自己在一間完全陌生的「小」房間里醒來,至于為什麼會在這里、以及這里是什麼地方,卻是一點概念也沒有。
「瑞!阿奇!是你們兩個搞的鬼吧?」男子扯開喉嚨喊著死黨的名字,才剛出聲,腦門就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硬生生閉上嘴。
「痛……痛……」這一次的宿醉不比往常,才一開口,整顆頭就像是被人用鐵錘敲打過一樣。
他喊了幾聲後,依舊沒有得到任何響應,像是小房間內真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似的。
「嘖!等我逮到你們,有你們好看的!又不是小阿子了,還在玩這種惡作劇!」男子喃喃低語著下床,隨手扯了被單圍住自己的。既然將他放在這里的人不打算現身,那他自己去找總行吧!
「嘟嗚嗚——」
就在他剛踏下床、正想離開房間時,突然听到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這種聲音……像極了輪船的「汽鳴聲」!不會錯的!當他從英國搭輪船回香港那一個月的旅程中,听過不下百次的汽鳴聲!
「不會吧!?」男子臉色一白,以最快的速度轉身來到最近的一扇窗戶邊,想證實心中的疑慮。
碧海藍天、藍天碧海,海連天、天連海……自己真的在海上!
男子像是被雷劈到一樣僵住了!為什麼?發生了什麼靈異事件嗎?還是自己就像小說所描述的劇情一樣,撞到頭以致喪失對過去的記憶了?1
但不對啊!自己並沒有失去任何記憶啊!他叫佟少華、今年十九歲,八歲那年被自己的老頭送到英國放洋,在那個又冷又寒的國家一待就是十一年,第一次的性經驗是十五歲那年、在學校宿舍里和一名十九歲的學姊完成的。
佟少華為了證明自己平安無事,在腦海中迅速將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回想了一遍;三個月前,家鄉的老頭突然寫來一封信,要他立刻回上海,自己雖然討厭霸道的老頭,卻也不敢真的違抗他的命令,因此和在英國的死黨瑞一伙人一起搭上輪船回返,由于輪船在抵達上海前會先停留香港,于是自己在盛情難卻的情況下接受了瑞等人的招待,一待就待了兩個月。
吃喝嫖賭、夜夜笙歌……那是和枯燥的英國迥然不同的生活,就像是他在香港抽的第一根鴉片煙一樣,一旦嘗過就再也忘不了那種銷魂的滋味……
至于昨天……昨天發生的事情也和過去兩個月沒什麼不同,他們醒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四個人梳洗一番後到了俱樂部用餐,而後瑞提議到一間新開的舞廳逛逛,跳舞跳累了以後上樓休息,遇到了幾個西方洋人,隨即和他們開賭,其中一個……好象叫杰克什麼的!
「喀」的一聲,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同時也打斷了侈少華的沉思。
「喂!你走錯房間了吧!」佟少華抬頭隨便瞥了對方一眼,發覺不認識,便很自然地開口趕人。
「這是我花了十英鎊租下的艙房,沒有走錯。」開門進入的男子以一口標準的英語說道,同時踏進艙房。
對方的回答讓佟少華再一次抬頭,多花了一分鐘打量對方,這才發現這名男子的身材非常高大,才一踏入來、就讓這間原本就不大的房間瞬間顯得更小了。
「你租的艙房?」佟少華不確定的開口詢問。那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的?
「正是,「佟、少、爺」。」男子以一種慢條斯理的方式稱呼佟少華,特意將少爺兩字拉長,語氣中有一種無法隱藏的戲謔。
「你認識我?」佟少華一愣,腦筋一轉跟著想到,如果這個人知道自己是誰,就一定能解釋這一切了。
想到這里,佟少華的語氣也變得不客氣了起來。「喂!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認識我,但你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我帶到船上來,甚至連一件衣服都不給,這又是什麼意思?快把話說清楚!」
男子踩著緩慢的腳步來到佟少華面前的椅子,儀態優雅地坐走後,單腳屈膝翹起,修長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膝蓋,彷佛在思索著要如何回答佟少華的問題。
男子坐走後,佟少華也認真地將眼前這個人看個清楚!對方是個英俊的黑發男子、身材修長高大,眼楮像是兩顆發亮的綠寶石,五官雖然立體但不像是百分之百的西方人,偏又說著一口標準的英式英語。
「喔,我知道了!昨天那幾個洋鬼子輸牌不服氣,故意把我送來這里惡整,對不對?」佟少華開口,從對方和胖杰克同是西方人這一點做出新的判斷。「真是無聊啊!不過就是輸了牌,搞什麼幼稚的報復!」
「你只說對了一半,昨天晚上杰克那群人確實想惡整你們,但我和那群人沒有關系。」黑發男子扯開唇,露出淡淡的揶揄笑容。「如果硬要說有什麼關系,也只是短暫的買賣關系。」
「買賣關系?」佟少華更莫名了。
「昨晚我從杰克那群人的手中把你買下來了。」男子給予簡單而清楚的答案。
「把我買下來?」佟少華蹙起兩道劍眉。笑話!他佟少華是隨隨便便可以讓人買賣的嗎?「你這家伙到底在說什麼,我一句話也听不懂!」
這個莫名其妙的家伙!真的是連話都不想和他多說一句。佟少華臉上閃過一絲不耐,念頭一轉就想要起身離開。
「如果佟少爺執意要離開房間,記得把我的被單留下。」男子見佟少華作勢要起身,嘴角勾起諷刺的笑痕。「佟少爺,看得出你在香港兩個月過了相當精彩的荒唐生活,喝多了洋酒、吸多了鴉片煙,腦子笨到連人話都听不懂了嗎?明明是與自己有關的事情,卻一點也不關心,甚至擺出滿不在乎的態度,真不知道該說你是任性還是愚蠢哩!」
「你——」佟少華臉上閃過一絲狼狽,立刻又坐回去,雙手環胸、貓咪般上揚的異眼銳利地瞪視著眼前的男子,不打算讓對方有機會再羞辱自己。「好,你繼續說,本少爺倒是想听听看,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又是誰這麼大膽敢賣我、買我!」
「關于「買下你」這件事一點也不困難,荒唐不羈的少爺們向來連一點最基本的警覺意識都沒有,昨晚你們幾杯洋酒下肚就全部躺下,活像是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昨天晚上如果不是我適時解救,只怕你現在正躺在某間不知名飯店內某人的床上,運氣好一點,就是被對方溫柔疼愛著;運氣要是差一點,可能被對方玩弄得傷痕累累、讓你哭爹喊娘的喊救命哩!」男子的語氣中像是充滿了同情,但綠色眼瞳卻寫滿了戲謔。
「我又不是女人!少用什麼「在床上被某人盡情疼愛」這種惡心的話來唬我!」佟少華面河邡赤,卻只能瞪視著對方以優雅的儀態、優雅的語調說出這種下流的話語。
「哎呀,原來真是一個天真的笨蛋少爺。」男子淡淡的挑高一道眉。「不管是上海或是香港,在租界地這種地方,西方人除了可以享受特殊權利外,許多在祖國被禁止不能做的事情,在租界地卻可以毫無顧忌地進行;在自己的國家不能盡情享受的同性之樂,在租界地卻可以找到無數個俊美的東方少年,與他們來一場傲無禁忌的歡愉,以你這種毫無警覺的個性,就算被人生吞下肚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佟少華一臉震驚,像是听到天方夜譚一樣的無法理解。
「總歸一句,昨晚我要是沒出手,你和你那群朋友就變成有「特殊興趣人們」床上的玩具了。」男子最後結語。
「你……你是說有同性戀看上我們!?開玩笑的吧!」佟少華咽了一下口水。自己的長相在女人堆中頗受歡迎,這一點的自信他還有,但怎麼也想不到會被同性的人覬覦。
「玩笑?這種事情有值得我特意捏造的價值嗎?」他繼續以一種看笨蛋的眼光瞥著佟少華。「這兩個月你能保住的貞操,或許該拜你那群狐群狗黨所賜!畢竟他們每個人在香港的後台都夠硬,一般人在出手之前多少都會探探對方底細,但如果像昨晚遇上的杰克那群人,不知道你們是誰、只當你們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少爺們,自然毫不猶豫就出手了!」
「喂!只是要你解釋昨晚發生的事情,干麼左一句「笨蛋」、右一句「笨蛋」的,你是什麼意思?」佟少華開口抗議。雖然說自己想弄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也不能忍受對方這種公然的侮辱。
「我口中的笨蛋指的當然就是佟少爺你這種人了。」男子冷笑。「明明贏了牌卻禁不起激,最後喝醉倒下、任人待價而沽,連醒來的時候都不知反省,依舊擺出少爺的傲慢姿態,「笨蛋」、「蠢貨」這一類的字眼可以說是因應你而產生的詞。」
「你這家伙——」佟少華氣得雙眼通紅,恨不得立刻沖過去將對方狠狠揍一頓,身子一動,猛然想起自己依舊渾身赤果,只圍了一條被單而已。
等一等!這家伙剛才口口聲聲說,很多西方人都喜歡到租界地找東方男子尋歡,昨天他從胖杰克手中買下自己、如今又將自己困在船艙里,還將自己剝得像是剛出生的嬰兒一樣!這人該不會……也是他口中說的那些同性戀吧!?
一想到這里,佟少華握緊的拳頭、半沖出的身子瞬間又收了回去,還不忘伸手抓住腰上的被單,為了安全起見,還是不要和對方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才是。
「青澀又笨拙的傻瓜少爺抱起來想必無趣得很,你可以放心,我一點興趣也沒有。」男子像是看穿了佟少華的思緒,嘴角再次咧成充滿嘲諷的笑痕。
「那你干麼把我月兌光?」佟少華以不相信的眼神瞪視著。
「因為你身上很臭。」男子綠色的眼瞳微微謎起,像是記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不會喝酒又何必勉強,昨晚你不但吐了自己一身連我的衣服也沾上了,我只好將那些發酸發臭的衣服全部都扔掉了。」
佟少華尷尬地脹紅臉,卻只能微張著嘴,完全找不到反駁的話語。
「好……就算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好了……」半晌後,佟少華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道。「我想請問「救命恩人」先生,你為什麼不干脆好人做到底,直接把我送回飯店,沒事干麼把我帶到船上來?」
男子但笑不語,翠綠色的眼楮若有所思地望著佟少華的臉許久,久得讓後者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自在了起來。
「帶你上船,當然有我的原因……」男子喃喃自語,像是故意要磨練佟少華耐性般的拉長了語調。
「喂!我先說好了,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只有你一個人清楚,就算你是隨便編故事,我也無從查證,所以我最多也只是和你說謝謝,就這樣而已,不可能有其它的,你……可不能對我有什麼奇怪的要求。」由于對方的眼神實在太詭異,讓佟少華不得不開口提防。
「哎哎!「過河拆橋」這種態度不太好吧!佟少爺。」翠綠色的眼瞳一黯,男子十分遺憾地搖頭。「我救了你、保住你的貞操,甚至還好心將床鋪讓給你,你以為一句不值錢的「謝謝」就可以抵銷嗎?」
「說「謝謝」還嫌不夠?」佟少華眼珠子一轉,有些輕蔑地哼了一聲說道。「喔!我知道了,你要的是錢對吧?」
男子不發一語,俊美如雕像的容貌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持續以一種讀不出情緒的目光望著佟少華。
「既然你想利用「救命之恩」這種事情向我要錢,干麼這麼麻煩還把我帶到海上來?直接送我回飯店不是更方便嗎?」佟少華也不管對方是否有響應,自顧自地繼續分析。「對了,我到現在還沒問你,這艘船的目的地是哪里?」
「再一個小時就到上海了。」
「什麼!?這艘船到上海!?」佟少華的臉色瞬間一變,原本無所謂的態度在下一秒也轉變成氣急敗壞。「可惡!你這家伙哪個地方不選,居然選上海,讓我下船!我要回香港!」
「現在下船?」男子淡淡的挑高一道眉。「想赤身露體游回去?行,要是一不小心溺死在海里就直接讓魚吃干淨,滿不錯的想法。」
「我現在沒心情和你說笑!」佟少華不理會對方的嘲諷,俊臉凝成再認真不過的表情說道。「我是認真的,我、不、去、上、海!」
「為什麼?佟少爺在上海犯下了什麼會被人砍的事情嗎?-棄了不該-棄的人,還是欠了無法償還的債?」男子又恢復了最初那種輕松自在的說話方式,男性薄唇咧成優雅的笑痕。
「這不關你的事!總之我是不會去上海的。」佟少華斬釘截鐵地說道。「你要我報恩或是要錢,這些都不是問題,我們可以在港口直接換船回香港。」
「就算回到香港,你的那些朋友也不會再為你付任何一毛錢了,佟少爺。」黑色頭顱搖了搖,開口說出讓佟少華更震驚的話語。
「什麼意思?瑞他們不可能不付錢的!」佟少華臉色一變。這不可能,瑞他們和自己的交情從英國開始都快十年了,怎麼可能見死不救?除非是——「哇!你這家伙真可惡!你對瑞他們動了什麼手腳?」
「若我真要出手,你們這群無能的少爺們能和我對抗嗎?」男子嗤笑一聲,像是听到了什麼笑話似地回答。「老實說,你那些朋友和你都是一樣的,如果不是有個父親在背後庇蔭撐腰,哪有今天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生活?抽開了身後的靠山,哪一個有能耐幫助你?」
這個人……好陰險啊!居然從瑞他們的父親那里下手。看來這人不但將自己的一切都模得一清二楚,同時還將他的生路都斷掉了!這到底是為什麼?通常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有很深的仇恨才會這麼做,但他根本就不認識這家伙,為什麼他要處處針對自己呢?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是形勢比人強,佟少華知道自己絲毫沒有勝算,于是勉強以和緩的語氣開口說道︰「對了,都聊了這麼久了,還沒請教你的名字?」一定得弄清楚這家伙葫蘆里賣什麼膏藥,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
「西澤爾。」黑發男子倒是十分爽快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西澤爾……西澤爾什麼?你總有個姓吧?」佟少華奇怪地蹙眉。
「只有西澤爾。」
「好、好!西澤爾就西澤爾。」佟少華並不想多過問,反正自己只是需要一個名字來稱呼對方,對他的祖宗八代根本沒興趣。「那個……西澤爾,我很確定自己不認識你,但你卻對我的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這一點實在讓人很困擾,我們之前見過面嗎?還是我過去有哪里「不小心」得罪過你?不如你一次說清楚,讓我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沒有,我們從未見過面。」西澤爾噙著淡笑回答。「但是對于你的一切,我是再熟悉不過了,佟少爺。」
「沒見過面干麼這麼針對我?」佟少華壓根兒不相信西澤爾的說法。真是見鬼了的!趁人昏迷不醒的時候,將他全身剝光扔到駛向上海的船上,這根本就是對自己有很深的仇恨才會這麼做!
但,任憑他想破了頭,就是想不通在自己短暫的十九年歲月中,究竟什麼時候得罪過這個黑發綠眼的西澤爾!
「你很喜歡玩牌對不對?說句你最熟悉的話——」西澤爾突然話題一轉,身子微傾、直視佟少華結語道。「很抱歉,現在還不到掀底牌的時候。」
「你這個——」佟少華怒瞪著西澤爾。
「好了,暫時就聊到這里吧!船就快抵達上海了,我要到甲板走走吹吹風。」西澤爾一副言盡于此的姿態站起身,俊美優雅的臉上有著完全不相符的邪惡笑意。「很顯然你沒有適當的衣服,那麼我就不邀請你一起欣賞黃浦江的風景了。」
「砰」的一聲,西澤爾關上門離開艙房了。
「XXX——XX——XXXXX!」一連串讓人听了面河邡赤的粗話從佟少華的口中冒出,直到罵了整整三分鐘,他才稍微盡興地住了口。
斑,別以為這樣就可以困住自己!他佟少華可不是坐以待斃的小白兔,早晚他會給這個叫西澤爾的人好看的!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他得想出一個辦法月兌身才行!
「嘟嗚嗚嗚——嘟嗚嗚——」
輪船即將靠岸的汽鳴聲響起,甲板上早已擠滿了人,有人以欣賞的目光凝視岸邊風情,有人則是迫不及待的引頸觀望,想在船靠岸時以最快的時間找到自己熟悉的面孔。
就在輪船越來越靠近港口、岸上景物也越來越清晰可見的時候,突然,一名女人的尖叫聲引起甲板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跳……有人跳下去啦……」女人放聲尖叫,一臉驚懼地用手指著下方。
甲板上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嚇了一跳,紛紛攀上欄桿查看,只見一顆黑色的頭顱在-藍色的波浪中載浮載沉,從探出海面不停劃動的雙手可以看出,那人穿著白色衣服,雖然說看起來很像是船上服務人員的制服,但,船上服務生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選在船要靠岸的時候跳船呢?
甲板上的人群議論紛紛,而站立在人群中、同樣將跳船事件看得一清二楚的西澤爾,俊臉一沉,翠綠色眼瞳瞬間迸射出危險的光芒。
西澤爾當機立斷,立刻轉身走向船艙內的船長室,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身後跟著面色凝重的船長以及幾名水手。
不一會兒,一艘小船自輪船上放下,西澤爾坐在上面,另外還有兩名水手以俐落的動作朝岸邊的方向劃去……
在海中什麼也不想、只知道拚命向前游的人,正是佟少華。
當他正在苦思應該怎麼從西澤爾手中逃月兌時,一名船上服務生適時地敲門進入,體貼地提醒船就要靠岸了,希望旅客及早做好下船準備。
佟少華當然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假借需要幫手的名義將服務生拐來身邊,然後看準時機,一拳朝他的肚子揍過去,成功地換上對方的衣服,大搖大擺地以服務生的身分走上甲板。
一直等到港口近在眼前了,佟少華見機不可失,「撲通」一聲往下跳,打算一口氣游上岸,等安全甩掉西澤爾以後再做其它的打算。
「佟、少、華!」
游著游著,佟少華突然听到後面有人以一種充滿怒意的方式喊著他的名字,他向前劃水的動作一緩,直覺地聞聲回頭——
「哇靠!不會吧!」佟少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一不小心還吞了幾口海水,嗆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西澤爾……那個陰魂不敬的西澤爾居然搭了小船追了過來!?
要是被逮到,一定會很慘很慘!佟少華十分確定,對于這個明顯想對自己不利的家伙,還是盡快逃得越遠越好,帶著這種認知,他卯足了力量拚命向前劃、一心一意只想快點到達岸邊。
「笨蛋,都到了這種時候還自以為逃得掉嗎?」小船上的西澤爾見前方的佟少華游得更賣力,嘴角勾起冰冷的笑,頭也不回地對兩名水手吩咐道。「加快速度、牢牢地跟上去。」
「是。」兩名水手應道,劃得更賣力了。
「呼呼!」五分鐘後,佟少華的雙手終于觸踫到了港邊的石頭地,也確定知道自己終于抵達了。
他奮力攀上岸邊,打算先喘幾口氣,再繼續逃。畢竟這里可是牛鬼蛇神混雜的港口,一旦成功混入人群之中,他就不信那個叫西澤爾的還我得到自己。
「佟少爺!」
「少華少爺!」
就在佟少華大口喘氣,拚了命想恢復力氣的時候,他突然听到了好幾種呼喚自己的陌生聲音。
「耶?」佟少華抬頭,不會是剛巧有人和自己同名同姓,也叫佟少華吧?
抬起頭還來不及反應,佟少華就感覺到好幾道黑影來到眼前,下一秒,他就被人緊緊地抱住了!
「少華少爺!真的是您嗎?您可終于回來了!」那人以雙臂用力抱住佟少華,語氣激動地-喊著。
「你們……」佟少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您願意回來真是太好了!只是,少華少爺,就算您急著想回來,船很快就要靠岸了,又何必急得跳下海用游的呢?」用力抱住佟少華、幾乎要讓他無法呼吸的那人繼續說道。「還像個孩子似的,弄濕身子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是啊!是啊!憊是快點回車上去,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圍在佟少華身邊的陌生聲音也開口了。
「你們……認識我?」佟少華好不容易探出頭,提出了問題。這才終于看見用力抱住自己的,是一名年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
「少華少爺,您在和我們說笑嗎?」中年男子認定了佟少華在開玩笑,用力一拍他的肩頭說道。「佟愛上上下下哪個人會不認識少華少爺,不過佟避家前幾天拍電報說要帶您搭船回來時,我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呢!」
「佟避家?1」佟少華用力眨眼,依舊一臉迷惘。佟避家……誰啊?
「喏!佟避家也來了!」圍在佟少華身邊的幾個人同時興舊的開口。
順著眾人所指的方向,佟少華也跟著轉頭,在看到一名黑發綠瞳的高大男子正以優雅的姿態踏下小船後,貓咪般的黑瞳飽受驚嚇地瞪大了——
「歡迎回到上海,佟少爺,我明白您的思鄉情切,但也不必急著游回來啊!」西澤爾緩步走到佟少華的面前,夸張地彎身行禮,態度十分地畢恭畢敬,俊美的臉龐上有一抹淡淡的笑痕。「對了,我還沒向少爺正式介紹自己呢,我是佟避家,是老爺專門指派來服侍少爺,從今以後不管什麼事情,只要是少爺您的吩咐,我都將竭誠為您達成,請您多多指教了,佟、少、爺。」
而佟少華的嘴,像是被人塞入一顆雞蛋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