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君淚千行 第二章
霧谷的議事大廳里立著四個-促不安的老者,令他們沒有勇氣抬頭的,就是端坐在大廳正中央的青袍男子,他單手托著頭,狀似慵懶,但他越是自然,底下的四個老人越害怕,他們明白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們誰要解釋?好耐性不是我的美德。」低沈、穩重的聲調里,透露著絕對的權威。
「我們——」東風才一開口,就發現自己的嗓子忽地高了八度,活像個娘們似的,為了安全起見,還是閉上嘴較保險,他跟著用手肘頂了一下西火的腦袋。
「谷主,我們遲了一天回來,對不起。」慌亂中,西火只擠得出這句練了許多次的句子。
宇文豐揚起一道眉,仍是不動聲色的坐著。
西火覺得自己好歹也說了句話,馬上用腳踢了一下旁邊的南雷,將燙手山芋丟給他。
「我們晚了一天是有原因的。」南雷露出彌勒佛般的笑臉,但那笑臉在觸及宇文豐的冷漠俊臉後瞬間宣告瓦解,他很不夠義氣地將皮球踢給了尚未發言的北電。
「你們興致倒好,在玩接龍-戲嗎?」宇文豐似笑非笑,揪著四個瀕臨崩潰的長輩。
搬豎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不如勇敢面對現實!北電想通了這點,于是朗聲道︰「咱們是帶回了個女娃兒沒錯,但她是浩小子行俠仗義所救下的姑娘,人家為了感恩而想以身相許,誰知浩小子不領情,害得好好一個大姑娘尋死尋活的,于是我們就將她帶回來了。你是谷主,又是浩小子的大哥,該怎麼處置你就看著辦吧!總之,霧谷不能不擔這個責任。」
北電一口氣背完了編好的台詞,其余三人皆以敬佩的眼光望著他;而宇文豐仍是文風不動,大廳登時陷入一片靜寂之中。
宇文豐表面上雖是不動聲色,但內心卻迅速地在評估這件事的真實性;以宇文浩的個性而言,的確有可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拒婚也像是他的作風,但是整件事看來似乎有些詭異,而且巧合得不可思議。
宇文浩現在應該是陪著妹子宇文映晨與她的夫婿狄書桓,因為宇文家唯一的小妹有了身孕,向來寵溺小妹的宇文浩自然想要待在她身邊。
以他寸步不離映晨的情況看來,怎麼有可能為了救一個姑娘,還讓對方非君不嫁、尋死尋活地被四老救了一命?整件事巧合得離譜,非常耐人尋味。
他陷入了沈思之中,也乘機在觀察著四個長老的反應,他很少見到長老們如此害怕的表情,似乎在隱瞞什麼,而這個關鍵,或許就在他們帶回的姑娘身上。
「既然如此,她就留在霧谷,等二弟回來後我自有打算。」宇文豐淡淡一笑,既然她是浩的麻煩,還是等他回來自行解決吧!彬許宇文浩娶妻後可以收斂一下他不羈的心,而他也可以擺月兌傳宗接代的包袱。
宇文豐青袍一揮,隨即步出了大廳。
四個長老頓時松了一口氣。
「北電!真有你的。」東風拍拍他的肩,感謝道。
「接下來,咱們要想法子讓他見上語柔一面,這才有戲唱啊!」西火急忙道。
正當四個人熱烈討論之際,眼尖的南雷發現了恰巧穿過廳堂的青兒,他旋即蹤身一躍,攔住他的去路。
「青兒,你將咱們的嬌客安置在哪里?」
「谷主說安置在蓮園。」青兒老實地回答。
「蓮園?」四老怪叫,蓮園位于霧谷的最外圍,亦是距離宇文豐的竹院最遠的建宅,而宇文豐向來不輕易離開他的竹院,要兩人見上一面,簡直比登天還難。
「替她換個房間!她是貴賓,至少要住在梅院。」東風朗聲道,梅竹兩院只隔了蘭院,這樣才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
「青兒不敢,谷主會生氣的。」青兒連忙擺手,忤逆宇文豐,還不如一刀殺他算了。
「算了算了,咱們再想辦法,你先下去吧!」西火揮手道。
青兒哪敢再多作停留,他最怕兩面不討好的苦差事了。
「至少語柔已經住進霧谷,其余的,咱們再想辦法吧!現在我只想喝點酒,放松一下心情。」東風首先討饒,剛才和宇文豐才對談不到一灶香的時間,就覺得全身虛月兌、疲憊不已,看來自己是真的老了。
「對對對!咱們是該喝點酒放松一下自己了。」
這正是所謂的急事緩辦,尤其是感情這檔事,反正莫語柔已經在霧谷了,他們還怕沒有興風作浪的機會嗎?
蓮園座落于霧谷的最外圍,池塘里種滿了蓮花,使得整個蓮園更加淡雅怡人。
莫語柔一眼就愛上了這個淡雅寧靜的宅院,她本以為霧谷只是一個城鎮的別名,沒想到竟是一個別有洞天的山谷;稍早,她在煙霧迷-的山徑間穿梭著,在還弄不清身在何處時,已經來到了這間宅院。
蓮園前有楊柳樓台,後有蓮池院落,彷-人間仙境。
莫語柔倚著樓台,心想︰擁有這個山谷的人,想必是不同凡響的奇人異士。
雖然名義上是當客人,但她還是想盡一分心力,不管是煮飯或打雜,她都願意做,總之她並不想平白受惠于人。
「小泵娘,我們來了。」
瓣亮的嗓門才響起,四個長老已經一字排開站在她眼前,她絲毫不懂武功,只覺得他們的身手好快。
「喜歡這個地方嗎?」東風心想,只要她搖頭,或是說個「不」字,就立刻換房。
「老爹們莫要說笑,語柔是寄人籬下的人,只要有地方棲身就可以了。再說,這個地方既安靜又淡雅,我非常滿意呢!」
「甭客氣,所謂相逢自是有緣,再說咱們霧谷已經好久沒有外人來做客了,-高興待多久,就待多久。」西火眉開眼笑,越來越喜歡這個清麗月兌俗的小泵娘了。
「-就放心住下吧!」
愛暄至此,四老又開始頭疼了,莫語柔一看就是那種溫柔乖巧的女子,要如何讓她走出蓮園,和宇文豐不期而遇呢?
唉,偏偏她和宇文豐都是屬于那種極度「安于室」的人,看來,這條紅線可難牽嘍!
彬許老天已感應到四個人的困窘,所以莫語柔接下來的話立刻讓他們的眼楮為之一亮。
「請問四位長老,不知小女子可否為貴谷略盡綿薄之力?我想為貴谷盡點心意。」
「不用啦!-是貴客,怎麼好意思呢!」西火眼楮謎成一條線,這招叫「欲擒故縱」。
「在家里我什麼事都做的,如果要我無所事事的待上兩個月,我會非常難受的。」
四名長老听她這麼一說,心中的煩惱也去了一半,所謂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既然宇文豐打算死守竹院,他們只好安排莫語柔三不五時的出現在竹院了。為了讓宇文家有後,他們豁出去了!
「我們明早再將工作內容告訴-,今天先早點休息吧!」
四個人噙著笑,心滿意足地離去。
「照顧馬?」莫語柔驚訝得睜大了杏眼。四個長老一大清早就來到了蓮園,並對莫語柔提出這項要求。
他們四個臭皮匠討論了一整晚,差點想破腦袋,才想出這個唯一可以接近宇文豐的方法;因為宇文豐除了愛窩在竹院看書外,還喜歡享受策馬奔馳的快感。
為了讓莫語柔能正大光明的到竹院去,到馬房工作似乎是唯一的辦法了。
「-不願意?」南雷開口問道。
「不是,當然不是。」莫語柔連忙搖頭。她是看過馬,也坐過馬車,卻從來沒有照顧馬匹的經驗,自然覺得有點不安。
「馬房剛好缺少人手,不過不是什麼粗活,只是幫忙-馬等瑣事,粗重的工作自然會有下人接手。我們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過火,但實在是……」南雷搓著手,表情顯得十分為難,要她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去-馬,委實說不過去,但她若不去馬房,就算在霧谷住上一輩子,也見不著宇文豐。
「我願意試試看。」她心想,從前在家里,也常常-雞養鴨,馬兒只不過是大了幾倍的動物,應該不至于太難吧!
「-真的肯?」南雷睜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莫語柔笑盈盈地點頭,看樣子他們真的很缺人手,否則不會開心成這個樣子。
「我現在就可以開始。」她立刻挽起衣袖,以示熱誠。
「先換上這套衣服,免得裙子絆著-,加上若是受了傷我們也過意不去。」
東風遞出一套衣褲,莫語柔不疑有他地接過,轉身回房打算換裝,準備開始工作。
「如果豐小子不出現,我們豈不是虐待人家小泵娘。」西火左看右看都覺得她不適合在馬房工作,即使只是-食這種簡單的工作。
「不管了,我們只有搏一搏,如果不行再想辦法。」南雷持相反意見。
再度步出門外的莫語柔,儼然像個小僮兒,她將長發盤塞在帽子里,縴細的身子被寬大的衣衫蓋去了大半,不細看幾乎很難辨別出她的性別。
唯一-密的就是她那張絕色的臉了,即使是樸實的衣服,也掩不住她與生俱來的清靈氣質。
從背面看來,她只是一個瘦小的尋常家丁,這招叫「掩人耳目」;唯有讓豐小子以為她是家丁,他才會放松戒心。
「這身打扮如何?」莫語柔笑問,這是她第一次穿男裝,自然覺得十分新奇。
「很好,很好,我們先帶-去馬房看環境。」
東風梭巡過她全身上下後,才得意地領著眾人向前走。
霧谷的馬房位于西側,外接一大片無垠的草原,不像她住的蓮園,連一點霧氣也沒有,甚至還看得見蔚藍的天空。
「霧谷的祖先是在意外的情況下發現這個地方的。」西火開始為她介紹霧谷的地理位置。「從外形來看,霧谷只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滿迷霧的山谷,卻不知只要通過了山谷,谷內即別有天地,里面有山川有平原,資源充足,足夠我們自給自足。」
「霧谷之人向來不與外界往來,難道不怕寂寞嗎?」
「霧谷多半是習武之人,但都厭倦了刀光劍影的江湖生涯,才會選擇住在霧谷,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南雷感慨一笑,不再言語。
莫語柔心思細密地看出南雷及其他人似乎有些不願多提的往事,于是她刻意將目光轉向前方,笑道︰「前面就是馬房嗎?不知里面有些什麼馬?」
「對!差點忘了正事呢!」北電敲敲自己的腦袋,隨即領著莫語柔進入-地廣大的馬房。
四老早就買通了僕人,替莫語柔在馬房安排了一份閑差事,名義上是-食,其實只需在馬房溜達即可。
里面約有三十幾匹不同種類的駿馬,她對馬的所知有限,卻也知道-們身價不凡;因為眼前的每一匹馬都精神飽滿,而且被梳洗得光亮無比。
「-們都好漂亮。」莫語柔-嘆。
「當然,這些是我們派人從全國各地買回來的良駒。」說著,伸手指向其中一匹駿馬。
「這一匹青總馬腳力好,脾氣也好,是我去年親自買回來的千里馬。」
東風開口炫耀,卻換來其他人的噓聲。下一秒,莫語柔已經被四名長老夾攻,只見他們口沫橫飛地介紹著每一匹馬,又是外蒙的——,又是關外引進的千里駒,名目之多听得她似懂非懂,卻也覺得相當有趣。
驀地,她被一匹純黑色的馬分去了注意力;-通體漆黑如墨,比其他的馬更高壯,是馬房中最顯眼的一匹駿馬。
「那匹馬叫「風」,是一匹日行千里的騏驥,-也是谷主專用的神駒,只有谷主才駕馭得了。」西火順著她的目光,跟著解釋道。
莫語柔不由自主地走向棚欄,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撫模這匹俊俏的黑馬。
「小心——」南雷在千鈞一發之際揮開了她的手,免得一雙又白又女敕的手被馬咬傷了。
馬廄內的「風」揚起前蹄,神色倨傲地噴著氣,顯然對眼前這群吱吱喳喳說個不停的人極不具有好感。
「我說過-只听谷主的話,以後請姑娘不要太靠近這匹馬,萬一傷了自己,那可不是好玩的。」西火趕快警告語柔,並轉頭怒瞪「風」一眼。
語柔雖然被嚇了一跳,卻未將西火的警告放在心上,她心想︰只要相處久了,這匹馬應該不會這麼認生才是,當下心中已充滿了斗志,她發願要馴服這匹馬!
「我現在就可以開始工作了。」她挽起長袖,甜甜一笑。
「那我們不打擾-了,不要太辛苦喔!」
東風還是覺得過意不去,畢竟將客人降格為僕人,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四個長老在她一再保證不會累壞自己之後才離去。
莫語柔現在已經在馬房了,下一步,就是要引宇文豐過來。四個興致極高昂的老人家,立刻浩浩蕩蕩地殺到了竹院。
竹塢蕉窗,琴書自樂。從遠處觀看竹院中的宇文豐,他就像是山水畫中的文人,永遠是一副怡然自得、波瀾不驚的模樣。
走近再看,即可發現他周遭散發的冷凝氣息讓人望而卻步,以至于原本疾奔而來的四大護法,在接近竹院後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腳步;而當他們停在宇文豐面前時,更可說是一片寂靜無聲。
「有事?」宇文豐背對著四人,聲音听不出任何情緒。
東風尷尬地抓頭,實在說不出口要他去「溜馬」的事。
「我們……我們……」「溜馬」兩個字彷-卡在喉嚨一樣,任憑西火怎麼擠也擠不出來。
「昨夜我梢了封信給二弟。」他合上書,以深邃的眼梭巡四人。
「浩小子要回來了?」南雷試探性地發問,想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扭轉乾坤的機會。
「我只在信中提及霧谷有他需要處理的麻煩,以他的性子來看,應該馬上就會回來。」宇文豐淡然一笑。
「那大概一個月後就會到了。」東風吶吶地回答。
「是啊!」宇文豐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
宇文豐明白這四個熱心過頭的老人絕對是「有所作為」,而他也不是認命的人,等宇文浩一回谷,所有的迷津就會解開了。
撥開雲層見月明,這點耐心宇文豐還是有的。
「今天找我有事?」宇文豐再次提醒他們。這四個老頑童素愛鑽研武學,在霧谷極少有踫面的機會,更不用說是四個人同時出現,可見其中一定有鬼。
「我們帶回來的小泵娘,將來很有可能成為你的弟妹,難道-不想見她一面?」北電心直口快的說出他的想法。
宇文豐不語,只在轉身離開前扔下一句︰「我說過,她是浩的麻煩——不是我的。」
四個老人面面相覷,臨時慌了陣腳。下一步棋,到底該怎麼走?
接下來幾天,莫語柔完全將時間耗在馬房,更將馴服「風」當作第一目標。
其余的僕役每每在她未動手前,就將事情都做好了,連倒飼料這簡單的事也輪不到她做,每個人只是沖著她微笑;不惹人厭固然是件好事,但每天到馬房報到,卻幫不上一點忙,只是讓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在連拿鐵靶都沒機會的情況下,她自然將注意力放在「風」身上,反正她總是要讓那匹黑馬習慣她的存在。
「語柔姑娘,-又在和「風」比耐力啦?」
莫語柔身後出現了一個老漢,亦是馬房的總管李伯,他知道莫語柔有馴服「風」的雄心,所以將她和馬的相處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風」一听見老漢的話,即用力地跺步,並驕傲地對著莫語柔噴氣。
「-不是這麼容易就接受外人的。」
「李伯伯,「風」有沒有最喜歡的東西?」
莫語柔這幾天試了各種果糧,想藉機收買「風」,沒想到-傲得很,連理都不理她。
「有,-喜歡喝酒。」
「酒?」她瞪大了雙眼。一匹愛喝酒的馬?
「不過-不要輕易-試,「風」如果沾了酒,野性更大,除了谷主外沒人馴得了。」
「這樣啊?」她失望地垂首。「風」平時就對她趾高氣昂,若是喝了酒,豈不是會將她踩扁?
「別老想著「風」,若-想騎馬,老漢可為-挑一匹乖巧的馬。」
「不用了。」她搖頭笑著。她長這麼大了還沒騎過馬呢,而她只不過是想和「風」做個朋友。
「對了!既然你說只有谷主可以騎-,這些天了怎麼不見谷主來騎馬?」每個人都說只有谷主才駕馭得了「風」,使得莫語柔也對他好奇不已。連四位護法前輩都得尊稱谷主的人,想必也是一個白發蒼蒼、年近百歲的人吧!她實在想像不出一個老人家騎在「風」身上的情景,而且萬一要是摔下來,不是連骨頭都散了嗎?
「谷主騎著「風」,人馬合一,奔雷馳電,有如狂風楓然而至,真是氣勢萬鈞啊!」
莫語柔實在想像不出一個銀發叢生的老人看起來會有多神氣,但是看李伯一臉的崇拜,她也不好意思質疑他。
「李伯!」談話間,門口忽地傳出了叫喚聲。
是她第一天見過的青衣小僮,他年紀雖小,不過講起話來卻很老成。他並沒有注意到小廝打扮的莫語柔,只對著李伯道︰「谷主要你將「風」準備好,他等一會兒要騎。」吩咐完畢,他即轉身離去。
「谷主身邊的人,都這麼地——有距離嗎?」莫語柔十分好奇,看他的模樣應是好玩又活潑的年紀,為什麼說起話來像個小大人似的?
「谷主是嚴肅了點,但是很照顧我們。」李伯無奈地陪笑。四老已經事先交代過,有機會要在莫語柔面前多說點谷主的好話,好讓語柔對他產生好印象。
莫語柔迫不及待地想看「風」奔馳的模樣,于是她退開一步,笑道︰「李伯,還是先替馬兒上鞍吧,我不妨礙您了。」她體貼地道。她記得四位護法老爹在提到谷主時總有一絲懼意,方才的侍童似乎也將他奉若神-,她可不想因為聊逃邙害李伯挨罵。
李伯隨即取出了谷主專用的馬鞍,熟練地替「風」裝配一切,不一會兒,已經將神情亢奮的「風」牽出馬廄。
「只需要將「風」牽出去系在樹下,就大功告成了。」李伯熟練地牽著馬,一面對著莫語柔解釋。
「風」不安分地昂首踏蹄,彷-知道將外出奔馳,精神顯得十分亢奮。
「李伯,你還有事,先去忙吧!我在這里看著就好了。既然有條繩子系住,我想應該沒有危險吧!」莫語柔站在幾-外觀察-,發現-真的好漂亮!
「好吧!-要小心點,別讓-傷到。」李伯在離去前仍不放心地叮嚀著。
「放心吧!」她回以春風般的笑著。
由于上一次她差點被咬掉一只手,所以對于「風」她只敢遠觀,雖然-此刻看起來很溫馴,她仍不敢貿然靠近-
烏木色的鬃毛,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像上等的絲綢,彷-在誘惑她上前模一把似的-
美麗慧黠的大眼第一次對她露出友善的眼神,尾巴輕輕地拍擊著臀部,和在柵欄里的桀驚不馴模樣迥然不同。
「我不會這麼容易上當的。」她對著「風」皺眉道。
她這幾天雖然沒能馴服「風」,但是也由李伯的口中得知-聰明得近乎狡猾,許多生手部曾經被-所偽裝出來的溫馴模樣給欺騙,然後毫無戒心的靠近-……「風」會賞給每個人一記鐵蹄!-
低著頭,狀似委屈地用著前蹄磨擦樹干。莫語柔的理智和情感開始拔河;-看起來這麼溫馴,或許是李伯夸大了-的危險性,嗯,一定是這樣的!
她深吸一口氣,一步接一步地走近-,手也一-一-地抬起,眼看就快要模到「風」
的頭了——那一瞬間,她清楚地看見-兩只馬眼中閃爍著得意的光芒,但是這項領悟來得太遲了。
她只來得及看見-揚起的前蹄,然後是雙手反射性地護住自己的頭。
就在她閉上眼忍受欲來的「劇痛」之際,忽然听到頭頂傳出了一陣低冷的嗓音,下一刻,她已被抬了起來。
「風!」
來者僅僅喚出一個字,原來要生吞她的馬忽地不動了,-乖乖地放下前蹄,回復原有的溫馴。
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她感激地想回頭看看對方是何方神聖,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這才發現自己還被人拎在手上。
「嗯……謝謝你救了我,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吧!」
如果不是她還停在半空中,莫語柔真懷疑她身後到底有沒有人?因為她既听不見對方的呼吸聲,也沒听見答話聲。
無聲無息地,她又被放回了地面。
她連忙回頭,望進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擁有這雙眼的主人有著一張俊秀的臉,眉宇間有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冷,看來神秘而莫測。
「下次別再這麼做。」他冷言道。
不再多看她一眼,對方隨即穿過她走向黑馬。
「等一等!」莫語柔忽然大喊。
背對著莫語柔他文風不動。
莫語柔跑到他眼前,有點抱歉地開口︰「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但是你千萬不能踫這匹馬。」她很婉轉地勸解著。
他微微揚起一道眉,還是面無表情。
「是這樣的,-是谷主的馬,如果其他人貿然上馬,很可能會受傷的。」
莫語柔耐心地解釋,努力想讓她的救命恩人了解情況,但是他一句話也不吭,讓她的心不由得涼了半截。
「你是新來的?」他淡淡地斜覷她一眼;只見她整張臉被塵土蓋住了大半的五官,看來像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然而那雙眼眸卻亮得出奇。
莫語柔點點頭,看他又往前垮了一步,她又氣又急,只好跑到他眼前,雙臂一展,道︰「我真的不能讓你接近這匹馬,一來谷主會責怪我,二來你也會傷了自己。」
「你怎麼知道-會傷了我?」冷凝的目光多了一絲玩味,他舉足輕輕一點,旋即輕松地跨坐在「風」身上。
目瞪口呆是她唯一的反應。
「現在你信了?」平靜的語氣中帶有一絲欣賞的意味,這個新來的馬僅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看來倒是很忠誠。
「可是……李伯明明說只有谷主才可以騎的。」她像是被人欺騙似地猛搖頭,根深柢固的認定谷主是個白發老頭,壓根兒沒想到馬上的人或許就是谷主。
他驅馬向前,停在喃喃自語的莫語柔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
他對這個僮兒難得好奇。在霧谷他雖然是深居簡出,但是他沒想到竟然還有人不認識他?這個現象十分值得探討。
他在馬下看起來好小,不知道是十三或是十四歲,那雙黑白分明的漂亮眼楮,使他很想看清楚掩在塵埃下的臉是何種模樣。
「擦擦你的臉。」他命令道。
莫語柔听話的用袖子擦臉,這才發現臉上不知何時竟已-滿了塵土,她氣惱地瞪了「風」一眼,想必是剛才-揚起前蹄時所卷起的砂土,真是有夠惡劣的!
再抬起頭時,她對上了宇文豐的黑眸。他有些難以置信!看她秋水為神、長眉入鬢竟是姑娘般的絕美容貌。
彷-嫌不夠刺激似的,「風」低下頭刁起了她的帽子,瀑布般的長發登時傾瀉而下,髒兮兮的馬僮頓時成了明眸皓齒的絕色佳人。
「-是誰?」宇文豐危險地-起眼,語氣降了好幾度。
莫語柔無辜地站在那里,不明白他的口氣為何變了。他又是誰?憑什麼這麼傲慢地問她話?
「你又是誰?」她冷哼,彎下腰撿起帽子,三兩下又將頭發塞回帽子里。
她的反應激怒了宇文豐,下一刻她已經在馬上,被他牢牢地扣在懷里。
她是第一個敢反抗他的人!
盡避他的俊臉結著萬年寒冰,然而他身上熾熱的氣息,卻一波波的由他的手臂傳給了她。
「男女授受不親,你快點放開我!」她又羞又怒,他憑什麼將她舉上舉下的?不管他是誰,都不該這麼無禮。
「-是這里的僕役,為什麼女扮男裝?」他一——逼近,企圖用冷凝的態度逼出實話。
「我是來照顧馬的……穿男裝,只因為工作方便。」他的眼冰冷無比,逼得她無所遁形。
宛如夜色的隨孔閃過一絲情緒,他依舊冷例地開口︰「-的名字?」
「莫語柔。」她迎上他審視的雙眼。
「-可知道我是誰?」冰如霜雪的黑眸多了一絲笑意。
她搖頭,像只任人宰割的小動物。
「宇文豐,霧谷的主人,就是-口中最有資格坐上「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