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某大丈夫 第二章
邱雨瑤在下班前收到了一封簡訊——
雨瑤小姐，今晚不知有沒有空？還有，你喜歡吃什麼？紀森一。
兩個問題，像研討會的標題，一點溫度和感動都沒有，冷冰冰的。
邱雨瑤握著手機，想起紀森一淡漠的眼神，都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他很可能只是禮貌性地傳個簡訊來，示意他沒有忘了請吃飯這回事。
她合起手機，並不想回簡訊給他，她並不是沒人約。
「雨瑤，晚上要不要去Pub？」男同事簡漢成過來約她了。
鮑司里很多大帥哥對她都很友善，只不過她像絕緣體，跟他們都不來電，但她很有親和力，也知道如何去享有這份友善卻不逾越，而成為團體中受歡迎的人。
「哪一家？」她收拾包包，背在肩上，抬起明媚的小臉問他。
「Ocean，總共十個人去，十點半集合。」簡漢成開朗地笑著說。
「好。」邱雨瑤同意了，起身要走。
「你要下班了，那一起走吧！」簡漢成很快踅回座位拿了公事包，和她一起離開辦公室，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下樓，進入大廳，正要朝廠區外走，去搭接駁車，就在大廳里，邱雨瑤看見了紀森一。
他一身素雅的黑上衣，深色抓縐的牛仔褲，站在人群中顯得特別高、特別耀眼，她無法不去注意到他。
他怎麼會在這里？
「邱雨瑤。」紀森一也很快地發現了邱雨瑤，他露出淡淡的笑，對她招手。
但很快地那抹笑容像流星般消逝，他察覺她身邊有個男子相隨，他是誰？好像跟她處得不錯，他突然出現會不會打擾了她？
邱雨瑤留心到他唇上的笑一下子不見了，感到可惜，他笑起來挺親切的。
她和簡漢成一起走向他。
「這位是你男朋友？」簡漢成毫無城府地問邱雨瑤。
「他……嗯……」邱雨瑤考慮著，一下子不知怎麼介紹他，他的頭餃太長了，他是「即將成為紀綜合醫院院長的外科醫師」，她沒來得及說完整，簡漢成已對她瞟了瞟眼楮，意味著他已了。
她從簡漢成的表情看出他已經誤會了。
「雨瑤那我先走了，看來你不搭接駁車了，今天晚上的約會可別忘了，要準時。」簡漢成爽快地提醒她，逕自去搭車了。
邱雨瑤僵硬地一笑，放棄解釋，反正也沒時間去說清楚，很糗地看向紀森一，跟他說︰「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把你說成我男朋友……我是在想應該怎麼介紹你這個人。」
「我不介意。」紀森一瞧她臉上的紅霞，她窘迫的樣子挺可愛的，其實他並不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不過他想問清楚。「他是你的朋友？」
「是同事。」
「你們晚上還有約會？」
「是去Pub玩，有十個人要去。」
原來是這樣，那他就更不介意了，至少團體活動比單獨行動安全。
「你怎麼會在這里？」邱雨瑤稀奇地問他。
「我今天下午沒有班，所以就等在這里接送你，剛才不是傳簡訊給你了嗎？」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可是……你沒說你在大廳。」那封簡訊完全看不出他所在的位置，他根本沒透露，而且他說來就來，好像他們已經混得很熟似地，充其量也只能說是半生不熟。
敝的是她一顆心撲通跳，還莫名地感動著，他竟然在這里等著她，他看來不是很熱情的人，會這麼做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丙然是第二次再見到他的觀感好多了。
「學慧說你會先搭接駁車去捷運站，在大廳等就可以等到你，所以我提早十分鐘到。」紀森一說明。
「這樣啊！萬一沒等到，那你的損失就大了，生技廠可是在郊區，離市區有段距離，來來回回可得花不少汽油錢。」她不自主地對他露出笑臉。
他也和善地一笑，斯文有禮地說︰「走吧，我送你。」
「真的要煮飯請我吃？」她問，兩人並肩走出大廳，朝停車場前進。
「說到做到。」
「你今天不累嗎？要不要喝X牛提神？」她俏皮地問。
「不累。」紀森一其實很忙碌，但他從來不失約，並且準時，打從他答應請吃飯，就把這件事記錄在行事歷里。
這些年他一直都沒有女朋友，為了接任院長，他放洋到美國研習更精湛的外科技術，忙碌使他沒空交女朋友，也不急著娶老婆來當儲備院長夫人。
反倒是妹妹紀學慧比他還急，一直向他提邱雨瑤這女人有多體貼人，個性有多可愛，要他多加把勁，期待他跟邱雨瑤一拍即合，配對成功。
但他寧可順其自然，有的女人越相處越令人喜歡，有的女人乍看可愛，另一面卻難以捉模。
要是他遇見一個能值得他深愛的女人，他會一輩子都把她捧在手心。
因為……他不想像他的父親，當背叛者，辜負了母親。
紀森一平穩地開著車回到家，兩人在一個超大的院子下車，同一座院子的左右兩側各有一棟巴洛克式的大屋子。
邱雨瑤好奇地問他︰「這個院子是兩家共用的？」
「嗯，我媽和學慧住棒壁那棟，她們有時候會過來找我。」紀森一指著右側的大屋。
邱雨瑤認識紀森一的母親，她是紀綜合醫院的院長，是台灣少見的女性院長，而她曾听紀學慧提過她的父母很早就離異了。
她沒敢率性地去問他的家務事，隨著他走到漂亮華屋的門口。
「進屋前請先洗手洗腳，手腳都烘干後再換上消毒過的室內拖鞋，手最好洗兩遍。」紀森一領著她走到屋前。
邱雨瑤揚起右眉，看著屋前有座手工琉璃洗手台和蓮蓬頭，室外玄關放有一台日式烘干機。
她終于發現一個重衛生到爆的男人，他要求的衛生標準竟然比她來得更高。
她的一雙美眸移向他看，感嘆自己趕不上他機車的程度。
不過他是醫生，比一般人注重這些也是應該的，說不定是職業病。
她很配合，乖乖地月兌了高跟鞋，光著白女敕的腳丫子沖水，接著洗手，走到烘干機前烘干手和腳。
「是不是所有人都要經過殺菌才能進你的屋子？」她打趣地問他。
「這是我的習慣……你一定不習慣。」紀森一也洗手腳，完成同一道手續，不經意中回視她，發現她窄裙下有雙修長白皙的美腿。
他欣賞地往下巡禮，她有雙可愛的腳丫子，而他看著、看著，喉頭繃緊了，體內的某一處居然有明顯的生理反應。
他不著痕跡地收回自己放肆的目光，關上水龍頭，走到烘干機前烘干手腳。
平常一個人用得剛剛好的位置，今天突然感到擁擠，他瞧身旁的她把手放在風口，忽上忽下玩得不亦樂乎，他靜默的眸子從她柔白的小手往手臂上移，移到她的脖子，烏黑的長發在她脖子旁飄動，和她雪白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
他心頭騷動，他很清楚那是股野性的、帶著侵略性和佔有欲的力量。
他居然對她有遐想！
「這口烘干機很特別，上面、下面都有出風口，你是在哪里買的？」邱雨瑤仰起臉問他才發現他正看著她，他的眼神好深邃，沒有那天的冷冽，也沒有布滿可怕的血絲，整個人看來俊逸又吸引人。
她突然欲言又止，心像斷線的風箏，失速地亂亂飄。
「向廠商訂制的。」他的目光毫不游移地定在她楚楚動人的雙眼。
「難怪沒見過。」
「現在不是見過了。」
「說的也是……我去那里等你了。」她不能靠他太近，她會慌，索性走到屋前的原木椅，坐下等他。
他很快地烘干手腳，開門進屋拿拖鞋給她。「我去做飯，你晚上的約會是幾點？別遲到才好。」
「十點半要到。」她並沒有急著要去。
他進了廚房，她欣賞他家里精致的陳設，也跟著進廚房去。
他已圍上白色圍裙，又重新洗了手。
「我可以幫忙嗎？」她也跟著洗手，問他。
「不用，你是我的客人。」他認真地說，打開冰箱取出一個冰鎮的桶子。
「那是什麼？」她問。
「一只雞，泡過我特制的香草鹵水，現在抹上迷迭香、肉桂、茴香……等香料，進烤箱烤三十分鐘後就有烤雞可以吃了。」他邊說邊做，動作很快又俐落地完成，把全雞放到烤盤上包裹上錫箔紙送進烤箱。
「好像會很好吃的樣子，好期待喔！」邱雨瑤小嘴里不停地發了驚嘆，他的廚藝精湛，她連上前幫忙都不敢，根本沒他的本事，就只有在一旁當觀眾的分兒。
紀森一投給她微笑一枚，她崇拜的眼神讓他只想全心為她煮頓豐盛的晚餐。
他從冰箱里拿出各種顏色的蔬菜，刀法快速地料理好，裝到美美的盤子上。
「你幫病人開刀時，刀法也這麼快嗎？咻咻兩下就好了。」她瞪大眼楮說。
「你在開玩笑吧？」他扯著唇問。
她想了想，對喔！她怎麼才認識沒多久就跟他開起玩笑了，會不會進展得太快了？
「這些漂亮的葉子要加醬料嗎？」她趕緊問點別的沖淡這曖昧的氛圍。
「葉子？是蔬菜，一共有五種顏包，象徵五行，這道沙拉是我們的餐前菜，擠上檸檬，加點楓糖、一點醋和橄欖油就是美味的醬汁。」他一樣邊說邊做，毫不費力地完成了。
「你怎麼這麼會做菜？」她怪不好意思的，也對他的印象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不只是醫生，還可以是優良煮夫。
「就只是興趣，純粹的喜歡就是天然的動力，不是嗎？」
「說的好，還要煮什麼嗎？」她越來越對他刮目相看。
「做炖飯，現在拿個干淨的鍋子，放香料，加橄欖油炒香，加入女乃油和高湯，煮滾了加進生米，熬煮二十分鐘。」他很快地熬煮。
她光是聞著一室的烤雞香、女乃油起司香、楓糖香……已經受不了他極度的誘惑了。
終于到開動的時間了，就在潔淨的小餐廳里，兩人一起享用大餐。
邱雨瑤早就對紀森一佩服到五體投地，吃一口香草女乃油炖飯，配上烤雞，再喝口紅灑，心暖了，胃滿足了，心情有說不出的喜樂。
要是再也吃不到這麼好吃的東西怎麼辦？
她開始有某種莫名其妙的擔心。
「你不只可以當醫生，還可以當主廚。」她一個人的主廚。
她窺見自己要不得的野心，她原本只是要他當男的朋友而已，現在想要的似乎變多了喔！這樣的進展真的是她原先所意想不到的，他抓住了她的胃，也真實地讓她看到他好的一面，他是個超優質男人……跟她意想中的理想男友條件吻合。
「如果有空，再請你吃飯，當你的主廚。」紀森一很樂意，有她充滿驚奇和崇拜的目光，讓他很有成就感。
她臉兒紅了，想問他什麼時候還會有空？但她不敢真的問他，也沒敢真要他當她的主廚，她不敢……萬一她要的更多怎麼辦？
「這怎麼好意思？你一定很忙吧？」
「總有不忙的時候。」紀森一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內心有種奇異的滿足感，說也奇怪，他煮飯給自己吃時都沒有這種感覺。
她吃東西的樣子很秀氣，臉上甜甜的笑意沒停過，注視著她，他心里有幸福和寧靜。
在今天之前，他從未請過任何一個女人進他的屋子，在國外他也不曾邀人進他的住處。
他以為自己喜歡一個人吃飯，但她讓他首度覺察到，分享原來比獨享更快樂。
「說真的，昨天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感覺你不是很平易近人……」她老實地說。
「有人說見面的前三秒印象很重要，我現在覺得一點也不重要，認識一個人是需要時間的。」
他淡淡地笑問︰「那你要給我多少時間？」
啊？她無法立刻回答，很詫異他竟然這麼主動積極，她心頭那只斷了線的風箏又在亂亂飄了。
「我……也請你來我家吃飯好嗎？」這樣算不算給他時間了？
「什麼時候？」
「明天。」
他從口袋拿出手機看行事歷。「明天手術排滿了。」
「晚上也沒有空？」
「恐怕八點後才有空。」
「如果你要來，我會預先做好飯菜，你什麼都不要做，由我來做，只是我沒你做得那麼好，你得多包容。」她是很真誠的。
「那就晚上見。」他會把原本屬于他的私人時間留給她……只給她。
他們說定了，吃完了大餐，他又招待水果，這一餐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愉快。
將近十點，她要告辭了……
「我送你去那家Pub。」他拿了車鑰匙和她一起到門口。
「你可以……幫我叫計程車。」
「反正我也沒事。」他堅持要載她。
她默許了，難得今晚當了公主，到哪里都有他接送，她怕自已會上癮。
于是他開車送她到Pub，她從車里看見同事們都在門口集會。
「你要一起來嗎？」
「不了。」紀森一從來不去吵嘈的Pub。
「是不是醫生都听古典樂？」她突然沒那麼想進Pub了，她還想再多看他一眼。
紀森一搖頭。「我听西洋老歌。」
她覺得自己的問題很白痴。「再見了。」為了讓自己腦子清醒點，她得下車，有點距離，她才看得清自己心里在想什麼。
「你有空可以打個電話給我。」他也還不想說再見，也想多看她一眼，他內心低回著跟她相同的悸動。
「我沒有你的電話。」
他立刻在車上找到一支加油站送的原子筆，但獨缺了紙。
她伸出手臂給他。「寫在我手臂上。」
他爽快地答應，拉著她的手臂，寫上他的號碼。
她的心熱燙著，他居然也伸出手臂，把筆交給她。
「也留你的號碼給我。」
她手指顫動地扶在他結實的手臂上寫號碼，問他︰「萬一你沒空接呢？」
「有語音，你留話，我會回電。」
「嗯！」
「再見。」他說，給了她一個擁抱，親吻她的兩頰。
她突然成了木頭人了，而且是滿臉通紅的木頭人，她清晰地嗅到他的氣息，那絕不是醫院的藥水昧，而是很Man、很陽剛的木質香昧。
她不習慣洋派的親吻和擁抱，她沒有那麼前衛，她甚至是保守的，他這一抱讓她像醉酒一樣地頭暈。
「再見。」她低著頭，下了車，在風中看著他的車遠去。
「雨瑤，我們在這里。」同事們看見她，紛紛向她招手。
她走向他們，一伙人進了Pub，但她人到了，心留在他的車上並沒有跟進來，他用最短的時間生擒她的胃，留下她的心。
巨浪般的音樂、滾動的燈光都影響不了她，她腦子里除了紀森一其余空白，她頭一次有了掉進愛情的感覺。
她對他心動了。
翌日，紀森一忙了整天終于得以下班回家。
他徹底地洗澡，換上輕便的衣著，再度開車出門直奔邱雨瑤的住處。
通常這個時候他已經疲倦了，今天卻反常，他精神好得很，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他內心里奔流。
昨晚道別他擁抱她時，她羞怯的樣子在他心里掀起瘋狂的悸動，她看起來是個成熟的女人，偶爾卻又流露天真的神情和言語。
他在她身上發現了這個奇特的驚喜，他很想再見到她。
他加足馬力，奔向她。
邱雨瑤等著紀森一，她準備好了香菇雞湯泡飯，碗筷都擺好在她的小桌子上了，但她沒有打電話給他，她感覺他一定會準時來到。
「喔喔！」電腦發出提示，表姐上網Call她了，平常的時候她們大半都在網路上聊天，但今天不一樣。
邱雨瑤坐到電腦前，心想要不要告訴葉無雙她和紀森一約會的事。
她還在考慮，葉無雙就先說了——
「雨瑤，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了……」
「別告訴我你在夢中見到未來姐夫出現，然後跟他戀愛了。」
「不是啦！是活生生的—個人。」
「喔，中獎的幸運兒是哪個？他怎會受到你的欽點？」
「他外表有點酷，可是一個星期下來，我覺得他人挺好的；但是……其實，他並不知道我喜歡他。」葉無雙說著心事。
「那就是暗戀了。」邱雨瑤可以試著去了解她的心情。
「算是吧……我如果主動一點……不知道會不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主動沒什麼不好，他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
「你見過的那個外科醫生，紀森一。」
邱雨瑤屏息，突然地沉默無聲……
「你怎麼不講話？」葉無雙問她。
她們喜歡上同一個人，這感覺很驚訝，也很糟糕，她都不知要說什麼才好了。
「你……打算追求他嗎？」邱雨瑤心揪得死緊。
「我想先問你……像我這樣天天去他的醫院換藥，他會不會對我……日久生情？」
「這……應該要問他。」她也想問問他，他是做了什麼，讓葉無雙對他「生情」？
亂放電嗎？那就不可原諒了。
她發現自己冰涼的小手緊握著拳。心里很激動，很混亂。
叮當……
門鈴在這時響了，邱雨瑤心大震，肯定是紀森一到了。
「那麼晚了，誰在按你的門鈴？」葉無雙隱約听到了。
邱雨瑤不知要怎麼同時應付兩個人，只好很抱歉地說︰「我……也不知道，我先下線了，我去看一下，待會兒再說。」
她匆匆下線，沒听到葉無雙在電腦另一端說︰「我待會兒下樓去找你……」
她走到門口，從門孔看出去，紀森一就站在她門外。
本來滿心期待的約會變成心情沉重且疑雲重重，她突然不想請他進屋里來了，干脆就假裝她不在好了。
她離開門邊，沒有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