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香名劍斷腸花 第 八 章
西門飛雪當然還記得,不但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楚,當時帶的人奈何不了李玉樓,他才親自出手。
當他施展西門家絕學「霹靂手」,千鉤一發的當兒,李玉樓的反擊之勢似乎頓了一頓,這他才乘機傷了李玉樓。
而那時李玉樓還是體有余毒,不能貫注真力,如果真如小妹所說,這個李玉樓體內余毒已然祛除盡淨,真力可以運用自如,那──
一念至此,西門飛霜臉色一變,唇角又現獰笑,這一次笑得陰毒︰「小妹,或許我真奈何不了他,可是我要是用爹娘的‘金牌令’──」
西門飛霜臉色大變,顫聲道︰「你不要逼我寧願違抗爹娘的‘金牌令’!」
西門飛雪微一怔,旋即陰笑道︰「好吧!沖著你,我就饒了他,門口馬車我已經備好了,跟我走吧!」
一頓,喝道︰「宮無忌,帶路!」
爆無忌恭聲應了一聲,就待往外走。
李玉樓突然喝道︰「慢著!」
這一聲雖不大,但卻震得宮無忌等一驚停住。
西門飛雪臉上變色,就要說話。
西門飛霜霍地轉過嬌軀︰「你──」
李玉樓肅然道︰「姑娘,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就這麼被他們帶回去。」
西門飛霜忙道︰「不──」
李玉樓道︰「姑娘對我有救命恩,我曾經說過,為姑娘,我能赴湯蹈火!」
西門飛霜忙上前一步道︰「你不能──」
李玉樓道︰「姑娘或許不能違抗‘金牌令’,但是我不是衡陽世家的人,可以不必遵從‘金牌令’的權威,要是我阻攔姑娘回去,姑娘也不算違抗‘金牌令’。」
西門飛霜悲容道︰「我知道你是為我,你是好意,可是你這麼做等于害了我。」
李玉樓道︰「姑娘──’
西門飛霜道︰「我並不怕什麼,也可以什麼都不要,但是我總不能否認生身的爹娘──」
李玉樓臉色一變,為之默然。
西門飛霜的話聲忽然起了顫抖︰「我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去吧!你自己的事為重,不要以我為念,只你心里有我,我也就知足了!」
她低頭、轉身,兩串晶瑩情淚無聲灑落,急步行去。
小紅、小綠一聲悲呼︰「姑娘!」
飛身疾掠,急步追去。
西門飛雪深深的看了李玉樓一眼,連聲冰冷獰笑,帶著宮無忌等跟了出去。
李玉樓沒看見西門飛雪的眼神,也沒听見西門飛雪的獰笑,他只望著西門飛霜那無限美好的身影不見,他只听見蹄聲倏起,然後疾快的由近而遠。
當蹄聲遠得听不見了,一切歸于寂靜的時候,他的心頭像失落了什麼,呆呆的站在那兒,久久沒動一動。
發生在剛才的事,就像一場夢,他幾乎不能相信。
但是,畢竟西門飛霜已經走了,就這麼走了,已經不在他身邊,不在他眼前了。
「冷面素心黑羅剎」西門飛霜是這麼一位姑娘,孤傲高潔,冷艷無雙,視世間須眉如草芥,從不假任何一個以辭色。
凡是犯在她手里的,她縴手辛辣,向不留情,使得黑白兩道無不視為小煞星,無不畏懼三分。
然而,她卻不能不向父母的令諭低頭,在胞兄的殺手襉下,任由擺布,她豈又不柔弱得可憐?而,偏偏她又是在他的面前被帶走。
對這麼一個對他有恩、情兩全的姑娘,他空有一身高絕的修為,卻只有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帶走。
因為她並沒有錯,基于她的孝道,他也不能阻攔,否則,那真是害了她,使她自絕于親人,甚至不能見容于天下武林。
可是,就整個事件來說,她錯了麼?誰能說她錯,她的父母、胞兄對麼?誰又能說她的父母、胞兄對?突然,李玉樓胸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憤,他忍不住想仰天長嘯。
而,就在他仰首夜空,一聲悲憤長嘯尚未出口之際,他的眼前多了個人,一個帶點兒脂粉氣的風流俊逸青衫客。
這人,正是破廟里乘他之危,落井下石的恆山世家東方玉琪。
李玉樓並未因悲憤而失神,早在東方玉琪衣袂飄風,劃空而至時,他就有所警覺,立即停住那聲即將出口的長嘯,收勢望去。
當然,他看見了射落眼前的東方玉琪。
正自悲憤,事本由東方玉琪起,此刻再相見,一股怒氣也不由往上一沖︰「你──」
東方玉琪陰陰笑道︰「不錯。」
李玉樓道︰「有人告訴我,你就是恆山世家的東方玉琪?」
東方玉琪再次陰笑點頭︰「那個人告訴你的沒錯,就是你恆山世家東方少爺。」
李玉樓道︰「沒想到你又一次的跟在西門飛雪身後出現。」
東方玉琪陰笑道︰「告訴你也無妨,那一次是踫巧了,這一次是事先說好了的。」
李玉樓目光一凝︰「這一次是事先說好的?」
東方玉琪道︰「我願意作解釋,西門飛雪以他衡山世家的‘金牌命’帶走西門飛霜,我隨後現身,置你于死地。」
李玉樓听得雙眉一揚︰「西門姑娘已經讓你們強帶回去了!」
東方玉琪陰陰一笑︰「我當然知道,可是要是隨後世上就沒有你這個人了,她豈不就死心,我跟西門飛雪不就永遠安心了!」
話落,沒等李玉樓再說話,也沒等李玉樓有任何反應,抬手疾點,一縷凌厲指風疾取李玉樓的心坎要害。
他出手夠快,也夠狠毒,可惜的是,這次他來得不是時候。
見他有氣歸見他有氣,李玉樓畢竟仁厚,還不願意馬上出手,橫跨一步躲了過去。
東方玉琪陰陰一笑︰「沒有用,這回看‘九華宮’那個丫頭,還會不會及時出現來救你?」
話落,就要二次出手。
李玉樓一怔沉喝︰「慢著!」
喝聲震得東方玉琪手上一頓,他臉色也為之一變︰「你還有什麼遺言?」
李玉樓道︰「你說誰是‘九華宮’那個丫頭?」
「破廟里救你的那個呀!怎麼,難道她沒現身跟你見面?不會吧!你挺有女人緣的呀!」
李玉樓道︰「他姓水,叫水飄萍。」
東方玉琪「哈!」地一聲道︰「敢情隱姓埋名了,一事不煩二主,我索性告訴你,讓你臨死前落個明白,她不叫水飄萍,她叫池映紅。」
李玉樓道︰「你沒有弄錯,她確是‘九華宮’的人?」
東方玉琪道︰「只有你這種初入武林,什麼都不懂的土小子才會弄錯,我就想不通,你是憑那一點讓西門飛霜移情別戀的?眼下武林之中,那一個認不出她的師門玩藝兒?她不但是‘九華宮’的人,而且是‘九華宮’唯一的掌上明珠,你听明白了吧?」
李玉樓明白了,就是再傻,再笨也該明白了,何況他並不傻不笨。
他想起了那個水飄萍俊美嬌女敕,他也想起了那位水飄萍獨缺一點須眉男子氣。
也就在他想起這些的時候,他覺出一片勁氣當胸襲來。
他忙定神,他發現東方玉琪一只右掌曲指如鉤,已遞到了他胸口。
東方玉琪永遠不是乘人之危,就是偷襲。
他正在悲憤之際,東方玉琪再次現身,他不免氣加三分,但是他更恨東方玉琪這種卑鄙陰狠的心性。
他沒躲沒閃,他只抬起右手,出指一點。
就這麼既不驚人,也不起眼的抬手出指一點。
但是,它的結果不但起眼,而且驚人。
只听東方玉琪一聲大叫,只見東方玉琪機伶暴顫,人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拳,手像抓在一根尖銳的鋼針之上。
他一個身軀倏然飄退,左手抓著右腕,臉色煞白,驚駭叫道︰「你──」
李玉樓道︰「我已經不是破廟時候的我了,除非我再有一次那種遭遇,除非你再有一次可巧就在左近,否則,憑你永遠也殺不了我。」
東方玉琪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也沒有再多停留一刻,狠毒的看了李玉樓一眼,騰身而起,破空疾射不見。
李玉樓臉上冷意消失,威態也逐漸飲去。
他又想起了東方玉琪的話。
想起了那個水飄萍,不,池映紅。
原來他會是易釵麗弁的「九華宮主」的愛女?「無影之毒」出自「九華宮」,西門飛霜指點他,讓他到「九華宮」去找尋線索,追查究竟。
此時,他也正要遠赴「九華宮」。
他曾傷在「無影之毒」下。
司徒飛更是被「無影之毒」滅了口。
如果就是這位「九華宮主」的愛女所為,為什麼她還要救他,為什麼發現他中了「無影之毒」會那麼震驚?而,之後,她又為什麼會為他療傷祛毒?「無影之毒」是「九華宮」的獨門毒物,出現在金陵一帶的「九華宮」人又只有這麼一個,那麼,不是池映紅又是誰?就在這兩種疑問在他腦海中交互出現的時候,他又想起了西門飛霜的叮嚀,要他小心謹慎,因為一念之差便足以鑄成大錯。
西門飛霜這話意,是不是在暗示,她也不相信這件事是池映紅,甚至于「九華宮」的人所為呢?畢竟,西門飛霜比他這個初入武林的人了解「九華宮」。
但是,「無影之毒」既是「九華宮」的獨門毒物,這件事總跟「九華宮」月兌不了關連,也就是說,至少可從「九華宮」找出一條線索來。
這應該才是西門飛霜讓他遠赴「九華宮」查問的真意。
一念及此,他認為沒有再留在金陵的必要,甚至也沒有心情留在這家客棧里過上一夜。
他立即轉身回屋,收拾了他那簡單行囊,出門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一輛雙套馬車,劃破寧靜的夜色在飛馳著。
車前,一前四後,飛奔著五個人,正是衡陽世家的總管宮無忌,帶著君伯英等四大護衛開道。
車後,一匹高頭駿馬,鞍上輕韁疾馳著,正是衡陽世家的少主西門飛雪,馬後八個人,八襲黑衣,八柄長劍的,也正是西門飛雪的「快劍八衛」。
這麼一支隊伍,車外既是這麼些人,當然,車內一定是西門飛霜跟她兩個侍婢小紅、小綠了。
馬車在夜色中疾馳。
輪聲跟馬蹄聲劃破夜色,傳出老遠。
約模盞茶工夫之後,前面半里處出現一片黑忽忽之物,宮無忌一抬手,馬車馳勢頓時緩下。
說緩下,但是並不算慢。
轉眼工夫之後,已到那片黑忽忽之物近前,那是一片莊院,四野毫無一家近鄰的莊院。
爆無忌帶著君伯英等四大護院騰身掠起,越牆進入莊院,馬車則停在莊院門前,西門飛雪策馬到了馬車前。
車簾一動掀起,小紅探出了頭︰「稟少主,二姑娘問,為什麼停在這兒?」
西門飛雪道︰「時候太晚了,歇息一宿,明天上路!」
他翻身下馬。
適時,莊院里燈光亮起,大門開處,宮無忌帶著四大護院行了出來,一躬身道︰「稟少主,都打點好了!」
西門飛雪微一點頭,轉望馬車︰「小紅、小綠,請二姑娘下車!」
只听小紅、小綠一聲恭應,車簾掀起,西門飛霜嬌饜神色如冰,帶著小紅、小綠下了馬車。
西門飛雪道︰「小妹,請吧!」
西門飛霜打量了莊院一眼,只見朱門粉牆,頗具氣派,她冷然道︰「這是什麼地方?」
西門飛雪道︰「金陵城外,我一個朋友的別業,借給咱們歇息一宿。」
西門飛霜沒再多問,帶著小紅、小綠裊裊行進莊院。
西門飛雪帶著「快劍八衛」跟了進去。
爆無忌帶著四大護院走在最後。
馬車則由車把式從側門趕進了莊院。
進門是個大院子,藉著廳里射出來的燈光看,花木扶疏,頗見雅致。
進廳再看,輝煌燈光下,不但家具擺設相當考究,兩邊粉壁上還分懸著名家字畫,不但陡增典雅,還憑添了幾分書卷氣。
西門飛霜略一掃視,道︰「怎麼沒見主人?」
西門飛雪道︰「不是跟你說了?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別業?他住在金陵城里。」
他似乎不願意多說,一頓轉望宮無忌接道︰「二姑娘的居處在後面‘听雨軒’,給二姑娘帶路!」
爆無忌躬身恭應,道︰「二姑娘請跟老奴來!」
他轉身往廳後行去。
西門飛霜當然更懶得跟地這位兄長說話,帶著小紅、小綠跟了去。
望著西門飛霜的身影不見,西門飛雪立即轉望「快劍八衛」,冷然道︰「按樁布卡,立時警戒,你們知道該放誰進來,不該放誰進來?」
「快劍八衛」跟四大護院,恭應聲中飛身出廳而去。
西門飛雪也立即出了廳,他出廳西拐,順著畫廊行去。
畫廊盡頭,是兩扇朱紅小門,推開小門走過去,眼前是一個小小跨院,幾株老樹之中,座落著一間小房子,里頭黑忽忽的,沒燈。
西門飛雪進屋點上了燈,燈亮再看。
耙情是間窗明幾淨的小書房。
燈剛亮起,燈影搖動,小書房里多了個人,是東方玉琪,他一張俊臉白里泛青。
西門飛雪轉身道︰「你怎麼這時候才到──」
入目東方玉琪臉色,為之一怔︰「怎麼了?難道沒有得手?」
東方玉琪臉色連變幾變,他沒說話,緩緩抬起了右手。
天!他一只右手紅腫,不但五指根根粗得像胡蘿卜,就是一只手掌也比平常大了一倍有余。
西門飛雪臉色倏變,伸手要抓東方玉琪的右手。
東方玉琪抬左手攔住,冷然道︰「幸好我已經及時閉住了穴道,不然我這只右掌便算完了!」
西門飛雪道︰「他能把你傷成這樣兒?」
東方玉琪眉宇間騰起一片惱恨狠毒之色,咬牙道︰「那個小狽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一身修為前所未見,高得出人意料之外──」
西門飛雪想起了乃妹在客棧里阻止他動手情景,心頭不由一震,道︰「他呢?」
東方玉琪臉色鐵青,道︰「頭一招他躲了,第二招我都沒能走完,又能把他怎麼樣──」
西門飛雪心頭猛又一震,道︰「這個小狽究竟是什麼來路,武林中怎麼突然來了他這麼一個,而偏偏我妹妹看上的是他?」
東方玉琪獰笑道︰「不要緊,挨他一下我認了,可是這一下我不會白挨,不管他是什麼來路,手上我敵不過他,殺不了他,可是在情場上我能夠殺了他,我要他痛苦悔恨一輩子。」
西門飛雪臉色一變,沒說話。
東方玉琪目光一凝,道︰「你妹妹來了麼?是不是住進了‘听雨軒’。」
西門飛雪點頭道︰「不錯,一切都是照原先的安排。」
東方玉琪道︰「那麼現在我已經來了,第二步呢?」
西門飛雪遲疑了一下,輕聲道︰「玉琪──」
東方玉琪道︰「怎麼?膽怯了?」
西門飛雪道︰「倒不是膽怯──」
「那為什麼猶豫?」
「我覺得不太妥當!」
東方玉琪道︰「怎麼不太妥當,這件婚事伯父、伯母又不是不同意,而且是你這個做兄長的大媒,伯父、伯母甚至不惜頒下‘金牌令’把她召回去──」
西門飛雪道︰「我爹娘頒下‘金牌令’,把她召回去是要干什麼?」
東方玉琪道︰「你多此一問,當然是逼她跟我成親,嫁到我東方家去。」
西門飛雪道︰「這就對了,我爹娘只是要等她回去之後,逼她跟你成親,不是要你我作這個安排,讓她在今夜就成為你的人。」
東方玉琪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早先為什麼就沒想到?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一旦生米煮成熟飯,我就是你們西門家的女婿了,女婿半子誼,到時候我往兩位老人家面前一跪,兩位老人家還能真拿我怎麼樣?」
西門飛雪微一搖頭,道︰「其實,我真正擔心的,還是我妹妹,你知道她的性情,剛烈得不得了,一旦等到了事後,一旦等她發現真象──」
東方玉琪陰陰一笑道︰「飛雪兄,你是比我大兩歲,可是這方面,以及對女人的了解,恕我直言,比起我這個做兄弟的來,你是差得太多了。
女兒家,在事先那一個不是千賺萬厭,千不肯、萬不肯,可是等一夜夫妻成為你的人之後,她就會死心場地,一點厭嫌也沒有了,況且我這個做兄弟的家世、人品、所學,也並不委屈她,是不是?」
西門飛雪搖頭道︰「不要小看我,這道理我懂,可是你說的只是一般俗脂庸粉,我妹妹──」
西門飛雪臉色微沉,道︰「你妹妹不是俗脂庸粉,是不是?」
「那當然!」西門飛雪道︰「遍問天下武林,那個不知,誰個不曉,要不然你又怎麼會這般癲狂,如此痴迷?」
東方玉琪微一冷笑道︰「你也知道你妹妹性情剛烈,即便是一夜夫妻,木已成舟後,她也絕不願像一般俗脂庸粉一樣死心塌地,再無厭煩,是不是?」
西門飛雪一時沒听懂東方玉琪的意思,微微一愕,看了東方玉琪一眼,毅然點頭道︰
「不錯!」
東方玉琪冷笑道︰「那你又怎麼能指定地在回家之後,屈服于父母之命下,跟我這個她頗為厭嫌的人成親?」
西門飛雪一呆道︰「這個──’
東方玉琪緊接著道︰「你要明白,這是你我事先說好了的,這是互惠,也是條件,我要是得不到你妹妹,你也別想得到我妹妹。」
西門飛雪臉色一變道︰「可是你妹妹──」
東方玉琪道︰「我已經跟她約好了,再有盞茶工夫,她準到,到時候你把你妹妹交給我,我把我妹妹交給你。
你我兄弟同時同地花燭洞房小登科,明天一早各攜新人佳伴侶,儷影成雙,遨游江湖,豈不是今世武林的一段佳話!」
好一對做人一母同胞親兄長的話。
其心不只可卑,其行不只可誅,簡直就該先遭天打雷劈,然後再下十八層阿鼻地獄,不得超生。
只听西門飛雪雙目之中異采連閃,人似異常激動,他一點頭道︰「那就等你妹妹到了之後,咱們再同時進行第二步。」
東方玉琪陰陰笑道︰「飛雪兄,你可真不吃虧啊!」
西門飛雪道︰「只等過了今夜,你我兄弟就互為郎舅之親了,還說什麼誰吃虧,誰佔便宜?」
東方玉琪笑了!西門飛雪也笑了!兩個人都笑得得意,都笑得陰。
同時,也都笑得邪惡──
口口口口口口
這條路上,白天很熱鬧,來往的車馬行人很多。
但是,現在很冷清。
因為現在是夜里。
夜里不見得沒人走這條路,總會有人趕夜路的。
或許是有急事,或許是因為夜里涼快。
這不就是個趕夜路的麼?急促蹄聲,由遠而近,一騎快馬飛也似的從這條路的那一頭馳了過來。
今夜微有月色,不難看見事物。
馳過來的這匹馬,是匹白馬,從頭到尾一身白,馬上馱著一片紅雲,不,是一個穿一身紅的人兒。
紅巾包頭,紅披風,一身衣裳也是紅的,但就是看不清楚人,看不清楚面目,不過從裝束打扮看,她應該是個女的。
一個單身女子,趕夜路的不多。
這個單身女子,她敢趕夜路,一定有她趕夜路的道理。
就是因為今夜微有月色,不難看見事物。
就在讓人看見馬上人兒的時候,馬上人兒地也看見馬前十幾步外,也就是路中間,有著黑忽忽的一堆。
遠了點兒,看不清楚。
再近一點兒,看出來了,那是躺著一個人,還發出一聲聲的申吟,只听這申吟聲,任何人一听就知道,那個人是女子。
說近點兒,已經近入十丈內了,馬快,看出是人,听見聲音的時候收韁控馬,並不算太急。
馬到,停住。
地上就算是個男的,馬上紅衣人兒也未必害怕,何況是個女的?她翻身下馬,輕盈靈巧,彎腰俯身輕問︰「你怎麼了──」
只听地上那女子也輕聲道︰「我沒怎麼,你看了這兒了!」
紅衣人兒聞言剛一怔,地上女子騰身竄起,手里一塊軟綿綿的東西已捂在她的口鼻之上了。
她覺出一股異香往鼻子里一竄,馬上知道她踫見了什麼,猛一驚急,但已經來不及了,接著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就人事不醒了。
一條人影,其快如風,從路旁暗影里竄出,一掠而前,伸手拉住馬匹的韁繩。
只听扶著紅衣人兒那女子輕笑道︰「我說她會走這條路,到這兒來等她沒錯吧!」
只听拉住馬匹那人說了話,是個年輕男子口音︰「姑女乃女乃,你行,等明兒個我給你弄一個。」
那女子道︰「怕你不弄,快走吧!」
話落,抱起紅衣人兒,飛快掠入路旁暗影中。
那年輕男子則拉著馬匹急跟過去。
離這條路里許的地方,有座沒人住的廢宅,這抱人拉馬的一女一男,就進入了這座廢宅子里。
廢宅的後院,看樣子像個花園,叢生的雜草里,有幾處亭台,一座小屋。
拉馬的年輕男子把馬匹胡亂一拴,先進了小屋,旋見屋里光亮一閃,亮起了燈。
抱著紅衣人兒的女子跟著進了屋。
藉著燈光看,小屋里根本談不上擺設,只有一張破舊的木板床,跟一張斷了一條腿,靠牆而放的桌子。
這時,桌子上點著半截臘燭。
燈下的三個人,抱著紅衣人兒的,是個少婦型的黑衣女子,身材婀娜,面目嬌媚,尤其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能勾人魂。
罷才拉馬的那年輕男子,也是一身黑衣,看年紀不過二十多,有點蒼白的一張臉,長眉細目,高鼻梁,薄嘴唇,一臉婬邪之氣。
再看那紅衣人兒,果然是從頭到腳一身紅。
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家,柳眉杏眼,艷若桃李,小臉蛋兒更是嬌女敕得吹彈得破,只是此刻人在黑衣少婦懷中,狀似酣睡。
黑衣少婦一進屋,黑衣男子一雙目光立即落在紅衣人兒臉上緊緊盯住,熾熱地︰「姑女乃女乃,快放下她吧!」
黑衣少婦瞟了他一眼︰「瞧你猴兒急的,又不是頭一回了!」
黑衣男子目光一眨不眨,道︰「我知道不是頭一回,可是這個卻是最好的。」
黑衣少婦回眸看了紅衣人兒一下,笑笑道︰「真的,一點不差,這一個我見了都會動心!」
黑衣男子道︰「所以你就不能怪我急了。」
黑衣少婦把紅衣人兒放在木板床上。
黑衣男子的目光緊跟過去︰「該是錦榻繡被,紗帳玉鉤,這地方太委屈她了,這麼些年,這麼些個,她是頭一個讓我過意不去的。」
黑衣少婦瞟了他一眼︰「那就等找著合適的地方再動她?」
黑衣男子搖了搖頭,道︰「不行,夜長夢多,萬一到口的一塊肉飛了,我更會懊惱終生!」
黑衣少婦道︰「那還說什麼?」
黑衣男子道︰「不說什麼了,姑女乃女乃,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就請出吧!」
黑衣少婦一雙水靈的桃花眼里,突現春意,人也顯得更媚了,媚態蝕骨,眉鋒微皺道︰
「怪了,今兒晚上我怎麼心動得厲害?」
黑衣男子忙推她道︰「好了,姑女乃女乃,行行好,別攪和了!」
「攪和?」黑衣少婦道︰「你待會兒燈一吹,床一上,衣帶盡解,羅衫盡褪,溫香軟玉在抱,享盡人間風流情趣。
而我呢?我得在外頭站上個半宿,頂著露水伴那些瓦礫和雜草,還得挨蚊子咬,叫我怎麼甘心?」
黑衣男子道︰「姑女乃女乃,說話可得憑良心,那一回輪到你享風流情趣的時候,我還不是依著葫蘆畫瓢,照樣兒?好了,好了,求求你,只等我事了,我馬上出動也給你找一個去,行不行?」
黑衣少婦吃吃一笑道︰「這還差不多,這丫頭沒經過陣仗,今兒晚上是破題兒第一遭,你可要知道憐玉惜香。」
黑衣男子急形于色︰「知道了,你就快請吧!」
黑衣少婦吃吃一笑,就要走。
燭影搖紅,屋里突然多了個人。
是個黑衣客,廿近卅的黑衣客。
碩長的身材,飄逸之中帶著灑月兌,劍眉鳳目,唇上還留著兩撇小胡子,英武之中透懾人之威,相當氣宇軒昂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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