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某大丈夫 第十章

轉眼間，十月懷胎要驗收成果了，在寶寶六個月之時醫生就已用山口掃描，確定了是男寶寶。

預產期一到，邱雨瑤順利平安地把孩子生下來，一星期後，紀森一就把雨瑤和寶寶接回家去休養了。

上午十點，寶寶回到家里後，女乃女乃紀映君就待在兒子家的嬰兒房里親自照料寶寶，過足當女乃女乃的癮。

紀學慧也樂得當姑姑，左一張、右一張地拍照，家里因為有了寶寶氣氛更加生動活潑。

而就在這接寶寶回家的第一天，紀森一的父親趙國廷來了。

紀森一趁媽不注意，到樓下去開門讓父親進來。

邱雨瑤和紀學慧則悄悄退出嬰兒房，留紀映君在嬰兒房和趙國廷見面。

「大嫂，我們這麼做會不會太冒險？萬一媽情緒失控怎麼辦？」紀學慧早就從紀森一那兒知道他和大嫂要促成爸媽復合的事。

私底下她也和大哥、大嫂見過父親，他們還一起吃飯聊天，所以等于是她和大哥、大嫂都已和父親團聚了，除了媽一個人不知情。

其實她也挺盼望爸能回到家里來，那是她從小到大的心願，只是不知媽願不願意讓爸留下？

「有寶寶在，她不會的。」邱雨瑤有信心，兩人守在門外。

趙國廷隨著紀森一上樓來了，他身著風衣，內襯西裝，將近六十歲依舊風度翩翩，有學者的斯文氣質，加上天生英俊，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頗具穩重的男人味。

「爸。」邱雨瑤和紀學慧小聲地對他打招呼。「媽在里面。」

趙國廷點了點頭，推開嬰兒房，走了進去。

紀森一和邱雨瑤、紀學慧全守在門外靜觀其變。

嬰兒房里紀映君抱著寶寶哼搖籃曲，不知其他人全跑到哪兒去了？

瞧見門打開來，她一回頭，竟看見了她這輩子最不想再見到的人，他移情別戀已經二十多年了，居然還有臉出現在她面前？

「映君。」趙國廷禮貌而生疏地喊了她的名，他應孩子們的要求而來，其實只想見孫子一面，對于眼前這個性格強悍的女人，他早就已經失去感情，如果可能也只會當她是普通朋友。

「你來做什麼？誰讓你進來的，我不歡迎你，你滾出去。」紀映君怒不可抑，但她抱著寶寶，不方便吼人，克制著自己小聲地要趙國廷滾蛋。

「你別嚇著寶寶了，我看看他就走。」趙國廷要她別激動，走向寶寶，寶寶安穩地睡著，一點也不受影響。

趙國廷掏出口袋里用紅袋子裝著的金鎖片放在寶寶懷里，看著寶寶說︰「他很像森一剛出世的時候。」

紀映君有一肚子的怨懟，一听他還記得森一剛出世的樣子，她整顆心擰得死緊，酸楚隨之而來。

「你記得的怎麼不是外面的女人？」她強忍痛苦，冷淡地削他。

「外面？」他淡嗤。

紀映君這才發現，她這麼說仿佛還當他是老公，她別開臉，不承認自己說錯了，反而命令他︰「滾蛋。」

「至少讓我抱抱孫子。」趙國廷還沒有走，他想抱寶寶。

「休想。」她低啐，不把寶寶給他。

「你還是一樣不可理喻。」

「跟那個婊子比？」

「你別說得那麼難听，我已經跟她分開了。」

「那就是想吃回頭草嗎？」

「放心，我不會吃了你，我只是答應孩子們和你當朋友。」

「孩子們？森一和學慧……」紀映君震驚，她早該知道他不可能隨意進來，一定是有人放行。

趙國廷坦白地說︰「當然是他們，還有媳婦雨瑤。」

「你們……聯合起來對付我？」紀映君難以相信所有的人都背叛她。

「沒有那回事，你別胡說，他們三個都是好兒女，他們知道我回來台灣教學，常跟我在外面吃飯見面；要不是他們一直要求我，我並不會回來，我並不想見你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趙國廷有自己的想法。

「那就快走，沒人攔著你。」紀映君心亂了，她不知道森一他們會有這樁預謀，到底是預謀多久了，怎麼她都不知情？

「你沒資格霸佔著孫子不讓我抱。」

「你才沒資格抱他。」

「我老實告訴你，過陣子我就預備辦退休了……」他還沒說完，就被紀映君狠狠打斷——

「別編派說你得了不治之癥，好讓我同情你。」

「你說對了，就是那樣，但我不需要你任何同情，讓我抱一抱寶寶，我就會走了。」

紀映君整個人愣住。

趙國廷輕輕地從她懷里抱來寶寶，看著他小小的模樣，他露出釋然的笑，把寶寶放到嬰兒床里，蓋上被子。

早年他確實因為紀映君脾氣倔強，夫妻常有口角而向外發展；他離婚後，心里真正有歉疚的是森一和學慧，並不是紀映君，會答應回來一趟，就只為了不想讓他們失望，他轉身要走。

「你給我站住。」紀映君沙啞地叫住他，她很想問問他還剩多少日子？但是她沒理由問，他們早就分道揚鑣。

只是他畢竟是她年輕時愛過的男人，她永遠不會忘記他們也曾有過甜蜜的回憶。

哪怕是隨著第三者的介入，他們的感情越來越淡，淡到只剩心酸，她猶記得年輕時，他曾待她的好，所以她一直都沒有丟棄他年輕時的照片。

「還有什麼事？」

「你得了什麼病？」她仍是問了。

「肝癌。」

她不知為何，突然間不再那麼恨他，反而覺得恨著他是浪費力氣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孩子們會把他找回來，可見他們心里一直有他們的父親卻沒有對她說，都到這地步了，她還有什麼好堅持不讓步的？

她何不當一次好人，讓孩子們滿意。

「你過年回來吃飯好嗎？孩子們會希望你回來。」她開口說。

趙國廷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門外的三個人听到了里面的談話，他們很難過父親的日子不多了，但媽總算不是鐵石心腸。

紀森一推開嬰兒房房門，進了里面，雨瑤和學慧隨之進去。

「爸，不要只回來看看又走，回來跟我們住在一起。」紀森一主攻父親。

「媽，好不好？讓爸回來，你別再趕他走了。」紀學慧主攻媽媽，她說了童年時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話。

雨瑤抱來寶寶，替他說︰「寶寶想有爺爺和女乃女乃一起疼愛，好不好呢？」

紀映君看他們熱切的樣子，不忍責備他們自作主張，也就由他們出了。

趙國廷心里很感動，他自認沒資格住進這個家里。

「我會常來看你們。」這是他唯一的允諾了。

所有的人安靜無聲。

紀森一沒有再勉強他，能常見面就足夠了。

就這樣吧！

「老公，我們這樣好像不算成功厚？爸和媽沒有復合的打算。」曲終人散後，小倆口待在房間里，雨瑤躺回床上，感到失望。

「很成功了，你瞧。」紀森一從窗口看見奇觀。

雨瑤下床去，看到媽開車送爸離開。

「這是前所未有的和平狀態，他們至少又從普通朋友開始進展了。」紀森一樂觀地說。

「想當初你也是把我當公主一樣接送，很快就不普通了。」邱雨瑤重燃希望。

「現在難道沒有把你當公主嗎？」他抱起她，把她放回床上。

「現在也是。」她笑道，雙臂纏著他不放，拉他坐到床畔。

「給我好好地坐月子，乖乖躺著。」他溫柔地命令，傾身吻她粉女敕的唇。

「我們一輩子都不要吵架好不好？」她突然想對他這麼說。

「我什麼時候跟你吵過架了？」

「我是未雨綢繆嘛！」

「不會吵架，我很有風度的。」

「哇……哇……」寶寶的哭聲從隔壁的嬰兒房傳來，打斷了他們的溫存。

「寶寶在哭了，我去抱他，要喝女乃了。」她看看時鐘，喂母女乃的時間到了。

「我抱他過來。」他要她等著。

她把枕頭墊高了，半倚在床上等待，他很快地把寶寶抱來，放到她懷里。

她翻開衣襟，以豐沛的乳汁喂寶寶。

他半坐到床上，擠身在她身側，伸手環抱她，讓她抱著寶寶舒服地躺在他胸膛上。

「瞧他不哭了，一定很好喝。」他看著她美麗的，不是以的目光，而是對生命的崇敬。

「那當然，這是為他設計的，最天然的開飲機了。」

因為不想震動到他們倆，他隱忍住笑，逗她說︰「原來不是我的。」

「先借他幾個月。」她抬起美眸說。

「好吧，我大方一點。」

兩人相視一眼，忍俊不禁地笑了。

下午時分，邱雨瑤的爸媽帶來見面禮，從台中趕來看小外孫，也帶來一張喜帖。

「雨瑤，這是你無雙表姐的喜帖，她要結婚了。」邱爸爸把喜帖交給女兒，抱過小外孫看了又看，交給邱媽媽抱。

「哇！表姐要結婚怎麼沒告訴我？」雨瑤一臉驚訝。

記得最後一次見到葉無雙時，她好像要去約會，拍拖那麼久結婚也是應該的了，可是——

「對象到底是誰？」她好奇地問。

「是你舅舅介紹的人，在電子業工作，是個帥哥喔！」邱媽媽還轉述葉無雙的話說︰「無雙說你剛生寶寶，她也在忙婚禮，而且她怕喜沖喜，所以叫你收到帖子包紅包就好，人不用到沒關系，听你阿姨說她肚子里已經有寶寶了。」

「她還真周到。」邱雨瑤很替葉無雙感到高興，未來姐夫終于月兌身，救贖了無雙表姐漂泊的靈魂，這真是太好了啊！

「我們得包上大紅包。」紀森一對雨瑤說，立刻打點，包好紅包請岳父、岳母帶回去給葉無雙。

邱爸爸和邱媽媽幫忙把紅包收下，兩老待到晚上，讓女婿招待豐盛的晚餐後才返回台中。

十二月下旬，里長籌辦的不定期里民活動在聖誕節晚上舉行，由社區的媽媽們煮了好吃的面條請大家，活動中心提供了卡拉OK，讓里民自由上台唱歌。

邱雨瑤特別受到邀請接受表揚為模範媳婦，她本來不想小題大作，不想參加的，但紀映君一定要陪著她去參加。

于是晚間，等紀森一回來，他帶了相機，紀學慧抱著約三個月大的寶寶，邱雨瑤挽著婆婆，全家人一起到里民活動中心去。

當雨瑤上台，里長送她一面模範媳婦獎牌，拿麥克風大大聲地夸贊她——

「紀太太是我們這一里最勇敢的女性了。她是我們的社區之光，她勇敢地和匪徒搏斗，救了婆婆，大家請為她鼓勵、鼓勵。」

邱雨瑤看到台下幾百雙眼楮看著她，很不好意思地向大家鞠躬，台下鼓掌最大聲的是她的老公，他站在最前面，她听得很清楚。

紀森一確實是感到與有榮焉，他用力地鼓掌，為她加油打氣。

「現在我們請紀太太來為我們說幾句話。」里長拿來另一支麥克風給邱雨瑤。

邱雨瑤不知要說什麼，拿到麥克風時，麥克風忽然嗡地叫了一聲，嚇了她一跳；她往台下看，婆婆在笑，小泵捂著寶寶的耳朵，老公則是用手勢告訴她麥克風要拿四十五度角。

她依照指示拿穩了，紅著臉說︰「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嗯……就這樣，謝謝大家，我會更努力……」她越說舌頭越打結，她很不習慣面對那麼多人，快快就把麥克風推還給里長。

里長不想讓場面冷掉了，靈機一動就請紀映君上台。「現在我們請紀太太的婆婆來說說話。」

紀映君很大方地上台，畢竟曾是醫院院長，拿著麥克風的樣子自信又穩健，她直言不諱，有感而發的告訴大家——

「謝謝各位對我們家雨瑤的鼓勵，她是我們家的好媳婦，也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媳婦，我很感謝她，也但願當婆婆的一定要把媳婦當自己的女兒來疼，媳婦是親家為我們所生養的女兒，是很特別的禮物。」

「太、太、太……令人感動了。」里長夸張地拭去眼角的淚水，大力地拍手，上前來拿回紀映君的麥克風。

紀映君在眾人的拍手聲中從容地走到台下，留雨瑤和里長在台上。

「我們現在請紀太太的先生，也就是紀先生上台來跟紀太太合唱一首歌。」里長一點也不想讓場面空得太久。

現場的人熱情地拍手。

紀森一上台走到雨瑤身邊握住她的手，雨瑤早就腿軟了，幸好他有力的大手帶來無限的力量。

「你要唱什麼歌？老公。」雨瑤小聲地問他。

「唱‘雙人枕頭’好了，有字幕可以看。」里長大力推薦，一旁負責放音樂的人已經決定好了，立刻把歌曲播出來。

「台語的，你會唱嗎？」雨瑤沒听紀森一說過台語。

「好像挺耳熟能詳的，我們一起試試。」紀森一願意一試。

里長把手上的麥克風遞給他們，也不知怎地，兩支麥克風的線居然已經纏在一起，他理不清糾纏的線，音樂又已經開始，他只好快點把麥克風塞到他們手上了。

紀森一和邱雨瑤很克難地拿著相纏的麥克風，兩個人靠得很近，隨著音樂看著電視上的字幕唱——

「雙人枕頭，若無你，也會孤單；棉被卡厚，若無你，也會畏寒。你是我，你是我，生命的溫泉，也是我靈魂的一半。為著你，什麼艱苦，我嘛不驚；為著你，千斤萬斤，我嘛敢擔。誰人會得代替你的形影，愛你的心，愛你的心，你敢會知影……」

（作詞／王登雄作曲／張錦華）

邱雨瑤听著紀森一渾厚的歌聲，他唱歌好有感情；而且他們配合得很好，她不會的地方，他就大聲點，他不熟的她就大聲點互相配合，默契十足。

紀森一也听著老婆綿柔的歌聲，他很喜歡她溫柔似水的聲音，充滿撫慰人心的力量，他其實從來沒唱過這首歌，仔細看字幕才知歌里寫著他的心意，難怪他唱得很順溜。

兩人等過間奏，合作無間地把歌唱完。

「請掌聲鼓勵、鼓勵。」里長請大家拍手，總算放他們下台了。

紀森一和邱雨瑤一起走向家人。

「大哥、大嫂，我和媽先抱寶寶回去，他睡著了。」紀學慧拍著寶寶，對紀森一和邱雨瑤說。

「雨瑤是今晚的嘉賓，得等中場再走比較禮貌。」紀映君要他們再f留一會兒，于是她們就先回家去了；紀森一和邱雨瑤多逗留了約十分鐘，前去向里長致謝後才離開。

他們牽著手，心情輕松地走在無人的小徑上。

「看不出你台語唱得挺不賴的，老公。」邱雨瑤說。

「那首歌很好听，容易瑯瑯上口。」

「平常沒听你說台語。」

「是不太會說，不過我會說一句。」

「哪一句？」

「疼某大丈夫。」他深深地記得。

「哇！哪里學的？」她好驚訝。

「跟一個阿婆學的。」

「我是你最疼愛的人嗎？大丈夫。」她挨著他撒嬌地問。

「當然，你是我的某。」他親密地對她說。

她樂得跳上他的背，他穩穩地背起她，路上回蕩著兩人的笑聲，他們都是對方生命的溫泉，一輩子最疼愛的人。

疼惜的心，是愛的本質。

他們要在愛里共度一生。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