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神鷹 第十四章 溪邊裸尸
月到中天。
小翠溯溪而上,遠遠看到了原來囚禁石家慶的農莊。
「陰陽童子」會重返農莊麼?
小翠停在溪邊,心里盤算,如果進農莊去找人,便暴露了行跡,「陰陽童子」會避得吏遠更隱密。如果在這里守株待兔,踫上他的機會很渺茫,這倒是個難題……
突地,她感到身後來了人,登時心中一動。
「什麼人?」小翠冷聲問。
「文蘭姑娘,幸會!」
小翠-听聲音大喜過望,心里想曹操曹操便到,自己正無計可出,「陰陽童子」卻找上門來,太好了。
「陰陽童子麼?」
「正是區區在下。」
小翠回身,「陰陽童子」站在丈許之外。
「姑娘在找在下?」
「一點不錯!」
「有何指教?」
摺扇輕搖,挺有風度的。
「有幾筆帳要跟你算!」
小翠向前挪了兩步,她是怕對方突然開溜,所以盡量把距離拉近,行動起來勝算便多些。
「姑娘,話先說在頭里,在下很樂意接受姑娘查帳,不過……我們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麼重大的過節,當然更談不上仇怨,如果有,也只是些可以解釋的小誤會,我們心平氣和地來談好不好?」
「可以!」小翠有她的打算。
「好,那就請說吧?」
「頭一樣,玄玉是你殺害的?」
「這……在下不否認,她跟在下等于有了夫妻之情,她竟然出賣在下……」
「姓童的,你在農莊只顧自己逃命,還利用她作月兌身的工具,不管她的死活,你說夫妻之情在哪里?」
「姑娘,這是權宜之計,因為在下深信你們不會對一個女人下殺手,她絕死不了,而在下可以月兌困……」
「可是現在你殺了她,還棄尸溪中?」
「姑娘,在山後你們燒了那間在下藏身的農舍,在下並不怪她做得過分,泵娘離開之後,在下出面向解釋誤會,她佯裝原諒在下,卻出其不意對在下下殺手,在下是本能地防衛,她不幸誤觸了摺扇……」
「怎會變成果尸?」
「在下滯留此地,便是在找那喪心之人!」
「怎麼說?」
「在下本意是要帶她回山這邊來好好善後,為了預防再遭遇仇家,所以先把她安置在溪邊,回農莊去請人備棺選地,不料回頭時不見了她的遺體,只剩下-堆衣物,心知有異,-路打了去,發現遺尸已被浪子十三和一個女的撈起,事實就是這樣。」
小翠根本不相信這故事,但她不表示態度。
「第二樣你可要據實答復我?」
「姑娘盡避問,在下一定據實回答。」
「你听命于他的蒙面人是什麼身份?」
「這……」
「說呀!」
「在下不知道!」
小翠登時心火直冒,眸子里迸出栗人的殺光。
「你不知道?」四個字一字一句。
「在下真的不知道,如果說了假話天打雷劈。」
「嘿!姓童的,少跟我來這一套,天打不了你,雷也劈不了你,姑娘我卻可以殺了你,你先仔細想清楚!」
「姑娘,在下的確不知道。」
「要我動手把你撂倒才肯說?」
「姑娘,你是‘無劍山莊’的千金,在下不想跟貴莊結怨,故而盡力求全,絕對不敢對姑娘說假話。」
「陰陽童子」似乎非常誠懇。
「廢話!」小翠厲喝一聲,掌揚起。
「陰陽竟子」車轉身……
小翠早已防到對方會來這-手,嬌軀一旋,閃電出擊,用的是向不輕用的至高殺手,而且使的是全力。「無劍之劍」認真說起來還超過有形的劍,因為劍是死的,而手掌卻是活的,運用完全由心隨欲,人掌本來就是一體。
「啊!」地一聲淒哼,「陰陽童子」蹌出八尺,背上衣破肉裂,血水涌冒。
小翠又閃電旋進,側攻一掌。
「哇!」慘叫聲中,「陰陽童子」口噴血箭,跌坐地面,那張相當英俊的面孔突然變得淒厲如鬼。
小翠寒著臉站在他身前不及五尺之處。
「姓童的,為了留你活口,姑娘我才沒要你的命。」
「唔!」血沫又從口角溢出。
「現在你說了吧?」
「真的不知道,要在下……說什麼?」
「你想嘗嘗逆血鑽心的味道?」
「陰陽童子」眼里閃射毒蛇似的芒焰,但隨即又黯淡下去,抬手抹了抹口邊血漬,然後連搖著手道︰「在下……在下說……」
「算你識相,快說,蒙面人到底是誰?」
「是……是……」
「說!」
「是你祖宗!」
「你……」
小翠氣瘋了,掌揚起,但只抬得一半便頹然下垂,她的氣機突然中斷,接著是-陣暈眩。
「哈哈哈哈……」「陰陽童子」的笑聲有如狼嚎鬼哭。
「你……敢用毒?」小翠歪了下去。
「哈哈哈哈……」「陰陽童子」站了起來.偏頭望著小翠,笑聲-斂道︰「文蘭姑娘,在下已經忍到極限,但你竟苦苦相逼,不管怎麼說,在下也不是無名之輩,只好豁出去了,你‘無劍山莊’有家傳的闢毒靈丹.但並非‘毒道’中人,闢毒有其一定限度……」
「你會……後悔三輩子!」小翠兄弟牙切齒。
「本人現在所用之毒告訴你無妨.叫做‘亡命散’,出師之日恩帥所賜,獨門獨傳,無人能解,在生死關頭制敵救命。」
「姓童的.你上天入地也……逃不過本莊的追殺。」
「不錯,‘無劍山莊’勢大通天,不過……你已經成了在下的擴身符,貴莊在行動之時會有所顧忌,而最重要的是無人知道你的下落。」
「……」
小翠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沒有人知道她落在「陰陽童子」的手中,想救也無從救起。
自以為在不畏毒的情況下,施展家傳殺手可以一舉而制服「陰陽童子」想不到這邪惡的小人竟然施出「亡命散」這-記絕招,現在她等于已喪失了武功,落在這等惡徒手中,後果實在難以想像,她連自決的能力都沒有了。
「陰陽童子」半抱半拖,把小翠移到陰影中。
「你想做什麼?」小翠厲聲喝叱。
「沒什麼,月光下不太搶眼。」
「放了我!」
「文蘭姑娘,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放了你在下豈非是死定了?」灼灼目芒在小翠身上來回掃瞄了好一陣子︰「你實在長得太美,遠勝過了石家大少女乃女乃,如果跟我銷魂三天,雖死無憾了!炳哈哈哈……」笑聲是邪意的。
小翠急煞,她現在才體會到什麼叫「怕」。
「你敢?」她厲叫。
「可人兒,到現在還有什麼敢不敢的,在下說過,是你逼在下豁出去的,多多少少總要撈點本對不對?」
「姓童的,你會……死的很慘!」小翠的牙齒幾乎要咬碎。
「嘿嘿!東方大小姐,怎麼死是以後的事。」
小翠急出了眼淚,如果被糟塌了清白,比死還要殘酷百倍。
她現在真的想死,但怎麼死呢?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干脆殺了我!」
「哈!」文蘭姑娘,那不是暴殄天物麼?我‘陰陽童子’絕不做這種傻事。再說,你是我的保命符,有你在我手中,你那一方的人就不敢對我怎麼樣;我將帶著你遠走高飛,到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安居下來;如花美眷,夫復何求,這是仙侶奇緣啊!」
「陰陽童子」得意極了,得意于自己突然想起了這麼一個美主意。
「姓童的,你……你做夢!」
「美夢就要成真,哈哈哈哈!」
小翠此刻像置身斷頭台上,或許更可怕。
「陰陽童子」伸手在小翠的粉腮上撫了一下,然後移向酥胸。
小翠全身軟如綿,連手都舉不起來,別說抗拒了。
「你真敢?」
小翠這一聲厲叫,其淒厲之程度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她仍是情急而發,比一個怕死的的挨了刀或一個膽子最小的人半夜里突然踫見鬼所發也的叫聲還要刺耳百倍,夸大一點說,那已經不是人的叫聲。
「陰陽童子」夠狠夠邪,但也被唬向收回手。
「姓童的,你听好!」小翠的話聲是從牙縫進出來的︰「你只要敢踫我,我當天發誓,我死了會變厲鬼抓你,我不死的話,會把你剁成泥,敲成粉。」
恨毒已達極點。如果有更惡毒的話她會全說出來。
「文蘭姑娘,你的命在我手上?」「陰陽童子」顯然已經色厲內荏。
「你怎麼不想想你的命在誰手上?」
「嘿!可人兒,說狠話沒用,在下不信報應輪回之說,只講究現實,如果你死了連一點渣滓都不留下,像空氣一樣消失,說這些狠話有何意義?」邪笑了一聲又道︰「在下是花中聖手,很快你就會知道!」
小翠已經感到絕望。
「陰陽童子」話中之意是必要時就滅口毀尸,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小翠真的會像空氣一樣消失。
小翠現在對于死已不怎麼恐懼,她怕的是死前橫遭侮辱,那的確是死不瞑目。
要是浪子十三出現該有多好,他就在附近不遠,但可以麼?
她對浪子十三的恨更形加深,如果浪子十三沒帶那女的踏月郊游,她可能現身抖明真象,這種事也就不會發生……
「浪子十三!」
她月兌口尖叫,叫聲悠長,像這種荒郊靜夜,這聲音至少可以傳出一里之外,她這-尖叫是表示憤恨還是求援她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她是叫了。人在急難時往往會有這種本能上的反應。
「陰陽童子」立即感到膽寒,要是浪子十三真的就在附近聞聲而至,那可是相當大的麻煩,準吃不兜著走。
「鬼叫什麼?」陰陽童子急出指點上小翠的「啞穴」。
小翠現在發不出聲音了。
「可人兒,你夢想浪子十三會來救你?哈,他不是有求必應的神」。目光四下一掃︰「我看還是換個地方為妙,良宵豈可虛度。」
彎腰伸手,抱想了小翠。
小翠急氣攻心,幾乎暈了過去。
兩條人影冉冉而至。
「陰陽童子」倉惶道︰「有鬼,真的來了!」
左右一張眼,抱著小翠鑽進紛披垂地的濃密柳條中。
人來了,正是浪子十三和東方月華。
小翠是被橫抱著的,她看不到。
「怎麼不見人影呢?」浪子十三說,同時轉動目光。
「你斷定是有人叫你的名字?」東方月華問。
「在下相信不會听錯!」
「會是誰呢?」
「女人聲音,不知道是誰。」
小翠口里發不出聲音,急得要吐血。
「我們再走遠一點看!」
「走吧!」
兩人又朝前奔去。
「哈!」陰陽童子得意地笑出了聲︰「有驚無險,浪子十三這只呆鳥總有一天我要拔他的毛曬成鳥干。」
小翠是真正地完全絕望了,她暈了過去。
「陰陽童子」現在可不敢冒然行動,他怕一動就會被發覺,浪子十三是一頭可怕的雄鷹,被他發覺就一切完蛋。
「就此地吧,放著這種美食不吃真教人受不了!」他把小翠放落地面︰「嘻!怎麼暈過去了?也好,反正是-樣,味道差些也不要緊,先消消火氣,等換了地方再來一次盡扁,東方文蘭,‘無劍山莊’的千金,哈!」
驀在此刻,一個沙啞的老人聲音倏告傳來︰「臭小子,你想死一百次?」
聲音近在咫尺,但判不出方位。
「陰陽童子」的心突然抽緊,像當頭挨了-棒。
小翠也恰在這時醒轉,她一听就知道來的是老小子,听口氣他已經發現了狀況,真是老天有眼,意外地來了救星,她在心里直念佛。
「臭小子,你不滾出來,要等我老人家請?」
「陰陽童子」沒敢吭氣,他可是惹不起這瘋瘋癲癲的老頭,光是他的寶貝徒浪子三郎就足以令他頭疼。
「臭小子,你是要等著用揪的?」老小子又發話。
「陰陽童子」可是詭詐到極點的人物,他立即判斷老小子光說不練是投鼠忌器,現在要帶人走已經是辦不到的事,月兌身倒是不錯,問題是這小妞-旦離開掌握,「無劍山莊」勢必會全力搜捕自己,這是相當可怕的。
「老小子,你能不管閑事麼?」
他終于開了口,目的是要老小子繼續談話,借以判斷出他的位置,好謀月兌身之計。
「這是閑事?」
「本來就跟你老小子扯不上關系。」
「臭小子,‘無劍山莊’跟我老人家是有交情的,你敢動小妞一根汗毛,你就是入了土地也會被挖出來鞭尸。」
「陰陽童子」打了一個冷戰,這是非常可能的事。
現在,他只希望沒被老小子當場逮住,留得命在,從此遠走高飛退出江湖,天下如此之大,「無劍山莊」勢力再強也不可能搜遍每一寸地方。
他已經約略判出老小子發話的位置,但還不十分確定。
小翠快急瘋了,她無法出聲。
「老小子,你要我放人?」
「屁話,難道我老人家要你留人?」
「你要的是活人?」
「臭小子,你敢再廢話,我老人家要你死一百次。」
「陰陽童子」已判出老小子是藏身在北邊的一株柳樹上,他知道不能再磨菇下去,立刻決定了月兌身的方式。
「哎!」他裝出一聲女人的驚叫。
「唰!」有影子撲來。
「簌!」
他從北面略為偏西的角度 了出去,卯足了十二成功力,就像一支離弦的怒矢,破空而去,他生來第一次如此棄命。
投入與射出的方向剛剛相反,老小子無法回身。
「陰陽童子」瞬即失去蹤影。
老小子已到垂柳之中。
小翠完全不能動彈。
老小子開口道︰「小丫頭,你沒事?」
沒有反應,因為小翠被點了「啞穴」。
老小子喘口大氣道︰「這臭小子居然給我老人家留了條尾巴,男女授受不親,好在我老人家是爺爺之輩不必忌諱。」
他自我解嘲地說著,蹲用手一探,解了小翠的啞穴︰「起來吧,怎麼還躺著?」
「我起不來!」
小翠已能發話。
「起不來?什麼意思?」
「我被那狗的毒所制。」
「啊!毒,這可是麻煩事,你們‘無劍山莊’不是有闢毒之道麼?」
老小子喘口氣。
「這不是尋常之毒,那條狗說叫什麼‘亡命散’。」
「亡命散?沒听說過。」
「他說是救命之毒,不得已時才用以制敵保命的。」
「嗨!這……只好先帶你回去再說了。」
搖搖頭,抱起小翠疾奔而去。
有錢好辦事。
浪子十三已經請來了倌材店連夜為玄玉料理後事,衾殮的衣物和棺材都是上等的,不管玄玉生前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總還是武林人,人死罪消,把後事料理得好些在道義上應該的。
當然,他只不守花幾十兩銀子而已,付了錢例什麼也不秘管了。
與東方月華分了手,浪子十三又回到溪邊柳林,他要找「陰陽童子」,目的與小翠一樣,想從「陰陽童子」身上追出那蒙面人,這關系著石大公子與小翠之被毀容,他不願東方月華參與,因為她倆姊妹跟石家堡有不共戴天之仇,石大公子遇害她是求之不得。
他想,「陰陽童子」與玄玉是秤不離鉈、公不離婆,玄玉之被害原因不明,但「陰陽童子」必在附近一帶。
弊材店的工人們在忙著料理玄玉的善後。
浪子十三藏身在較遠的地方。
月已西斜。
突地,他發覺小溪對面的林子邊似乎有條身影在晃動,不由心中-動,半夜三更,鄉居人是不會在外活動的。
于是,他避開了正面到了下游頭展開「鷹身揚法」越溪而過,然後借林木掩蔽奔向原來發現人影的地方。
溪邊林緣的暗影中,兩條人影相對。
一個是「陰陽童子」,另一個赫然是蒙面人。
「你真的殺了玄玉?」蒙面人問。
「沒辦法,她出賣我!」
「怎麼會由浪子十三出錢為玄玉辦後事?」
「浪子十三出錢替玄玉辦後事,這……」「陰陽童子」大為意外︰「我不知道,是他……踫上了做好事吧!」
「好事!怕不如此簡單,你做得太不干淨了。」
「是,我承認……是-著敗棋。」
浪子十三已到了距兩人一丈之處,他沉住氣不動。
「你準備遠走高飛?」蒙面人的聲音很冷峻。
「沒辦法,我惹不起‘無劍山莊’。」
「你確定叫文蘭的小妞是‘無劍山莊’的人?」
「錯不了,她自己承認的,而且……我還挨了她的‘無劍之劍’,差點沒命。」
蒙面人沉默下來。
浪子十三心頭劇震,想不到文蘭會是「無劍山莊」的人,自己怎麼會不知道?
對了,她的性格與小翠十分相像,她與她是什麼關系?
姊妹?這大有可能,小翠卻說她是獨生女,這……
「你剛才說那小妞是被老小子救走?」
「不錯,不過……」
「不過什麼?」
「她活不了多久,我對她用了獨門之毒,無人能解。」
浪子十三登時殺機大熾。
「你不能離開中原。」
「特使的意思……」
「太上即將出關君臨武林天下,你也是功臣之一,‘無劍山莊’根本不足懼,本特使會應付。」
蒙面人是特使,還有太上,這是什麼門戶?
浪子十三抑住殺機,這可關系著一場武林浩劫,對方不擇手段地對付石家堡,目的只是消除一個強勁的阻力,目標是君臨武林天下,那太上該是何等人物?如果現在自己出面,等于是打草驚蛇。
師父的訓誨是必須有所為,為武林蒼生盡一己之力,可是文蘭的毒傷如果不逮住「陰陽童子」要他交出解藥該怎麼辦?
「特使……這是命令麼?」
「不錯,是命令,不許離開中原,繼續效命。」一頓之後,又道︰「童少白,你注意听著,總客已經出山開始執行任務,從此刻起-切按規矩來。」
「陰陽童子」怔了片刻。
「是,屬下遵命!」他已入了稱呼。
「有個特殊任務交給你。」
「請特使吩咐。」
蒙面人以極低的聲音說了-陣,然後……
「听清楚了?」
「可是……」
「你想抗命?」
「不,特使.屬下是考慮到……目前屬下的處境,只消一露面便會遭各方獵殺,恐怕難以完成任務。」
「這太容易了,你沒听說過‘欺敵之計’?」
「噢!是,是,屬下懂。」
「我走了,你準備執行任務。」
身影一晃而沒。
浪子十三沒追,他想到如果文蘭是「無劍山莊」的人,現在受了毒傷,救她是當務之急,而救她的唯一辦法便是盯牢「陰陽童子」逼出解藥,至于別的,只好留待下一步了,于是他穩住不動。
「陰陽童子」挪動腳步,方向正好是浪子十三隱身的位置,邊走口里邊嘟噥道︰「他媽的,這簡直是逼我玩命嘛,真是悔不當初!」
浪子十三冷冷地道︰「你的確是在玩命。」
「什麼人?」「陰陽童子」栗喝-聲,摺扇已揚起。
「浪子十三!」
「你……」「陰陽童子」連退三步。
浪子十三幽然出現,正好攔在「陰陽童子」前頭。
「姓童的,咱們開門見山不說廢話,把解藥拿出來。」
他一開口只提解藥而不追究蒙面人的來路和所謂任務,為的是怕打草驚蛇,要是讓對方有了警覺,便會另出詭謀,對付起來就更困難了,「陰陽童子」在江湖上是個大人物,但在秘密門戶里只是個三流角色,可能挖不出什麼底來,放長線才能釣到大魚。
「解藥?什麼解藥?」
「明知故問麼?你對文蘭姑娘所下的毒。」
「陰陽童子」沉默了片刻。
「浪子十三,咱們玩君子還是玩小了?」
「這話怎麼說?」
「玩君子的話,彼此信任,三言兩語解決問題,不節外生枝。」
浪子十三明白對方開始扣住自己必有目的。
「玩小人呢?」
「那就各憑運氣,周旋到底。」
「好,玩君子吧,你說,怎麼個玩法?」
「我交出解藥,各走各路,我保證不玩花樣,你敢不必懷疑,別的問題等下次踫面時再解決,如何?」
浪子十三立即會意對方的目的是求月兌身,明知「陰陽童子」相當陰險狡詐,但他不能不賭,他不能押著對廓去為文蘭解毒,殺了他也無濟于事,暫時放他-馬等于是留-條線,將來定能派上用場。
「可以!」他爽快地答應了︰「我相信你這-次,反正山不轉路轉,我們總還有踫上的時候,我絕不擔心。」
「很好!」他從懷中掏出-個小瓷瓶,拔開塞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豆大的丸子,像是很舍不得似的用兩個指頭鉗著看了看︰「注意,接好!」丸拋出。
浪子十三伸手接住。
同一時間,「陰陽童子」已閃電而去。
當然,如果浪子十三不讓他走,他飛也飛不了。
趙寡婦家。
天已大亮,老小子伏在堂桌上已經睡著了,殘萊剩酒未收,一盞油灑由于亮光抵消,燈焰真的變成了豆。
趙寡婦在後面井邊洗衣服。
浪子三郎推門而入。
「哇!老小子,你喝通宵?」
「唔!」
老小子會真,揉了揉眼。
「老小子,你除了喝酒大概沒有任何事可以干了?」
「好小子,你敢編排我老人家……哼,沒規矩,這一天一夜,你野到哪里去了?」
老小子又倒了杯酒。
「嘻!沒事到處逛逛,嘿!閑逛!」
「還不錯,你居然會找得到大門回來!」酒已下肚。
「老小子,听說……你救了個叫文蘭的小妞?」
「你怎麼知道?」
「咦!罷剛不是聲明是听說的麼?」
「听誰說的?」
「你就別問了,反正是有人嘴的人說的,怎麼樣,小妞……還長得不賴吧?」
「嘿!豈止不賴,一朵鮮花。」
「那太好了!」
浪子三郎搖晃著腦袋。
「好你的屁!」老小子瞪眼︰「中了毒躺著不能動。」
「我知道。」
「你又知道?」
老小子大為驚奇。
「嘻嘻,也是听說的。」
「你的消息還真靈通?」
「當然,浪子三郎,天理人道流的開山祖師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少臭美,你知道了又怎樣?」
「嘿!你老小子沒轍了吧?」
「你有辦法?」
「當然!」浪子三郎豎起了大拇指,得意洋洋︰「沒有三板斧上得了瓦崗寨麼?這可不是吹的……」
老小子手按桌邊,身體挺的很直。
「你哪來的辦法?」
「我當然有我的門道,人呢?」
「在房里!」
「我去看看!」
浪子三郎一頭便沖進房里。
小翠躺在床上,對浪子三郎怒目而視。
浪子三郎端詳了小翠幾眼,模模頭。
「文蘭姑娘,為什麼要這樣看我?」
「我討厭你!」
「怪事,我們從沒有見過面,為什麼討厭我?」
小翠欲言又止,最後把臉轉向床里。
「文蘭姑娘,我九死-生為你弄到解藥……」
「不稀罕!」
「喲呵!是我表錯情還是你吃錯藥?」
「哼!」
老小子和趙寡婦-起進入房中。
「三郎,你真是為文蘭姑娘求到解藥?」趙寡婦問。
「不是求,是搶的!」
「抑的……向誰搶的?」
「這個……」浪子三郎笑了笑︰「說出來不好意思,浪子十三逼‘陰陽童子’交出解藥,而我……又從浪子十三手上搶了來。」
「三郎,十三公子逼陰陽童子’交出解藥當然是為了文蘭姑娘,你憑什麼又去搶人家的?」
趙寡婦皺眉。
「大娘,這是一,為了考驗-下我的本領,從浪子十三手里搶東西沒幾個人能辦得到;第二嘛……為了捧老小子的場,人是他救的卻解不了毒,豈不丟人?」
「哈,小子……」老小子接上了口︰「你少臭美,你的德性我老人家最明白不過,是浪子十三要你轉交的對不對?」
「就算是吧!」
浪子三郎聳肩笑笑。
小翠回過臉來,冰冷的。
「文蘭姑娘,听主……你是‘無劍山莊’的……」
「不錯,我是小翠的大姐,出來找她的。」
「咽!不大對。」
「什麼不大對?」
「小翠說她是獨生女……怎會鑽出來個大姐來?」
「你篤定小翠不會騙你?」
「這……」
浪子三郎用手敲頭。
「小子,少廢話了,把解藥拿出來。」老小子抬抬頭。
浪子三郎拿出那粒丸子交給趙寡婦。
趙寡婦接過,先倒杯水,然後扶起小翠把藥丸塞進口中,又把她放回枕上。
三個人六只眼眼全盯住小翠靜觀變化。
浪子三郎心里可有些忐忑,如果這粒解藥是假的,甚或是毒藥,問題可就大了。
「啊︰」小翠大叫-聲暈了過去。
老小子和趙寡婦直了眼。
浪子三郎怪叫道︰「他媽的,我先殺了‘陰陽童子’那王八蛋,再找浪子十三拼命,竟然敢來這-套……」
他-急粗話便出口了。
「別急!」老小子抬手︰「通常特殊的解藥都會有這種神異的反應,我們等等看。」
三人焦灼地站在床邊。
「他媽的,真是……」
浪子三郎幾乎要哭出來。
沒多久,小翠睜開眼來。
「謝天謝地!」浪子三郎大作揖。
「文蘭姑娘,你感覺……怎麼樣?」趙寡婦關切地問。
「好像……已經沒事了!」
小翠坐了起來。
浪子三郎高興得直搓手。
老小子道︰「小子,我們先出去!」
老少二人出了房門又坐回桌邊。
「對了,老小子,我想問你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以你所知,江湖上什麼人會使‘偷天指’?」
「偷天指?」老小子的臉變了色,猛敲了下桌子︰「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什麼不可能?」浪子三郎緊張地問。
「你小子……怎麼會知道這名稱?」老小子栗聲問。
看老小子的神情.這會使「偷天指」的定然是個相當恐怖的人物,照平時,老小于是天是王大我是王二的人物,天塌下來也面不改色,現在居然這麼緊張。
浪子三郎嘻笑歸嘻笑,正經事是不會離譜的,兒戲之中自有慎重。
「‘天下第-家’的新任家主石家慶便是死于此指。」
「誰認出出來的?」
「誅心人!」
「誅心人?……誅心人是誰?」
「目前還不知道,是個蒙面人,老小子,你到底說是不說?」
老小子沉默了許久一-
「當年江湖上盛傳一個歌謠︰‘偷天追魂,換日奪魄,閻王好見,秀才難當。’這是指江湖上一個非常恐怖的人物‘鬼秀才’,其武功是‘偷天指’和‘換日手’,只要跟他沾上-沾,丟了命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怎麼現在沒听說?」
「我老人家出道之時,他已從江湖消失,算年齡應該已有百歲開外,你當然不會听說,據當時傳言,他已經死于八大門派掌門人的聯手圍攻,怎麼可能重現江湖?」
「也許是他的傳人?」
「沒听說他有傳人,即使有,也不可能幾十年之後才出現,恐怕……你所說的‘誅心人’認錯了。」
「他說是從一本古書上看到的。」
「我老人家不敢相信。」
「啊呀!莫非……」浪子三郎眼楮睜得好大。
「莫非什麼?」
「那自稱‘誅心人’的蒙面人便是他的傳人,從聲音判斷,‘誅心人’的年紀在花甲以上,算起來……不是正合適麼?」
「也不可能!」
「什麼道理?」
「他不可能自泄獨門武功。」
浪子三郎喘口氣無話可說。
「有可能!」接話的是小翠,她已下床站到門邊。
「小丫頭,你說,怎麼個可能法?」老小子偏起頭。
「他自泄獨門武功可能是故意的,這樣可以使人不疑心到他,事實上他抖明了也沒有能破解,泄不泄沒什麼分別。」稍頓又道︰「石大公子是他救出地窖的,安知不是他下的陰手?還有,在逮‘陰陽童子’之時,他跟另一個嫌疑最重的蒙面人交手,扯落對方的蒙面巾,這也是在演戲,目的在撇清自己的身份,其實他們是同伙……」
「何以見得?」老小子插口差別。
「因為事後他拒絕說出蒙面人的身份。」
「照啊!」浪子三郎大叫一聲,跟著道︰「這叫合情合理,鐵證如山,文蘭姑娘分析得太好了,把前後的情節連貫起來,再苯的人一想也會知道。」
「小子!」老小子瞪眼,你不笨,為什麼不先表現?等人家說出來稱忽然就變得聰明了是不是?」
浪子三郎尷尬地笑了。
「老小子,你怎麼可以在外人面前掀我的底?」
「你小子專會偷機取巧,得給你點教訓。」
趙寡婦出門收拾桌子。
小翠深深望了浪子三郎-眼,轉向老小子。
「老前輩……」
「我老人家不作興這稱呼,叫老小子比較順耳。」
「好,老小子謝啦,我想告辭。」
「你要走?」
「沒理由在這里打擾。」
「文蘭姑娘,你不謝我?」
浪子三郎嘻著臉。
「為什麼要謝你?」
小翠的聲音立即變冷。
「解藥是我帶回來的……」
「是你搶來做人情的。」
「搶也是費力氣的呀?」
「我會去謝浪子十三!」小翠披了披嘴︰「要重重地謝他!」
她這是話中有話,但別人听不出來。
「這不公平,論人才,我浪子三郎也是滿英俊瀟灑的,談武功……我絕對不比他差,文蘭姑娘這樣未免……」
「謝你……以後再說吧,我走了!」
「文蘭姑娘……」趙寡婦插嘴︰「我們也在全力找你妹妹小翠,不管誰得到消息,我們彼此聯絡。」
「好的!對不住,我忘了謝大娘,請多包涵。」
「自己人用不著客套。」
「那我告辭了!」
「希望不久再見。」
浪子三郎呆呆地望著小翠,眉頭是皺緊的,兩姐妹除了臉一切都那麼相似,他在想小翠,他做夢也估不到眼前的人便是小翠。
小翠姍姍出門而去。
老小子抓耳搔腮,似在想什麼問題,許久,突然在叫道︰
「去把小丫頭叫回來,快,我想起來了……」
「你想什麼來了?」浪子三郎不解地問。
「快去,把她叫回來再說。」
浪子三郎奔了出去,不久又回進屋里。
「來不及了,已經看不到人影。」
「你小子不會追?」
「朝哪個方向追?有話不早說,馬後炮,真是!」
「嗨!我老人家早就該想到……」
「老小子,你早該想以什麼?」
「你小子不是說小翠是獨生女麼?」
「不錯,可是……」
「她就是小翠!」
「她就是小翠?」浪子三郎和趙寡婦同時驚叫,浪子三郎接下去道︰「這怎麼可能,她分明說是小翠的姐姐叫文蘭,老小子,你……又犯了什麼毛病?」
「錯不了!」老小子拍了下桌子︰「我一開始就覺得她的臉像-個人,剛剛才想起她像‘無緣’那老尼姑。」
「無緣師太?」
「是啊!腮幫邊那顆美人痣……」
「美人痣與小翠何干?」
「小子,你是只小笨鳥,小翠復容是‘造化仙翁’那老混帳施行的手術,而老尼姑是混帳當年暗戀的女人。他氫見她一面當成是唯-生前大願,小翠的臉形輪廓跟老尼姑相近,只是年齡有別,老混帳想老尼姑快想瘋了,靈機-動,把小翠改造成他心目中的影子,這不是……」
「啊!」浪子三郎怪叫了一聲,喃喃地道︰「德性差不多,身材完全是,這……」
掉頭就朝門外奔去。
「小子,回來!」老小子大聲阻止。
浪子三郎已去得沒了影兒。
趙寡婦追到門邊又回過身來。
「大師伯,這可能麼?」
「幾乎可以確定!」,「這麼說……她反而變得更美?」
「唔!」老小子點點頭。
「那她為什麼要隱瞞?」
「依我的判斷,她在即將解開藥布之前離開,是因為她听到‘造化仙翁’不敢保證百分之百成功,她怕不能恢復原來的面貌甚或變得更丑,所以要逃避,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對自己的容貌是非常在乎的。」
「可是當她發現變得更美之時……」
「有兩個可能的原因。」
「大師伯說說看。」
「第一、容貌改變,等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心理上-時難以適應,必須有一些時日來恢復;第二、她不會忘記對她辣手毀容的仇人,她以另一個面目出現,對追凶復仇有更好更多的機會。」
趙寡婦深深點頭。
「大師伯的推論確有至理。」
「啊呀不好!」老小子突然按桌而起。
趙寡婦怔怔地望著老小子,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不好。
「小于可能完蛋!」老小子又冒出一句。
「大師伯,您是說三郎,他怎麼會完蛋?」
「我們判斷文蘭就是小翠,而小翠是浪子三郎的紅顏知己,當初小翠在墳場里說她愛浪子十三也愛三郎那句玩笑話,也存心嘔那青衣蒙面的小浪女,沒有一個大姑娘家公開說她同時喜歡兩個男的,小子卻認了真;小翠這一去當然是去浪子十三那大小子,而小小子追了去,他嘴巴不饒人勢必會發生沖突,可是他的武功還不及大小子,當著小翠的面他不會施展溜功,定然是拼到底,這不不完蛋?」
「大師伯!」趙寡婦吐口氣笑笑道︰「您顧慮得太多了,這種事不太可能發生的。」
「怎麼說?」
「三郎不一定能追到小翠,就算被他追到而十三公子起了沖突,小翠也不會袖手旁觀讓不幸的事發生,為了小翠,三郎盡餅心力求醫送藥,小翠那會這麼無情。」
「你錯了,這當中已經有了問題。」
「噢!有了什麼問題?」
「我發覺小翠對小子的態度和眼神不對。」
「呃!這好象……真的有些不大對勁。」
「我得去瞧瞧,別弄砸了衣缽。
說完立即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