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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俠古二少爺 第四章 豺狼行徑

作者︰陳青雲

妙香君沒有追下去,因為對方身法太快,但她已證實了她早先的判斷,這蒙面女子是莊亦揚的同路人,否則他不會救她。她後悔剛才用七巧寶盒時保留了致命的那三種,否則蒙面女難逃一死。莊亦揚夠深沉,相識這麼長的時日,竟然不知道他具備這麼玄妙的身法,倒是對自己的利器她增加了無比的信心。

她判斷莊亦揚為了救治蒙面女絕無暇重現,呆站了一會,默然離開現場。

妙香君的身影剛消失,另一條身影出現。

出現的是古二少爺,四下一望之後,喃喃白語道︰「果然不出所料,花靈是傾心于‘武林公子’門土英,而門士英屬意的卻是妙香君,不惜為她與莊亦揚決斗,可是莊亦揚怎麼又會轉移目標愛上花靈呢?」

玄玄與妙妙雙雙來到。

「少爺,我不能混了!」玄玄很泄氣地說。

「怎麼回事?」古二少爺偏頭望著玄玄。

「我們把莊亦揚給追丟了。」妙妙代答。「我兩個一向以身法自詡,想不到莊亦揚帶了一個大人竟然還比我們快,還能混麼?」

「人追丟了?」

「可不是!」玄玄吐口氣。「他快得像鬼影飄風,三轉兩折,神奇地從我們眼底失去蹤影,委實太邪門了。」

「在鬼林里,我們輕易地從他手里搶走‘天雷’,誰知道他的身法竟然比我們快,要逮他只有少爺親自出馬了。可是,從沒听說‘金劍’莊亦揚以身法玄奇著稱,要是如此,他為什麼收拾不了門士英,最後竟然要用毒酒來決斗?」妙妙搖頭。

「身法奇,終究只算小巧之技,成名的高手講究的是真功實力,否則便會損及聲名,他平時不展露身法自然有他的道理。」古二少爺嚴正地說。

「那現在他難道不在乎聲名了?」妙妙反詰。

「對,因為他決斗輸了,而且莊亦揚已經埋葬在飛龍瀑下,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金劍’莊亦揚。」

「他為什麼要救走花靈?」

「以他的心性為人,可能又是一著絕棋,因為花靈愛門士英,而門士英是他的死敵,他可以利用這層關系對門士英報復,這一點我們很快就會從事實得到證明,不過,我對蒙面人是否真的是莊亦揚還有些存疑。」

「我忘了告訴少爺,這一點門士英已經確定了,我听到他跟妙香君的話,確認是莊亦揚無訛。」妙妙沉凝地說。

「好,就暫時認定他是莊亦揚吧,現在我們分頭辦事,你兩個仍然去追查他的行蹤,花靈受了傷必須治療,一個是他會覓地為她療傷,另一個是他會送她回飛龍瀑頂的石窟秘宮,你們先在附近搜搜看。」

玄玄與妙妙連袂奔去。

迸二少爺掠向範府。

甭燈下。

妙香君木然地坐在桌邊,天仙也似的玉靨是扭曲的。現在,她一點也不美了,像換了另一個人,兩眼瞪視著桌面,桌面上擺了一綹頭發,一件孩童穿的短襖,一張字條,字條上寫的是「速到東關外孟家別業,不許帶從人,亦不許向任何人道及行蹤,問題當面解決,否則姐弟將從此永訣。」後面是知名不具四個字。

「莊亦揚,你……夠狠!」她咬牙自語了一聲。起身,換上了勁裝,貼身帶妥利器,熄燈,然後出房。

孟家別業,在東關外五里的官道邊,是一幢廢了的巨宅,據說這別業的主人是黑道巨擘「狼心太保」孟飛,以嗜殺出名,晚年洗手歸隱于此,卻被仇家聯手找上而慘遭血洗,一家十三口無一幸存,所以實際上是一幢凶宅。

月已西斜。

妙香君奔到,她仰面望了望巍巍的門樓,門是朝外用木條釘封的,角落結滿了蛛網,光看這道門就教人膽寒。

莊亦揚為什麼要選這種地方跟自己見面?

小虎就是被囚禁在這凶宅麼?

一想到小虎她的心便在滴血,小小的年紀受得了這折磨麼?大人的恩怨為什麼要他來承擔。

狼心狗肺的莊亦揚以小虎的生命做要挾迫自己來此地跟他見面,他準備如何對付自己?他準備如何解決問題?

她盡量使自己平靜,心里暗忖,小虎是範家唯一的香火,不論自己付出任何犧牲都要保全這條根。想到犧牲,她有一種身體被撕裂的感覺,她意識到莊亦揚要的是什麼,這比死還要可怕。她同時想到了蒙面巾之下那張不成其為臉的臉,那到底是面具還是真的變成了那樣?她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

猶豫了一陣之後,她縱身越牆而入。

月光下只見滿目蓬蒿,荒蕪得如同鬼域,黑魍魍的房舍屋字死寂地排列著,不知隱藏了多少邪魔幽靈。

她順著院邊廂房外的走廊上了正屋的階沿。正廳的格扇門全都開著,朝里-看,全身的汗毛頓時逆立起來,廳中央擺了五口大棺材,前二後三,不知已塵封了多久,奇怪,這里不是祠堂家廟,死者為何不入土?

陳棺的是「狼心太保」盂飛一家人麼?

裝棺而不安葬,是有意讓死者不得超生麼?

沒有任何聲息,也不見莊亦揚的影子,他傳柬寄發約會,偏又選擇了這種地方,居心不問可知,看來今夜之會後果難料,定然預布了陰謀毒計。現在,她有些後悔了,至少該留個字讓門土英知道,不該匹馬單槍涉險,萬一有什麼差池。恐怕連尸骨都不會被人發現,但後悔已遲,她不能退卻,因為小虎在對方手上。

于是,她把心-橫,豁出去了。

「莊亦揚,你可以現身了!」

沒反應。

「莊亦揚,你再不現身我可要走了!」

「到後院來。」這回有了應聲,但不知發自何處,聲音仍是那怪異但熟稔的調門,當然,如果不是故意裝的便是因為口鼻受傷而使聲音變調,不管怎麼樣,終算有了反應,約會的序幕已經拉開。

到後院,為什麼?

妙香君已決心豁出去,膽氣便壯了些,于是,她從側方過道繞到後面,後院是三合,荒廢的情形跟前院一樣。

「莊亦揚,我來了!」

「我知道你來了。」

「為何還不現身?」

「我在廳里候駕。」

听聲音人的確是在廳里。

妙香君咬緊牙關穿過草深及膝的院地,上了走廊,目光掃後,又一次全身起栗,連喉間都縮緊了,廳里竟然排滿了棺材,不十二十副之多,比棺木店還要熱鬧,西斜的月光正好穿戶照入,只見蛛網塵封,一片陰森。

「莊亦揚,你到底打什麼主意?」妙香君栗叫。

「沒什麼,找你來談心而已!」聲音發自棺木群中。

「莊亦揚,如果你是人就出來。」

「我現在是鬼,你曾經在花園里看過我的面目,我出現會嚇著你,我們就這樣談談好了,彼此都听得見,跟面對面沒什麼兩樣。」

「我弟弟小虎人呢?」

「他還活著。」

「你要怎樣才肯放人?」

「談條件麼?哈哈哈哈……」是人的笑聲,但跟鬼差不了多少,反正這地方是鬼多人少。「你知道我喜歡你並不輸于門士英,論人才武功他也不比我強,他贏只是運氣,等于賭博,不服輸便要翻本。」

「你卑鄙無恥下流,你不要臉。」

「罵吧,把所有你能出口的字眼全用上好了,我不在乎,你既然如此斥責我,我認了,今晚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卑鄙無恥下流,否則你不是白罵了麼?哈哈哈哈……」又是一陣得意而張狂的怪笑。

憤、恨、怒、氣,使妙香君怯意全消。

「你出來!」妙香君厲叫。

「我會出來的,當你與我肌膚相親的時候,我猜你仍然是原封貨,沒讓門士英拔了頭籌,對不對?」

「狗,畜生!」妙香君氣得全身亂戰,幾乎暈倒。

「妙香君,如果我是狗。你也是,我是公的,你是母的,我是畜牛,就用畜生的方法對付你,這非常公道。」

「你滾出來!」妙香君幾近發狂。

「你逼我現身,是因為你身邊帶得有幾樣小玩意,現在你把子母梭、刀中箭、七巧寶盒拋進來。」

妙香君駭煞,這就等于被剝得一絲不掛,所有的底全亮在對方眼前。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帶有這三種利器?對了,一定是自己在房中向門士英講說這利器之時,他在暗中全听到了,否則他不可能知道這秘密,難怪他一直不肯現身,顧忌的是這個,如果把利器交出去,那自己便只有听任宰割了,不行,絕對不行。

「怎麼樣。快些,我沒耐心跟你磨。」

「辦不到!」妙香君月兌口叫了出來。

「嘿嘿嘿嘿,你辦得到的,而且會迫不及待。」

就在此刻,一個小孩子的哭叫聲突然自廳中傳出。

「不要……不要……不要打我!」

「小虎……」妙香君肝膽俱裂。

「啊!不要……姐姐救我。」叫聲淒慘。

「小虎!」妙香君又厲叫了一聲,這瞬間,她的靈魂像被活生生剝離了軀殼,心碎了,全身像被凌遲。

「啊!好痛……姐姐……啊!」

妙香君發狂似地沖入廳中。

聲音頓時止息,除了棺材。妙香君什麼也沒看到,人不知藏匿在何處。她在棺材堆中亂轉,連什麼可疑的痕跡都沒有,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她停下來喘息,腦海里呈出一片空白,思想也隨之靜止。

「小虎,你在哪里?」許久她才吐出這一聲絕望的呼喊,完全無助的叫喚,空屋回聲,益增恐怖。

「妙香君,希望你能主動交出暗器,以免破壞氣氛,如果我用別的方式先讓你躺下,然後再沒收你的暗器那多沒意思。你進了這宅子便算入了我的掌握,一切由我而不由你,現在,你把暗器取出來放在你身邊的棺材上。」

「然後就完全听你擺布?」妙香君目光不斷游掃,也注意默察發聲的位置,但全歸徒然,聞聲不見人,也判不出對方匿身的位置,這的確可怖,對方要是實施突襲的話,根本就無從防備,更別淡反擊了。

「你不想小虎受苦吧Y」

「孩童何辜,你……全沖著我來好了。」

「正是這句話,所以我才找你來談,小虎是範家的後代根,而且是枝幼苗,我不願做絕人香火的事。」

「你……願意放小虎?」明知是與虎謀皮,但又不能不抱一絲希望。

「我已說過,不做缺德事。」不是正面的答復。

妙香君想了又想,這是一場毫無把握的賭博,但她又非押注不可,只要能救小虎.她願意下地獄,出賣靈魂。

于是,她決心下注,把三種利器取出放在棺蓋上。

「哈哈哈哈,好,現在你向前走,最後一排棺木從右數第四口,推開棺蓋,那便是入口,你便有機會見到你的弟弟,只要你一切照我的話做,小虎便平安無事,而你……我說過很喜歡你,當然不會對你怎樣。」

人,到了無可奈何的境地。除非是真正的強者能絕處求變,保持韌性與理性待機或造機之外,一般的便只有屈服一途,甚至使原本的聰明才智大打折扣。妙香君現在正是如此,因為她本性柔弱欠缺剛毅。她一心想救小虎,但卻忽略了對手的為人德性與可能發生的後果和變化,對等的談判必須有後盾,而她,想在委曲之中求全。

于是,她鼓足勇氣朝棺材夾縫中走去,一顆心是虛懸著的。到了最後一排,從右數到四,立定,端祥了許久,然後伸手用力一推,棺蓋似有軸般旋開打橫,棺材沒底,是一個暗洞,有石階延伸向下。

意想不到的布置,匪夷所思。

「下來吧,小虎在等你。」聲音傳自洞底。

妙香君已呈半麻木狀態,思考及判斷力幾近于零,她舉腳跨人,挪動顫抖的步履,一階一階向下走,下了約莫十級左右,「 」地一聲,棺蓋復原,眼前一片漆黑。她喘息了一陣,再挪動腳步,心跳得很厲害。憑感覺,走完了最後一階。

「現在朝前直走。」聲音在更深處。

她像傀儡般前進。

「到了,止步。」聲音似在身邊,又仿佛很遠。

妙香君止步,她現在可以說一無所恃。

「現在,你向左橫移三步,那里有張床。」

「床?」妙香君似乎意識到什麼。

「不錯,是一張床,你應該知道床對男人和女人的意義,嘿嘿嘿嘿……」冷笑聲,充滿了無比的邪惡。

「你想做什麼?」妙香君栗聲問。

「跟你圓巫山之夢!」

「畜生,你有人性麼?」

「嘿嘿嘿嘿,妙香君,武林第一美人,跟你上床定然是美妙無比,現在你就自己寬衣解帶上床吧!」

「辦不到!」

「美人,要接回人質,總是要付代價的,對不對?」

「我說辦不到!」妙香君狂叫。

「你要範家從此絕後?」

「你殺我好了。」

「我不會也舍不得殺你,殺你豈非是暴殄天物?乖乖听話吧,既能保全小虎,又能享受那人生至樂,魚水妙趣,你何樂而不為?」

「莊亦揚,你不是人,是條狗,你會遭報。」

「你敢再罵一句?」

「狗!」妙香君的下唇咬出了血。

驀地,一條蛇似的黑影劃到,「啪」地一聲,妙香君背上挨了一鞭,痛徹心脾,像一道熱流貫穿了皮肉。「啊!」她慘叫一聲,空氣振蕩,第二鞭又到,地下室里太黑,什麼也看不清楚。「啪!」更重的一鞭,皮肉像被撕裂,一股熱順脊骨而下,那是血水。緊接著,第三鞭,第四鞭……她嘶叫,盲目用手去揮,但抓不住,劇痛逐漸趨于麻木,她終于不支倒地,暈了過去。

「哈哈哈哈……」得意的狂笑,像貓戲老鼠,豹凌獵物,如果貓和豹也會笑,那一定是現在的笑聲,

意識模糊中,妙香君感覺自己被抱上床,一陣涼颼颼,衣裙已被剝開,比死還可怕的劫難,她完全失去了知覺。

同一時間,地下室外的陳棺大廳里,三條人影在棺木行列中模索,他們正是獲知情況趕來的古二少爺和兩名手下。

「奇怪,所有房間都搜遍了.沒有人停留或進入過的痕跡,那字條上所說的地點應該不會錯,難道臨時改變了地方?」古二少爺自言自語。

「少爺,莊亦揚相當狡詐,很可能是改變了地方。」玄玄附和了古二少爺的看法。「數棺材白費時間。」

「不!」古二少爺說。「這些棺材停放著不入士定有蹊蹺,這凶宅當年被血洗,並沒留活口,是誰買棺材料理善後?裝了棺為何不落土?這里面定然有文章,我們仔細搜查看,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

「要是早知消息情況可能不一樣。」妙妙說。

「玄玄,你到外面去監視。」古二少爺有了決定。

玄玄立即出廳。

「妙妙,你找找看有沒有照明的東西?」

「好。」妙妙繞了半圈立即回頭。「少爺,我找到半截蠟燭,還有燭台。」

「點燃。」

妙妙取出火折子,晃亮點燃蠟燭,廳里頓現光明,但這一來場面更加栗人,因為棺材實在太多。

「少爺,地面積灰上有腳印。」

「哦,果然不出所料,順腳印搜查。」

妙妙持著蠟燭,弓一路照去。

「在這里!」

「你發現什麼?」

「這里同一腳印但很凌亂,想是有人在這里停留走動,所以留下這麼多腳印。還有,這口棺材蓋上沒灰塵也沒蛛網,一定是常常移動或什麼的。」

迸二少爺仔細看了看。

「妙妙,你頭腦愈來愈靈光了。」

「少爺過獎。」

「快檢查這口棺材有什麼名堂。」

妙妙用手敲了敲棺蓋,隱隱有空洞之聲,再仔細照看每一個部位,嘴里「唔」了一聲,直起身子。

「少爺,很古怪,只有一個楔子,應該是四個的。」

「嗯,拔掉木楔。」妙妙用力一拉,木楔應手而起,木楔上連著一根三寸長的圓木軸。妙妙把這怪楔子送到古二少爺眼前。

「嗯!」古二少爺點點頭。「現在你閃開,由我來。」

妙妙退站一邊,把蠟燭舉高些。

迸二少爺上前端詳了棺材幾眼,然後用手掀棺蓋,紋絲不動,再改用推,棺蓋旋了開去變成打橫。

「地窖入口!」

「噢,」妙妙趨近前來。「這種鬼點子我看過。」

妙妙從懷里掏出手指頭大小的一個小圓管,用力向下擲去,「蓬」地一聲沖起一蓬火焰,然後熄滅,靜待了片刻,沒任何反應,這東西比問路石管用多了,任何人突然踫到這種情況必然有反應。

「少爺,里邊好像沒人。」

「我們下去,要小心不能大意。」

兩人先後跨入無底棺材,順石級而下,到底,橫進。

「有人!」妙妙低低驚呼了一聲。

「是個女的,啊怎會……」

再前行數步,燭光照見了床上的赤果女人,皮膚白皙細膩得令人目眩。

「少爺,是……是妙香君。」

迸二少爺猛打了一個冷顫,沖上前,隨即背轉身。

「妙妙,人還活著麼?」

妙妙上前探察。

「人還活著,只是身上有血。」

「血?」古二少爺又打了個冷顫。「檢查傷勢。」

妙妙把蠟燭放在旁邊的小桌上,動手檢視。

迸二少爺目光逡視這地下室,只是不看床上那令人心悸的赤果胴體。地下室很清潔,是平時有人住的樣子,靠側還有兩道門但關得很緊,心里暗忖,莊亦揚怎會找到這現成的密室而加以利用?

「少爺,傷得不輕,傷都在背脊,是鞭傷。」

「哦,再檢查一下。」

「什麼?」

「她是不是已經遭到污辱。」

「這個……」停了片刻。「看是沒有。」

「那好,給她穿上衣裙。」

「外衣已經破碎,盡是血污。」

「將就再說,總不能……」

「嚶嚀」一聲,妙香君突然醒轉,睜開眼,眼珠子轉動了陣,想坐起身,手才一撐,頓覺背部劇痛難當,而且全身赤果,又倒了回去。不久前的一幕閃映心頭,歇斯底里地嘶叫道︰「莊亦揚,我做鬼也要找你!」然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妙妙有些手足無措。

「香君姑娘,先別哭,你傷得不輕,我先替你敷藥,然後穿上衣眼,別的慢慢再說。」妙妙邊說邊動手。

「你是……」妙香君止住悲啼。

「我叫妙妙,是古二少爺的隨從。」

「古二少爺,我……嗚……」

「別激動,莊亦揚人呢?」

「不……知道。」

「這地窖另有出口?」

「不知道。」

迸二少爺挪步上前,試著去開那兩扇門,門竟然是鐵板做的,關得很牢,推不開,看來是朝里拴上,莊亦揚還藏在里面麼?這是他立即想到的一點。估量了一陣,退後三步,舉右掌,運足功勁,疾劈過去。

「轟」然巨響聲中,鐵門朝里坍倒,房里盡是箱櫃,不知藏放的是什麼東西。另一道門如法炮制,只見這房里有幾桌床帳等家具,桌上還有杯壺,很整潔,是有人住,但現在沒人影,

迸二少爺在房中搜索了一番,沒人藏匿,又轉回原先那一間,只見箱櫃全都上了鎖,鎖上吊著木牌,寫的是「擅啟者死」四個刺目的朱紅大字。他大感驚訝,這箱櫃里到底藏了些什麼珍奇之物,竟然掛上禁牌?是莊亦揚搗的鬼還是原主人「狼心太保」孟飛的杰作?莊亦揚出道未久不可能借地藏寶,而孟飛乃是黑道巨魁,生前積了些不義之財較近乎情理。

「擅啟者死」四個字很唬人,如是孟飛所為,人都死了誰來執行?想了想明白過來,這箱櫃之內定然裝有殺人機關,這是江湖人慣用的伎倆,反正自己從不貪非份之財,死活與自己無關,一笑置之。

「少爺,好啦!」妙妙在叫喚。

迸二少爺出房步了過去。

妙香君已坐在床沿,雖然衣著不整,但總是遮蓋了。

「古大俠,您……這是第二次援手救命。」

「小意思,適逢其會罷了。」

「古大俠,恕我得隴望蜀,請設法救幼弟一命。」說著就要下床,但才一動,牽動了傷口,痛得一齜牙。

「香君姑娘,坐著別動,我既然伸了手就一定會管到底,不須你請。」

「古大俠,香君沒齒難忘。」

「我們得離開此地,妙妙,你扶香君姑娘走,我殿後,亦揚那小子也許已經從密道遁走,也可能匿伏在暗中,不能不防。」

妙妙扶起妙香君往外走。

迸二少爺腳步一挪,目光同時下意識地掃向放置箱櫃的房間,忽然發現一個高木櫃的上端有樣東西十分惹眼,不由收回腳,轉臉向著房間,蠟燭的亮度有限,遠的地方光照不及,視力便受了影響,他舉步到房門邊。

斑木櫃上是一個非常精致的彩繪錦盒,瓖著金邊,這不是一般民家所有的,盒子沒加鎖,只是扣著。

迸二少爺兩眼瞪大,呼吸也開始急促,他進房,取下,只見盒蓋上繪的是雙龍奪珠,周邊則是蟲魚鳥獸。

這正是盛放「碧玉蟾蜍」的盒子,師父指示得很詳細。

師父「赤膽鐵判」郎風曾向成王爺保證半年之內尋回「碧玉蟾蜍」,而玄玄的師父「千面客」段小川臨終時指出竊寶者是

「天煞星」。現在寶已出現,但此地卻是「狼心太保」孟飛的家宅,到底誰是盜寶者?同時莊亦揚以此為巢穴,他是與孟飛有淵源,還是無意中發現這地窖而加以利用?

他打開錦盒,呆了,盒子是空的。

「碧玉蟾蜍」是被莊亦揚取走了麼?

密室鐵門原是內拴的,這密室應該另有暗道。

呆了一會,他開始找尋暗道樞紐,耗了盞茶時間,一無所獲,心里牽記著妙妙和妙香君,要是踫上了莊亦揚,妙妙本身沒問題,兼顧受傷的妙香君問題就大了。心念連轉之下,他把錦盒帶到隔室,撕塊墊單包了匆匆離開。

回到停棺的廳里,不見人影。

此際天色已經大亮,但廳里陰森如故。

「妙妙!」古二少爺叫喚了一聲。

沒反應。他有些發急。

「妙妙!」他又叫了一聲。

「嗯。」是一聲哼聲發自相對的角落。

迸二少爺立即飄了過去,棺材的間隙里坐了個人,赫然是妙妙,不由心頭大震,看來已經發生了意外。

「妙妙,你怎麼啦?」

「腿上挨了一梭子,背上挨了一刀,要不是……我情急之下冒叫一聲少爺,把他嚇走,一百個也沒命了,哎喲,倒楣!」

「是蒙面人?」

「不錯,我出來他早已在等。」

「香君姑娘呢?」

「當然被他帶走了!」

「以你的身手怎會中梭又挨刀?」

「對方用的是子母梭,我怎麼也沒防到這一著,梭子飛來我順手一撥,子梭釘上了我的大腿,我身子一歪,背上又被扎一刀,我不支倒地,情急之下我叫一聲少爺我在這里,對方夾起香君姑娘飛遁而去。」

迸二少爺苦苦一笑。

「玄玄不是在外面警戒麼,他人呢?」

「根本不見影子。」

「這可怪了。先不管這些,療傷要緊,你能起身麼?」

「可以。」妙妙手扶棺材掙了起來。「腿上我已經自己止血上藥,背上我沒辦法,就麻煩少爺吧。」

迸二少爺上前,把傷處的衣服撕開,這一刀委實夠瞧,皮翻肉轉,像一張嬰兒的小嘴,還在滲著血水。妙妙遞過藥瓶,古二少爺倒了些藥粉在傷口上。特制的傷藥,血水立刻便收斂了,只是衣背全是血污。

「少爺!」玄玄出現廳門邊。

「在這里。」古二少爺應了一聲。

玄玄奔了過來,一看,兩眼登時瞪得鴿卵大。

「妙妙怎麼受傷了?」他顯得相當緊張。

「你死到哪里去了?」妙妙沒好氣地說。

「這怪我。」古二少爺喘口氣。「我因為發現一樣相當重要的東西,沒立刻跟出來,才讓莊亦揚有機會。玄玄,你離開過?」

「是的,」玄玄用指頭鑿了一下腦袋。「我奉命在外面警戒,為了擴大監視範圍,我便上了庭院的大樹,忽然發現圍牆外有人影一晃,立刻追出去,結果踫到了‘武林公子’門士英,他說是得到消息趕來此地的,他說看到一個人影似乎是蒙面的,投入側方的林子,要我助他包抄,我當然只好答應,但卻撲了空,我隨即折回來。」

「哦,門士英人呢?」

「沒有踫頭。」目光轉過。「妙妙,你不要緊吧?」

「死不了。」

玄玄伸了下脖子。

「少爺,香君姑娘她……」

「本來已經救出來了,又落回莊亦揚之手,她的傷也不輕,人質沒影子,妙妙現在需要休息,你帶她離開此地,詳細經過由她告訴你。莊亦揚帶著兩名人質定然無法走遠,我在附近搜搜。也許能逮到他,你倆走吧。」

「妙妙,我們走。」玄玄伸手要扶。

「別踫我!」妙妙凶巴巴地說,踉蹌挪動腳步。

玄玄只好緊隨她身後。

迸二少爺留在現場,他心里相當著急,在地下室里,妙香君萬幸還沒被莊亦揚玷污,但這一落回他的手中,後果不問可知了,嚴格地說,這算栽了大筋斗,而妙妙也是破題兒第一遭受傷。如何才能逮到莊亦揚呢?這是個相當重大而急迫的問題。門士英既已來到此地,也許他已有線索。希望妙香君能躲過這場劫難。

他又想到取自密室中貯放「碧玉蟾蜍」的空盒子,自己此番奉師命入江湖,便是為了要完成這樁任務,現在算有了端倪,如果守株待兔,很可能得到進一步的線索,不過目前仍以先救妙香君姐弟的事為優先。

于是,他離開了凶宅。

同樣在凶宅,不同的地窖。

妙香裙坐在床沿,緊緊摟著她的弟弟小虎,花容慘淡,一臉的無助。

「姐姐,不要離開我。」小虎的臉埋在他姐姐的懷里。

「姐姐再不會離開你。」淚水掛了下來。

「姐姐,我好餓。」

「小虎,你暫時耐著。」妙香君輕撫小虎的背。

「姐姐,那壞人為什麼要欺負我們?等我長大了,我要學武功殺壞人。」仰起臉。「姐姐,你怎麼哭了?」

「姐姐沒哭。」用衣袖拭淚,眼淚偏像斷了線的珍珠紛滾而落。

就在此刻,刺耳的怪聲突然響起︰「香君,美人,你現在已經失去了武功,變成了縴縴弱女,我愛怎麼玩就怎麼玩,沒有人會來救你。謝謝你的暗器,的確非常管用。你听著,這里沒吃的也沒喝的,三天之後,你會奄奄一息,你的小表弟弟會先你上路,讓你飽嘗手足骨肉生離死別的滋味,然後,就輪到你上路,此地多的是棺材,棺材里的人都已是枯骨,隨便哪一口加個人絕對不擠。武林第一美人永伴不知名的男人不是挺有意思麼?哈哈哈哈……」

「莊亦揚,魔鬼!」妙香君歷叫。

「壞人,長大了我會殺你!」小虎也跟著叫。

「你永遠長不大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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