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洋半子 第十六章
第九章
「老公，快點。」
「我干麼去，我不要去啦。」
「快點，小羽叫來的出租車已經在外面等很久了。」
卓天成一點也不想出門，因為老婆突然莫名其妙說什麼要去西川東川家，說那家伙要謝謝他們前天晚上請他吃飯，因此今天請他們到家里作客。
肯定有鬼，他才不要去。
葉芳慈嘆了口氣，「老公，我們明天就要回台灣了，離開前，我很想去西川家看看他們是怎樣的一個家庭，難道你不想去了解一下嗎？還有，听說他們家是日式豪宅，就當作去參觀好了。」
「我不要去。」
「好啦，走啦。」
葉芳慈硬拉著不情願的老公一起出門，前往西川家。
而卓宥羽則先隨著男友回到西川家，拜會老爺夫人和大家。果真如她所想的，知道她和隆一交往，大家都很驚訝，然後替他們感到開心。而且知道她爸媽中午要過來，大家一早就開始做準備，雖然她說了她爸爸媽媽都很隨性，但大家還是很慎重的安排一切，她想，這是各國民情的不同。
卓宥羽其實很擔心她爸爸不肯來，但媽媽說包在她身上，于是當她看見爸媽一起來時，她很開心，也很感動，雖然她爸爸的表情不怎麼情願就是了。
「爺爺女乃女乃，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早上跟兩位老人家請安後，女乃女乃便要她改口，然後她也為自己的爸媽介紹隆一的爺爺女乃女乃。
「兩位好，很歡迎你們來，我們是隆一的爺爺和女乃女乃。」西川爺爺和西川女乃女乃兩人盛裝的歡迎遠道而來的親家——還不完全是，因為孫子說小羽的爸爸不同意他們交往。
那是一定的，女兒長得那麼可愛，是誰都舍不得把她嫁到遠方，她希望隆一可以多體諒小羽的父母親，當然，她和老頭子也會幫忙。
因為爺爺和女乃女乃不會說中文，因此端正坐在旁邊的西川隆一主動替他們翻譯。「我爺爺和女乃女乃歡迎兩位來我們家。」
「謝謝，我們也很高興接受邀請。」葉芳慈說著，然後對身旁的老公說道︰「老公，笑一個啦，你看看人家老人家多麼歡迎我們，從我們剛剛進來後，他們笑得多麼和藹可親。」
卓天成有些別扭的笑了下，就如老婆說的，西川東川家的爺爺女乃女乃看起來的確很和善，是真心歡迎他們的。
不過這樣子算什麼？他又不是來見親家的，都跟老婆說他不要來了。「我想我們還是先……」
「午餐準備好了，請各位到飯廳。」松尾管家恭敬的說著。今天對西川家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因為未來的親家來訪，所以他們要表現得很好。
在飯廳里，卓宥羽幫忙又拿碗筷又添飯的，雖然松尾太太說不用，有需要跟麻美說就行了，因為她今天的身分不同，但卓宥羽還是習慣自己來。
但她對人家飯廳這麼熟悉，什麼東西放在哪兒、擺在哪里她都知道，看在卓氏夫婦眼里，覺得有些怪異，因為那種熟悉程度仿佛她曾在這里住過？
「小羽，你怎麼對這里這麼熟？你常來嗎？」葉芳慈問著。小羽不是說她剛和隆一交往沒有多久嗎？想想三兒子的女朋友到過家里多次，到現在連開瓶器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卓宥羽沒有多想，直接回答，「那是因為我之前曾在這里幫佣。」
「你在這里幫佣？！」
葉芳慈詫異，而身旁老公則很生氣，「你為什麼會在這里當幫佣？！你不是去秀子的餐廳工作？」
「這個就是……我……」糟糕，她說太快了！
西川爺爺和西川女乃女乃因為听不懂中文，不明白小羽和她的父母親在說什麼，只是愣愣看著。
「小羽，你快點說，為什麼你會在這里當什麼幫佣？」卓天成簡直無法相信剛剛听到的，從小他舍不得讓女兒做任何勞力的事，但她卻到人家家里當幫佣？！
卓宥羽知道瞞不了了，只好全盤托出，反正她有想過早晚有天自己也會跟爸媽說的。
「我會到西川家當幫佣是有原因的，因為我對隆一一見鐘情，正好他家需要一名臨時幫佣，所以我就請他們聘請我，因為我很想跟他在一起，很想待在他身邊。」卓宥羽對父母親說出這事，雖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從來沒有後悔過，瞧，她的努力有了成果，隆一現在是她的男朋友了。
仿佛像是要給她力量，也像是要謝謝她如此愛他，以及為他所做的一切，在餐桌下，西川隆一緊緊握住卓宥羽的手。
他的大手好溫暖喔，卓宥羽看著他甜甜一笑。
卓氏夫婦不知道還有這種事發生，女兒居然倒追人家追到家里來，還當起人家家里的幫佣？
不會煮東西，也不會做家事，居然當幫佣，她真的這麼喜歡隆一嗎？葉芳慈不禁為女兒感到心疼。
「爸媽，雖然當時我是在這里當幫佣，可是爺爺女乃女乃他們都對我很好，還有其他人也都對我很好，雖然才二十天，可是住在這里的每一天，我都過得很開心。」雖然離開時是難過的，但幸好，她和隆一最後在一起了。
卓天成不知道該說什麼，葉芳慈則問道︰「小羽，你什麼事都不會做，肯定給人家帶來很多麻煩吧？」
卓宥羽吐了小舌，粲笑說︰「是啊，那個時候我真的沒一件事情做得好的，可是沒有人責備我，他們大家都對我很好。」
卓氏夫婦互看了眼，覺得無言，只知道女兒真的很喜歡西川隆一。
「隆一，小羽和她的父母親在說什麼？」西川女乃女乃問著，因為覺得親家的表情怪怪的。
「女乃女乃，小羽跟她的父母親提及之前在這里當幫佣的事。」
「小羽，你這孩子干麼說出來呢？」
「女乃女乃，沒有關系，我本來就不打算隱瞞我父母親這件事，遲早都要說的。」
「那麼小羽，請代替女乃女乃跟你爸爸媽媽說，雖然那個時候你是在這里當幫佣，可是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佣人看待，我把你當成家人。」西川女乃女乃微笑。
「女乃女乃……」卓宥羽听了很感動，也很謝謝女乃女乃，是她鼓勵她繼續倒追隆一，也把隆一的心結跟她說，還送了她很高貴的浴衣，女乃女乃真的很疼她。
卓宥羽將女乃女乃的話說給她爸爸媽媽听。
雖然卓天成不想把這頓飯當成是親家見面，可是，這的確像是親家見面，而且人家還說早就已經把女兒當家人了。
方才在用餐時，葉芳慈隨口聊到卓天成喜歡日本綠釉窯變的缽，因為卓秀子曾送他一個，之後他就迷上了，收藏了不少。
西川爺爺一听開心極了，用完餐後馬上把未來親家帶到他的收藏室，想要秀秀他的寶貝，西川隆一也一起過來，因為得有人翻譯。
進入收藏室，卓天成不敢相信自己眼楮所見的，居然一整間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盆缽，有年代久遠的，還有近代的，甚至連現代的玻璃缽都有。
他拿起日本知名盆缽作家清水英明的桃花窯變釉丸缽，花紋美麗又細致，真美，後面還有作家的落款，而且不只有一個，一整排都是。
「你可以隨便看。」西川爺爺說完，西川隆一馬上就翻成中文。
卓天成真的沒有見過這麼多美麗的盆缽，每一件都是藝術品，一聊起共同嗜好，兩個語言不通的人透過西川隆一聊得很起勁、很愉快，兩個人都覺得難得遇上知己，因為在家里，沒有人懂這種藝術品之美。
離開前，西川爺爺將之前花了兩千萬日圓買的盆缽當成禮物送給未來的親家，卓天成雖然不是很確定這盆缽的價格，但肯定不便宜，他覺得太貴重了，但西川爺爺說這是送給知己、送給真心收藏者，所以請他一定要收下。
西川隆一用日文說道︰「老頭，做的不錯嘛。」
「現在你知道‘破碗’的價值了吧！呵呵，其實我還看上另一個，明天就送來了，記得要付錢。」
西川隆一白了他爺爺一眼，這老頭很會利用時機敲詐。
不過看到卓伯父很喜歡，好吧，就幫老頭付錢。
而葉芳慈從西川女乃女乃的房間走出來後，听說卓天成去池塘邊看鯉魚，她走過去找他。
「老公，怎麼了？」來到卓天成身邊，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在看鯉魚，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老公，你手上抱的盒子是什麼？」
「這是西川爺爺送我的缽，那你手上拿的又是什麼？」
「這是西川女乃女乃送給我的高級純蠶絲長絲巾。」午餐後，她跟著老人家到她房間去，女兒當翻譯。
「你收了人家的禮物？」
「因為很美嘛，你不也收了人家的缽？」葉芳慈對這條絲巾真的愛不釋手。
「欸，我們都收了人家的禮物，這下，不就是在賣女兒了嗎？」
「老公，我想你之所以會收下禮物，應該跟我的感覺是一樣的，是因為感受到兩位老人家的真誠心意，才會收下禮物，無關賣女兒，女兒還是我們的。」葉芳慈不想丈夫想太多。
「女兒還會是我們的嗎？」卓天成嘆了口氣。
「老公，你看看西川家，這間大宅真的很漂亮，而住在里面的人個個都對我們家的小羽很好，你自己不也看到了，小羽在這里如魚得水似的，很自在、笑得燦爛可愛。」
唉！卓天成又嘆了口氣，他就是因為知道，才會嘆氣，因為他從來都不知道女兒在別人家也可以過得這麼快樂。
「老公，我知道你舍不得小羽離開我們身邊，我也是，可是女孩子長大終究是得嫁人，如今她為自己找了門不錯的夫家，雖然遠在日本，但是至少我們知道在這里的人都疼愛她，這樣就夠了。」
卓天成沒有說話，葉芳慈主動握住了老公粗糙寬厚的手。
「老公，就答應讓小羽跟隆一在一起吧，你不用覺得難過，以後就由我這個胖胖的老婆子來陪你，陪你去爬山、去郊游、去每一個地方，行了嗎？」她也很舍不得讓女兒嫁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但這就是緣份，就算想阻止也沒有辦法。
而站在後方，原本是要來請父母到客廳去的卓宥羽，看著爸爸媽媽的身影，听著他們的對話，她難過得濕紅了眼楮。
西川隆一走過來，摟著她的肩。「我愛你。」
這個男人還真是會挑時間說，她淚中帶笑。「我也是，我愛你。」
一個小時後，卓氏夫婦由松尾明彥開車送他們回去，至于卓宥羽，因為西川隆一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晚點才會送她回去。
「你要帶我去哪里？」
居然不用開車，而是從後院一處小山坡往上走。
「跟我來就知道了。」
西川家佔地很廣，後面有座小山，那是西川家的私人土地，平常除了松尾管家及兒子偶爾會來這邊摘水果外，沒人會到這里。
約走了十分鐘後——
「到了。」
卓宥羽看見前方有個山洞。「你是帶我來看這個山洞？」前面還有雜草，有什麼好看的呢！
「這不是普通的山洞。」
「不是普通的山洞？」難不成里面有黃金？
西川隆一牽著她一起走進山洞，里頭有點陰涼黑暗，卓宥羽想，若是她一個人，絕對不敢走進來。
兩個人慢慢走進去。
「小的時候，每當我心情不好，就會到這里。」
「你干麼到這麼可怕的山洞來？」雖說心情不好而來，但這樣心情就會好嗎？不覺得這個山洞有點可怕嗎？
走了約十多公尺，原本黑暗的地方，前方出現了光亮，讓卓宥羽感到很驚訝，山洞深處應該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居然有光？
當他們走到洞外，卓宥羽驚奇地看著眼前的景色，這里居然是一處小瀑布，而山泉水流下來後，流向前方的岩石區，在那里自然形成了一個池子，里面的水清澈透明，像是會發亮似的。
「好特別的地方喔，你是怎麼發現的？」
「有次我母親的病發作，追著我想打我，我跑來後山躲著，然後躲進山洞里，我忘了跑多久，就發現了這里，之後我便常常一個人來。」
「常常來，那山洞前怎麼還會有那麼多雜草……喔，我知道了，你不想讓人發現這個地方，對不對？」
「沒錯，這個地方是屬于我西川隆一的。」西川隆一握著她的手，「而你是第二個來到這兒的人。」
卓宥羽很開心，她走到池子邊。「這里的水質好干淨透明，可以喝嗎？」
沒听到回答，她轉過身，卻看見他正月兌著衣服。
「你干麼月兌衣服？」小臉蛋熱紅。
「來，我們下去泡溫泉，其實說是溫泉也不全然，這里的水溫大概是二十五度左右，這種天氣泡澡剛好。」西川隆一說著，一下子就月兌光自己的衣服，然後走進池子里，而卓宥羽則因為太害羞，遲遲沒有動作。
真的要一起下去泡水嗎？
雖然他們有過親密關系，可是現在是白天，又是在野外，他真的確定不會有人看見嗎？這里真的很安全嗎？
「女人，快點下來。」西川隆一半命令著。「還是說要我上去幫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卓宥羽抑下內心那股害羞，把自己月兌得光溜溜，然後走向池子，而且還因為那雙黑眸一直注視著，害她身體莫名的發熱，走進池子時差點滑倒，幸好被他抱住。
「你真的很笨手笨腳，居然連在這里也會摔倒。」
「還不都是你。」誰教他一直看著她，讓她很緊張。
西川隆一將她抱在懷里。
「你很難過吧？舍不得和你父母親分開。」
「嗯。」她微仰起頭看他，心情的確有些沉重。
「我允許你可以難過一分鐘。」
「一分鐘？」
「因為從下一分鐘開始，換我給你幸福。」他親著她的臉頰。
卓宥羽又有點想哭了，他是知道她心里難受，所以特地帶她來這里嗎？
「我覺得你父親會那麼生氣是對的，因為我像個小偷一樣，從他們身邊偷走了他們的寶貝。」就憑這一點，不管岳父多大聲罵他，他都可以忍受，因為這個寶貝他也很愛。
「隆一……」她吸了吸鼻子。
西川隆一將她抱坐到胸前，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以後，你就是我的寶貝，我會疼愛你，我會緊緊握住這只小手，你也會握緊我嗎？」
「會！」她點頭，也回握著他。
兩人擁抱，沒有衣服的阻礙，讓人覺得此刻他們兩人是一體的，在大自然的見證下，他們許下不放開彼此的承諾。
兩人親了下，然後深深的擁吻，他們會幸福的。
西川隆一開車送未來的岳父母來搭機，他們要回台灣了，而原本要跟他們一起回去的卓宥羽，則是被允許可以多住一陣子。
卓天成還是覺得很不高興，「小子，我跟你說，我只是答應你們兩個人交往，還沒有答應讓你們結婚，知道嗎？」
「我知道。」事實上，這樣他已經很高興了。
「還有，要好好照顧小羽，若你敢欺負她的話，我會馬上飛來日本跟你算帳，知道嗎？」
「是。」西川隆一謹記在心。
「還有啊……」
「老公，不是說只是答應他們交往，你怎麼一副像是岳父在罵女婿的樣子，不明白的人，還以為你們兩個是翁婿呢。」葉芳慈笑著。
卓天成輕咳了聲，不承認，「這小子要做我的女婿還有得等，我不會那麼輕易就點頭的。」
「這話听起來，怎麼好像你已經認同隆一這個女婿了。」
「老婆，你不要這樣一直抓我的語病啦。」害他這個丈人在這小子面前氣勢都沒了。
丈人？卓天成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想……
他看著西川隆一。「總之，你要好好疼我女兒就對了。」
算了，丈人就丈人，看到女兒開心幸福就好。
時間差不多得通關了，葉芳慈握著老公的手，和他並肩走在一起。
看著父母離去的年邁背影，卓宥羽忍住淚水，向他們揮手道別。
直到看不見岳父和岳母的身影，西川隆一才柔聲對她說︰「我們回家吧。」
「嗯。」
他牽著她的手，離開機場。
雖然分隔兩地，可是她還是他們的女兒，這是昨天晚上媽媽對她說的話，她說這也是爸爸要對她說的。
是啊，她永遠都是他們的女兒，因為她叫卓宥羽。
只是日後會多了個身分——西川太太。
握緊心愛男人的手，外頭陽光正燦爛，他們要一起迎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