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 第 六 章 鬼使神差
難道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難道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如果真是,從頭一個莫懷古到這一個,都是關山月踫上的,而不是關山月找到的。
如果不是天網恢恢,疏而下漏,不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那是什麼?
一個或許可以說是巧,三個難道也能說是巧?
必山月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道︰「你幾位既是奉京里之命,赴‘遼東’‘干山’出極機密任務,自是會極其小心謹慎,又怎麼會招致地方宮府盤查?」
主人道︰「我把話扯遠了,你也不必再問了,只告訴我,我拉你月兌離江湖,投效朝廷,你願意不願意?」
不願再說下去了。
不知是機警,還是不能說?
恐怕都是。
必山月也沒再多問,他問了別的︰「要是我月兌離江湖,投效朝廷,是不是得獻出那份名單?」
主人道︰「恐怕是。」
必山月道︰「那我的損失豈不是大了?」
還真是。
主人道︰「無論如何,你今天得交出那份名單,不是麼?不要怕損失,只你一旦投效,我擔保你往後財源不斷,所得何止黃金萬兩?強過你做這種江湖生意百倍。」
必山月得交出那份名單來,似乎他有把握。
必山月道︰「那是以後,是不是?我眼前就能得萬兩黃金,以後的事誰也不能預料。財源不斷也好,強過萬兩黃金百倍也好,還沒有到手,總是空的。」
說起來,也真是這個理。
主人道︰「你還真是個生意人。」
必山月道︰「生意人,只好在商言商。」
主人道︰「這麼說,你是不願意……」
必山月道︰「不是不願意,而是我認為月兌離江湖,投效朝廷,跟我懷里這份名單,是兩回事。」
主人道︰「你只是不願獻出那份名單?」
必山月道︰「不錯。」
主人道︰「可以說你月兌離江湖,投效朝廷,跟你懷里那份名單是兩回事。但是,你若獻出那份名單,是顯示你的誠意與忠心,也是你所立的頭一功,而且是大功不是?」
必山月知道眼前這個主人不是等閑之輩,同樣的,眼前也知道關山月是個不好斗的扎手人物,否則他不會拉關山月月兌離江湖,投效朝廷,也早就動手強取豪奪了,哪還會費這麼多口舌?
必山月道︰「我不必顯示我的誠意與忠心,是主人拉我月兌離江湖,投效朝廷,不是我自己要月兌離江湖,投效朝廷,至于頭一功,還是大功,若與萬兩黃金比,我寧可要後者。」
主人道︰「我出不起這個價,買賣不成,你哪里來的萬兩黃金?」
必山月道︰「我認為這份名單,主人想要,急著要,志在必得,一定會籌出這個價來,即便真買賣不成,我拿到他省去賣,一樣可得黃金萬兩。」
主人道︰「你經由我月兌離江湖,投效朝廷,名單卻賣與他省,合適麼?」
必山月道︰「月兌離江湖容易,投效朝廷的途徑也不只經由主人這一條,名單拿到他省去買,我自可以從他省月兌離江湖,投效朝廷。」
主人的臉色變了一變︰「你沒有說錯,這份名單我是想要,急著要,志在必得,既然你說什麼都不願獻出,那是逼我強取豪奪了。」
話落,他突又跨步欺進出手。
顯然,他這是突襲,想出其不意,想一擊奏功,所以他不但出手快,而且出手準、狠。
必山月也出了手,他既然已經知道眼前這個主人是何許人,出手自也全力施為。
互換了五招之後,關山月一掌拍中了主人的右胸,主人踉蹌倒退,砰然一聲跌坐在椅子上,椅子夠結實,沒松散,沒斷毀,只是他臉色蒼白,一時沒能站起來。
那瘦高中年人跟「黑白雙煞」臉色也都變了,而且要動。
必山月適時說了話︰「三位還能動麼?」
瘦高中年人跟「黑白雙煞」都沒有動。
人影閃動,疾風一陣陣,一連撲進來四、五個下人打扮的中年人,顯然是被主人跌坐在椅子上那一聲所驚動。
本來嘛!主人是這麼個人物,這麼個角色,他的人當然不止瘦高中年人跟「黑白雙煞」三個。
進來這四、五個,看身手都是一流,應該是平時以下人為掩飾,一旦行動就都是好手。
那四、五個撲進來,一見眼前情景,自也臉上變色,要動。
必山月又說了話︰「看清楚了,能動麼?」
那四、五個以為關山月是以主人為脅,事實上關山月也真是離主人較近,一時還真沒敢動。
必山月又道︰「看看這三位,你等自以為比這三位如何?這三位都沒有動,你等能動麼?」
那四、五個都是不錯的好手,也都是明眼人,這一看就看出來了,瘦高中年人跟「黑白雙煞」,不是因為關山月以主人為脅不敢動,而是根本就不能動了,這麼一來,那四、五個就更不敢動了。
必山月又說了話︰「眼前事,是我跟主人之間的事,跟各位無關,各位可以出去,看了瘦高中年人跟「黑白雙煞」一眼,接道︰「三位也一樣。」
沒人動。
似乎都不願出去。
是麼?
必山月又道︰「你三位已經不能再為主人做什麼了,就是不出去,主人恐怕也不會要三位了!你幾位也一樣,既然人進來了而下動手,以為主人會不怪你幾位?不妨實告諸位,‘江西’各地方官不甘受監視,受勒索,合起來雇我找上門來,這個秘密設置,從今天起不會再有了,諸位各為自己打算吧!」
瘦高中年人說了話︰「你……」
必山月道︰「信不信就任由諸位了。」
瘦高中年人沒再說話,頭一個走了。
「黑白雙煞」跟著走了。
這三個一定,那四、五個還能不走?當然也走了,轉眼間都走了。
主人的臉色更見蒼白,道︰「你不是江湖生意人?」
必山月道︰「不是。」
主人道︰「你真是‘江西’各地方官……」
必山月道︰「也不是。」
主人道︰「你剛才說……」
必山月道︰「那是給那些人听的,為的是讓那些人以為我是。」
主人道︰「那麼你是……」
必山月道︰「江湖報仇人。」
主人道︰「江湖報仇人?你是來……」
必山月道︰「當然是來報仇的。」
主人道︰「你是來報仇的?我跟你有仇?」
必山月道︰「不錯。」
主人道︰「我跟你有什麼報?」
必山月道︰「血海深仇!」
主人道︰「血海深仇?你是……」
必山月道︰「我姓關,這是不是能提醒你?」
主人道︰「你姓關,我不記得有姓關的……」
必山月道︰「我再提醒你一句,十年前,冬大雪,‘遼東’‘千山’下……」
主人臉色一變︰「十年前,冬大雪,‘遼東’‘千山’下,你是……」
必山月道︰「你已經知道了,我姓關。」
主人道︰「不對,姓關的只有一個女兒,落在了我等手里,讓我等帶走了……」
必山月道︰「不對,關老人家只有一個義子,如今就站在你眼前,落進你等手里,讓你等帶走的,是鄰家的女兒。」
主人道︰「可是她說她是……」
必山月臉上閃過抽搐,道︰「那是為救我這個關老人家的義子,免得你等等我回來,斬草除根。」
主人道︰「你真是……」
必山月道︰「錯不了的,已經有兩個伏誅了,你是第三個。」
主人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我等任務機密,當時又沒有……」
必山月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抬頭三尺有神明,人可欺,天不可欺。」
主人道︰「我等相互之間都不知道姓名、來處,事成之後四散,也各不知去處。你又怎麼能找到我?」
必山月道︰「你告訴我的!」
主人道︰「我告訴你的?」
必山月道︰「我只是來找那雇人劫擄董公子之人的,是你告訴我,十年前你曾往‘遼東’‘千山’下出過極機密任務。」
主人道︰「你是說剛才……」
必山月道︰「不錯,那不是你告訴我的麼?」
主人道︰「你弄錯了,我說的跟你所想的,不是一回事。」
必山月道︰「來不及了,你已經承認了。」
主人道︰「我……」
必山月道︰「難道不是?‘姓關的只有一個女兒,落在了我等手里,讓我等帶走了,’這話是誰說的?」
主人臉色大變,既驚又急︰「該死,我跟你提什麼當年事……」
看來他很後悔。
必山月道︰「問你自己,我認為這是鬼使神差,你報應當頭。」
主人道︰「鬼使神差,報應當頭!」
必山月道︰「難道不是?」
主人沒說話,要站起來。
看得出來,他是暗提一口氣,想猛然站起,出手突襲。
必山月已到了他面前,伸手按在了他肩上,他硬是沒能站起來。
必山月道︰「不用費事了,你已經沒有出手之力了。」
主人蒼白的臉顯得通紅,就是動不了分毫。
必山月道︰「你此刻該答我話了,十年前‘遼東’‘千山’下的任務,極為機密,你等行事自是小心謹慎,怎麼會遭當地宮府盤查?」
主人泄了氣,收了勁,脹紅的臉又是一片蒼白,道︰「如今告訴您也無妨了,就是因為我等幾個那麼樣的大男人,帶著一個不一樣的鄉下了頭,招人動疑。」
必山月道︰「那位姑娘讓誰帶走了?」
主人道︰「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去處。」
必山月道︰「不是你麼?」
主人忙道︰「不是我。」
必山月道︰「你可知道,你的說法跟已經伏誅的前兩個的說法不一樣?」
主人忙道︰「那兩個是怎麼說的?」
必山月道︰「頭一個說,事了,他就先走了,不知道是誰帶走了那位姑娘。」
主人沒說話。
必山月道︰「第二個說,事了後听有人說了句︰‘老的已經沒了,小的交給我了,’幾個人就都走了,散了。」
主人說了話︰「他倆是這麼說的?」
必山月道︰「不錯。」
主人道︰「你信誰的?」
必山月道︰「他倆的說法都可信。」
主人道︰「你信他倆不信我?」
必山月道︰「你等的任務極機密,既不是來自一處,彼此也互不相識,事一了,自然是立即四散走人。」
主人道︰「我的說法……」
必山月道︰「幾個人還怎麼會帶個姑娘走在一處,遭當地宮府盤查?」
主人沒說話,是說不出話來了,沒話說了。
必山月道︰「你就再說一說,為什麼雇人劫擄縣尊的公子吧!」
主人說了話︰「確是因為姓董的當年在‘千山’下那個小縣份時盤查我……」
必山月道︰「還這麼說?」
主人道︰「真的,只不過當時只我一個人,他見我可疑,攔下盤查,而不是見我幾個帶個姑娘可疑。」
必山月道︰「即便你說的是實情,盤查你的是差役,你怎麼能記恨董縣尊?」
主人道︰「是姓董的自己帶著幾名差役,他經常自己帶著人巡視治下各處……」
必山月道︰「真是位好官。」
主人道︰「他攔下我,盤查我也就罷了!他居然把我帶回縣衙,整整押了我一夜,沒能搜出什麼,也沒能問出什麼,這才放人,而我只能吃啞巴虧。」
必山月道︰「既是因此結仇,因此記恨,你為什麼早不報復,而一直等到十年後的今天?」
主人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一直到今天才有機會。」
必山月道︰「十年前你等奉到密令的時候,可曾要你到某處找‘胡子’報到?」
主人道︰「不錯,密令是這麼說的,你怎麼知道?前兩個告訴你的?」
必山月未答又問︰「胡子是怎麼樣一個人?」
主人道︰「身材高大,一臉的絡腮胡,說話像打悶雷。」
必山月道︰「那兩個之中,一個說當時事了之後,听見有人說了一句‘老的沒了,小的交給我了’,你听見了麼?」
主人道︰「我听見了,是有人說了這麼一句。」
必山月道︰「知道是誰麼?」
主人道︰「不知道,我看也沒看是誰就走了,因為有人已經走了,我巴不得快走,快離開那個地方。」
必山月道︰「會是胡子麼?」
主人沒說話。
必山月道︰「想一想,你說胡子說話像打悶雷,話聲不難分辨。」
主人猛點頭︰「不錯,是胡子,就是他的話聲。」
終于知道是那幾個里的哪一個帶走了虎妞,關山月為之一陣激動,他又吸一口氣,讓自己稍微平靜,然後才道︰「你等幾人分別來自當年的‘平西王府’,‘平南王府’、‘靖南王府’,前兩個分別來自‘平西王府’、‘平南王府’,你呢?」
主人兩眼睜大︰「你怎麼知道?」
必山月道︰「無關緊要,答我問話。」
主人道︰「靖南王府。」
必山月道︰「‘靖南王府’出了兩個人,一個史後,一個劉全忠,你是哪一個?」
主人兩眼瞪圓了,驚聲道︰「你……」
必山月道︰「答我問話!」
主人道︰「史後。」
必山月道︰「‘三藩’削後,各王府的人都已散去,尤其那幾個,躲得更遠,為什麼你還如此親近京城,受到重用,派駐一省,肩負如此重責大任?」
主人道︰「我不知道……」
必山月道︰「是麼?你要知道,我一直沒對你動手相逼,不是我下不了手,是你還算肯說。」
王人沉默了一下︰「是我一听說朝廷有意撤‘三藩’,就說動了王府護衛,听命朝廷,使得王爺不能抗旨……」
必山月道︰「又一次的賣身投靠,你是兩次賣身投靠。」
主人道︰「我……」
必山月道︰「反正今天鬼使神差,你報應當頭,就不必計較賣身投靠多一次,少一次了。」
堡人道︰「難道你真敢殺官?」
必山月道︰「你的人已經都听見了,是‘江西’各地方官受不了你監視、勒索……」
主人道︰「你是給‘江西’各地方官招大災惹大禍。」
必山月道︰「沒做的事,‘江西’各地方官自會否認,眾口一聲;你認為朝廷信‘江西’各地方官,還是信你的人?查無實據,自然也就認為是‘江西’叛逆所為;既是叛逆,也就不在乎多這一條罪了。」
主人道︰「可是我的人都知道你姓關了。」
這倒是。
必山月道︰「普天之下有多少姓關的?再說,你人在,有人替你效力賣命,一旦你人沒有了,有誰還會對你忠心,管你的事?」
說得也是。
主人沒說話,又想往起掙,卻仍是沒能動分毫。
他是知道沒辦法讓關山月不殺他,保命不成,他還有一線希望,臨死掙扎,作困獸之斗,無奈,還是站不起來。
必山月又說了話︰「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你讓我知道是誰帶走了那位姑娘,為此,我願意給你機會,只這一回,望你好好把握。」
他收回了按在主人肩上的手。
主人沒往起站,就在關山月收回按在他肩上那只手的問時,他坐姿不變,倏抬雙掌,猛然外翻,擊向關山月的左右兩肋。
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最後的保命機會,沒有第二回了;能不能保住性命,是死是活,全在這一擊了!
在這種情彤下,自是提足了內力,凝足了真氣,全力施為,以這麼樣一個內外雙修的高手,全力施為,做生死一搏,其威力可想而知。
他有幾成把握,因為關山月站得近,就在他跟前,關山月也絕想不到他會不站起來出手。
但是,關山月應變之快,他也沒想到。
必山月也出雙掌,卻不是與他對掌,而是以雙腕將他的雙掌分別格向左右兩旁,當他雙掌足可裂石開碑的威-掌力,擊向左右兩旁的時候,他知道要糟,奈何已來不及沉腕變招,關山月的一根手指已點在他心口。
主人眼一閉,身一仰,兩手下垂,不動了。
也就在這時候,燈滅了,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必山月要出「九江城」,打算連夜趕回「鄱陽縣」姜家去。
他剛到城郊,一個話聲劃破寂靜夜色傳了過來︰「尊駕請留一步。」
這話聲听來耳熟。
必山月停住,他眼前夜色里,一條人影閃現,正是那三個年輕要飯的里最年長的那一個,他道︰「小兄弟。」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道︰「耽誤尊駕離去,還請見諒。」
必山月道︰「好說,小兄弟有什麼事麼?」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道︰「敝分舵主想見見尊駕,特命我來先客。」
必山月道︰「小兄弟怎麼知道在這里攔我?」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道︰「不敢瞞尊駕,自尊駕前往與‘黑白雙煞’相見,敝分舵即派弟子輪流跟蹤,為的是必要時好略盡棉薄。」
必山月道︰「這麼說,自我與‘黑白雙煞’會面到如今,一舉一動都在貴分舵耳目之中。」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道︰「尊駕往見‘黑白雙煞’之上那人,敝分舵弟子知彼處禁衛森嚴,恐敗露,不敢近;唯見‘黑白雙煞’等人帶傷相繼離去,已知內里情形八分。」
必山月道︰「不管怎麼說,謝謝貴分舵!斌分舵主現在何處?」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道︰「就在附近。」
必山月道︰「有勞小兄弟轉奉,我請與貴分舵主相見。」
必山月謙虛、客氣,是他請與分舵主相見,而不是請分舵主來相見。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撮口發出一聲哨音。
一條人影掠到,落在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身邊,是個中年花子,中等身材,兩眼炯炯有神。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欠身︰「稟分舵主,這位就是。」
中年花子抱拳︰「‘丐幫’,‘江西分舵’韓英見過尊駕。」
必山月答禮︰「不敢,我正好當面謝謝貴分舵的關注。」
中年花子道︰「好說,理應效力,是‘丐幫’‘江西分舵’該謝尊駕。在下請尊駕相見,一來是為‘江西’各地漢族世冑、先朝遺民,及‘丐幫’‘江西分舵’向尊駕深致謝忱;二來是為奉知一事,請尊駕往後小心。」
這是什麼事?
必山月道︰「我不敢當,我也是個漢族世冑、先朝遺民,這是我份內事……」
中年花子道︰「方便賜告尊駕來自何處麼?」
這是問關山月屬于何處的匡復組織。
必山月道︰「有勞分舵主動問,我孑然一身,居無宅所,屬于整個匡復大組織。」
中年花子應了一聲︰「是。」
必山月道︰「分舵主另有什麼教言?」
中年花子道︰「不敢,不知尊駕是否方便賜告,今後是否還會往北去?」
必山月道︰「一兩天離‘江西’後就會北去。」
中年花子道︰「不知尊駕是否知道,‘丐幫’南北有別。」
必山月道︰「我明白了,謝謝分舵主。‘南丐幫’以漢族世冑,先朝遺民自許,稱忠義‘丐幫’;‘北丐幫’則為滿虜所用,淪為滿虜鷹犬。」
中年花子道︰「尊駕既然知道,想必也能分辨。」
必山月道︰「以大江為界,雙方都過不了江。」
中年花子道︰「‘南丐幫’到不了江北,‘北丐幫’有官府翼護,卻可以到江南。」
必山月道︰「多謝分舵主,我可以分辨。」
中年花子道︰「那就好,是我多慮了。」
必山月道︰「是分舵主關注,我知道,曾有多起南邊匡復志士遭騙受害。」
中年花子道︰「正是,忠義‘丐幫’深感痛心,也曾廣派弟子緝凶,無奈那些敗類有當地官府翼護,不易近身,也迅速躲回江北,至今奈何他不得。」
必山月道︰「分舵主請放心,‘北丐幫’騙不了我。」
中年花子道︰「那就好,耽誤尊駕離開‘九江’了。」
必山月道︰「好說,我不急,分舵主是一番好意。」
中年花子沒再多說,抱拳告辭,帶著那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走了。
望著兩個要飯的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夜色里,關山月也長身而起,飛射不見。
必山月回到了「鄱陽湖」姜家。
在船邊接關山月的,是姜家三口跟高梅。
必山月只把「九江」何人雇人劫擄董公子及原因說了,請姜四海日後轉告董家,然後就要告辭,帶著高梅上路。
芸姑說了話︰「請關大哥多留片刻。」
必山月道︰「芸姑娘有事?」
芸姑道︰「是有點事要跟關大哥說。」
必山月道︰「芸姑娘有什麼事請說。」
芸姑道︰「在這里說不方便。」
這是讓關山月上她艙里去,關山月跟她去了。
這沒什麼,姜四海、姜明父子,還有姑娘高梅都不在意,而且這也不是頭一回了,倒是讓關山月覺得怪的是,姜家父子跟高梅,像是都知道是什麼事。
這是什麼事?
反正很快就知道了,關山月並不急著問。
芸姑自己說了,她有點猶豫,也有點害羞,低了低螓首之後才道︰「關大哥,謝謝你。」
必山月有點沒明白︰「謝謝我,這是謝我跑一趟‘九江’,把人找出來,問清楚了因由?」
芸姑道︰「也謝謝關大哥跑一趟‘小甭山’,把他救了回來。」
到這時候才謝。
還真是到這時候才謝,關山月從「小甭山」回來的時候,芸姑娘根本就沒謝,像是關山月救的是跟她不相干的人。
必山月道︰「這倒沒什麼,我是為一位好官。」
芸姑道︰「關大哥上‘九江’臨走前跟我說的那番話,為的不只是位好官。」
必山月道︰「芸姑娘明白,我也就至感安慰了。」
芸姑道︰「所以我謝謝關大哥。」
必山月目光一凝︰「芸姑娘,這是說……」
芸姑又低了低螓首︰「他讓我感動,我改變心意了。」
必山月心里一跳,沉默了下才道︰;石姑娘,我更感安慰了。」
芸姑道︰「我謝謝關大哥,他更該謝謝關大哥。」
必山月道︰「不管怎麼說,我沒有白跑一趟‘小甭山’,也沒有白跟芸姑娘說那些話,對我來說,這就夠了。」
芸姑道︰「不,關大哥……」
必山月道︰「芸姑娘,不用再說什麼了,倒是我該為兩位喜,為兩位賀,兩位一位得如此佳夫婿,一位得如此佳婦。」
芸姑道︰「都是關大哥所賜。」
必山月道︰「都是兩位的福氣。」
芸姑道︰「關大哥……」
必山月道︰「芸姑娘已經謝過我了,這就夠了。」
這是讓芸姑不要再說了。
芸姑還是說了,而且有點激動︰「從今以後,董、姜兩家不會忘了關大哥,也請關大哥不要忘了董、姜兩家。」
必山月抬手轉拍芸姑香肩︰「謝謝芸姑娘,不會的,在此我謹祝兩位白頭偕老了。」
說完了話,他要出去。
只听芸姑道︰「關大哥,我還有事。」
必山月收勢停住︰「芸姑娘還有事?」
芸姑道︰「可不,關大哥干嘛這麼急著走?」
必山月道︰「倒不是急,該走了,高姑娘出來有些日子了,沒讓家里知道,怕家里著急。」
芸姑道︰「不要緊,我爹已經派人給高大爺送信去了。」
必山月沒想到,微一怔,道︰「是麼!斑姑娘知道麼?」
芸姑道︰「知道,我爹跟高梅姑娘說了,梅姑娘也想家,都哭了,還直謝我爹呢!」
必山月有所感觸,臉上泛現一絲異色,道︰「誰能不想家……」
芸姑看出來了,要說話。
必山月已經定神又說了話︰「那就不要緊了,芸姑娘還有什麼事?」
芸姑道︰「關大哥,董姑娘在這兒。」
必山月一怔︰「芸姑娘說誰?」
芸姑道︰「董飛卿董姑娘,他妹妹,關大哥見過。」
必山月忍不住輕叫︰「董姑娘怎麼會在這兒?什麼時候來的?」
芸姑道︰「她是為關大哥來的,關大哥上‘九江’剛走她就來了。」
必山月道︰「芸姑娘怎麼說?董姑娘是為我來的?」
芸姑把姑娘董飛卿的來意跟關山月說了。
必山月為之心神震動,道︰「怎麼會有這種事?」
芸姑道︰「怎麼不會有這種事?關大哥沒踫見過這種事麼?往前去我不知道,往後去關大哥還會踫見,而且會經常踫見。」
話里有一句是指她自己。
這是實情,讓關山月沒話說。
芸姑又把她跟董飛卿怎麼說的,跟關山月說了。
必山月說了話︰「謝謝芸姑娘……」
芸姑道︰「關大哥不用謝我,我只是把听關大哥怎麼說的,跟董姑娘說了。」
這話似乎有點……
必山月道︰「董姑娘怎麼還在府上?」
芸姑道︰「董姑娘說,非听關大哥當面拒絕她,她才會死心。」
必山月心頭一震,忙道︰「我不見董姑娘了,煩請芸姑娘……」
芸姑道︰「關大哥就忍心?」
必山月道︰「就是因為我不忍心……」
芸姑道︰「關大哥當初怎麼就忍心對我說?」
必山月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芸姑又道︰「關大哥,董姑娘她非當面听你說不可,要不然她不就回去了,怎麼會在這兒等關大哥到如今?」
必山月還想再說,忽然神情一震,又住口不言,沒說話。
怎麼回事?
只因為……
芸姑也听見了,一陣輕盈步履聲到了艙門外,緊接著艙門外響起了姑娘董飛卿的輕柔話聲︰「芸姐姐,我來了。」
芸姑應道︰「姑娘請進。」
董飛卿進來了,還是一身男裝,只是臉色蒼白,人瘦了些,無損她的美,反而更柔弱動人。
非關病酒,不是悲秋,誰都知道為什麼?
必山月不忍看,不敢看。
芸姑也一樣,但她必得面對︰「姑娘來了?」
董飛卿唇邊帶絲笑,不笑還好︰「我沒等芸姐姐叫,自己來了,芸姐姐別見怪。」
芸姑道︰「怎麼會?姑娘請坐。」
她抬玉手讓坐。
董飛卿道︰「謝謝芸姐姐。」她沒坐,轉望關山月︰「關大哥回來了?」
她也跟著叫「關大哥」。
必山月更不忍,更不敢接觸那雙目光,忙道︰「是的,回來了,剛回來。」
董飛卿道︰「我听芸姐姐說了,勞關大哥又跑了一趟‘九江’,謝謝關大哥。」
必山月道︰「姑娘不要客氣。」
他沒有多說,別的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董飛卿道︰「我也听老人家說了‘九江’的情形,我回去後會稟知家父,再次謝謝關大哥。」
必山月道︰「姑娘不要客氣。」
還是那一句。
董飛卿可不再說「九江」的事了,她道︰「我的來意,跟為什麼等關大哥到如今,想必芸姐姐已經跟關大哥說了!」
懊來的還是來了,躲不掉。
必山月心神震動
第五集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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