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無悔 第五章
「听說隊長交女朋友了?」
「真的假的?」
「我也是听說的啊……」
「MyGod!哪個女生受得了他的個性,沒被他嚇跑啊?」
「誰知道,說不定是個力大無窮的女生,比阿揚還壯!阿揚敢大聲,她就立刻把他摔出去撞牆。」
「哈哈哈──」想到那個畫,每個人都笑了。
但就在此時,棒球隊辦公室的門突然開啟,每個原本還在快樂談天取笑嚴士揚的隊友統統摔下椅子,嚇得臉都白了。
誰知進來的人不是嚴士揚,而是沈佩璇,她看著眾人人仰馬翻的樣子,還一臉的訝異不解。「怎麼了?剛剛有地震嗎?」
「……沒有啦!」
沈佩璇笑著,將剛剛從洗衣店收回來的球衣放在角落,走到旁邊的計算機桌前打開計算機,準備繼續整理球隊的隊員戰績紀錄表。
她很專心,事實上她做什麼事都是這樣──即便是在嘈雜的環境中,即便周遭的人又說又笑到早就違反了噪音汗染防制法的分貝上限規定,她沈佩璇還是專心做自己的事,不動如山。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會真的這樣認分的擔任球隊經理,一開始只是想賺錢,有個足以維持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常常向母親開口要錢的工作,但是到後來,她好像也喜歡上了這里的工作。
這些隊員都很活潑開朗,跟他們相處也很開心,尤其是他……士揚,他是個很特殊的人,粗魯到女生一看到他就會皺眉頭;可是她覺得他好真,真實到諒人一看到表面上的他,心知就是他了!
「小璇,妳知道嗎?听說阿揚交女朋友了耶?」
敲打著鍵盤的手頓了一下,想起了那天晚上,那種心煩的感覺又回來了,可是她勉強壓抑著,不想讓旁人發現她的怪異。「真的嗎?那很好啊……」
「是很好啦!不然隊長那種個性,哪有女生敢接近他?」語氣里彷佛謝天謝地,「而且現在隊長交到女朋友,就不會對我們這麼壞了。」
「你們太夸張山,士揚哪有對你們很壞。」她輕聲說著,繼續做她的事。
控制自己,別讓自己的臉說出了自己的心情……
「不過,妳有沒有見過阿揚的女朋友啊?」
大家頻頻猜測,「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不定是女子摔角隊的。」
「那太夸張了啦!應該是女籃隊的,听說這屆女籃隊有個一百八十公分高,九十公手重的大中鋒……跟阿揚很配啊!」
「哈哈哈──」眾人又是大笑。
真的很難想象是什麼樣的女生才制得住大嗓門、脾氣壞,性子又急的嚴士揚?所有人真的都很好奇啊!
沈佩璇勉強一笑──都不是……那天雖然路燈昏暗,但她看得很清楚,那是個美麗溫柔的女孩,是個……值得他用心對待的可人女孩。
「再不然,說不定是舉重隊,一把就可以把阿揚舉起來……」
「哈哈哈,好幽默喔!」
說話的人听到這熟悉的低沉嗓音,先是一愣,微微撇頭一看,像是反射動作一樣,頓時退了萬步遠,退至無可退處,來到窗邊。「隊……隊長?」
一群剛剛還在大聲取笑的隊員,現在全部龜縮在窗邊。
而不知何時突然現身在辦公室的嚴士揚摩拳擦掌,拳頭擠得喀啦喀啦作響,臉上堆滿笑意,但眼里狠勁十足。「你們都不想活了嗎?我成全你們。」
「隊長,啊──」
沈佩璇看著,不禁笑了笑,但就在此時,她看見了那個跟著嚴士揚一起走進來的女孩……就是那晚的那個女孩。
她就是嚴士揚的女朋友!
那個女孩看見她,看見整個辦公室里唯一的女生,自然可以聯想到她就是士揚口中棒球隊不可或缺的球隊經理。
她對著沈佩璇點頭,很有禮貌地問好;沈佩璇也勾起笑容,對著她點了一下頭──她沒道理排斥那女孩……她又不是嚴士揚的誰……
況且人家都已經這麼有禮貌地跟她打招呼了,就算她有種不舒服的感覺,覺得自己好像某個禁地被侵犯了似的,沈佩璇一時不知自己該如何自處,只得點完頭,禮貌微笑過後,繼續回到自己的計算機前工作。
嚴士揚教訓完隊友後,心滿意足地回到自己女友身邊──這個女生確實是他的女友,才剛交往一個多星期。
他本來就是個不喜歡拖拖拉拉的男人,在某次心血來潮去上課的機會下,他認識了這個坐在自己隔壁的女生,她安安靜靜地上課,乖乖地抄寫筆記,字跡又漂亮到不行,說話溫溫柔柔的,當下他就覺得他要追這個女生!
本來還以為她會被他的告白嚇到,可那時她也沒拒絕,只是害羞笑著,讓他弄不清楚她的反應;直到那天傍晚在操場邊看見她一個人走著,心里決定再去問一次。
或許是昏暗的夜色,或許是各種感覺都對了,她答應了他,讓他很開心──這可是他生平第一個女朋友,是他的初戀啊!
解決掉這些嘴賤的隊友,嚴士揚回到女友身邊,攬著她縴細的肩,對著所有人介紹,「各位,這是我的女朋友,外文系的汪映君,但你們不可以叫她小君,小君是我叫的,誰要是敢亂叫,小心我的拳頭。」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說真的──畢竟剛剛已經體驗過他的拳上功夫,當然沒人敢亂叫。
但親眼看到嚴士揚交到這麼漂亮的女朋友,還是來自美女最多的外文系,每個人都上前想跟小君攀談,希望透過她認識更多外文系美女。
「不要太靠近啦!」嚴士揚像是驅趕蚊子似的。
「別這樣嘛!有沒有機會可以認識外文系的同學,拜托映君幫我們介紹啊!」曠男一號高聲疾呼。
汪暈君害羞笑著,有點不好意思。
嚴士揚都看在眼里,趕緊護著女朋友,來到辦公室內唯一的女性同胞旁。「這里我只信任小璇,小璇,妳要幫我照顧小君喔!」
沈佩璇笑著看看他,勉強用笑容掩蓋住心里難以言喻,更難以理解的酸楚──她到底是怎麼了?怎會這麼不大方?
士揚交女朋友,這很好啊!她怎會有這麼不尋常的反應……「那可以請你女朋友幫我的忙嗎?」
汪映君點點頭,「如果我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的話,我願意幫忙。」
沈佩璇很大方,拉過一張椅子讓汪映君坐下,兩人一起整理著戰績表,一個念著數字,一個輸入,迅速將數據建文件。
嚴士揚很滿意,回過頭將所有隊員統統帶出去練球。
盡避有人哀號,說今天根本不是練球日,他還要去聯誼什麼的,但嚴士揚根本不管,現場的男性活口統統都得陪他打球。
很快的,辦公室內安靜下來,只听見汪映君念著戰績表上數據的聲音,還有沈佩璇敲打計算機鍵盤的聲音,兩人第一次見面,竟然合作無間。
很快的,所有數據都輸入計算機了,原本以為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完成的工作,最後只花了三十分鐘,沈佩璇知道,這一切確實應該歸功于小君。「小君?」
「怎麼了?」
「怎麼會喜歡上士揚?他可是很凶的喔!」沈佩璇語氣說笑著。
汪映君听得出來,害羞的說︰「他是個很開朗的人,對我也很好,而且他的凶只有表面,事實上,他很溫柔。」
沈佩璇听著,笑著,「那就要好好把握喔!」
「我知道。」
沈佩璇收拾文件,卻再也無法擺出微笑──原來不是只有她一個人看出士揚那令人喜愛的個性,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感覺到士揚其實是個溫柔的人,是個為了喜歡的人什麼都願意做、赴湯蹈火都行的人。
晚了一步了……
喜歡他,可是她晚了一步了……
原來這才是她願意待在棒球隊的原因,不為別的,就為了那初次見面時,她在他眼里見到的真性情。
※※※※※※
嚴士揚交了女朋友,還是外文系的美女,確實跌破全校女生的眼鏡。
听說許多學姊、學妹跑去勸汪映君,要她想清楚,以免將來遭到「家暴」……不過這些學姊、學妹,好幾個都是被嚴士揚趕跑的前任球隊經理。
汪映君當然替男友說好話,說士揚很好,再忙都會送她回家;帶她去玩,陪她念書,而且士揚從來沒有凶過她……
最後大家只好做出結論,映君已經被洗腦了,這女孩真是愛到卡慘死……
嚴士揚交女友,除了給汪映君帶來這些勸說聲浪外,另外一個變化也發生在棒球隊。
這個變化其實沒有太多人注意到,因為這個變化是只針對著嚴士揚而來──棒球隊的經理沈佩璇開始不再與嚴士揚有什麼私下往來!
如果有需要討論隊務,她會去找副隊長談,如果非得嚴士揚做決定,她也會在眾人面前問他;私底下,她與他毫無往來,以前在路上踫面還會聊上幾句,現在她看見他,點個頭就會直接離開,不會多說一句。
在法律系上課時,如果嚴士揚逃課,當然沒這個問題,如果踫到他,她也會避開,減少跟他接觸的機會。
如果他要詢問有關課業上的事,她也是盡量三兩句就打發他,總之就是避免多談。
沈佩璇認為這是明晢保身──人家畢竟都有女朋友了,不能跟他太過接近。
結果,她跟嚴士揚沒什麼交集,跟汪映君倒是常常聊天,對這個女孩也多認識了幾分……
多認識,也更確信她是個好女孩,是個配得上士揚的好女孩。
或許吧!不想再跟那個男孩有太多交集,除了怕傷害這個女孩,也怕自己的心再失控;更或許她的心里也有幾分酸澀,反正他身邊已經有個女朋友,不需要她了,不再需要她關注他的課業,勸告他別對隊友太凶、太嚴格……不需要她了!
一學年很快就結束了,新的學期即將開始,那年暑假,沈佩璇遭遇了生命中最大的打擊,這個打擊大到她必須立刻決定自己的人生,往後的路該怎麼走,她沒有時間多想了──
她的母親病倒了,再也無法到市場去賣菜,每星期都必須上醫院洗腎。
母親說,家里的存款還夠支持她繼續念書,可是媽媽洗腎也需要花錢,她怎麼可能再繼續念書下去?
在棒球隊打工已經無法支應生活所需,整個暑假,她請假多次,無法到隊上工作;幸好這段時間小君會幫她的忙,或許可以交給小君了……
是該做出抉擇了……
開學第一個星期,她都沒上學;這天她來到學校,拿著一張休學申請單,找到主任簽字後,就要趕到教務處辦理休學。
途中她經過體育組,順便辭職,告知她無法繼續擔任經理的職務,並且向體育組推薦小君,告訴他們可以找小君來接她的位置。
離開體育組,就要前往教務處;辦完休學後,她至少一、兩年不會到學校來,她必須到市場去接媽媽的攤子,開始賺錢養活自己,也為母親籌措醫藥費。
沈佩璇走在校園里,開學後的校園顯得這麼熱鬧,同學來來往往,臉上都浮現青春朝氣……
只有她,顯得這麼疲累,顯得這麼茫然。
這段時間以來,勉強自己冷靜、成熟;不可以笑、不可以脆弱,但這些偽裝,在這一刻,在面對整個校園的熱鬧景象的這一刻,全部崩盤了。
她紅著眼眶,手里捏著休學申請書,一步一步走著,淚水緩緩流出。她擦也擦不盡,只能低著頭,水直落,怕被別人看見。
她好喜歡在這里念書,好喜歡這種為自己的未來努力的感覺,她知道自己出身弱勢,但她可以靠著自己努力,為自己走出一片天。
可是現在,她還有機會嗎?
用手背抹掉臉頰上的水,她只能繼續低著頭,不肯讓人看見她這麼脆弱無助的一刻。
她一直是個冷靜自制的人,這樣失控的哭泣真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