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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士 第八章 追蹤

作者︰獨孤紅

兩個華服胖漢飛身撲了出去。

司馬常長劍一揮,兩道寒芒隨劍灑出。

他這一劍指的是兩個華服胖漢的肚臍。

他只有這樣,每出劍必指向兩個華服胖漢的肚臍,因為他知道這兩個華服胖漢除了肚臍之外,別的地方是刀槍不入,再好的兵刃也難動他們皮肉分毫。

兩個華服胖漢已得了病西施的指示,兩個人各出一手護住肚臍,另一手閃電揮出,往司馬常長劍上抓去。

司馬常不傻,亦不敢讓兩個華服胖漢踫到他的長劍,他連忙沉腕收劍,劍是收回去了,可是他沒辦法再出手,因為兩個華服胖漢除了肚臍之外,別的地方刀槍不入,如今他們一手護住了肚臍,即使是出劍也是白費,眼下他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退。

他身隨劍動,劍收了回去,人也隨之飄退。

兩個華服胖漢一招奏效,膽氣大壯,行動如風,停也沒停的又撲了過去,一個撲向司馬常,另一個則撲向南宮秋冷。

他兩個腦筋動得很快,這一著對司馬常眼見奏效,那對任何人也是一樣的有用,他兩個主要的目的是對俊逸白衣客,一手逼退一個司馬常是沒有用的,所以他兩個在逼退司馬常之後就立即分了開來。

這當兒,俊逸白衣客已一連躲過南宮秋冷三刀,每一刀都躲得從容不迫,南宮秋冷驚怒之下便要揮出第四刀,可是一名華服胖漢已帶著一片威猛勁風撲到,他只有舍了俊逸白衣客旋身一刀劈向那名華服胖漢。

那名華服胖漢躲也沒躲,伸手便抓南宮秋冷的掌中刀。

南宮秋冷冷哼一聲刀鋒走偏,那犀利的刀鋒正劃在這名華服胖漢的腕脈。

華服胖漢的腕脈只添了一道白印兒,一點兒事也沒有,而南宮秋冷的刀鋒卻斜斜滑向一旁。這名華服胖漢行動快得怕人,沒見他腳下移動,他一個比水缸還粗的身軀突然欺進一尺,五指如鉤閃電般當胸抓去。

南宮秋冷見過兩個華服胖漢抓死中原雙劍的慘狀,哪敢讓這名華服胖漢的五指踫上,而偏偏是刀斜斜滑向一旁,這時收不回來,同時他想躲也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南宮秋冷就要傷在這名華服胖漢手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當兒,忽听俊逸白衣客道︰「眼珠子也是練不到的地方,雖不足致命,可是會瞎眼。」

南宮秋冷反應非常快,上身往後一仰,硬演通俗的鐵板橋式,借這一仰之勢掌中刀同時收回,刀尖飛快往這名華服胖漢兩眼點去。

這一著馬上就奏了效,這名華服胖漢急忙將身飄退。

南宮秋冷適才險些喪在這名華服胖漢手下,這口氣他如何咽得下,一臉羞怒,自不饒人,挺腰站直,跨步欺進,掌中刀帶著一片森冷寒意往這名華服胖漢臉上揮去。

司馬常原也被那名華服胖漢迫得連連後退,羞怒之余,厲嘯連連,這當兒他已反敗為勝,長劍靈蛇也似的專攻對手的兩眼。

兩名華服胖漢這下吃了癟,雖然-手護臉,一手護臍,仗著一身刀槍不入的皮肉可以立于不敗之地,但卻已難以致勝,尤其兩虛弱點已為人所知,心理不免大受威脅,-時反被司馬常跟南宮秋冷迫得連連後退。

就在這當兒,忽听病西施叫道︰「不要打了,正主兒已經走了。」

南宮秋冷、司馬常攻出一招之後閃身飄退,回身-看,可不,就在這一轉眼工夫,俊逸白衣客已沒了影兒,便連唐三姑母女也不見了,只見唐大鵬一個人仍然在原來地方。

南宮秋冷冰冷問道︰「你可瞥見他往哪兒去了?」

病西施道︰「看見了,我一直留意著他,怎麼會沒看見,可是你以為我會告訴你麼?」

南宮秋冷厲聲說道︰「唐三姑母女呢?」

病西施道︰「這我倒可以告訴你,她娘兒三個已經追去了。」

南宮秋冷兩眼寒芒暴閃,一跺腳道︰「司馬常,咱們走!」

兩個人雙雙騰空而起,破空射去。

兩個華服胖漢猛然一跺腳,地上現出兩個深近半尺的腳印。

病西施忙伸手模兩張胖臉,道︰「親親,你們倆怎麼了?」

左邊華服胖漢轉身說道︰「我紀阿二這身功夫別人都不知道,怎麼偏讓老鷹犬師徒倆知道了,要不是這該死的小鷹犬,我紀阿二早把南宮秋冷跟司馬常收拾了。」

病西施各在兩張胖臉上擰了一下,道︰「傻子,收拾他們倆有什麼用,咱們要的是那兩樣東西,對付的是老鷹犬師徒,只要能得到那兩樣東西,咱們就是當世第一豪富,要能收拾了老鷹犬師徒,咱們就是天下武林的總瓢把子,懂不懂?」

左邊華服胖漢道︰「懂是懂,可是那兩樣東西在老鷹犬師徒手里,要想得到那兩樣東西就得先收拾了老鷹犬師徒,老鷹犬師徒身手都不弱,而且都是一肚子鬼,尤其把咱們的弱點模得-清二楚,咱們怎麼收拾他倆?」

病西施道︰「傻子,他師徒難對付,可是別人並不難對付,江湖之大,無奇不有,各人也有各人獨特的一套,那一套每每令人防不勝防,小鷹犬受制于唐大鵬,這不就是個好例子麼?咱們不會等別人制住他們師徒之後再親身露面,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是坐看鷸蚌相爭,等著收漁人之利!」

左邊華服胖漢笑了,摟著病西施「嘖」地一聲親了一個,道︰「寶貝兒,咱們該往哪兒去?」

兩個人伸手抬起病西施,右邊華服胖漢道︰「寶貝兒,咱們該往哪兒去?」

病西施抬手往柳林方向一指,兩個華服胖漢踏步,去勢如飛。

口口口

剎時間,這座柳林前只剩了唐大鵬一個人,可憐他還不能動。

而又一轉眼之後,唐大鵬身前又出現了六個人。

金少秋、葛元,還有那四個黑衣人。

金少秋望著唐大鵬直笑,笑得森冷︰「唐大鵬,現在你不神氣了吧,不過你那兩樣東西已經是我的了,殺!」

四名黑衣人跨步上前,一人伸一只手,那二十根手指一起插進了唐大鵬的胸膛里。

唐大鵬連哼都沒哼一聲。

四名黑衣人手往外一拔,閃身後退,二十股血泉射了出來,滿地都是,腥腥的、熱熱的。

唐大鵬坐著沒動,可是腰彎了下去。

金少秋看也沒看唐大鵬一眼,一聲︰「走!」頓足掠起。

口口口

太陽很大,能曬出人的油來。

這座亭子里卻很涼快,上頭有亭頂遮著太陽,下面可通風,在這個大熱天里,誰進了亭子都會舍不得走。

現在這座亭子里就有三個人舍不得走。

三個人兩男一女,兩個男的是兩個青衣大漢,各長著一張陰森馬臉,身上帶著一般子邪氣。

女的是十二十上下白衣女子,絕美、國色天香、風姿絕代,人嫌瘦了些,但瘦不露骨。

亭子里原就涼快,但有她在這兒更顯得涼快,只因為她天生一副玉骨冰肌。

她美是美,但一張吹彈欲破的嬌靨上神色冷峻,跟布上了一層寒霜似的,那份冷意能冷到人骨頭里去,讓人從心底里打哆嗦。

她,是貪這難得的涼快舍不得走。

兩個青衣漢子則是因為有這麼一位美人兒在亭子里舍不得走。

亭子地處荒郊曠野,本就難得有行人,天這麼熱,更難看見一個人影了。

白衣女子兩眼望著亭外那大太陽地,一眨不眨,一瞬不轉,目光里只帶著冷意,別的什麼都沒有。

兩個青衣漢子的四道目光卻不住在她身上轉,一會兒是那張吹彈欲破的嬌靨,一會兒是酥胸,一會兒是藏在裙子里的,但風過處裙子緊里,修長、極美的線條顯露無遺的那雙腿。

那四道眼光就跟兩只餓狼躲在草叢里,從草縫里偷窺草叢外頭吃草的綿羊時的目光一樣,說多邪有多邪,說多貪婪有多貪婪。

這位姑娘也真是,貪什麼涼快,還不快走,有兩只餓狼在身側居然不走,只等兩只餓狼張牙舞爪撲過來,那可就……

突然,一名青衣漢子挪身坐在白衣女子坐的那張石凳的一頭,還往近湊了湊,兩眼緊緊地盯著那張嬌靨的側面,長長的睫毛,粉妝玉琢的瑤鼻,輪廓極美的顏面,還有那一陣陣醉人的蘭麝幽香。

「姑娘,天氣好熱啊!」

白衣女子跟沒听見似的,別說轉臉了,便連眸子也沒動一動。

他又往前湊了一湊︰「姑娘,這麼大熱天兒,你一個人上哪兒去呀?」

只差一發便踫著白衣女子的身子了,她仍沒動,沒反應。

突然,他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帶著一陣難忍的激動,一雙邪意貪婪的目光往下移,落在白衣女子放在腿上的那雙玉手上,那雙手,白皙、修長,根根似玉,女敕得似乎一踫能踫出水來!

「姑娘,你這雙手好白好女敕啊!」

隨著這句話,他的手伸了過去。

就在這時候,白衣女子開了口,話聲冰冷︰「等一等。」

青衣漢子的手停住了︰「等什麼?姑娘。」

白衣女子仍望著亭外,假如這時候亭外有人,任何人都會以為她是對亭外的人說話︰「你們兩個想干什麼?」

青衣漢子道︰「這還用問麼?姑娘,」

白衣女子道︰「在這里光天化日之下。」

青衣漢子道︰「這里只有咱們三個,再也沒有第四個人了,跟三更半夜、萬籟俱寂有什麼兩樣。」

白衣女子道︰「嗯,你的話也很有道理,可是有句話我不能不先告訴你們一下。」

青衣漢子接道︰「什麼話?」

白衣女子道︰「我是個不祥的女人,誰要是踫了我,不不會有好下場。」

青衣漢子笑了,笑得激動,道︰「姑娘,我們倆不怕這個,沒听人說過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白衣女子忽然也笑了,她笑起來好美,好動人,話聲一下子也變得極為輕柔甜美︰「既是這樣,那我就不再說什麼了。」

青衣漢子道︰「對了,別說了……」

他兩手一伸,就要抱。他兩手是伸出去了,但是他並沒有抱,因為他竟然停住了,不但停住了,而且他兩手緩緩垂了下去,跟著人往下一栽,倒在石凳下沒再動一動。

白衣女子仍然沒動一動,不但人沒動,就連眸子也沒動一動。

「我沒有騙你吧,我是個不祥的女人,你受害得太快,還沒有睡我,就死了。」

另一個青衣漢子臉色發了白,他沒有看見白衣女子動一動,可是他清楚同伴是怎麼死的,這就夠了,他轉身就要跑。

他跑出了亭子,可是他摔倒在亭外大太陽下,這一下摔得不輕,他沒有再爬起來,也沒再動。

白衣女子道︰「我告訴過你們,我是個不祥的女人。」

只听亭外響起了冰冷話聲︰「我就不信這份兒邪。」

白衣女子神情微微一震,緩緩轉過了臉。

亭外趴在地上那青衣漢子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人,是個身材矮胖的青衣老者。

這矮胖青衣老者有一點奇特之處,一張胖臉紅得跟喝多子酒似的。

只听他冰冷說道︰「我飛龍堡這兩個人,是你殺的麼?」

白衣女子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你看見我殺他們倆了麼?」

那矮胖紅臉老者冷笑一聲道︰「笑褒姒,你這一套可以瞞過別人,可瞞不過老夫,他兩個無福消受,老夫可要好好的享用享用。」

沒見他動,他已然帶著一片勁風進了亭子,抬手間朝白衣女子抓了過去。

他這一抓看似平淡無奇,其實大半個亭子都在他五指籠罩之下,他的一只手掌隨時可以遞到任何地方。

白衣女子臉色一變,抬皓腕伸出水蔥般一根玉指點向矮胖紅臉老者掌心。

矮胖紅臉老者冷哼一聲,沉腕並指反制白衣女子腕脈!

兩個人都出手奇快,矮胖紅臉老者站著,白衣女子坐著,一剎那間,互拼了六招,指掌之間攻取的都是對方的要害。

突然,矮胖紅臉老者五指一翻,奇快無比地抓住了白衣女子的衣袖。

白衣女子一驚撤手,「嘶」地一聲,一只衣袖已被矮胖紅臉老者齊肘扯落,女敕藕般一段小臂立即出現眼前。

矮胖紅臉老者兩眼奇光一閃道︰「好細女敕的一身肉,要讓別人拔了頭籌那才可惜。」

他一扔半截衣袖,右掌再探,電一般抓向白衣女子香肩。

白衣女子嬌靨煞白,嬌軀往後一仰,人已翻出亭外。

矮胖紅臉老者道︰「對,躺下,讓老夫好好憐惜憐惜。」

他騰身跟出,雙手並探,抓向白衣女子的一雙小腿。

白衣女子翻出亭外,還沒來得及騰身,矮胖紅臉老者已然跟到,眼看就要抓上白衣女子的一雙小腿。

這一下要是讓他抓著,白衣女子的後果可不堪設想。

就在這當兒,有人從後頭在矮胖紅臉老者肩上扣了一掌,而且說道︰「你這是干什麼?」

矮胖紅臉老者大吃一驚,騰身往前竄去,竄出近丈,才霍然轉過了身。

就這麼一剎那間,白衣女子己從地上站起,烏雲蓬松,衣衫零亂,好不狼狽,她嬌靨煞白,厲喝一聲︰「我要把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她要撲。

她身邊一位俊逸白衣客伸手攔住了她道︰「姑娘,別氣!你不是他的對手,這是自找苦吃。」

白衣女子道︰「我跟他拼了!」

俊逸白衣客道︰「那更劃不來,他已經入土半截了,姑娘還年輕,再說他也並沒有踫著姑娘,是不?」

白衣女子煞白的嬌屑突然一紅,沒說話,也沒再動。

俊逸白衣客抬眼望向矮胖紅臉老者,帶笑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飛龍堡的總護法東方明老爺子,真是太失敬了。」

矮胖紅臉老者聞言一怔道︰「你認得老夫?」

俊逸白衣客含笑點頭道︰「不錯,我認得老爺子你,可是老爺子你不認得我,是不?」

東方明道︰「老夫的確不認識你。」

俊逸白衣客道︰「那不要緊,這-回生,再有二回也就熟了。」

東方明道︰「你是何人,報個姓名老夫听听。」

俊逸白衣客道︰「我提個人老爺子你一定知道,東門長青,老爺子知道麼?」

東方明道︰「老鷹犬東門長青,老夫知道,怎麼樣?」

俊逸白衣客道︰「我是他老人家的唯一傳人。」

東方明一怔道︰「怎麼說,你是東門長青的徒弟。」

俊逸白衣客舉手一揖道︰「我代他老人家問候老爺子。」

東方明冷冷一笑道︰「你不必跟老夫來這一套,笑褒姒殺了飛龍堡兩個人,所以老夫要對付她,老夫並沒有錯。」

俊逸白衣客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你老一點錯也沒有,豈不聞食色性也,休說笑褒姒姑娘殺了貴堡兩個人,就是沒有,你老這麼做也不值得大驚小敝。」

東方明兩眼一蹬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俊逸白衣客道︰「老爺子,這是實情實話啊,難道說錯了麼?」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不管你說的是不是實情實話,老夫都不在乎……」

「本來是嘛。」俊逸白衣客截口說道︰「你老在乎什麼,我說了半天,你老連臉紅都不臉紅,不,只怕我是冤枉你老了,你老的臉原就是紅的。」

笑褒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東方明兩眼怒芒一閃,陡然暴喝︰「小狽,你敢取笑老夫!」

他閃身撲了過來。

俊逸白衣客哈哈一笑道︰「萬惡婬為首,你都快入土半截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干這種事,分明衣冠禽獸,居然好意思罵我是狗,褒姒姑娘,你快讓讓,咬人的來了。」

他抬手搖了搖,示意笑褒姒讓開點兒。

但東方明盛怒而來,行動奇快,這幾句話工夫他已然撲到近前,把俊逸白衣客跟笑褒姒一起罩在指掌之下。

笑褒姒就是想躲也來不及了。

俊逸白衣客一聲︰「姑娘原諒。」

他手一伸已摟住了笑褒姒的腰,帶著笑褒姒騰身一掠,月兌出了東方明的指掌威力範圍。

笑褒姒的嬌靨不白了,現在是一片酡紅。

俊逸白衣客道︰「姑娘,我不得已。」

笑褒姒一顆烏雲玉首垂了下去,道︰「不,謝謝你。」

東方明看紅了眼,怒喝聲中,一轉身又自撲到。

俊逸白衣客這回還沒招呼笑褒姒躲閃,跨一步迎了上去,抬手間向東方明拍出一掌。

他這一掌不算快,而且也沒什麼奇特之處,而東方明卻沒來得及躲閃,更沒來得及出手,「叭」地一聲,左臉上清清脆脆地中了一下。

笑褒姒倏地睜大了一雙美目。

一谷三堡兩世家,同樣地威震武林。

她知道她不是這位飛龍堡總護法的對手。

她也知武林中是這位飛龍堡總護法的對手沒幾個。

她卻不知道武林中能有人打這位飛龍堡總護法一耳刮子,這位飛龍堡的總護法卻躲不了。

東方明也同樣的一怔,繼而須發暴張,厲喝聲中便待再撲。

俊逸白衣客道︰「怎麼一耳刮子還不夠,你真不知道羞臊,我要是你我就一頭撞死了,好吧,我再給你一下。」

他抬手又是不算快,而且平淡無奇的一下。

東方明居然又沒能躲開,「叭」清清脆脆,又是一下,不過這回已換了右半邊臉了,如今整張臉更紅了。

東方明又是一怔之後都要瘋了,他暴叫如雷地突然抬起雙掌,十指如鉤,向著俊逸白衣客抓了過來!

俊逸白衣客臉色一沉,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我要是破了你這賴以成名,仗以混飯吃的‘透骨陰煞掌’,你可就當不了飛龍堡的總護法了。」

他抬起右手伸出,食中二指,遙遙指著東方明的兩個手掌心。

東方明忽然一個寒顫,轉身騰起,飛射而去。

俊逸白衣客呼了一口氣,緩緩垂下右手。

笑褒姒看了看他,一雙美目中異采閃漾,走前兩步到了他身邊,低低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俊逸白衣客忙回過身來道︰「舉手之勞,姑娘不要客氣。」

笑褒姒微-揚頭道︰「這不是普通的恩,你保全了我的清白。」

俊逸白衣客道︰「那也沒什麼,換誰誰都會伸手的……」

頓了頓道︰「姑娘怎麼惹上飛龍堡的?」

笑褒姒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俊逸白衣客眉梢兒揚了揚道︰「那他們兩個的確是死有余辜,該殺,我要是趕早一步,會把他們送官究辦去。」

笑褒姒遲疑了一下道︰「你真是東門老人家的傳人?」

俊逸白衣客道︰「姑娘不相信麼?」

笑襲姒道︰「那倒不是,我剛才听飛龍堡的這兩個人說,他們找的就是東門老人家跟你,一等東方明來到他們就要展開行動,听他們的口氣,好像要奪賢師徒的什麼東西。」

俊逸白衣客笑了一笑道︰「武林中傳事的確是夠快的,謝謝姑娘,我師徒自會小心的。」

笑褒姒看了看他道︰「你貴姓……」

俊逸白衣客倏然一笑道︰「姑娘,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笑褒姒道︰「不,你一定要告訴我。」

俊逸白衣客忽-凝神道︰「姑娘可願幫我個忙?」

笑褒姒道︰「當然願意,什麼事?」

俊逸白衣客抬手往臉上一模,他馬上變了-個人,變得比剛才還要俊,尤其臉色白里透紅,比大姑娘的嬌靨還要女敕。

笑褒姒睜圓了美目,看直了眼。

俊逸白衣客伸手拉住了她-只手,另一只手指著遠處笑道︰「小妹,你看那遠山近樹……」

笑褒姒一怔,旋即嬌靨飛紅。

就在這時候,一陣風動,-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終于讓我找到你了,真不容易啊!」

俊逸白衣容倏然轉過頭去,近丈外站著三個人,唐三姑母女,他訝然說道︰「三位是……」

唐三姑一怔,道︰「對不起,我母女認錯人了。」

俊逸白衣客笑道︰「芳駕別客氣,認錯人乃是常有的事。」

說完了話,他就要轉過身來。

唐三姑忙道︰「請問,二位可曾看見一個也穿了一身白衣的年輕人從這兒過去?」

俊逸白衣客道︰「看見了,剛過去……」

一指身後亭子道︰「這兩個人就是他打傷的。」

唐三姑精神-振忙道︰「二位可看見他往哪兒去的?」

俊逸白衣客轉過臉來道︰「小妹,剛才那個人是不是往南去了?」

笑褒姒點了點頭道︰「是的。」

唐三姑道︰「謝謝二位。」

帶著二女騰身往南掠去。

臨去,尤氏姐妹深深地看了俊逸白衣客跟笑褒姒一眼,那目光有點異樣。

本難怪,尤氏姐妹都是情竇初開年紀,眼見這一對璧人,怎能不羨慕,怎能不怦然心動。

俊逸白衣客轉過身,但並沒有松了拉著笑褒姒柔荑的那只手,道︰「謝謝姑娘。」

笑褒姒也沒有抽回玉手的意思,微微低著頭,道︰「這-點小事你也要謝,那我該怎麼辦,她們找你干什麼?」

俊逸白衣客道︰「跟飛龍堡的用心一樣。」

笑褒姒香唇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俊逸白衣客何許人,馬上就把病西施傳言黃金城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我明白,世上確有黃金城這麼一處所在,黃金城中也確有一批藏寶,但病西施卻有讓李三郎成為眾矢之的的用心,而我師父一念不忍,我一時好奇,卻把這件事引到了我師徒身上,如今我師徒倒成了眾矢之的了。」

笑褒姒道︰「這些人真是貪婪啊,為這麼一座黃金城居然連命都不要了。」

俊逸白衣客道︰「這就是人性丑惡的一面,不要自己的命倒還說得過去,不擇手段取別人的性命那就不能原諒了。」

笑褒姒道︰「人為什麼要這樣,彼此間和平相處不挺好麼?」

俊逸白衣客道︰「話是不錯,但從盤古開天到如今,沒一個人能免除這人性丑惡的一面,只不過多少的差別而已。小自打架,大至刀兵,沒有一樣不是為這而起,只怕這種丑惡永遠也免除不了,因為沒有丑惡,就顯不出善良,這也許就是為什麼不能人人都成為聖賢的道理所在。」

笑褒姒含笑說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受教了。」

俊逸白衣客道︰「各人有各人的一套看法,這是我的謬論,說什麼受教!」

笑褒姒忽然目光一凝,道︰「你剛才從臉上拿下來的,是人皮面具?」

俊逸白衣客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師父是公門中人,我也算是公門中人,為了幫他老人家辦案,以不同的面目出現比較方便些。」

笑褒姒道︰「現在是你的真面目麼?」

俊逸白衣客搖搖頭道︰「不是,我的真面目很糟,很難看。見不得人,也怕嚇著人,所以我只有把自己裝扮得好看些。」

笑褒姒道︰「真的麼?」

俊逸白衣客道︰「真的。」

笑褒姒道︰「我不相信。」

俊逸白衣客道︰「我說的是真情實話,姑娘不相信,我就沒辦法了。」

笑褒姒道︰「能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麼?我要看看到底怎麼個嚇人法。」

俊逸白衣客倏然笑道︰「姑娘還是不要看的好,你我雖然萍水相逢,但卻相當投緣,姑娘對我保留一個更好的印象不好麼?」

笑褒姒道︰「你錯了,在我來說,對一個人的印象是好與否,不在于他的容貌俊丑,即便你是世界上最丑的人,我對你的印象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俊逸白衣客道︰「既是這樣,姑娘又何必非看不可。」

笑褒姒突然垂下玉首,道︰「誠如你剛才所說,雖然你我只是初次見面,但卻相當投緣,我若是連你的真面目都沒見過,那,那叫我……」

余話不知道是沒說出來,還是話聲太低,總之俊逸白衣客是沒听見。

其實,余話不必听見,此情此景,只要不傻都能明白,俊逸白衣客兩眼中閃過兩道奇光,道︰「姑娘,我剛才說過,人都有丑惡的一面,要是您一時沒有發現,那是他擅于掩飾,並不是他沒有,我這話姑娘可懂?」

笑褒姒微微點了點頭道︰「我懂……」

俊逸白衣客道︰「那就好了,姑娘還應該知道,會掩飾的人遠比不會掩飾的人來得可怕,不會掩飾的人能讓你-開始便產生戒心,反倒使你不容易受害,而會掩飾的人能讓你毫無戒心,毫無防備,使你不知不覺地落進他的掌握之中,等你發現他的丑惡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笑褒姒道︰「你的章思我全懂,可是會掩飾的人他絕不會告訴別人,是不?」

俊逸白衣客道︰「那不見得,姑娘,這也許是一種手法,這種手法能讓你覺得他不是壞人,其實他是個吃人喝血的惡魔。」

笑褒姒微一搖頭道︰「別嚇我了,我不怕,至少我不相信你是個惡魔。」

俊逸白衣客道︰「真的麼?姑娘。」

笑褒姒點了點頭道︰「真的。」

俊逸白衣客道︰「姑娘可敢跟我到亭中去?」

笑褒姒道︰「這有什麼不敢的,休說是這亭子里,什麼地方我都敢跟你去。」

俊逸白衣客沒再說話,拉著笑褒姒進了亭子,他拉著笑褒姒在石凳上坐下,伸手摟住了笑褒姒的縴腰,兩眼緊緊盯在笑褒姒的嬌靨上,道︰「姑娘,惡魔的猙獰面目己露,我現在要吃人了。」

笑褒姒嬌靨一紅道︰「我不怕,你拉過我的手,踫過我的身子,我已經跟你有過肌膚之親了,現在跟剛才沒什麼兩樣。「俊逸白衣客微微一笑道︰「足見我的手法是成功的,我現在就來點兒不同的。」

他摟在笑褒姒縴腰上的那只手一緊,把笑褒姒的嬌軀整個兒的擁入懷中,道︰「現在呢?姑娘。」

笑褒姒嬌靨泛起了輕微的顫抖,低低說道︰「百步與五十步而已。」

俊逸白衣客手撫上笑褒姒的香腮,把她的嬌腮輕輕托了起來,然後緩緩地把臉湊過去了。

笑褒姒一張嬌靨羞紅欲滴,她閉上了美目,但沒動沒躲,她那兩排長長的睫毛不住顫動,呼吸也相當急促。

俊逸白衣客的另一只手模著她拴在縴腰上的那條絲帶,道︰「姑娘,你還不醒悟麼?」

笑褒姒顫聲說道︰「我願意……」

俊逸白衣客兩眼奇光暴射,突然抓住笑褒姒一雙粉臂,把笑褒姒嬌軀推離自己懷抱道︰「姑娘,這是為什麼?」

笑褒姒睜開了一雙美目,目光有股柔情,道︰「我也不知道。」

俊逸白衣客苦笑一聲松開了笑褒姒一雙粉臂,道︰「姑娘是我生平所踫到的第一個怪人。」

笑褒姒道︰「你是我生平踫到的第一個君子。」

俊逸白衣客道︰「君子?」

笑褒姒道︰「在這種情形下而能不亂的,從古至今,究竟有幾個。」

俊逸白衣客哈哈一笑道︰「姑娘高拾我了,我只是有個怪脾氣,垂手可得的,我不稀罕。」

笑褒姒道︰「我這樣對你,還不夠麼?」

俊逸白衣客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激動神色,旋即,他笑道︰「姑娘,我不會得一而足的,我經常進出歌台舞榭風月場,我的紅粉知己遍天下,有北地胭脂,也有南國嬌娃,她們每一個都曾許身于我。」

笑褒姒道︰「我不在乎,你也不多我這一個,是不?」

俊逸白衣客的眉梢兒跳動了一下道︰「她們現在的處境都很悲慘,有的大月復便便被趕出家門,有的輾轉病榻,有的……」

笑褒姒道︰「別嚇我了,我不怕。」

俊逸白衣客目光一凝,冷肅之氣逼人道︰「姑娘非等這些落在身上方醒悟麼?」

笑褒姒道︰「酸、甜、苦、辣,都嘗嘗未嘗不是一種人生經驗。」

俊逸白衣客一笑站起,道︰「好吧,那麼姑娘就等著嘗嘗吧!」

笑褒姒坐著沒動道︰「你要走了?」

俊逸白衣客微一點頭道︰「不錯,我要走了,我跟每一個多情紅粉都是這樣的……」

笑褒姒道︰「我叫葉秋吟,你記住。」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我記的名字太多了,有的都已經忘了。」

笑褒姒道︰「你的名字呢,能不能告訴我?」

俊逸白衣客道︰「不必了……」

笑褒姒道︰「總得讓我悲慘的時候有所呼喚吧!」

俊逸白衣客臉上飛快掠過一絲極為強烈的激動,笑道︰「無所呼喚不是更悲慘麼?」

笑褒姒微一點頭道︰「這倒也是,你走吧!」

俊逸白衣客站著沒動,也沒說話。

笑褒姒道︰「你怎麼還不……」

她突然間有所驚覺,扭頭往後一看,三個人像是從天上掉下來似的,飛一般地落在亭外。

病西施,跟她那兩個胖親親。

笑褒姒臉色一變站了起來。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真是山不轉路轉,沒想到會在這兒踫見你笑褒姒,你真是厲害呀,一出來就搭上了一個,也難怪,誰叫老鷹犬的這個徒弟有一張臉哪。」

俊逸白衣客霍地轉過身去,冰冷說道︰「你說什麼?」

病西施跟兩個華服胖漢都一怔。

病西施道︰「喲,不是老鷹犬的徒弟呀,我看走了眼了。」

俊逸白衣客轉望笑褒姒道︰「吟妹,她是誰?」

笑褒姒道︰「她就是病西施姑娘。」

俊逸白衣客「哦」地一聲道︰「原來是當世四大美人兒之中的病西施啊,西施泉下有知豈不要氣煞,吟妹,你怎麼會跟這麼一個無鹽嫫母般的女人並稱于世。」

兩個華服胖漢臉色一變,就要動。

病西施兩手一攔,咧著嘴笑道︰「哎喲,妹呀妹的,听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我的大美人兒呀,這位俊郎君是誰呀?」

笑褒姒還沒有說話,俊逸白衣客已然冰冷說道︰「情人。」

病西施道︰「那就難怪了,第幾個呀?」

俊逸白衣客道︰「最後一個,你滿意了?」

病西施道︰「最後一個,不會吧,以前那些個都以為自己是最後-個……」

俊逸白友客道︰「你錯了,以前那些個都以為自己是頭一個。」

病西施道︰「這麼說你知道她以前有過情人?」

俊逸白衣客道︰「我並不知道,我都是听那些嫉妒人的長舌婦說的。」

病西施道︰「喲,看不出你挺會罵人的,一個髒字也不帶,人家告訴你的可都是實情。」

「實話啊!」俊逸白衣客道︰「是又怎麼樣?」

病西施道︰「看起來你是一點也不在乎。」

俊逸白衣客道︰「本來就是,我無權干涉她的過去,我要是在乎大可不必跟她在一起,又沒人勉強我。」

病西施呷呷笑道︰「看不出你倒是個大度量的有趣人兒。」

俊逸白衣客道︰「夸獎了,我的度量還不及你身邊那兩個度量大。」

病西施一怔,旋又呵呵笑道︰「很會說話的一張嘴,不瞞你說,我本來只打算毀她那張狐媚的臉,現在我也要毀了你這張嘴,親親,你倆上去吧,一個人給我對付一個。」

兩個華服胖漢把病西施往地上一放,邁著小短腿,渾身肥肉哆嗦著往亭子里走了過來。

笑褒姒忙道︰「你小心,他兩個有一身刀槍不入的怪功夫。」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真是跟了誰向誰啊。」

俊逸白衣客道︰「我知道,大凡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幾種外門功夫都有一處練不到的地方,他兩個一定也會有。」

說話間兩個華服胖漢已然邁步進了亭子,抬起兩只胖嘟嘟的手分別向兩人抓了過來。

這一抓很厲害,兩只手把亭子里全罩住了,讓人無處躲閃,而且那十只既胖又短的指頭,指著每一處大穴,讓人不知道該防什麼地方。

笑褒姒臉色一變,閃身就要迎上去。

俊逸白衣客笑道︰「讓我來吧,吟妹,讓我先找找他兩個那練不到的地方,八成兒他兩個那練不到的地方在嘴上。」

他抬起了手,就這麼直直地伸了過去,在兩個華服胖漢的胖臉上各擰了一下︰「哈,好肥。」

不知道兩個華服胖漢是沒躲,還是沒能躲開,只知道兩個華服胖漢的臉色變了,怒哼一聲兩只手掌疾動,閃電一般地抓了過來。

「咦,不對。」

俊逸白衣客道︰「那練不到的地方不在嘴上,嗅,嗅,我明白了,在這兒。」

他翻腕出指往兩個華服胖漢兩眼點去。

兩個華服胖漢大吃-驚!抬起另一只手便擋。

俊逸白衣客一笑說道︰「二位,可不能瞧上不顧下啊。」

話落,他的兩只手已落在兩個華服胖漢那抓人的兩只手腕脈上,他一抖,喝道︰「出去!」

兩個華服胖漢兩個肉球似的飛了出去,雙雙直往亭外病西施身上撞去。

病西施瘦得跟個人干似的,這一撞還得了。

眼看兩個華服胖漢就要撞在病西施身上,病西施鬼爪也似的兩手一伸,居然接住了兩個華服胖漢,把他兩個輕輕地放在地上,她道︰「幸夸沒摔著我這兩個親親,要不然再有十個你們倆也賠不了。」

兩個華服胖漢都變成了豬肝色,厲吼一聲閃身又要撲。

病西施伸手一攔道︰「親親,還是讓我來吧,我給他們倆來個一網打盡。」

她一只鬼爪也似的手縮進了袖子里。

俊逸白衣客轉望笑褒姒道︰「吟妹,剛才唐三姑母女跟飛龍堡的東方明不都在找東門長青的徒弟麼,咱們告訴他們東門長青的徒弟往南去了,這時候恐怕已經追上了。」

病西施臉色一變,那只鬼爪也似的手從袖子里伸出來,怪呼一聲道︰「阿大、阿二,快走。」

兩個華服胖漢架起她來如飛往南奔去。

俊逸白衣客笑了。

笑褒姒道︰「謝謝你。」

俊逸白衣客轉過身道︰「謝我?」

笑褒姒道︰「不該麼?」

俊逸白衣客道︰「為什麼?」

笑褒姒道︰「剛才你不承認是我的情人了麼?」

俊逸白衣客道︰「我永遠會承認是你的情人,可是你知道,承認是一回事。」

笑褒姒道︰「我知道。」

俊逸白衣客道︰「那就行了。」

邁步行了出去。

笑褒姒道︰「你要走了。」

俊逸白衣客「嗯」了一聲,腳下連停都沒停。

笑褒姒在亭子里,並沒有跟出去,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你,你要保重。」

俊逸白衣客道︰「你放心,我一向會照顧自己!」

笑褒姒沒再說話,看著俊逸白衣客越走越遠,她嬌靨上的神色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泓沒有漣漪的池水。

俊逸白衣客走得看不見了。

笑褒姒整了整衣衫,理了理雲鬟,緩步出了小亭,緩步向曠野中行去,冰肌玉骨,雪白的衣袂飄揚,恍若那小謫的天仙。

她的神色仍然是那麼平靜。

小亭遠遠的拋在身後,看不見了。

日頭已然偏了西。

風比剛才大了些。

突然,一聲輕咳起自身後︰「可是褒姒姑娘?」

笑褒姒一驚轉身,眼前站著個人,是個老者,一襲青衫,頎長的身材,相貌清 ,長眉鳳目,膽鼻方口,灑月兌,倜儻不群。

笑褒姒訝然說道︰「老人家是……」

青衫老者道︰「老朽東門長青。」

笑褒姒一怔,一抹驚喜神色掠過嬌靨,盈盈一禮道︰「葉秋吟見過老人家,請恕晚輩有眼無珠。」

東門長青忙答一禮道︰「葉姑娘別客氣,老朽不敢當,老朽想跟葉姑娘打听一件事,不知道葉姑娘知道不知道。」

笑褒姒道︰「什麼事,老人家請說,晚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東門長青道︰「多謝葉姑娘,葉姑娘在這一帶有沒有看見一個穿白衣的年輕人……」

笑褒姒忙截口說道︰「老人家說的是不是令高足?」

東門長青一怔道︰「怎麼,葉姑娘見過他了?」

笑褒姒當即把她邂逅俊逸白衣客的經過說了一遍,而且把俊逸白衣客告訴她的也告訴了東門長青。

當然,她把該保留的保留了,不過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家,她把她跟俊逸白衣客「投緣」的情形,多多少少提了一些。

而東門長青似乎只留意後者,靜靜听畢之後,他呼了一口氣道︰「那就好了,老朽就是听說他踫上了麻煩,不放心,所以趕來看看,謝謝葉姑娘相告,老朽告辭了。」-

拱手,他就要走。

笑褒姒道︰「老人家可否多留一會兒?」

東門長青目光一凝道︰「葉姑娘有什麼事兒麼?」

笑褒姒道︰「晚輩有件事,想請老人家成全?」

東門長青「哦」地一聲道︰「姑娘有什麼事要讓老朽成全?」

笑褒姒這才香唇半啟,羞答答地把剛才保留的說了出來。

東門長青眉鋒一皺道︰「這個畜生又多欠一筆情債了。」

笑褒姒跟沒听見一樣,道︰「雖緣僅初會,但晚輩卻用情很深,不克自拔,希望老人家念晚輩情深,予以成全。」

東門長青眉鋒皺深了三分,凝目說道︰「姑娘,你只跟他見過一面。」

笑褒姒道︰「晚輩知道,晚輩剛才說過……」

東門長青道︰「姑娘可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麼?」

笑褒姒道︰「晚輩知道!」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緣只不過一面……」

笑褒姒臉一紅,頭一低道︰「老人家,有緣的話只-面也就夠了,況且,緣雖僅只一面,其間經歷的事情卻很多。」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葉姑娘,他是個孤兒,老朽是看著他長大的,老朽對他的了解絕不會沒有姑娘深,老朽這個徒弟什麼都好,就是用情不專,說得不好听點兒,他是風流成性,偏偏一些姑娘們以貌取人,一見他就喜歡上了他,而且愛得不得了,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辦法,使得那些姑娘們一個個對他都那麼死心塌地,老朽曾經告訴過他多少次,可是沒有用,老朽擔心他總有一天會毀在這個上頭,固然,這些事十回有十回說起來並不能全怪他,可是畢竟他害了人家姑娘家一輩子,所以……」

頓了頓道︰「如果還來得及的話,老朽希望姑娘能收收心,別讓他再害了姑娘。」

笑褒姒道︰「老人家,謝謝您的好意,這沒有什麼來得及,來不及的,晚輩沒有收心回頭的意思,因為晚輩自認沒有做錯事,沒有看錯人……」

東門長青道︰「姑娘……」

笑褒姒道︰「老人家,晚輩還有後話。」

東門長青道︰「姑娘請說。」

笑褒姒道︰「情不是孽,愛也不是罪,晚輩雖跟恨妲己、醉楊妃、病西施並稱,但一向潔身自好,至今仍是玉潔冰清女兒身,晚輩也從沒對誰動過情,因為晚輩-向慎重……」

東門長青道︰「姑娘,恕老朽插句嘴,這回你太不慎重了。」

笑褒姒道︰「老人家,這是晚輩心甘情願的,並沒有任何人勉強晚輩,是福是禍,晚輩自己承受。」

東門長青道︰「以前那些可憐的姑娘們也跟姑娘的說法一樣,可是現在她們都已經後悔了,哪里來得及……」

笑褒姒道︰「老人家,晚輩絕不後悔。」

東門長青道︰「既是這樣,姑娘何必讓我成全。」

笑褒姒道︰「不瞞老人家說,這件事似乎是晚輩一廂情願的事。」

東門長青呆了一呆道︰「這件事是姑娘一廂情願的事,不會吧,姑娘國色天香、風華絕代,以他的心性他豈會……八成兒他是在玩什麼花樣。」

笑褒姒道︰「不,老人家,晚輩看得出,他不是玩花樣,因為他用不著玩什麼花樣。」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那絕不會,老朽敢說是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以姑娘的姿容,以他的心性,他絕不會放過姑娘。」

笑褒姒道︰「恕晚輩斗膽,老人家並不了解他。」

東門長青道︰「老朽不了解他,誰了解他。」

笑褒姒道︰「晚輩跟他雖僅一面之緣,可是晚輩敢說已真正了解了他……」

東門長青突然笑了︰「姑娘……」

笑褒姒道︰「老人家,事實證明,他確是個正人君子.所謂的風流,只是他裝出來的,事實上,他是個真正的奇男子,他並沒有害過-個人,那些人不過是以貌取他,並不是真心,那不配稱情稱愛。」

東門長青呆了一呆道︰「姑娘,咱們兩個之中總有一個是對的,老朽希望對的是姑娘,而不是老朽。」

笑褒姒道︰「老人家,對的是晚輩,不是您。」

東門長青吁了一口氣道︰「真要這樣的話,老朽算是白看了他十幾年……」

頓了頓,道︰「只是,葉姑娘,別的老朽可以讓他听老朽的,這件事老朽怎麼好勉強他。」

笑褒姒嬌嬌一矮,突然跪了下去。

東門長青忙避向一旁,急道︰「姑娘這是……快快請起……」

笑褒姒道︰「晚輩不敢奢求,也知道情之-事不能勉強,晚輩只求老人家告訴他,我真是一片真心,叫他不要像對一般人那樣對晚輩。」

東門長青忙道︰「姑娘快快請起,這個老朽可以答應,也做得到。」

笑褒姒道︰「晚輩這里先謝謝您老人家了。」

她盈盈-拜,站了起來。

東門長青看了她一陣,突然嘆道︰「姑娘,老朽只怕會害了你啊!」

笑褒姒道︰「您請放心,絕不會。」

東門長青吁了一口氣道︰「但願如此了,老朽是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而且老朽也很喜歡姑娘,不過這一切還得看他,看他有沒有這份福氣了。」

「不,老人家。」笑褒姒道︰「應該說看晚輩有沒有這份福氣。」

東門長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老朽不再說什麼了,還有別的事在身,也不能多耽擱,就此別過。」

他一拱手。

笑褒姒忙施下禮去道︰「您這是折晚輩,晚輩恭送您老人家。」

東門長青遲疑了一下道︰「這件事單靠老朽一個人也不行,姑娘要願意找他,可以往東南方去,老朽走了,姑娘多保重。」

他轉身騰起,當他轉過身的時候,他的兩眼之中,浮現了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情。

奈何笑褒姒沒看見。

她盈盈再施禮︰「多謝老人家。」

瀟湘子掃描小糊涂仙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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