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一百天 第三章

星期六下午兩點多，杜綺坐在沈雅塘的座車內，有些緊張地拉了拉及膝裙的裙擺，想著今天的打扮已經很保守了，應該不會失禮才對。

「這只是一場戲，你不用這麼在意。」沈雅塘握著方向盤，眼角自然覷見她的小動作，冷冷地說。

杜綺的心像被針剌了一下。「我當然知道這只是演戲，可是既然答應要幫忙，就要幫到底，這就是我做事的原則。」這個臭男人還真懂得傷害別人的自尊心，干麼把話說得這麼白，她又沒打算弄假成真。

「就像幫那個姓陸的？」沈雅塘嗤哼地問。

「是你自己提起的，可不是我。」杜綺瞟了面無表情的沈雅塘一眼。「我已經把支票還給陸伯伯了，也說你不想見他，不過陸伯怕還是希望有朝一日你願意給他當面懺悔的機會，好了，我說完了。」

沈雅塘看著前方的路面，沒有回答，對他來說，外婆永遠擺在第一位，他目前沒有心思去想怎麼對付陸明義。

「已經快到了。」

「真的嗎？」杜綺用力吸了口氣。「我不是那種乖乖牌，要是你外婆不滿意，可不是我不幫忙。」

「原來你也有缺乏自信的時候。」沈雅塘挖苦她。

杜綺沉默了幾秒，才幽幽地開口。「誰說我沒有自信？我只是擔心一些觀念保守的長輩不喜歡像我這種型的，認定我長得太漂亮了，個性又過于活潑外向，結婚以後一定不可能乖乖的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只會每天到處招蜂引蝶……這種事我也不是沒遇過，要是你外婆看了不滿意，可別怪我。」

頭一次听到杜綺用這種苦澀的語氣說話，讓沈雅塘不由得偏頭瞅她，卻見她望著窗外，似乎不想讓人看到她的表情。

沈雅塘原本想開口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又是誰對她說那樣的話，旋即又把話吞了回去，告訴自己不需要知道太多有關杜綺的一切，不許對她產生一絲關懷，那是他最不允許自己會有的感情。

「那間養老院就是了。」他指著前方說。

「走吧，我準備好了！」杜綺像是要赴戰場打仗似地說。

沈雅塘見杜綺似乎又恢復原來自信滿滿的模樣，可是他卻無法忘記剛才她落寞的口氣。「你先下車，我把車停好就過來。」

「OK。」

先下車的杜綺兀自打量著這座據說設備完善，但也收費昂貴的私立養老院，里頭住的都是一些可以自由行動的老人，佔地相當廣，還有花園、庭院可以散步、運動。

停好車的沈雅塘過來了，和杜綺一起走進室內，還沒走到里頭，就已經听到老人們在唱卡拉OK的歌聲了。

「我外婆很喜歡唱歌。」沈雅塘笑說。

杜綺突然發覺沈雅塘在說到外婆時，眼神特別柔和。「很多老人不喜歡住這種地方，難道是你送你外婆來的？」如果是的話，她會看不起他。

「是我外婆堅持要住養老院的，她說在這里可以認識很多朋友，可以聊天、唱歌，又有護士在，比住在家里安心多了，只要我能常來看她就好，其實她只是不想成為我的負擔，希望我有自己的生活空間，可以出去交朋友，也可以擴展自己的事業。」

沈雅塘也曾經拒絕過，希望外婆跟他住就好，這樣他就可以每天照顧她，可是最後還是被說服了，所以找了離住處最近的養老院，好方便隨時前來探望。

沈雅塘和護理人員打了照面，知道外婆已經午覺醒來，現在正和其它老人在娛樂室里，而這間娛樂室除了可以唱卡拉OK，還可以看電影、打麻將，是老人們平日休閑的地方。

杜綺跟在沈雅塘後頭走進去，果然好多老人正坐在椅子上欣賞台上的阿公唱著卡拉OK，還一邊拍手唱和。

「外婆。」沈雅塘來到一個瘦小的老婦人身邊，她正聚精會神地听著望春風，直到听到外孫的叫喚才回過神來。

「阿塘，你來了啊！」外婆拉著寶貝外孫的手，笑得合不攏嘴。

沈雅塘拉了拉站在身邊的杜綺。「外婆，我可沒有騙你，今天把女朋友帶來給外婆看了……

她叫做綺。」

「外婆好！」杜綺嘴甜地叫著，眼前的老婦人一點都不像生命即將結束，慈眉善目的，讓她看得心里不禁難過起來。

外婆驚喜地換拉杜綺的小手。「你是阿塘的女朋友？你生尬真水……今年幾歲了？在吃什麼頭路？」

「外婆，我二十七歲了，在做里長。」杜綺對付老人很有一套，她親熱地坐在旁邊，也握著對方的手說。

「你在做里長，這麼厲害。」外婆不由得驚嘆，用著看過許多世間滄桑的睿智雙眼上下打量著杜綺。

這時台上的阿公唱完了望春風，掌聲熱烈地響起。

沈雅塘把麥克風拿過來。「外婆也唱一首。」

「咳咳……今天不行……給綺唱好了……」外婆熱切的看著杜綺。「你會不會唱卡拉OK？」

「當然會了，外婆想听什麼？」杜綺崖考慮都沒有便回答了。

「我想听……「補破網」。」外婆點了一首從年輕時就很喜歡的歌。

「好，沒問題。」杜綺從椅子上起來，接過沈雅塘手中的麥克風。

「你會唱嗎？」沈雅塘看杜綺回答得這麼快，還真替她擔心。

「這位先生，你真是太看不起女人了。」杜綺走到伴唱機旁，開始選帶子，因為常幫里內的老人辦這種卡拉OK活動，所以相當熟悉，一下子就找到補破網，音樂很快就出來了。

「大家好！我叫杜綺，接下來這首「補破網」要獻給可愛的外婆。」杜綺落落大方地向所有的人自我介紹。

外婆听了猛拍手，把手都拍紅了，高興得眉開眼笑，這讓沈雅塘有些驚訝，外婆似乎一下子就接受了杜綺。

「見到網目眶紅，破甲這大孔，想要補無半項，誰人知阮苦痛……」杜綺一邊看著外婆，一邊流利地唱著台語老歌，大家也跟著節奏拍手。

沈雅塘怔怔地看著在台上唱著卡拉OK的杜綺，不但有副好歌喉，還一點都不扭捏作態，很會討老人家的歡心，不愧是當里長的，如果今天是帶其它女人過來，肯定沒辦法像她這樣自然親切。

「阿塘……」外婆興奮地叫著外孫。「這個好，我有呷意。」這查某囡仔的雙眼正直老實，不會騙人，她不會看錯的。

听了，沈雅塘不禁苦笑。「外婆真的喜歡她？」原本還不擔心杜綺會因為過分明艷美麗的外表而遭到否定，外婆的眼光果然和別人不一樣。

外婆已經開始盤算訂婚要準備的東西。「你要趕快挑個好日子去她家送聘金，還要去打金子……」

見外婆樂得眉開眼笑的，沈雅塘已經在心里計劃。之所以沒有事先告訴杜綺，說他不只想請她假冒自己的女朋友，還要請她跟他假結婚，也是擔心她不肯幫忙，現在既然外婆都中意她了，那麼接下來就是想辦法讓杜綺答應。

「謝謝大家！」唱完補破網，杜綺主動選了下一首歌。「現在我們歡迎沈雅塘先生上來乘這首「素蘭小姐要出嫁」！」

沈雅塘不禁瞪著她，杜綺對他挑了挑眉，意思像是在問「你不敢嗎」，擺明就是要惡整他。

「阿塘，快上去唱！」外婆推了下外孫，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

就算不太會唱，沈雅塘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台，一把搶過杜綺手中的麥克風。「等一下再跟你算帳。」

「我好害怕。」杜綺嬌笑一聲。

「你等著！」

「有種就放馬過來！」

當前奏響起，沈雅塘唱著有些荒腔走板的素蘭小姐要出嫁。「喂……扛轎的喔……嘿咻嘿咻……落蓋咻……」

「哈哈……」杜綺看到他出糗，也算替自己報了仇。

「一咧素蘭素蘭要出嫁……」站在台上唱歌的沈雅塘瞪著在椅子上笑得東倒西歪的女人，知道她根本是故意的，不過外婆笑得眼楮都眯成一條線，一邊跟著哼，一邊拍著手，也算值得了。

外婆笑得快喘不過氣來了。「這個囝仔真沒路用，唱得哩哩落落……咳咳……真是有夠漏氣……」

「外婆要不要喝水？」杜綺輕撫著外婆瘦弱的背，體貼地問。

「不用。」外婆又握住她的手，凝睇著杜綺片刻，想到剛才他們的互不相讓，還真是羨慕年輕人的活力，而兩人之間的電流也全都看在自己這雙老眼中，她這個寶貝外孫就是需要一個不怕他的女人。

「我看得出你這個查某囝仔很乖，又很單純，不過個性不要太倔強了，不然最後吃虧的會是自己。」

「我會記住外婆的話。」從來沒有外人對她說過這些話，杜綺眼眶倏地紅了，彷佛突然被人了解了。

點了點花白的頭，外婆又滿臉慈祥的為寶貝外孫說幾句好話。「阿塘其實是個好孩子，只是從小沒有父母，有時就會變得比較歹斗陣，你要多多體諒他，將來他會對你很好的……」

反正不管老人家說什麼，只要點頭附和就好，杜綺很了解他們的性子。「我知道，外婆。」

她乖巧地說。

沈雅塘滿頭大汗的唱完素蘭小姐要出嫁，將麥克風給了其它人，終于回到外婆身邊。「會不會累？要不要休息？」

「不告累，我精神好得很。」外婆想到自己的願望快要達成了，早已開心到忘了身體的不適。

沈雅塘听到河邊春夢的前奏響起，小心翼翼地牽起外婆的手。「既然外婆不累，那我們來跳舞。」這是他們祖孫倆最喜歡的時刻。

「好、好。」瘦小的外婆倚著高大的寶貝外孫，讓他摟著自己的腰，說是跳舞，也只不過是隨著音樂移動腳步。

這是杜綺頭一次看到沈雅塘的眼神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來，唇畔的那抹笑帶著疼惜，也只有在外婆面前，他身上才找不到譏誚、也沒有半點嘲諷，更放下了所有的武裝和戒備，完全呈現最真實的自己。

杜綺看得出沈雅塘有多愛這個外婆，為了能讓外婆開心，不惜放下高傲的自尊也要拜托她來假冒女朋友，面對一個這麼孝順的男人，實在讓她無力招架，如果他也能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的話，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完了！

這下真的完了！

杜綺在心中大叫，她在想什麼？她絕對不要愛上他！她干麼自找苦吃？

因為除了外婆，沈雅塘不可能用這種眼神看其它女人，尤其是她，他根本不會喜歡愛跟自己唱反調的女人，愛上這個男人不只會失去自己的心，也注定只有傷心的分。

千萬不要愛上他！杜綺抱著頭，在腦中吶喊。

一曲可邊春夢結束了，外婆還拉著杜綺的手不放。

「綺……你來做我們阿塘的媳婦好不好？」擔心寶貝外孫不好意思開口，她這個老人先來推一把。

「呃……」杜綺求助地瞥了沈雅塘一眼，想知道現在要怎麼回答。「外婆，這個……我們才認識沒多久……」

沈雅塘朝杜綺使了一個眼色，彷佛在拜托她先答應，看外婆這麼開心，他不想讓她失望了。

「我是想這種事也不是我答應就可以了，還要先跟我大哥說一聲，因為我父母也是很早就過世，幾乎可以說是大哥把我養大，總要他點頭才能算數。」這個男人到底知不知道這是結婚，怎麼能隨便答應？所以杜綺只好先用這個借口來敷衍過去。

想不到外婆听了更加滿意，不管這個查某囡仔是寶貝外孫找來假冒的，或是真的有在交往，她都非常贊成這門婚事。「你真是懂事，好、好，這本來就是應該的，我讓阿塘找一天去跟你大哥提親。」

「外婆，我先帶你回房間休息，這件事我會處理。」沈雅塘擁著外婆瘦弱的肩頭就走出娛樂室。

杜綺看著他們祖孫倆離去的背影，只能先到外頭等候，她已經有點被搞胡涂了，怎麼會從假冒沈雅塘的女朋友，突然變成要跟他結婚？杜綺可不相信他愛上她了，難道……沈雅塘該不會除了找她當假女友外，也希望她跟他假結婚吧？

經過大約十五分鐘，沈雅塘步出大門，瞅見杜綺沉思的姣好背影，想著該怎麼說服她答應，這比談任何生意都來得有難度。

「我外婆很喜歡你。」

听到聲音，杜綺怒氣沖沖地旋過身子面對他。「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忘了告訴我？其實你不只要我假冒你的女朋友對不對？」

「對。」沈雅塘坦白地承認了。

「你怎麼可以騙我？」

「只要能完成外婆的心願，讓她在有生之年親眼看到我結婚，不管用什麼方式，我都願意。」

沈雅塘兩手插在褲袋內，口氣強勢地說。

「要是我拒絕呢？」杜綺就是不想如他所願。

「那我現在就進去跟外婆說你不嫁給我了。」沈雅塘不在乎用上任何卑鄙的手段，只求能達到目的。「我想外婆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

「她是你外婆！」杜綺握緊粉拳，很想踹他一腳。

沈雅塘見杜綺氣得臉紅脖子粗，會那麼生氣，表示她也在乎外婆的感受，那就好辦了，他可以抓住這個弱點來加以利用。

「她當然是我外婆了，剛剛我們在跳舞時，她就一直在耳邊催我趕快跟你求婚，可見得對你的印象有多好，如果現在知道你不肯跟我結婚，只怕……」

「你可以再帶別的女人來給外婆看！」這男人心機真重，居然這麼設計她，杜綺更氣自己還對他動了心，他根本就是想利用她。

「我不想讓外婆以為自己的寶貝外孫是個見異思遷的男人，既然你不肯幫忙的話，那我只能跟外婆說聲對不起，沒辦法讓她在有生之年看到我結婚。」沈雅塘先威脅再行利誘，知道她不喜歡吃虧。「不過你也不是沒有半點好處，只要你答應，等到結婚之後我就去見陸明義一面，听听他的懺悔，讓他就是死也能夠瞑目，你這個里長也對他有個交代。」

杜綺氣呼呼地瞪著他。「這根本是兩回事！」她只是一個無辜被拖景的人，結果卻陷入兩難的局面。

「對我來說不是。」因為時間不多了，外婆又這麼喜歡杜綺，他只有利用身邊的人事物，沈雅塘硬起心腸道︰「既然你還是不願意，那我現在就進去跟外婆說好了——」

「沈雅塘！」萬一害外婆的病情加重，不就是她的罪過了，她簡直是騎虎難下，這男人為了完成外婆的心願，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讓她不知道該憤怒，還是該動容。「你這王八蛋！」

她嬌吼一聲，右腳的高跟鞋往男人的小腿脛骨上踢了過去，讓來不及防備這一招的沈雅塘吃痛地低罵。

沈雅塘撫著痛腳說︰「你該慶幸我不打女人，也不想為你破例……」

「你以為這麼說我會害怕？」杜綺朝他吼道。

「你只要說願意還是不願意就好。」若不是萬不得已，沈雅塘也不想這麼做，可是眼下沒有別條路可走了。

杜綺一臉惱怒地扭頭就走，她需要冷靜，否則她會想甩這個男人一巴掌，不過有一半的原因是在氣自己，氣她過于在乎他的心情，想要幫助他，即便是跟他假結婚也願意。

知道杜綺正在考慮，沈雅塘沒有再繼續逼迫，很快地回到座車上，開著車默默地跟在後面。

沈雅塘一邊開車，一邊斜覷著走在紅磚人行道上的嫵媚身影，將方向盤握得好緊，緊到指節都泛白了，他心里也明白這是強人所難，是自己的問題，完全和杜綺無關，她根本沒必要幫忙，不過現在只能靠她了。

不期然地，沈雅塘覷見原本邊走邊想事情的杜綺突然然停下來，接著慢慢地彎子，他也本能地踩了煞車，隔著車窗看著她就這麼動也不動地蹲在那兒，像是受了委屈在偷偷掉淚，這讓他閉眼低咒。

「可惡！」

女人的眼淚動搖不了他的意志，沈雅塘對自己這麼說，可是現在這個叫杜綺的女人卻深深地困擾著他，挑動他心底的每一條良知，仿佛在譴責自己的手段真的欺人太甚了。

不該是這樣才對，沈雅塘不懂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魅力這麼影響他，他們之間什麼都還談不上，若真要有，也只是性吸引力，這倒還好解決，只要上過床，就不再有興趣，杜綺跟其它女人沒什麼兩樣。

砰地一聲，沈雅塘關上車門，走上紅磚人行道，來到蹲在地上的杜綺跟前。「先進車子里再說。」

杜綺沒有回應。

「只要你願意幫這個忙，要我答應任何條件都可以，就是不要哭。」沈雅塘粗聲低斥，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你在跟我說話嗎？」杜綺仰起嬌容，哪有什麼眼淚，眼眶也沒紅。「早知道今天就不穿新鞋出來，想不到這麼難穿，害我的腳趾頭都磨到起水袍，真是有夠痛的，我一定要去退貨……」話才說著，她便月兌下右腳的黑色高跟鞋，這是昨天臨時跑到菜市場苞攤販買的保守款式，就是為了今天的場跋要穿。接著，她站直嬌軀問道︰「你的車停在哪里？喔，不用了，我已經看到了。」

見杜綺一拐一拐地走向座車，沈雅塘臉色霎時全黑了，一副殺了她才甘心的凶惡模樣，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居然心軟了，這個女人真的會讓男人氣得想「動粗」，想要好好地懲罰她。

沈雅塘背脊僵硬的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內，才關上車門，就馬上付諸行動，將杜綺壓在椅背上，狠狠地吻住那張誘人的小嘴。

「嗯……」杜綺還真的嚇了一跳，可是心里倒是不怎麼意外，因為從他們初次見面，彼此之間就產生了一股強大的電流，這股電流隨著他們每見一次面就會增強，她再笨也感受得到那是什麼，而這個吻也表示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既然吻都吻了，她也不能只是任其擺布，就算她接吻的經驗不多，也不想讓這個男人看出來，那實在太丟臉了。于是杜綺抬起玉臂，主動勾住沈雅塘的頸項，用力含吮咬嚙著男性嘴唇，就是要先下手為強。

這大膽撩撥讓沈雅塘身軀繃得更緊，男性舌頭旋即以強悍之姿滑進濕潤的女性口腔，想一口吞噬她，要她臣服、順從……

杜綺知道自己贏不了他，但她最討厭的就是輸了，于是小手先是若有似無地在沈雅塘的領口游走，接著慢慢地往下，玉指又在褲腰上來回的徘徊，想再往下一點，又有點猶豫，畢竟她從來沒有引誘過男人，這已經是她最大的尺度了，再下來就不曉得該怎麼做了。

「你這女人……」沈雅塘稍微移開嘴唇，俊臉脹紅地怒瞪著她，這女人玩火的本事還真是厲害。

「要我繼續下去嗎？」這男人若是以為她會害怕，那可就要失望了。「不過待會兒警察杯杯要是來了，可是會讓你吃一張妨害風化的紅單。」

沈雅塘全身還因而堅硬著，不過他還是退回駕駛座上，調整急促的呼吸。「你考慮得怎麼樣？」

「考慮什麼？」杜綺覺得自己真沒用，被他一親，腦袋此刻像裝了漿糊，一點都不管用。

「你知道我在問什麼。」以為她在耍他，沈雅塘偏首瞪視她。

「喔……我想起來了！」拜托別人口氣還這麼凶，杜綺嬌喘吁吁地心忖。「那要假裝多久？

如果外婆還能再活上十年，難道我們也要假裝那麼久？」

「如果外婆真的能多活十年，我也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就算要我跪下來求你幫這個忙也願意。」沈雅塘滿是痛楚地說。

杜綺听得不禁呆住了，這要她怎麼狠得下心拒絕？她被沈雅塘這番話給感動了，希望自己最愛的親人能好好的活著，這不也是她最希望的？如果可以，她也願意付出所有，以換取死去的父母能活過來的機會，所以杜綺能夠了解他的心情，也因為沈雅塘對外婆的這片孝心，讓她對他更心動了。

「那你說該怎麼做？」杜綺听到自己這麼問。

「既然醫生說外婆剩下三個多月時間可活，我們就暫時以它當標準，用整數一百天來算好了，從結婚那一天開始算起，滿一百天後，到時看外婆的情況怎麼樣再說。」沈雅塘就事論事地說。

听完，杜綺白他一眼。「你以為真的可以像連續劇那樣，就算假結婚也不會被拆穿？你有沒有去查過現在的法律？」

「我知道就算只是舉行結婚儀式也不算是結婚。」

「那你有沒有想過，光只是舉行儀式，我的家人就會相信嗎？」杜綺不得不提醒他，因為這個方法行不通的。「最重要的是必須經過我大哥那一關，他要是知道這段婚姻只有一百天，他寧死也不會答應，再說沒有去辦理結婚登記，萬一被我大哥發現我們的婚姻無效，到時一定會追根究底，說不定以為你不肯負起責任，跑去找你算帳，我可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想去向你外婆討回一個公道。」

針對這些棘手的問題，沈雅塘沉思片刻，也明白杜綺顧慮得沒有錯。

「那就辦結婚登記吧，等到外婆……走了，我們再離婚，到時會付你一筆贍養費，就算要我全部的財產，我也會照給。」他要證明自己不會虧待她。

杜綺真的很想罵人，她答應幫忙可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成全他對外婆的一片孝心，如果還有別的，也是因為……她一個不小心愛上他了，真不懂自己的眼光，居然會看上這個只想利用她的男人，不過說出來只怕會被沈雅塘冷嘲熱諷一番，所以絕對要保守秘密才行。

「誰要你的錢！等我們離婚之後，我們就各走各的路，你不用擔心到時我會死纏著你。」杜綺嘴硬地說。

「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種女人。」他就是在等這句話！沈雅塘隨口回道，卻沒想到還是刺傷了對方。

「那是當然。」杜綺昂起下巴嬌哼，這個男人果然很懂得怎麼做最能傷女人的心。

沈雅塘屏息地問︰「那你是答應了？」

「只要你能說服我大哥，我就答應幫你。」

沈雅塘啟動引擎，將座車開上馬路。「我會想辦法說服他。」他自信沒有事能難得了自己。

杜綺橫了男人的側臉一眼，鼻頭不知怎地酸酸的，以前她總是很鐵齒地說不會為了結婚而濫竽充數，隨便找個男人嫁了，可是直到現在，竟只有這個個性讓人生氣之外，各方面條件都好到沒話說的男人開口說要和她結婚，而他卻只是為了最愛的親人，想一想她還真是可悲又可笑。

有了！她有辦法讓大哥答應婚事了。杜綺靈機一動，也只有她最了解兄長保守的個性，要是知道她在男人家里過夜的話，絕對會要對方負責，這樣也就省得解釋一堆，她真是太聰明了。

「今天晚上……我就睡在你家。」

听到杜綺這句暖昧、大膽的話，沈雅塘差點沒抓穩方向盤，幸好及時把偏離的方向盤拉回來。

沈雅塘厲瞪了身旁笑得前俯後仰的女人一眼。「這一點都不好笑。」她這麼說是在作踐自己，還是以為他可以隨時跟女人上床？

「我怎麼知道你會這麼純潔……不對！應該說才對，誰教你自己要想歪。」她只說要睡在他家，又沒說會跟他上床，杜綺笑不可抑地思忖。「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大哥知道我晚上不回家，而且還睡在男人的家里，依他保守又古板的觀念，一定會逼你娶我，那一切不就順理成章，什麼解釋也不用？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就說我們合不來，所以決定要離婚。」

這種說法也算合情合理，只是沈雅塘還是有些不解，為什麼這個女人願意和他假結婚之外，還這麼努力地替他想辦法？

「干麼不說話？擔心到時我不肯答應離婚？」見沈雅塘沒有出聲，杜綺撇了撇紅唇問道。

「總不會要我寫張合約再蓋上手印才相信吧？」

「為什麼要這麼幫我？」沈雅塘問。

杜綺有些語塞了。「因為……我真的很喜歡外婆。」這是真話，因為外婆看得出她是個好女人，不會以長相來斷定她的為人。

「難道你不在意留下離過婚的記錄？」

「我想……有很大的因素是被你和外婆相處的態度給感動了，雖然你這個人缺點很多，不過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孝順，因為我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讓我沒有孝順他們的機會，所以看到長輩總是很自然地想多付出關心，因此才會不忍心看到你外婆失望的樣子。」杜綺撫著裙子上的縐折，說出對沈雅塘動心之外的另一個理由，何況這也是她的真心話。

「再說有離婚記錄又怎麼樣？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我能阻止得了人家在背後說閑話嗎？要是有誰真的敢當著我的面嘲笑的話，那就等著瞧好了，我可不是會乖乖站著挨打的女人。」再說總不會因為離過婚，就不能選下一任里長了，那她要去抗議，要告政府歧視離婚婦女！

沈雅塘深深地睇她一眼，听完這番話，對杜綺的武裝似乎也在無形之中松懈不少。

「謝謝。」這對他的意義很大。

「真難得你會跟別人道謝。」杜綺半調侃地說，能得到一句謝謝也夠了。

這個女人就是不能對她太好，沈雅塘沒好氣地思忖。「我那里還有間客房……你還需要買什麼？」

杜綺想了一想，便要沈雅塘載她到最近的「夢」，總要采購一套貼身衣物來替換。

停好座車，他們就搭電梯直接來到專賣女性內衣的樓層，國內外品牌都有，款式更是應有盡有，只要是女人看了都會心動。

專櫃小姐看到顧客上門，馬上就出來招呼了。「我們新出的這幾款全部都是法國蕾絲手工制作，穿起來貼身有型，皮膚完全不會有穿內在的壓迫感，小姐身材這麼好，一定很適合。」

「哪一個款式好看呢？」杜綺拿不定主意地喃道。

「可以請男朋友來挑選。」專櫃小姐早就發現等在專櫃外頭的高大男人，畢竟常踫到情侶一起來買，所以很自然地這麼建議。

杜綺憋住唇邊的笑意，很故意的回頭，舉起手上的幾款內衣，挑了下眉。「男朋友，你覺得哪一款好看？」

「你自己喜歡就好。」沈雅塘當然听得出語氣中的揶揄，不過還是瞟了那幾件內衣一眼，很難不去想象穿在杜綺身上會造成什麼樣感惑的效果，讓他有些惱怒，這女人別的本事沒有，玩火最在行。

「好吧，那我就先試穿這一套，好穿的話再來買。」杜綺跟專櫃小姐到更衣室里，試穿出來之後又看上隔壁專櫃的一件睡衣，便拿出錢包要付錢，里頭卻只有三千元，居然連一半都還不夠。

「男朋友，你身上有沒有錢先借一下？」

沈雅塘這才踱進櫃內，從皮夾內掏出現金全部付清。「不用還我了。」

「我又不是沒錢，何況我也不喜歡欠下人情。」杜綺可不想讓沈雅塘以為自己想佔他的小便宜。「下次見面一定會還你。」

「隨便你。」沈雅塘不喜歡這種杜綺愈來愈適合自己的想法，她既不耍心機，也不黏人，獨立又有自己的主張，更不會給他壓力，可是他就是不想牽涉到感情，因為他不確定自己給得起。

杜綺從專櫃小姐手中接過包裝好的提袋，走出了櫃外。「我還是第一次穿這麼昂貴的內衣，早知道就別來這種地萬買。」

「我不是說要幫你付？」沈雅塘跟著其它客人在電梯口排隊。

「干麼要你出？幫女人付帳會讓你比較有男子氣概嗎？」杜綺有些不以為然地嬌哼，馬上收到沈雅塘一記冷瞪。「被人說中也不要惱羞成怒。」

沈雅塘緊閉了下眼。「你到現在還沒挨打，已經算是奇跡了。」光她這麼擅長讓男人下不了台的強勢作風，早晚會出事。

「那只會證明男人還沒進化完全，原始人的基因還留在你們身上，以為女人只要不听話，打她就會乖乖的。」杜綺反駁道，不過這個男人老是在嘴巴上這麼說，也沒真的動過手，看來跟自己一樣都是紙老虎。

「到樓上的餐廳吃完飯再回去。」沈雅塘跟著隊伍進了電梯，也扯開話題，不想跟個女人爭論這種事情。

杜綺沒有意見。「好，這一頓我請客，你可不要跟我搶。」

這一次，沈雅塘沒有堅持，或許是他已經慢慢了解杜綺不喜歡佔人便宜，也不愛吃虧的個性……這種現象他不確定是好還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