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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你是誰 第三章

作者︰莫霖

與小恩談過之後,其實紀敏秋心里不太肯定能不能產生效果?褚叔叔已經將錢匯給小恩的父母,甚至又提供了一筆錢,幫助他們東山再起。

她一點把握也沒有,不知道小恩會不會守信用?看著彥剛每天依舊早出晚歸,在外面玩的很晚,似乎都是去找小恩,她的心里就更沒個底。

她其實想過——算了,別逼他們分開了,如果彥剛今年大學考不好,明天再考就好了。

能獲得一份感情,真的很難得……

事情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好像一點變化也沒有,那天下午,褚父又身體不舒服,提早離開公司,回到家里。

在紀敏秋與威叔的照顧下,褚父回到房內休息。他睡得很不安穩,似乎頭痛欲裂,一副很不舒服的樣子。

她跟威叔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就怕吵到褚父;離開房間,輕聲關起房門,兩個人才敢提升音量交談——

「威叔,褚叔叔的身體好像愈來愈差了……」

「董事長有高血壓,又沒有依照醫生的指示定時服藥,前陣子去看醫生時,發現病情好像更嚴重了。」

紀敏秋一臉憂心,「怎麼辦」

「我想,現在先讓董事長多休息,公司的事幾個主管可以先撐著但是董事長還是得趕快好起來,畢竟他才是公司的決策者。」

兩人又聊了一會,威叔打算去書房整理下東西,再回到公司;紀敏秋則是站在褚叔叔的臥房門口,一時之間不該留下,還是該離去。

就在這個時候,彥剛卻不在家——很多時候,她是真的覺得應該好好責備彥剛,難怪褚叔叔一直放不下心,彥剛真是一個無法擔起責任的孩子。

褚叔叔對自己的兒子看得很透澈,已經不是一次的說過,彥剛如果再這樣下去,將來絕對無法擔當經營公司的重責大任。

如果他連自己都無法負責,何況是為公司其他職員的生計和家計負責……褚叔叔這樣說自己的兒子的。

嘆息,她決定到廚房去,想幫褚叔叔煮一點清淡的粥,等一下就可以吃藥……

但就在此時,一樓門口傳來喧嘩聲!

紀敏秋心一緊,雖然還沒見到門口的狀況,但似乎已經可以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彥剛的聲音,他似乎很憤怒。「我要找老爸,老爸呢?」

「少爺,老爺才回來,回房間休息……少爺——」

佣人本想告訴彥剛,不要去吵到才剛入睡的褚父,但褚彥剛憤怒到快要失去理智,誰都攔不住他。

紀敏秋站在樓梯口,褚彥剛一踏上樓梯,立刻就看見她——他大跨步走上樓梯,紀敏秋依舊擋在那里,即使他比她高上許多,她還是擋在那里。

她的心里很篤定——絕不讓他真的去找叔叔,她知道他要找叔叔算賬,他也可以猜想出,小恩已經跟他分手了!

她說過她會扛下,絕對不會讓彥剛去找褚叔叔,現在的叔叔身體虛弱到不行,禁不住彥剛這樣的當面對抗。「你要做什麼?」

「讓開!我要找老爸。」

「你還要找叔叔做什麼?」

「叫他把話說清楚……」他一臉憤怒,更有著痛苦,「你知道嗎?小恩跟我分手了,她跟我分手了——」放聲吼著。

「所以呢?」

「所以?她跟我分手了,然後全家不知道搬到哪里去,我怎麼都找不到她……一定是老爸,一定是老爸威脅小恩全家,只有老爸才有能力讓小恩全家人離開這里……我要找老爸,叫他把話說清楚!」

他還不知道小恩家里究竟出了什麼事,那天小恩來找他,只說了一句要分手,要他好好讀書,然後就離開了。

他問過,但小恩什麼都不肯說,等到他再去找她時,他們全家都搬走了。

紀敏秋還是當著他,「小恩有跟你說,是叔叔做的嗎?」

褚彥剛喘息,搖頭,「可是我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她瞪著他,毫不回避,更不害怕被他厭惡、仇視——在褚家,她受到褚家和叔叔這麼多年的養育和照顧,在這個真的需要她的時候,她是會站出來的!

「什麼意思?」

紀敏秋肅穆的臉上,表情是一片平靜,「是我去找小恩,要她離開的。」

「你說什麼?」

「我說,是我去找小恩,讓她離開,因為跟她在一起,你根本無法專心讀書;聯考就要到了,我不希望你因為談戀愛而耽誤了學業。」

褚彥剛完全呆住了——這麼多年來,紀敏秋一直是個很照顧他的姐姐。常常幫他在父親面前掩飾,幫他說謊,讓他可以跟著同學到處去玩;他一直以為,敏秋是最支持他的人,但現在,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

「小恩家里做生意失敗了,我用這個當做威脅,逼她離開你,我說,只要她離開,我就會請叔叔拿錢出來幫助她家里……」

「你放屁!」褚彥剛握著拳,差點就像沖上前去,但眼前是個女人,他不能打女人,所以只能這樣緊握著拳,對著她,拳頭僵在空中。

紀敏秋不敢動,卻也沒有退縮——她不敢相信,褚彥剛竟然想打她?可見他心里有多喜歡小恩,喜歡到不惜與他們這些家人對峙。

「你憑什麼這麼做?你憑什麼……」「群聊社區」http://bbs.qunli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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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就憑你這段日子以來,每逃詡在浪費時間,你完全不把自己的前途與學業當一回事,就憑這個,可以嗎?」

「關你屁事!」褚彥剛憤怒到罵粗話,「連我老爸都不管我,你憑什麼管我?你以為你是誰?你真以為你是我姐?」

他厲聲指著,她差點站不住腳,整顆心更因此而痛楚——她知道自己不是褚家人,更知道自己只是個過客,只是寄人籬下,可是就因為這樣,她想要報答叔叔,由她出面讓小恩離開讓她覺得很難過,但是她不後悔。

「隨便你怎麼說,我無所謂。」

褚彥剛憤怒到全身發抖,沒想到,真沒想到,他以為最無害的人,竟然出手最重、最狠!這個紀敏秋,表面看起來安安靜靜,骨子里卻滿是計謀。「你這個混賬……」

她依舊不退宿,「你既然已經知道趕走小恩是我的決定,那就安靜一點,不要吵到褚叔叔,他正在休息。」

「我真想殺了你……」他真是恨透和眼前這個人,此時此刻,他的內心滿是憤怒和恨意。

她眼里閃過一絲瑟縮,但是腰桿依舊挺直,雙眼盯著眼前的人,就算心里害怕難過,至少眼神不能退縮。

終于褚彥剛忍不住了,他伸出手抓著紀敏秋的肩膀,將她向後推,讓她撞上牆。

身體疼痛,但她不吭聲——她可以理解他的憤怒,所以不反抗,任由他發泄。

倒是威叔從書房走出來,看到這個畫面,嚇了一大跳,將手中所有的文件統統丟下,沖上前來拉開彥剛。「彥剛,不要沖動……」

「威叔,不要攔我,我要殺了這個女人!」

「彥剛……」

「褚彥剛,你要怎樣對我,我無所謂,但我不希望你到現在還弄不清楚,問題出在誰身上,現在你的生活完全失控,連書也沒有好好讀,你覺得這樣對嗎?」

「問題出在誰身上……就是出在你身上,褚家養你這麼多年,你竟然扯我後腿,你這算什麼……」

就在這一陣爭執聲中,褚父的臥房門被打開了!

眾人看了過去。只見褚父慢慢走出來,似乎已經听見了他們的爭吵。

紀敏秋心里擔憂,擔心褚父的身體狀況,果不其然,褚父看向他們,眼神迷蒙,還沒開口說話,就這樣在他們面前倒下去!

「爸——」

「叔叔——」

三個人沖上前去,爭看褚父的狀況,剛才的爭吵似乎完全散去,每個人臉上都掛上了憂心。

紀敏秋簡直不敢相信褚叔叔就這樣倒下了,屹立了這麼多年,一直以來如一座山般撐住這個家的褚叔叔,就這樣倒下了……

褚父本來就罹患高血壓,那天听到敏秋跟彥剛的爭吵,「群聊社區」想要出來幫敏秋說話,順便承認自己才是始作俑者,但因一時太過激動,他昏倒了——嚴重腦出血!

他被送到醫院時已經嚴重昏迷,幾乎呈現植物人狀態,最好,他再也沒有機會把實情告訴彥剛。

臥床將近一個月,褚父就過世了……一瞬間,褚家失去了一家之主,只留下兩個還不算大的孩子。

彬許是受到父親重病去世的影響,他再也沒提起小恩離開的事,反而振作起來,充分利用時間念書。

他變得很沉默,不再跟任何人說話,當然更拒絕了所有朋友提出一起出去玩的邀約,久而久之,那些當初只是因為看他有錢才跟他往來的朋友也一一離去,轉眼間,他身邊竟然沒什麼朋友。

彥剛不在乎,他已經找到新的目標——那就是讀書!

彬許他是認為,課本里的世界可以提供他暫時躲避的空間,讓他可以不用去煩惱外面的真實世界,不用煩惱父親去世後該怎麼辦。

至于小恩,一開始他並沒有忘記她,總會在讀書讀累時,看著她的相片,思念她,然後哭泣。可是隨著讀書愈來愈忙,那個女孩在他腦海里的形象竟然漸漸變得模糊……

而紀敏秋的生活變化更大——她放棄了學業,只因為褚父臨走前那回光返照的瞬間,對她的托付。

褚父說,他把公司還有彥剛,都交給她了……

褚父留給她的信,她看過了,就是因為看過後,她才會下定決心——休學,然後跟著威叔進入公司。

威叔勸她︰「敏秋,不要休學,你可以兼顧的,威叔可以幫你,已經讀了兩年了,現在休學太可惜了……」

「威叔,這是叔叔的托付,我決定全力以赴,我不希望自己分心。」

于是在褚父去世之後,紀敏秋休學,進入公司,從基層做起。

威叔知道,褚父一向很欣賞敏秋這孩子的才華,知道敏秋是個可造之材。

包重要的是,敏秋的個性穩重成熟、專注力高,不會好高騖遠,這些都是彥剛欠缺的。

所以褚父想要培養敏秋接班的態勢已經很明顯了,至于彥剛,威叔一直認為,褚父說不定已經放棄他了。

但是紀敏秋知道,她進入公司目的就是為了彥剛,褚叔叔在他的信中已經說得很清楚——

叔叔希望紀敏秋能夠拉著彥剛教他,讓他學會怎樣才是腳踏實地。所以紀敏秋自己知道,她是彥剛的模範,必須先幫彥剛走出一條路。

她在公司里過的跟苦,一個才二十歲的女孩,年紀輕輕又毫無經驗,到每個部門都被當作打雜小妹一樣,使喚來、使喚去,好幾次威叔想要出面幫忙,卻被紀敏秋擋下。

「威叔,撇開我跟褚家的關系,一個新近職員做這些事情並不過分。」她不喊苦,更不求饒,她很清楚知道自己在這里的目的,無非就是要給彥剛一個學習的對象,她不能怕吃苦。

事實上,她也不怕吃苦。

她將往後的生命以及生活中大多數時間都交給了工作,她很辛苦,常常每天只睡四、五小時,用餐時間也常常忽略。

她很拼,旁人都看的出來,才一年的時間,她已經在業務企劃部門站穩腳步,靠自己的策劃,幫助業務團隊拿下幾個大案子。

進入公司一年後,她的名號已經在公司內部傳開了,幾乎各個部門,甚至連外面其他公司都知道紀敏秋這號人物。

這樣的代價卻是換來不健康的身體,她為了工作,曾經胃出血過一次,甚至也曾經因為營養不良而昏倒,但是她總是不喊苦,休息一下繼續上陣。

兩年時間,她不過二十二歲就當上了科長。

她的能力讓所有人都折服,再也不敢瞧不起她。事實上,聰明如她的人已經不多了,拼勁如她的人更少——誰有辦法像她一樣一周七天,一天十五小時,幾乎都耗在工作上?

此時的褚彥剛早就進入大學讀書,或許他真的算得上是個聰明的孩子,父親去世後不過半年的苦讀,他就能輕松考進明星大學,追隨紀敏秋的腳步進入商管系所。

但是這兩年來,他幾乎沒跟她說過話——她忙著公司的事,他也有自己的課業要顧,更重要的是,他根本無法原諒紀敏秋當年讓小恩離開的做法,所以他無法平心靜氣的跟她說話,心里對她更已有了成見,于是干脆就不說話了。

紀敏秋在二十四歲那年,率領她的業務團隊做成了一個大案子,讓公司賺進上億元,董事會終于肯認她的能力,將整個業務企劃部門都交給她管理,甚至所有人都看好她再過不久就可以出任總經理一職。

那是她才二十四歲,進入公司不過四年,人生就好像已經走上了坦途,身邊就所有人都肯定她的努力與實力。

只有一個人例外……

彥剛小她兩歲,二十二歲的他大學畢業,準備入伍當兵——他不想再念書了,與其繼續學這些打高空的學問,不如進公司去學。

彬許他心里還是看見了紀敏秋的努力,和她走過的路——

這個女人不就是這樣嗎?沒有完成學業,在公司里就可以走出自己的路。

入伍前,有一天他待在家里,紀敏秋也正好在家,與威叔在客廳討論著公司的事情。

現在的她愈來愈忙,愈擠進公司的高層,愈是忙得不可開交。

「敏秋,第三科的這份提案是不是要參考看看?跟對方合作,對我們而言,比較省事,獲利也可以放大。」

「有沒調查過對方的財務狀況?至少看過財務報表……」

「好像沒有這個資料……」

「要調查一下,不要這麼急。」

站定在沙發後,褚彥剛看著眼前專注的兩個人,他的嘴角就這樣嘲諷一笑。感覺還真厲害啊!這個女人,看來在商場上,還真是如魚得水。

紀敏佳跟威叔都听見了笑聲,兩個人都轉過頭,看見褚彥剛。尤其是紀敏秋,與他對望,又是一陣沉默。

「你一直都在等這一刻吧!」

「什麼意思!」

「等老爸一死,等整個公司都落入你的手中!」

威叔皺眉,「彥剛,你在說什麼?」

「我說的有錯嗎?」褚彥剛瞪著她,「老爸還活著的時候,她裝的多乖巧、多听話;你看看她現在,一副商場女強人的模樣,我們都被她騙了!」

「彥剛!不要把話說的這麼難听,敏秋會進公司都是因為……」

「是啊!」紀敏秋笑著,「我是在等這一刻,等著奪下整個創聖,終于讓我等到了,你現在才看穿我,不算太晚。」

「敏秋……」威叔不解,敏秋何必這樣說呢?他雖沒資格看老爺留給敏秋的信,可是敏秋已經將老爺交代她的話都告訴他了。

他知道敏秋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好幾次他都想告訴彥剛,可是敏秋阻止了他——

她只說,要激勵彥剛,最好就是激怒他。

彥剛一臉寒霜,「你……」

「你能拿我怎麼辦?我現在已經進公司,是業務經理,你呢?你要怎麼追上我?就憑你是褚家子孫嗎?」

「你以為我沒有辦法嗎?」褚彥剛握緊拳頭,「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你的位置可以做的這麼牢,等我退伍,我會把一切都搶回來!」

「歡迎!我隨時迎戰,只是你真的覺得你能贏我嗎?」

她的挑釁讓褚彥剛全身上下像是熱血翻滾,其實他並不想將話說得這麼難听;他承認自己很幼稚,竟然這樣抹黑她,但想起自己還無能為力,又看這個女人飛得又高又遠,他很難把這口氣咽下去。

如果再加上小恩的事,那還真是新仇舊恨一起涌上來。

褚彥剛怒氣沖沖的離去,卻也同時下定決心——他要追上她、擊敗她,他不信他會輸給她……

他絕對不信……

他走了,現場只剩下紀敏秋和威叔,兩個人不再交談,紀敏秋深呼吸,沉默了一會,站起身準備離去。「威叔,剩下的明天再說。」

「敏秋,彥剛他……」

伸出手,阻擋他要說的話,現在她什麼都不想听,她只是一個人走回自己的房間,進了房,關上門。

靠著門板,她默默哭泣,咬著牙,忍受這一切——只要能激勵彥剛,讓他充滿斗志,一切都沒有關系……

她已經答應褚叔叔了,一定要做到……

她就這樣一直咬著牙走過來,走過了許多年的光陰,克服了許多人對她的懷疑和輕視,撐過了許多的難關和困境,很多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都到什麼地方了,不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樣?

只有在偶爾照鏡子時,她會發現自己早就面目全非——她剪成一頭短發,不再是學生時代及肩的長發;她眼里或許正如彥剛所指責的,再也不如以往的清純,就不知究竟是以往的她是裝的,還是現在的她是裝的?

二十七歲那一年,她進入創聖七年,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的樣子,現在的她,當上了創聖的總經理,靠著自己的力量在公司站穩腳步。

她用七年的時間在公司滌訕自己的地位,讓那些老員工與老董事看到她,都對她豎起大拇指贊譽有加。

有人說她短短七年一步登天,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包括心里的掙扎和痛楚。

她知道自己的目的還沒完成,褚叔叔的囑托也還沒達到,她還在等……那個男人回來,回到公司里。

他,還有她,他們的考驗……才要開始!

褚彥剛退伍後,自然而然進到公司,然而紀敏秋並沒有因為他是前任董事長的兒子,就給他特別優惠,反而依循自己當年的路,要他到各部門去歷練,並且借此機會了解公司的運作。

褚彥剛一開始很不情願,紀敏秋知道,他就是這樣好高騖遠的個性,她知道他很聰明,知道他有能力做大事,但是一間公司的經營不是只有靠著做大事,還有很多小細節需要注意。

褚彥剛的雄心萬丈無須質疑,但是紀敏秋下定決心要磨練他的細心與耐心、磨練他的忍氣吞聲、磨練他的蟄伏沉潛。

褚彥剛當然不能體會紀敏秋的苦心,他只當作是這女人在整他,當作是這女人終究害怕自己總經理的地位會敗在他的手上,這正是他的目標,他要讓紀敏秋知道這個創聖終究是褚家的,她紀敏秋再了不起也終究是個外人!

這幾年下來,他對紀敏秋的態度已經完全改變,再也不像當年一樣,拿他當姐姐看待。

他心里一直對她存有芥蒂,更是充滿了憤怒與敵意,他無法原諒當年她趕走小恩,更不能接受她在爸爸死後,就這樣堂而皇之幾乎接管整個創聖。

但他承認,在這之前他必須忍耐,因為她至少說了一句對的話——

「你不需要向我證明什麼,但是你必須向其他員工還有董事會證明,你能來到這里不是因為你是誰的兒子,而是因為你是褚彥剛。」

整整三個月,褚彥剛在各部門間流浪,由威叔來看著他,直到威叔點頭,紀敏秋才同意讓他到業務企劃部門。

一到這個部門,褚彥剛立刻如魚得水,半年內接連幫助供公司取得幾份重大合約,他在業務部門的氣勢因而看漲,他甚至開始帶領自己的團隊。

業務部從此分成兩派——一派是褚彥剛帶的人,另一派則是紀敏秋在擔任業務經理時的人馬,兩派人馬互相對抗、互別苗頭。

褚彥剛的鋒頭頗健,甚至于後來,他從別的公司那里搶過來一份重要合約,創下公司的記錄後,紀敏秋因此同意讓褚彥剛出任業務經理。

這時褚彥剛也不過才二十六歲,進入公司才半年多,就已經進入了公司的管理階層。

他成功得很快,意氣風發;他主導的合約讓公司賺進大把鈔票,甚至提高了獲利,讓股東會開心分紅。

可是紀敏秋很替他擔心,找他談過,告訴他必須放慢腳步,更要注意合作的對象。

但褚彥剛總是不以為意的回著,「你是在擔心什麼?擔心我真的會搶走你的位置嗎?你放心,我是褚家唯一的繼承人,我真要爭,也要爭董事長的位置,只是到最後,你還能不能繼續當總經理,我就不敢保證了。」

他對她有敵意,口氣也顯得充滿自傲與猖狂,紀敏秋心里有數,盡避心里再痛,也不能表現出來,她只能嘆息,祈禱著不要出事。

但他真的出事了!

就在褚彥剛出任業務經理的一個月後,他負責的合作案出了變故——對方公司的董事長與數名董事竟然聯手掏空公司,連帶也讓創聖投入合作案的千萬資金如投石入海,難以取必。

褚彥剛知道時完全不敢相信,整個人幾乎全身癱軟;整個業務部內來來去去,一直在整理資料要給總經理以及特地為此趕來公司的董事們看。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喃喃自問。

「經理?經理?」

褚彥剛醒過來,看向跟他說話的人,「有事嗎?」

「總經理請你過去會議室一趟。」

心里一窒,一種壓迫感涌上心頭。他站起身,拿起外套,趕緊前往會議室,一路上,腦袋一片空白。

來到會議室,里頭不只有紀敏秋,還有其他的董事。

他盡量維持鎮靜,走了進去;其他董事一看到他,立刻想要開口,但馬上被紀敏秋攔下。

「各位董事,有任何情況,我都會再跟各位報告,現在請各位先回去吧!我要跟業務經理討論一下此事。」言下之意,不準任何人在她這個總經理面前,責備她底下的人。

「紀總經理,經營團隊有自己的判斷余地,但這種事情不要當作沒發生過,要給我們一個交代。」語畢,所有董事離開,現場只剩下紀敏秋、褚彥剛和威叔。

紀敏秋看著資料,那是一份合作案中對方公司的財務報表,表面上看起來干淨漂亮,但紀敏秋這種行家立刻看出造假的端倪,聞出了意圖掏空的氣息。

舉起手上的文件,「我看的這東西,你看過了嗎?」

褚彥剛抿著唇,上前要接過那份文件,但是紀敏秋沒有遞給他,反而是往空中一拋,任由文件散落一地。

褚彥剛愣住,威叔也愣住,紀敏秋厲聲說著,「你那個時候不看,現在看有什麼用?你如果要看,自己撿!」

褚彥剛握緊拳頭,內心又怒又痛,卻不敢說話——這一次真的是他的錯。

「我說過多少遍,談合作案不要急,沒弄清楚對方底細就合作,你是想讓創聖變成別人的提款機嗎?」

「我沒有。」

「褚彥剛,以前叔叔常說,你只是好高騖遠而已,我看不只,你還好大喜功!以你這種個性,有再多功勞,闖一次禍就毀了。」

「……」他瞪著她,咬牙不語。

紀敏秋也毫不猶豫的會瞪著他,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僵硬,威叔想要緩解,卻不知該怎麼著手。

「你不是放大話說要爭董事長的位置嗎?現在你覺得你有辦法嗎?你覺得你夠成熟嗎?你覺得你扛得起這間公司嗎?」

褚彥剛被逼問的無地自容,整個人喉嚨一緊,覺得這真是他這輩子最痛苦、最羞辱的一刻——在她面前,被她責備、被她逼問。

他知道自己錯了,真的錯了,從沒把她的話當話,總以為自己很行,卻沒想過自己終究還是有很多要學的地方,他的眼眶又濕又紅,「這一次是我錯,我認了,被你抓到把柄,我無話可說,我扛起來,我辭職,听清楚了,我辭職!」聲音沙啞。

紀敏秋看著他,無言以對。

褚彥剛蹲,撿起掉在地上的文件,收在手中,再站起身,「紀敏秋,我承認我輸給你了……你很厲害……你是個女強人,你以看到別人痛苦為樂……我輸給你了……」轉身走人。

貶議室里恢復一片寧靜,紀敏秋沉默無語,威叔的焦急全寫在臉上。

「總經理……」

「威叔,你去接任業務經理;至于彥剛……把他降做職員,但是保留他帶領的團隊。董事會那里,他們都很清楚,將來創聖終究會是彥剛的。」

威叔嘆息,知道紀敏秋是在做壞人——她背負著老爺生前最後的期待,要幫助少爺成為企業的領導人,所以她寧可當壞人,寧可讓少爺恨,也要激勵、鞭策少爺。

他轉身離去,去處理新的人事令——至少要趕快將彥剛給留下,別讓他真的辭職走人。

現場只留下紀敏秋,她看著文件,看著看著,眼眶又紅了,淚水都快要滑落,四下無人,她不再試著掩飾淚水。

被一個人恨,這感覺很沉重;被一個讓自己有感覺的男人恨,更是讓她難以承受。

褚叔叔,這個擔子好重、好重,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扛得住?會不會在達到目標,讓彥剛爬到頂峰之前,她自己就先垮了?

吞進肚子里的不只是苦,還有她的感情,她獨自一人吞下,獨自品嘗,不足為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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