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的誘惑 第六章
十點,杰斯和茵茵到了市郊,黑克強獨幢的寓所前,房子不大,以白石砌成,前方以竹籬笆圍成一方小院子。
「哈哈哈……」籬笆內傳出小男孩的歡笑聲,茵茵心跳得好快,好奇地從竹縫往里探看。
「拉卡,把球丟過來。」一個身形高大健壯,滿臉絡腮胡的中年男子身著T恤、牛仔褲,正和一個小男孩在院子里玩球。
那是……她的爸爸!非但沒被野狼同化,還是個活生生的人!茵茵情緒激動得無以復加。
「是。」小男孩皮膚黝黑,生得聰慧靈巧,蹦蹦跳跳地撿起球,很快地傳給他。
茵茵听不懂他們說些什麼,也看不清楚他們的表情,卻能從他們的笑聲得知,他們玩得很開心;但她的爸爸和那小阿是什麼關系呢?
「嘿,你們該進來了,我準備好清涼的果汁哦!」
溫柔的嗓音突然介入,門口走出一個體態優美、笑意甜美的女人。屋里居然有個女人?茵茵瞪大了眼楮,但距離太遠怎麼也看不清楚。
「這麼看人,會把人看扁了。」茵茵的耳畔傳來杰斯的調侃。
「我只是想先睹為快啊!他們在說什麼?」茵茵離開籬笆,揉揉酸疼的眼楮問。
「阿拉伯語,黑教授在書上提過他的太太是埃及女人。」杰斯說。
「什麼?!」茵茵自幼就深知黑克強是自己的父親,卻從沒想過他已另組家庭,這使她的心靈受了不小的沖擊,好似原本屬于她的完整東西忽地被瓜分了!
「小心!」杰斯忽然推開她,接住從籬笆內飛出來的球。
「糟了!我丟太高了……」男孩在里頭驚叫,很快地自院子跑出來。
擺克強和兒子拉卡、愛妻吉兒同時笑著跑出籬笆外,看見了外頭有兩個陌生人。
茵茵終于親眼見到父親,他就在她面前,可是她突然感到好遙遠,她怔忡地看他們「一家人」笑容滿面的樣子,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原來是多余,她不該出現的,她不想破壞這一切,她掉過頭想臨陣月兌逃,手臂卻被杰斯扣住。
杰斯將她的反應看在眼底,可以體會她此時復雜的心緒,「既然打了照面,何妨過去問候一聲。」他鼓勵她,拉著被動的她走過去。
茵茵緊抱著書,心在隱隱啜泣。
杰斯把球放在指尖轉,傾身交給男孩,用英語說︰「我想這是你的。」
「謝謝。」男孩很有禮貌,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好奇地問他︰「你們為什麼站在我們家外面呢?」
杰斯推推茵茵,提點該她開口說話,她卻低頭不語,他只好替她說道︰「我‘妹妹’對黑教授景仰已久,特地想請他簽個名。」
妹妹?茵茵沒想到杰斯這麼會編劇情,她變成他的妹子了!
她困難地抬起眼,眸光落向黑克強,他濃眉大眼,眼楮炯炯有神,身穿格子襯衫、牛仔褲,看來干淨清爽,充滿活力,一點也沒有狼人的樣子,雖然臉上有絡腮胡,卻讓他顯得性格出眾。
茵茵更發現他深刻的雙眼皮和自己一點也不像啊,惦念了好多年的爸爸竟令她感到萬分陌生……
「你好。」黑克強打一開始就留心到茵茵,她細致秀麗的小臉,及那雙特殊美麗的眼楮,喚起沉澱在他心底深處一抹美麗的記憶,但他卻想不起曾在誰的臉上看過這樣一雙眼楮。
茵茵的心被他的開場白敲疼,她微微哽咽了,深怕自己會激動落淚,但她卻只是平靜地對他說︰「黑教授您好,我真的對您很仰慕。」她行個禮,遞出他的著作。
擺克強接了過來,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從口袋里模索出一支鋼筆,翻開書,不吝在書名旁寫下自己的中文名字,遞給她,還說了聲︰「謝謝。」
「姐姐,你長得好像日本人哦!」拉卡指著茵茵的臉說。
茵茵看著「弟弟」,他跟爸爸長得好像,剛才他們玩球時愉快的歡笑聲仍在她耳邊回蕩,真是有子萬事足啊!
她對他一笑,卻無法回答他,她的心像一葉浮萍,飄蕩在無邊無際的苦澀湖泊中。曾經她以為自己是狼人的女兒而擔心受怕,如今想起真是啼笑皆非。
其實哪一國人對她已不重要,因為她已無法替自己定位,也許她連自己是誰都弄不清楚了。
「要不要進來一起喝果汁?」一旁美麗的「師母」吉兒微笑邀約。
茵茵看著她,心底百感交集,這麼幸福的畫面原本該屬于她及媽媽的,卻不知何時已被人取代,但她也只能永遠當個陌生人,對他們寄予祝福。
「謝謝,我們還有別的行程,再見。」茵茵向他們全家人點頭致意,且唏噓地在心底說︰「再見了,爸爸!」
但她深知自己永遠不會再見到他了,心底酸酸的、苦苦的。她神情淒迷地和杰斯一起離去,知道他們一家人正揮手道別,但她沒有回頭,心如刀割,已然碎裂。
飯店的豪華座車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待命,杰斯為茵茵打開車門。
「還想去哪里?」進了車內後,杰斯低聲詢問。
茵茵木然地看著街道,酸楚的淚凝聚在眼睫上,墜落下來,「陪我去看尼羅河,看沙漠,金字塔,人面獅身……」她虛飄地說,淚濕雙頰。
「如果你真想去的話,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杰斯遞了面紙給她且立刻告訴司機他們的去向。
「你別這樣,想也該知道他是已婚人士。」杰斯見她無聲地掉淚,只想摟著她安慰,他當真伸出臂膀,摟住她,「我還以為你見了他會很開心呢,沒想到變成這樣。」女人的心思真難懂,但偏偏他懂她;想當初兩位繼母進門,他的心情也是惡劣到了極點。
「都怪我太笨!我以為他是我一個人的,看來他連我媽媽都忘了吧!」茵茵腦海里縈繞著九年前媽媽告訴她,她有多愛爸爸的情景,當時她不懂,如今媽媽的甜蜜笑臉竟令她無限心疼。
杰斯不知該怎麼回答,也許在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會刺激了她,還是少開口為妙。
「男人是不是都很健忘,容易忘了曾經愛過他的人?」茵茵失魂落魄地問。
杰斯斂眉思索,「你指哪個男人?」
「任何一個。」茵茵深幽地瞅著杰斯,不知為何她很想從他口中得知答案。
「像大哥就不會,他和雪兒嫂子認識三天就決定廝守終身了,至于我……」杰斯嗤聲一笑,「沒有女人會愛上我。」
「你怎麼會這麼認為?」茵茵難以置信。
因為他從未真心喜愛任何女人,除了……她!但他怎能輕易就告訴她?他可不想再听她說一次「考慮考慮」,太傷人了。
「你問太多了吧!」他淡聲說。
「你仍緊守著你的內心世界。」茵茵眉間鎖著幾許輕愁,很想直接問他會不會忘了她,隨即打消念頭,她不敢要一個不確定的答案;這一路他已默默地為她做了許多事,她怎還能過分奢求。
「幸好我不是一個人來這里。」她感懷地說。
「知道我存在的好處了吧!」杰斯逗她,沒想到她竟像只溫柔的小貓咪倚進他的懷抱。
「謝謝你,你讓我好有安全感,真的。」茵茵悄聲說,貪戀著他寬闊的懷抱。
杰斯淡笑,情不自禁地擁緊她。
許久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只暗暗享受著這靜默溫馨的時刻,直到司機回頭宣布︰「目的地到了。」
他們相偕下車,沿著尼羅河看金字塔,雖然黃沙漫天,熱浪襲人,但他們心底卻共同擁有一分難以言喻的浪漫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