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劍凝輝 第九章 力與願違
方小竹觸目小舟上「家中多溫暖,還是回家吧!」十字,心念一轉,極其自然的想起了父母之愛,天倫之樂。尤其想起哥哥新娶的嫂嫂曾月霞,顯然是個深懷禍心的冒名之人,如果不能及早揭破她的詭計,阻抑其圖謀父兄的安全,實在堪虞,他想到這里,止不住憂心忡忡,恨不得馬上飛回家去,共度家難。
誠然,個人的安樂可以拋棄,但家人的安危,卻不能稍有疏忽,所以他終于還是跳進了小舟,抓起船漿,準備放舟回駛。誰知抓起船漿,發現漿下船板上也刻著幾個字道︰
「父兄安全無虞!」
方小竹噓聲一嘆,再無顧慮的跳身上岸,拾起一塊巨石,砸破了船底,讓那小舟沉入水中。他既已死心塌地留下,回返小屋的步伐,也頓時顯得輕快起來。他進入屋中,眼光再次落到石桌之上,不覺又是一怔,上前拿起另一張墨跡未干的紙片,念道︰「你如不上船,便是酷性之人。上船之後若不回頭,便是無緣之人,現在正好,我向你道賀!」
方小竹腦中一轉,激動地道︰「李爺爺,你用心太苦了!」忽又嘆了一聲道︰「他還在島上!」身形一閃,竄出屋外,四處找尋起來。
湖上有人唱出一曲歌聲,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方小竹轉身折向湖邊只見湖中水面之上,一位白發老人踏波而行,邊行邊唱,已將到達彼岸,方小竹揚聲大呼︰
「李爺爺!李爺爺!」心中不知有多少話,要向陽煞李少臣傾訴。
他叫聲剛落,耳中傳來-絲蒼老而親切的聲音道︰
「孩子,努力上進吧!」
「傅音入密」和「踏波渡水」兩項絕學,非有登峰造極的內力,無從施展,陽煞李少臣以身施教,方小竹至為感動地又大聲呼道︰
「李爺爺請放心,晚輩要不練成‘踏波渡水’的神功,決不離開此島!」他的話尚未喊完,對面陽煞李少臣的人影早消,再無半句回音。
方小竹回到小屋,神思不屬的懶得-動,未幾夜幕低降,他又目不的胡思亂想了一夜。
他開始感覺到寂寞,寂寞!無端的寂寞!這是他第一晚離開家,離開慈母的懷抱,誰能無此同感,
不如什麼時候,他進入了睡夢。當他一覺醒來,太陽已經射進石屋,照上他的床頭了;
現在,他才收拾懶心情,-心-意地,以求適應視實的環境。屋中食物諸齊,足供五年之用,生活無虞匱乏,書架上的藏,書,九百九十九冊,為數雖是不多,但本本都是天下奇書絕本,可說包羅萬象,擇精扼要。
排首第一冊,是-本薄薄的手抄本,題名「一得集」,下署「逢異」二字,翻開首頁,有幾行楷書,方小竹一覽之下,不由-陣心跳,急忙合上書冊,心誠意誠的默祈了一陣,這才又翻開繼閱下去。原來前面的序言,竟是武林至尊沈元通加上去的,其言曰︰
「元老前輩逢異,手賜‘一得集’,覽其要義,巧奪天地造化,盡極武學奧秘,為武林秘寶也,談之得益匪淺,謹為序以待有緣。
得書者應為袁老前輩道統傳人,希好自為之。
匡廬沈元通恭識」
「余請準武林至尊轉賜袁老前輩手澤遺著,希無負我心!」寥寥數字,意深情瀠,細察字跡,卻非出自陽李少臣手跡。
方小竹不識袁逢異為誰,但武林至尊沈元通,卻是他心儀久的天下第一奇人,連他都這般推崇,一得集的珍貴,可想而見。他以誠敬的心情,逐頁閱下去︰
第一篇是師門淵源,方小竹看完之後,已是一身冷汗,因為他發現了師門的偉大,和自己的幸運。
第二篇是內功修為法。名為「一元玄功」,寓「-元復始之意
第三篇是輕功步法,以獨步天下的「飄香步」為主。
第四篇是掌指法,均名「一元」,掌法計二十四招指法。
第五篇則為劍法,計十二招,亦名「一元」。
每一篇末後,都有武林至尊沈元通的批注和提示,每每寥寥數語,不但能將原文精微發揮至盡致且更多獨特的宏揚。
當然對目前的方小竹來說,這些都是無法領會的。
從這一天起,方小竹開始了他新生命的締造,克苦用功起來。一晃三年過去,在這三年之中,方小竹不但修完了「一得集」中各項絕學,而且也諳遍其余下的九百九十八冊奇書。
在眾多奇書之中,除了「一得集」外,最為方小竹所珍愛的,是一本鐵心秀士曾弼手編的「劍理」,此書言備意賅,已經月兌離形式的劍道,適入了意念的境界。書中沒有半招制式,但精研之後,便覺天下劍法,萬奧不離其理,循此至理,意念之間,舉手投足,均可化為精妙絕倫的招式。
方小竹由于「劍理」一書的啟示,加以與「一元劍法」的印證,遂產生了對劍的酷愛,終而貫獵了用劍的大道。同時,他對鐵心秀士曾弼的藝業,也有了更高的評價。他學劍之初,因為石屋中沒有寶劍,只好折下翠竹制成一支二尺四寸的竹劍備用。三年的長期相伴,他對這柄竹劍。已是愛過生命,有了最深厚的感情,舍不得丟棄了。;
三年後的今天,在方小竹來說,是一個特別的日子。他盤膝坐在石床之上,用全身功力,叩擊任督二脈,已經七天七夜了。近半年來,功力大進,每次行功,一個身子好似快要炸裂開的氣球,四肢百怪,但覺有一股無比宏大的力道,在泛濫,在擴張。他知道,這是任督二脈將通未通的現象,于是用功更孰,甚至連最喜愛的劍術,也擱置一邊,專心致力于純內功的修為。
要知打通任督二脈,乃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之事。以一般資質上佳,又獲正宗傳授之人而言,要運到任督二脈通之最高境界,最少也非六十年的苦修不可。有些人,甚至勤修終生,也難如願,是以,江湖上身懷絕藝的高手很多,但真正內力修為,已還任督二脈均通之人,卻是少之又少。
照理說,短短三年的時間,方小竹天份再高,「赤陽丹」縱是仙藥,「一元玄功」任有奪天地造化之妙,也無法達到自行打通任督二脈的境地。而他今天居然能有此成就,推其原因,實應歸功于一件人間奇寶之助,要沒有它,方小竹至少還要十年的努力。
此寶非他.乃是方小竹三年來每日用功睡臥之麻石粗床,可笑方小竹得了它如此大的助力,至今仍是茫然無知。皆因此一石床,外形粗糙之極,毫無起眼之處,任是識貨之人,也看不出它有珍貴神妙之處,方小竹竟茫然無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其實說起來,此床在武林中也大大有名,它便是武林至尊沈元通保有的「萬年溫玉床」,功能調龍虎,合陰陽,增內力。凡人在此床上坐功一年,足抵別處十年之辛勤。所以,方小竹在三年時間中,在資質,秘決,赤陽丹,和溫玉寶床等諸般條件,相輔相成之下,有了這種意想不到之造諧,並不足為怪。
且說方小竹七天七夜下來,但覺紫府泥丸之間,兩股熱流,游來竄去,就是沖不過任督二脈。這種情形,原因甚多,並不完全是由于功力不足以沖破任督二脈的緣故,方小竹警覺陡生,知道自己犯了急功近利之弊。當時,心氣一平,收斂起內功,緩提輕放,徐徐渠引,漸人忘我之境。
誰知就在此時,他忽然感到背心穴一震,一股熱流,透體而人,他暗叫一聲「不好!」但覺腦部熱血一沖,人便昏絕了過去。
這時,在他背後,正有一個驚惶失措的精瘦少年,縮回搭在他背上的手掌,歉疚無比地自言自語道︰
「這卻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他自責之語未了,門口人影一閃,又走進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泵娘,小泵娘一睹屋中情形,不由大驚道︰
「哥哥,為什麼又出手傷起人來了?」
從小泵娘的語氣,不難測知那精瘦少年的性格,是個輕率性燥之人,常常誤傷人命。那精瘦少年,雙楮陵芒暴射,目含怒意,道︰
「妹妹怎可信口開河,愚兄原是一片好心,想助他一臂之力,誰知他竟無緣無故的昏絕了。」小泵娘一臉驚急之色道︰
「萬一他因此走火人魔,爺爺豈會饒你廠那精瘦少年,賭氣道︰「大不了我賠他一命!」小泵娘「哼!」了一聲,道︰
「你縱是死了,也無法向李爺爺交待,他曾再三囑咐爺爺,不得讓任何人進入此島一步,現在可好了,別人沒有進來,我們反而明知故犯了。」那精瘦少年,再是嘴硬,一听說起李爺爺,也不由心怯,道︰
「你不陪我來,難道我-個人會來麼?」小泵娘秀眉一挑,嗔道︰
「我可沒有要你出手傷人呀!」那精瘦少年深知自己這位妹妹,最是聰慧多智,心想這時只要能把她拉擺,有她計謀,一定可以渡過難關,于是故意氣憤憤地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決不連累你!」反手一掌,向自己天靈蓋上擊下。小泵娘驚叫,拉住精瘦少年的手臂,頓足道︰
「哥,你又亂來了!」那精瘦少年神情頹喪地道︰
「你叫我怎樣好呢?」小泵娘黛眉一蹙,道︰
「只要哥哥不是有意傷人,小妹就替你出個主意!」那精瘦少年見妹妹不大相信自己的話,不由發急道︰
「我見他運功沖穴,似有功力難繼之狀,好心助他一掌之力,想不到有此麻煩,你要不信,他人在這里,盡可查驗!」小泵娘玉面生暈,秀眉一揚,又嗔道︰
「哥哥什麼話!你叫誰查驗他?」精瘦少年自知失言,忙道︰
「妹妹,你不要挑眼好不好,快想辦法呀!遲則多變,萬一真出了問題,我們如何再見李爺爺呢?」小泵娘利用機會警誡道︰
「你以後還魯莽不?」精瘦少年心中甚是不服,但口中卻不敢相駁,言不由衷地道︰
「我以後遇事三思就是了。」小泵娘見哥哥輸了口,這才展顏一笑道︰,
「哥哥守在此處,不得再讓任何人闖入,我……。」精瘦少年打岔道︰
「三年以來,有誰敢入此湖一步!妹妹盡可放心。」小泵娘言語被阻,不由又怒道︰
「你總是有理!」小泵娘放刁道︰
「我沒理!我不管了!」精瘦少年只好低聲下氣道︰
「一切听你的,這該好了吧。」小泵娘接著道︰
「我回家弄-顆‘回天再造丸’來,給他服下,便不妨事了。」
精瘦少年一驚道︰
「‘回天再造丸’爺爺總共只有二顆,平日愛過性命,你有什麼辦法弄來?」小泵娘笑道︰
「守人是你的事,弄‘回天再造丸’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話畢,人影一閃,飛出石屋,奔到湖邊,跳上一塊木板,翠袖一揮,袖風反彈之力,摧動木板,如急矢般向湖後岸邊駛去。鼓浪催舟,小泵娘功力真還不弱。
原來湖後深處,隱居著一位江湖奇俠,姓石名浣,人稱義膽金戈,兒媳早亡,帶著男女二孫慰娛晚景。男孫名俊明,年十七歲;女孫名玉珍,年十五歲,正是調皮搗蛋的年齡,因為功力都已不弱,常給義膽金戈惹來不少麻煩。
三年之前,當陽煞李少臣選中湖中小島作為造就方小竹之地之時,曾與石浣相約,由石浣負責守護後山,不準任何人擅自進入,陽煞李少臣自己則守住前山,這樣,方小竹才得在這三年之中,毫無打擾的渡過。
近半年來,陽煞李少臣因為估計方小竹的功力已有相當的火候,足可自保,故才放心離開,但臨去之前,又特別拜托義膽金戈石浣,妥為保護接應。于是石氏二小,有詞可藉,經常出入湖畔,負起義務保鏢之責。
今天二人一好奇,初次潛入小島,便闖下了這個大禍。石玉珍口中說得響,但離開哥哥之後,卻又有些提心吊膽,憂心不安了。她家隱居之處,就在湖後第二個山拗之內,離湖並不大遠,不過片刻時間,她便趕到了家門。
人未入屋,已听得屋中來客談笑之聲,那聲音她听來非常熟習,不由更是心驚膽跳起來。原來屋中來客,並非別人,正是陽煞李少臣,她暗忖道︰「真是倒霉,偏偏剛出事,他就回來了,這事要是給他知道了,可不大妥當呢。」于是,她不敢走進屋心急之余,更增不安。
這時只听陽煞李少臣大聲道︰
「老弟,這次少不得要你一顯身手了。」
石玉珍無頭無尾地從半當中听了這句話,不由暗忖道︰「爺爺隱居數十年,從未過問江湖中事。難道這碧螺湖江有什麼事故發生不成?」
她思忖未了,只听得祖父義膽金戈石浣哈哈豪笑道︰「有老哥哥的吩咐,小弟縱是拼了老命,也非插手一管這回事不可,只是事由老哥哥而起,老哥哥反而月兌身事外,卻令人有些不服。」
陽煞李少臣嘆了一口氣道︰「老弟,你想我是怕事的人嗎?實因此事我有不能露面的苦衷,而那孩子又因功力尚欠火候,不足以應付大局,所以不得不勞駕你了。」義膽金戈石浣笑道︰
「老哥哥,自你將那孩子送入‘翠薇島’之日起,小弟便想到會有今天之事了。」陽煞李少臣驚奇道︰
「此話怎講?」義膽金戈石浣道︰「這碧螺湖從不禁止外人進入,但自從老哥哥引入那孩子後,便把這一代劃為禁區,不準外人進入一步,以老哥哥一身奇絕的功力,當然來者披靡,誰能不乖乖的避道而行?可是江湖之上,百口悠悠,傳播出去,自然都把碧螺湖說成了一個神秘之處了。加之江湖人物都是好奇心重,喜歡生事,所以今天事情的發生,並不偶然。」
陽煞李少臣笑道︰「你說得極為有理,當初為什麼不提醒我一句呢?」
義膽金戈石浣道︰「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麼?早說了又有什麼用?陽煞李少臣會心地哈哈大笑道︰「朋友到底是老的好!」語音一變,忽然對門外高喝道「小表頭,鬼鬼祟祟在外面做什麼?還不快快滾進來。」
石玉珍正听出了些眉目,想不到陽煞李少臣有此一喝驚之下,只好低頭走了進去,分別見過禮,站往一邊,不言不語。
少年人,心中有事,便完全都掛在臉上,人也失去了平常的活潑。這種不自然的表情,自然逃不過老輩人物的利眼,陽煞李少臣看了她一眼,笑了兩聲,未予說破,義膽金戈卻劈頭問道︰
「你和哥哥又淘氣了!是不是?」石玉珍听得心頭一觸,硬起頭皮支吾道︰
「我沒有看見哥哥。」義膽金戈石浣哈哈大笑道︰
「珍兒,你說話之時,低頭垂目,不敢眼視人,顯然是說的假話,你還想騙得了爺爺?
;瀟湘子掃描,苯企鵝OCR;豆豆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