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多包涵 第七章
「珊瑚,你逃了就逃了,做啥又跑回來?等你阿瑪回來會殺了你的……」赫舍里氏見到女兒被侍衛押著回來,不知該喜還是悲。
當婢女發現女兒不見了,丈夫盛怒的模樣真是嚇壞所有的人,幾個玩忽職守的奴僕全被砍了腦袋。
「他居然還懷疑你跟外人勾結想扳倒他,我怎麼解釋他都不相信,你可是他的親生女兒,怎麼會做出背叛他的事?你阿瑪到底吃錯了什麼藥,還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對他灌了什麼迷湯,竟連你都起了疑心……」
「這是阿瑪打的?」珊瑚含著淚水望著額娘的左頰,那兒又紅又腫,像是挨了一記力道很重的巴掌。「跟了你阿瑪這麼多年,這還是他頭一次動手打我,他真的變了……不再是以前的他……」赫舍里氏掩面痛哭。「咱們母女干脆一起死了算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珊瑚愧疚不已,她只是不想阿瑪再殺人,不想他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卻害苦了自己的額娘。
「你道什麼歉?跟你又有什麼關系?」赫舍里氏拭淚的動作頓了一下,兩眼瞪得快凸出來了。
「難道你真的……真的背叛你阿瑪了?不會的,你是在跟額娘開玩笑的對不對?你不會做這種傻事的……」睇著額娘不敢置信的表情,珊瑚沒有否認,這讓赫舍里氏的心都涼了。
待珊瑚被侍衛押回居住的院落,關進寢房內,窗子已經全被封住,最後連房門也上鎖了。
听見鎖煉踫撞的聲響,珊瑚的心情卻很平靜。或者該說她的心已經死了,因為她做了很不孝的事,她愛上格日勒,還幫他找到不利阿瑪的罪證,她真是該死,所以就算阿瑪要殺了她也都無所謂。
可是她並不後悔幫了格日勒,珊瑚捫心自問,如果不知道就算了,一旦知道阿瑪做了些什麼,她還是無法見死不救,無法看著無辜的人死去,格日勒只是讓她早一步看清了事實,但他不該欺騙她的感情,把自己當作傻子一樣耍弄,以為她永遠都會這麼傻,不會發現。
珊瑚一臉木然地坐在炕床上,等著阿瑪回來,不知不覺中,她靠在床圍子上睡著了,直到赫舍里氏匆匆忙忙地跑來,痛哭失聲地拍打著門,才把她驚醒,原來都已經翌日快午時了。
「珊瑚……你阿瑪完了……一切都完了……」
「額娘——」珊瑚撲到門邊急問︰「發生什麼事了?」
罷舍里氏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剛剛奴才回來通知,說你阿瑪今兒個一早進宮,結果在南書房被那「四大貝勒」連手擒住,說什麼他和裕親王意圖造反,還列了三十條大罪,皇上……已經下旨抄家了……我們該怎麼辦?一切都完了……」
「大娘和穆庫什呢?」珊瑚心口一沉,這天終于來了。
「她們也只會哭哭啼啼,有什麼用?」才說到這里,赫舍里氏霍地發出一聲拔尖的驚呼。
「你們想做什麼?放肆!你們是什麼東西?不準踫我……」
「額娘!額娘!怎麼了——」珊瑚心急地拍打著門板。
「你也是阿克敦的家眷?」
只听見外頭響起好多人的粗喝、怒斥,接著門上的鎖被人打開,內務府的幾個官差蠻橫無禮地將珊瑚從房里拖了出來,如今阿克敦失勢,他的眷屬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目標。
「皇上有旨,所有眷屬全入辛者庫,通通帶走!」
「我好命苦啊……」赫舍里氏癱軟在地上,放聲大哭,想到進了辛者庫就是身分最低賤的戴罪奴僕,只怕這輩子再也翻不了身了。
「額娘,對不起……」珊瑚臉色蒼白地跪下。
「你做了什麼?你到底做了什麼?」赫舍里氏哀怨地槌打著女兒出氣。「你是不是真的背叛你阿瑪了?你居然跟外人一起對付你阿瑪……你這個不孝女,早知道會有今天,你一出生就掐死你……」
「快走!」內務府的官差將赫舍里氏從地上架起。
「額娘……」珊瑚想要伸手攙扶,卻被赫舍里氏使勁地揮開,只能默默地忍受親生母親的忿恨。
就在珊瑚跟著額娘來到了前院,又見到好多官差將府里值錢的東西一箱箱地抬出來,嫡福晉母女哭得花容失色,正在哀悼自己往後的悲慘命運。
「是你!都是你害的!」見到珊瑚走來,穆庫什突然像發瘋似地撲過去,用力扯住她的頭發,像是積壓在胸口十多年的妒恨終于爆發出來了。
「一定是你背叛阿瑪……不然阿瑪不會被皇上革職抄家……從小到大,阿瑪最疼的就是你……你居然胳臂向外彎,你為什麼不去死?」珊瑚像是沒有知覺的女圭女圭般,任由穆庫什又抓又拉地泄憤,她並不指望親人能夠諒解,她想救阿瑪,想要代他贖罪,珊瑚只是做了自認為該做的事。
「你敢叫我女兒去死!」赫舍里氏把穆庫什拉開,再怎麼生氣,珊瑚到底是她的親生女兒。
「事情都變成這樣了……嗚嗚……」
「快走!」官差毫不留情地催促。
一干女眷又哭哭啼啼的移動腳步,走在她們後頭的是還抱著尚在襁褓中兒子的小妾,同樣一臉茫然失措,以為即將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結果到了最後也只是過眼煙雲。
「別拖拖拉拉的……」官差粗魯地推著一干女眷。
她們依依不舍地回頭望著華麗氣派的府邸,怎麼也料想不到會有今天的下場,小妾懷中的兒子更是哇哇大哭,惹得她們也不禁淚如雨下,對未來充滿了茫然與無助,只有听天由命。
敗快地,她們被安排住進一座進出都有官差看管的院落,擠在小小的房間內,和過去有奴僕成群伺候的富貴日子簡直是天差地遠,尤其是听到隔壁房的哭聲,和她們有著同樣的命運,那氣氛說有多淒涼就有多淒涼。
珊瑚用雙手圈住膝蓋,睜著眼皮到天明,什麼也不去想,她不怕吃苦的,只是擔心額娘她們享福慣了會受不了,如果這是阿瑪害死了那麼多人的報應,那麼這個罪就由她一個人來扛。
紫禁城
一半個多月後,乾清門內西側的南書房幾乎每晚燈火通明,除了格日勒等四位多羅貝勒,連同幾位議政王也都在里頭商議大事。
最後皇帝終于做出決定,既然阿克敦罪證確鑿,不過念其對先帝忠心耿耿,屢立戰功,可免一死,但須終生囚于禁所內,而凡受到阿克敦迫害致死、革職和降職者,也下旨讓他們平反昭雪,另外一干依附阿克敦的滿漢文武大臣均免查處,有效防止誅連,因此穩定了人心。
直到皇帝讓他們跪安,大家才紛紛退出南書房,阿敏布見到主子的身影,便提著燈籠趨前。
「貝勒爺,珊瑚格格和阿克敦的其它女眷從今日起歸在怡親王名下,已經分配到洗衣局當差了。」阿敏布道出打听來的消息。
「怡親王?」格日勒放下心中的大石,心想怡親王不是個會苛待奴僕的主子,還有烏蘭也在王府里,可以請她多關照,日子或許難熬了些,但是他相信珊瑚可以再撐個幾天,等他將她救出來。
事到如今,格日勒知道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心里也很清楚相當困難,但是他必須想辦法說服皇上才行。
「格日勒!」毓謹見他還不走,又和伊爾猛罕以及哈勒瑪折了回來。「看來今晚咱們都得睡在宮里,明早還有得忙呢,想想咱們四個已經許久沒聚在一起喝個兩杯了,這會兒阿克敦的事也解決了,只等皇上舉行親政大典,這肩上的責任總算輕了許多。」
「你們先去吧,我還有事要求見皇上。」
榜日勒在三人面面相觀之際,已經請內詩稟報,再度進了南書房。
身穿明黃色龍袍的年輕皇帝從奏折上抬起頭來,待格日勒甩下箭袖,行過大禮之後,他不像方才召見朝臣那般拘謹嚴肅,人已經繞出御書桌,在一旁的金漆蟠龍寶座上坐下。
「賜坐!」說是賜坐,其實是讓朝臣跪在氈墊上,因為距離皇上很近,可說是莫大的榮幸。
待內詩取來氈墊,放在龍椅旁,格日勒叩首謝恩之後,便跪在氈墊上頭。
「謝皇上!」
「說吧!」皇帝也想知道格日勒去而復返的原因。
「皇上昨日曾問臣想要什麼賞賜,臣已經想好了。」
不只是格日勒,還包括毓謹他們三人,皇上都要論功行賞,只是其它人還沒想到要什麼賞賜,而他已經知道自己要什麼了。
「朕在听。」
榜日勒低頭稟奏,嗓音低啞卻又鏗然有力。
「懇請皇上將阿克敦的側福晉所生的女兒珊瑚指給臣當福晉。」
「你說什麼?」皇帝怔了怔,以為听錯了。
焙了口氣,格日勒繼續說︰「若不是有珊瑚大義滅親在前,臣等也無法順利讓阿克敦伏首認罪,如今她進了辛者庫,臣于心不忍……」
筆帝臉色一整。「朕可從來不知道你也有于心不忍的時候,你可要明白她是罪臣之女,不夠資格當你的福晉。」
「臣明白。」格日勒下顎一抽。「可是臣……只要她。」
因為是在皇帝面前,他不敢隱瞞,道出了心里話。
最後這三個字讓皇帝不禁怔然了,原以為格日勒生性冷情,或者該說他把真正的情緒藏得很深,很少顯露在外,如今居然會主動開口要一個女人,這就不能以等閑視之了。
「那麼就讓她去伺候你,朕倒是不反對。」皇帝存了三分試探的口吻道。「改明兒個就讓內務府去安排。」
榜日勒沒有謝恩,因為這不是他要的。「回皇上,臣要的是福晉,而不是個暖床的丫鬟。」
听出格日勒語氣中的心意已決,讓皇帝皺起眉頭。「朕原以為天底下沒有能讓你心動的女子,這會兒出現了,偏偏是阿克敦的女兒,就算朕點頭,太皇太後那兒可是交代不過去,她在朕耳邊不知念過多少回,就是想幫你挑個福晉。」
「求皇上成全。」格日勒知道太皇太後那一關不好過,因為太皇太後和阿瑪同樣來自蒙古科爾沁部,在血緣上自然親近不少,所以也把他當作孫兒般關心,不會允許他立個罪臣之女為福晉。
筆帝俯視著伏身叩首的格日勒,沉吟了下。
「這阿克敦的女兒是如何大義滅親的,說來給朕听听。」
「蔗。」听皇帝這麼說,表示並非完全沒有希望。
就這樣,格日勒在南書房內待了一個多時辰,沒人知道他跟皇帝談了些什麼,直到說完整個經過,這位年輕皇帝沒有作聲,靜默了許久才開口。
「想不到阿克敦有這麼個好女兒,這可不是一般人辦得到的事……」
就因為珊瑚有著連男子都沒有的勇氣,讓皇帝也不禁動容了。「念在她也算是立下功勞,朕要內務府除去她的奴籍,讓她去伺候你,至于你的賞賜就先留著,以後想要什麼再跟朕說。」
「皇上……」格日勒想再為珊瑚說情。
「你可以跪安了。」皇帝想到伊爾猛罕當初也是為了個女人鬧得滿城風雨,還把太皇太後給惹惱,所以這回不能允諾,得再合計合計才行。
「臣……告退。」格日勒退下了,心情卻是沉重的,他該將珊瑚置于何處?要她以什麼樣的身分待在自己身邊?珊瑚知道之後,又會是什麼心情?格日勒不想這麼委屈她,可是皇上不答應,他只能再想別的辦法。
見主子出來,臉上不見一絲歡意,阿敏布提著燈籠亦步亦趨,不敢多問,最後跟著格日勒進了皇帝撥給四位貝勒爺在宮里時可以居住的偏殿。
「你說什麼?!」哈勒瑪的大嗓門差點沒把在場的人耳朵都給震聾了。「她是阿克敦的女兒,你居然要立她為福晉?」
在听到格日勒親口說出方才跟皇上要的賞賜是什麼後,哈勒瑪的反應最是直接強烈,毓謹則是把口中的酒給噴出來,最冷靜的當數伊爾猛罕了。
炳勒瑪說什麼都不贊成,也幸好皇上沒答應。
「格日勒,咱們知道不該讓你一個人去對付阿克敦,我看你是累壞了,連帶著也病了,還是先請御醫來瞧瞧要緊……來人!」說著就要叫外頭的太監進來。
「我沒病。」格日勒連酒都沒沾一口,把玩著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想著該怎麼過太皇太後那一關。
「你是真的要娶敵人的女兒?」哈勒瑪瞪凸了眼問。
這次回答他的是伊爾猛罕。「我都可以娶仇人的女兒了,為什麼格日勒不行?重要的是格日勒只要她。」
伊爾猛罕的話讓哈勒瑪不禁怔怔地坐回座位上,也和其它人一樣都想起當初伊爾猛罕是如何的掙扎,如何的痛不欲生,可是愛了就是愛了,不管對方是什麼身分,也只認定她,還差點連命也沒了,這情字果真害人不淺,一旦沾上,真是會讓人發狂,更是把他們整慘了,也就不再那麼反對了。
「咳、咳。」毓謹清了清喉嚨。「格日勒,你確定?我知道你是真的確定了才會說出口,可是……我不想安慰你,因為真的不容易。」不用他說,格日勒很明白。
毓謹不免同情地說︰「先不論太皇太後會不會答應,你阿瑪和額娘那邊呢?他們不會讓你娶阿克敦的女兒的,你面前的阻礙可比咱們來得多。」
「阻礙是用來解決的,總會想出法子。」格日勒不會輕易放棄。「你們繼續喝,我先去歇著了。」
他還能歇著?哈勒瑪和毓謹相觀一眼,他們今晚八成要失眠了,當事人居然還睡得著。
伊爾猛罕也跟著起身。「我也要去歇著了。」
「你們怎麼都走了……」哈勒瑪怪叫。
毓謹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你什麼時候看過格日勒對個女人這麼在意過?可想而知他有多認真了,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脖子上這顆腦袋幫他拚了。」
「說得也是,為了兄弟,只有拚了!」哈勒瑪豪氣干雲地叫道。
等了五天,終于等到內務府的官員把珊瑚送來了。
榜日勒兩手背在身後,只有自己清楚他的心情有多激動、有多焦灼,直到瞅見跨進門坎的嬌小身影,仿佛他們已經分開好幾年,讓他思念欲狂,恨不得馬上沖上前抱緊她,可是當身穿粗布衫褲的珊瑚走近,頷首還是垂得低低的、就像個卑微的奴僕,讓他那兩道漂亮好看的眉梢頓時鑽緊了。
「見過貝勒爺。」珊瑚始終低著頭,直到見著前頭有雙男人的黑靴,便曲下膝蓋,聲若蚊鳴的見禮。
這是珊瑚嗎?是他的傻丫頭嗎?格日勒俊魅的臉孔一沉。「珊瑚?」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身上的傲氣全都消失不見,變得卑躬屈膝,是什麼原因讓珊瑚變成這副模樣?「快點起來!」總管也嗅到氣氛不太對,于是代主子送內務府的官員出去,讓兩人可以獨處,說說話。
珊瑚依舊跪地不起。「請問貝勒爺要奴婢來做什麼?」
「皇上已經讓內務府除了你的奴籍,你不需要自稱奴婢。」格日勒跨前一步,才握住珊瑚的手腕,要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她卻像被熱水燙到似的掙開,反應之大,讓格日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不要踫我!」珊瑚低叫。
榜日勒的手掌僵在半空中,不過他可不接受拒絕,索性將珊瑚用力扯進懷中。
「你在生什麼氣?氣我讓你進了辛者庫嗎?抬起頭看著我……」
「放開我!」珊瑚嗚咽著大叫,揮舞雙手,想要推開他,自己卻先疼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呃……好痛……」見珊瑚喊疼,格日勒捉住她的雙手,攤開原本細皮女敕肉的掌心,發現上頭又紅又腫,那是因為她從早到晚都在洗衣服,除了自己的分,連同額娘的也一起做了,就是想減輕額娘的負擔。
「我先幫你搽藥……」格日勒心如刀割,早該想到她干不了那些粗活,才短短幾日就折磨成這副模樣,要是再多拖幾天,只怕連命都去了一半。
珊瑚試圖把手抽回去。「奴婢不需要搽藥,只要貝勒爺讓奴婢回怡親王府去,額娘還在等著,還有好多衣服要洗。」
「你不需要回去干那些粗活,這兒就是你以後住的地方。」格日勒嘴里說著,目光還是瞅著她的手心,然後將它們湊到唇上,想吻去上頭的痛楚,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更早一點救她出來。
見到格日勒這麼疼惜心痛的神情,珊瑚就是不許自己心軟,不想再被他的虛情假意給騙了,于是更用力地掙開。「貝勒爺不需要這麼做,奴婢擔當不起,請讓奴婢回去原來的地方。」
榜日勒握住她瘦弱許多的肩頭。「皇上已經把你給了我,你就是我的人,我不會再讓你回去。」
「我寧願回去當洗衣奴,也不要跟著你!」珊瑚受夠他虛偽的謊言,想到或許他又在哄騙她了,就更加氣憤。
直到此刻,格日勒才體認到有多無法承受珊瑚對他的怨恨,他讓她受了這麼多苦,只怕再怎麼彌補都沒用。
「好!你要回去當洗衣奴,先讓我幫你上藥,等紅腫消褪了,要回去再回去。」他只能先采拖延戰術。
「……」珊瑚不確定要不要相信他的話。
「你要自己跟我回寢房,還是要我用抱的?」格日勒威脅地問。
「我、我自個兒會走。」珊瑚淚水瑩瑩地瞪著他,心里真的好恨,可是看到格日勒又無法壓抑歡喜的心情,原以為再也見不到面,如今見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又愛又恨的感情。
「那就跟上來。」格日勒決定慢慢來,找出她生氣的原因。
把淚水死命地眨回去,珊瑚才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頭,不懂格日勒跟皇上要她做什麼,阿瑪都已經被關起來了,自己還剩下什麼可以讓他利用的?
進了寢房,珊瑚立即別開小臉,不想去看那張炕床一眼,不願想起她就是在那上頭把身子給了格日勒。
榜日勒見她站得遠遠的,巴不得跟他撇清關系,琥珀色的眸光透著思索,然後從櫃子里拿出御用藥膏,對活血化瘀很有效。
「過來坐下。」
「我站著就好。」珊瑚不想跟他太靠近。
「你知道自己抗拒不了我的。」格日勒徑自掀袍坐在椅凳上,迎視著怒瞪自己的珊瑚,朝她伸出手。「過來!」
珊瑚好氣自己這麼沒用,說恨他、不原諒他,可是她的心還是這麼容易為他而動。「你把我要來做什麼?我還有什麼可以讓你利用的?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你……知道了?」格日勒驚愕地問,原來她都知道了,珊瑚知道他一直在利用她,那麼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的,他甘願領受。
「沒錯!我都知道了,既然我不過是你的棋子,又何必在這兒虛情假意,假裝一副很喜歡我、心疼我的樣子?我傻過一次,不會再傻第二次了。」珊瑚忍無可忍地吼道。
榜日勒從椅凳上跳起來,一把將她抓進懷中。
「你真的這麼以為?真的以為我光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他為她費盡了心機,結果這丫頭不領情也就算了,還這麼誤會他,簡直令人氣結。
「難道不是這樣?」珊瑚在他懷中扭動掙扎,想掄拳打他,可是雙手痛得要命,讓她再也懲不住,把心中的話一吐為快。「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讓你利用了,更不想再看到你……」
「你再說一遍!」格日勒的臉孔看來更為陰冷。
珊瑚才不怕,氣恨地說︰「我已經不再喜歡你了……」
卑都還沒說完,珊瑚就發現一陣天旋地轉,身子已經被壓在炕床上,衣裳一件件的被格日勒從身上剝去。她不斷驚喊,拚命地掙扎。
「不要……我不要這樣……你不要每次都來這招……」格日勒刻意的揉捏著她胸前的綿軟,讓它在掌心中變得豐盈。
「你真的不要?不喜歡我這樣疼你?」
「你好可惡……好可惡……」珊瑚好恨自己被他這麼撫弄,就有了感覺,豆大的淚珠不斷從眼角滑落。「我做錯了什麼?就因為我是阿瑪的女兒嗎?為什麼要這樣戲弄我?」
「傻丫頭……你以為我會隨便抱一個女人嗎?」
見珊瑚哭得好淒慘,格日勒這才住手,不舍的吻去珊瑚的淚水。
「你真是一點都不了解我……」
「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話了……」珊瑚哭到全身抽描。
「我承認一開始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是想利用你來扳倒阿克敦……」
榜日勒沒有再進一步動作,只是將珊瑚摟在懷中呵護、輕哄著。
「我太有自信,以為可以無情的利用你,可是最後還是失敗了。」
他從來不需要跟別人剖析自己的感情和心理轉折,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是格日勒就是希望珊瑚能夠了解他,雖然不求她原諒,但是給他機會補償。
「我也沒想到會愛上你這傻丫頭……」
「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傻呼呼的相信了?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傻丫頭了……」珊瑚背過身,蜷縮著嬌軀,啜泣著。
「被送到辛者庫之後,我才認清以前的自己太天真了,為了讓額娘多吃一點東西,得去跟人彎腰拜托,還要看人臉色……大娘受不了被冠上辛者庫的罪籍,試圖懸梁自盡,到了怡親王府之後,天還沒亮就得起來洗衣服,穆庫什不會洗,老是挨罵,她已經快要被逼瘋了,額娘則是天天以淚洗面……其實該受這些苦的是我一個人,而不是她們……」
「我明白。」格日勒將珊瑚擁得更緊,感受她的自責和痛苦。
「你沒在里頭待過,怎麼會明白我的心情?」珊瑚只覺得好笑。「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還要我做什麼?」
「不會再有利用,我只要你在我身邊。」珊瑚學會了不要輕易相信別人。「我不要!只要讓我回到額娘身邊,沒有我在旁邊幫她,額娘會捱不下去的。」
「那就等你的手好了再說。」格日勒也很堅決。
想要據理力爭,可是珊瑚已經累壞了,每天洗著衣服,像是洗不完似的,那是種無止盡的折磨,這會兒才不小心閉上眼皮,一下子就睡著了。
听見珊瑚微弱的鼾聲,格日勒發現她睡沉了,輕輕地拉起錦被覆住她,然後拿來藥膏,仔細地抹了厚厚一層在她兩手的手心上。
直到這時,格日勒才伸手拂開黏在珊瑚頰上的發絲,她的眼下多了陰影,在短短的時間內,臉蛋上已經褪去嬌貴與稚女敕,多了一股看透世事的滄桑,他多盼望能夠還給她那份單純和無知,讓珊瑚過著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隨時有人伺候的富貴日子。
如果時間重來一次,他還會再這麼利用珊瑚嗎?格日勒不禁要反問自己,結果答案還是會,為了鏟除阿克敦的勢力,為了大清,還有皇上,他會利用任何人事物,只求完成任務……他也曾經希望過那天沒有遇見珊瑚,讓他不需利用她、傷害她,但她是阿克敦的女兒,最終還是得因為自己阿瑪的關系遭到連累,進了辛者庫,所以不管哪一條路,她都注定會受苦,那麼他寧可像現在這樣,讓他有機會再擁有珊瑚,給她想要的一切。
「傻丫頭,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格日勒在沉睡的珊瑚耳畔低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