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乾飛龍傳 第三十九章
是鷹王勝奎，他從頭到腳一身雪白。
只听他道︰「傅天豪！不用通報了，我在這兒，你下來吧！」
一條人影飛射而下，直落精舍門口，鷹王勝奎當門而立，背著微弱的燈光，身影在地上拖得長長的。
盡避勝奎背著燈光，傅天豪仍能把他看得一清二楚，勝奎臉色煞白，兩眼發紅，人雖然顯得很虛弱，但他仍筆直地挺立著，一動不動。
勝奎那失神但冷峻異常的目光從傅天豪臉上掃過，道︰「你的膽子不小啊？居然還敢回來，尤其是到我這兒來！」
暗天豪道︰「當日王爺要是不差人給我送藥訂約，我早就來了。」
勝奎兩眼寒芒暴射，厲聲道︰「你以為我真奈何不了你？」
暗天豪道︰「今夜我來，毫無敵意！」
勝奎道︰「那麼你是來干什麼的？」
暗天豪的目光從勝奎的身邊投進精合。
精舍里的擺設都是白的，桌子上鋪的是白綾，點著一對白臘燭，只有一樣是漆黑的，那是一具棺材。
暗天豪緩緩說道︰「我進去站一會兒就走。」
勝奎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暗天豪道︰「听一位秦姑娘說的，秦始娘是听徐二晃說的！」
勝奎道︰「你可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暗天豪道︰「知道，所以我來看看她。」
勝奎雙眉一揚，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暗天豪緩緩說道︰「‘傅天豪’，凌姑娘……」
勝奎道︰「傅天豪又是何許人？」
暗天豪道︰「凌姑娘的朋友。」
勝奎一聲冷笑道︰「她現在是我勝家的人，勝奎的亡妻，鷹王的福晉，何等身份，哪有你這種朋友？」
暗天豪道︰「據我所知，凌姑娘就是成了皇後，她也不會不認傅天豪這個朋友！」
勝奎道︰「她或許認，我不認，別忘了，她已是我勝家的人。」
暗天豪道︰「凌姑娘是嫁到勝家的，不是賣到勝家的。」
勝奎厲喝說道︰「大膽！在‘玉泉山’上我饒你不死。」
暗天豪道︰「王爺該記得肩上的傷，我手下也留了情。」
勝奎陡然一揚掌道︰「現在你再試試。」
暗天豪一動沒動道︰「我說過，今夜我來，沒有-點敵意！」
勝奎道︰「我無時無地不對你充滿仇恨。」
暗大豪道︰「那麼王爺只管出手，等于是我害了凌姑娘，當著她殺了我，也可以慰她于九泉之下。」
勝奎神情一震，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你不用抬出她來，固然她是為阻你我爭斗而死，可是我為的是大清朝廷，我不會為她循私。」
暗天豪道︰「我知道王爺赤膽忠心，剛正無私。」
勝奎臉上再泛抽搐，也緩緩垂下揚起的右掌，半響才道︰「今夜不同于往常，我不動你，你走吧！永遠別再到京里來，永遠別讓我再踫見你。」
暗天豪道︰「我可以永遠不到京里來，也可以永遠不讓王爺踫見我，但我現在不能走，在沒進去站一會兒之前不能走！」
勝奎剎時間又恢復了冷峻道︰「你不必再費口舌了，我不會讓你進去的！」
暗天豪道︰「王爺！我既然來了，一定要進去站一會兒。」
勝奎道︰「我不許。」
暗天豪道︰「王爺！我不惜一切。」
勝奎怒笑說道︰「你憑什麼？」
暗天豪道︰「我是凌姑娘的朋友，凌姑娘是我的朋友。」
勝奎厲聲說道︰「你不配，你害了她還有臉來見她？」
暗天豪听若無聞道︰「王爺請讓一讓！」
勝奎道︰「我說過，我不會讓你進去的！」
暗天豪道︰「我也說過，我既然來了，我一定要進去。」
勝奎微一點頭道︰「好！那你就試試吧？」
暗天豪道︰「王爺！凌姑娘已死，我以為你我應該讓她死得值得。」
勝奎道︰「她死得不值！太不值！」
暗天豪平靜的道︰「至少她救了兩條命，你跟我兩條命。」
勝奎道︰「不！她是為救你而死的？」
暗天豪道︰「我不知道凌姑娘英靈有知，會作何感想？」
勝奎霹靂般大喝︰「你住嘴！」
暗天豪道︰「現在我相信王爺那句話了，她死得不值，太不值！」
勝奎臉上浮現起痛苦神色︰「我叫你住嘴，傅天豪，你聾了？」
暗天豪道︰「我沒有聾，我不能不為凌姑娘叫屈，我原沒有淚，可是現在我想哭，放聲大哭。」
他兩眼之中出現了淚光。
勝奎咬牙說道︰「你再說我就殺了你。」
他又揚起了右掌。
暗天豪沒再說話，兩道目光直逼過去！
勝奎道︰「你以為我不會出手？」
暗天豪沒說話。
勝奎冷笑一聲，一只右掌已抬至胸前，道︰「你要以為我不會出手，那可是天大的笑話。」
暗天豪仍沒說話，兩眼眨也不眨地逼視著勝奎。
勝奎兩眼中突然涌現殺機，一掌拍向傅天豪。
暗天豪跟沒看見似的，仍然一動沒動。
眼看勝奎那凝足真力的一掌就要拍中傅天豪，勝奎忽然收功沉腕，收回右掌，厲聲大喝道︰「你為什麼不動？」
暗天豪一雙目光緩緩轉向精舍里，一下子變得黯淡異常，道︰「我說過，今夜我來，毫無敵意，而且我也不是來打架的！」
勝奎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傅天豪！我再說一遍，我絕不會讓你進去！」
暗天豪緩緩轉過目光落在勝奎臉上，他看了勝奎一眼之後，又把目光移開投進精舍，忽然舉步行了過去！
勝奎怔了一怔，忙道︰「傅天豪！你要干什麼？」
暗天豪跟沒听見似的，第二步又邁了出去！
勝奎沉喝說道︰「傅天豪！你站住！」
暗天豪邁出了第三步！勝奎忽然揚起右掌道︰「我已一忍再忍，你再過來我可真要出手了。」
暗天豪適才站立處離精舍門原就沒多遠，如今他一連邁了三步距離已縮短了一半，離擋住精舍門的勝奎只剩了兩三步遠，這是一般人掌力最有效的距離，設若勝奎在這時候出手，傅天豪要是不閃不躲不出手，他非死在勝奎掌下不可！
暗天豪是個大行家，焉能不懂這個，可是這當兒他似乎沒想到這一點，一連兩步邁出已逼到勝奎眼前。
勝奎臉色一變，一個身軀忽然向一旁閃去，立即讓出了進門的路。
暗天豪停也沒停，跟著一步從勝奎身前擦過，跨進了精舍。
勝奎掌心一吐，足以開碑的掌力猛向傅天豪後心印了過去。
只听傅天豪道︰「多謝王爺成全，傅天豪感激。」
勝奎臉色又是一變，手腕忽沉，掌力下滑，砰然一聲打在精合門口地上，沙飛石走，地皮為之一顫。
暗天豪腳下只頓了一頓，但他沒回頭，旋即又邁步前進到了那上鋪白綾，點著一對白蠟燭的桌子之前，桌子的那一邊，就是一只漆黑的棺木。
暗天豪停了步，站在那兒一動沒動。
勝奎站在門外，望著他那頎長的背影直發愣。
他沒看見傅天豪動，也沒听見傅天豪說話。
暗天豪站在精舍里沒動，也沒說話。
勝奎站在精舍外沒動，也沒說話！
良久，良久！暗天豪突然轉身走了出來，他臉色煞白，兩眼都發了紅，但他沒流淚一滴都沒流。
他出了精舍。
勝奎橫身攔住了他。
他望著勝奎道︰「多謝王爺，我永遠感激。」
勝奎忽然一擺手，厲聲喝道︰「走！你快走！永遠別再到京里來，永遠別再讓我看見你。」
暗天豪深深看了他一眼，騰身掠起，飛射不見。
勝奎轉身，面向著精舍，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紅姐！你看見了的，我沒動他！我不是很听你的話麼？」
忽然間一陣微風吹過，那對白燭的燭焰一陣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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