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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手佛心 第十七章 嵩山覓仇

作者︰陳青雲

徐文施出「毒手二式」,眼看對手「五方教」錦衣衛隊副領隊難逃死厄,忽受劍道高手突襲,招式因之一緩,威力大減,對手傷而未死。

徐文轉目一看,口里發出一聲驚叫,眼前一黑,幾乎栽了下去。

這以劍猝施突襲的,竟然是世叔蔣尉民。

蔣尉民為了自己的「毒手」,而遠赴終南「鬼湖」,想不到會在此現身,而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投靠了毀家仇人「五方教」,對自己下殺手。

為什麼親者、仇者,都不肯放過自己?

為什麼自己最尊敬、最感激的父執,會對自己下手?

他想不透,猜不到,但內心有如針扎般的刺痛。

黃明也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蔣尉民陰冷地道︰「徐文,你不該為仇人張目!」

徐文張口結舌,半天才進出一句話道︰「我……為仇人張目?」

蔣尉民厲聲道︰「‘衛道會’是你真正仇家,你忘了?」

「世叔……」

「不要說了,現在先解決掉在場的‘衛道會’爪牙!」

黃明大喝一聲道︰「他不是蔣尉民,是假的!」

徐文倏有所悟,重重地哼了一聲,惡狠狠地出手攻了過去。

黑衣婦人此刻已接手攻向受傷的副領隊錦袍老者。

那冒充蔣尉民形象的,劍術造詣已登化境,在徐文栗人的招式中,竟然有攻有守,劍氣撕風,劍光如幕,絲毫無懈。

七八個照面下來,雙方平分秋色。

一聲震耳慘號傳處,錦施老者栽了下去。

冒充蔣尉民的,虎吼一聲︰「撤退!」

他這一分神下令,給徐文以可乘之機,「毒手三式」,閃電施出。本來,徐文不必施用這最凌厲的一式「閻王宴客」,但他蓄意要毀對方,是以毫不猶豫地下了殺手。

「哇!」

假蔣尉民栽了下去。

「五方教」徒,此刻已紛紛朝下峰方向奔去,現場一片混亂。

徐文一指面前的尸體,匆匆向黃明道︰「大哥,看看他的真面目!」

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平空射起,向天梯入口處閃去。他怨毒充胸,有心不放「五方教」活口下峰,身形快得有如魅影 ,眨眼便到了原來兩個老怪物坐守之處,收勢,回身,正好迎上撤退的先頭幾人。

「哇!哇!」

人影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

「山林女神」門下弟子,從後追擊而至。

「五方教」的高手,豕突狼奔,但沒有半個能逃死劫。

只不過片刻工夫,一切的聲浪靜止了,入目的是血、尸體、殘肢。

黑衣婦人似是此間身分僅次于「雲中仙子」的人,下令清理現場之後,向徐文面前走了過來,莊重地道︰「本人謹代表會主夫人,感謝閣下的援手!」

徐文冷冷地道︰「這大可不必,在下井非有意援手!」

黑衣婦人面色微微一變,道︰「閣下是如何月兌困的?」

「算是天意吧。」

「天意,此語何解?」

「在下沒有解釋的必要。」

黑衣婦人面色又是一變,似是強捺怒氣道︰「照理,本人當阻止閣下離開……」

徐文冷極地一笑道︰「孫總管,你恐怕辦不到!」

「辦得到辦不到那是另一回事,不過,江湖中講究的是恩怨分明,閣下援手于先,本人自不能奪理于後。」

「在下說過,不必提援手二字。」

「事實終歸是事實。」

「錯過今天,在下還會再來……」

「閣下不來,敝會也會找上!」

「好極了!」

黃明大步奔了過來。

徐文迫不及待地道︰「大哥,那冒充蔣世叔的是誰?」

「沒見過。總是‘五方教’的特殊人物!」

「對方冒充蔣世叔的目的何在?」

「很難說,也許是想嫁禍,激使‘衛道會’對付落尉民;也許另有圖謀。」

「大哥怎知對方是假冒的?」

「我們行止如何?」

「下峰。」

「那我們邊走邊談吧!」

「好。」

徐文轉頭向黑衣婦人道︰「孫總管,我們不久再見,在下重臨時,情況將甚于今日!」

「請吧!」

兩人馳下天梯,下面已闃無一人,看來那些朝拜「山林女神」

的,早已聞風而退了。徐文等不及地追問道︰「大哥,說下去。」

黃明邊行邊道︰「第一,蔣尉民去‘鬼湖’未返,不會突然現身;第二,聲調與武功路數不對;第三,蔣府新遭對方洗劫,說什麼也不會歸附仇敵。」

「有理。我一時被蒙住了,其實早該想到的。」

「對方易容之術不惡,我當時竟也一眼看不穿呢!」

「‘五萬教’全軍盡沒,看來決不會善罷干休……」

「這也許正是‘衛道會’所希望的局面。」

「江湖仇殺紛爭,永無休止……」

「賢弟到底為何受困?」

徐文照實把經過說了一遍,然後惶惑地道︰「大哥依你看來,家父真的尚在人世麼?」

黃明沉吟了片刻道︰「江湖詭譎萬端,愚見我無法置詞!」

談話中,兩人來到峰腳。黃明停下腳步,道︰「賢弟我們赴‘終南’一探蔣尉民下落,如何?」

「在汝州城會面如何?」

「好,一言為定。」

「賢弟此去,要多加小心。」

「謝大哥的關切,小弟省得。」

「我們還可同行一程,到前面再分子吧。」

兩人在暮色淒迷中出了山區,眼前現出三岔大道。黃明執著徐文的手,依依地道︰「賢弟,我們該分手了,你珍重,十日之內,在汝州城再見!」

徐文對這份純摯的友情,無限心感,微笑著道︰「大哥也珍重!」

兩人緊緊拉了拉手,分道趕程。

嵩山,是四大門派中居于領袖地位的「少林派」發祥之地,雖然因近年來才凋落,趨于式微,但聲譽仍舊不衰。

「什麼意思?」

「本使者奉教主上諭,傳訊與閣下……」

徐文心里暗吃一驚,原來自己的行蹤,早已落入對方眼中,不知「五方教主」是否知道自己目前的真正身分?

「傳什麼樣的訊?」

「令堂與尊愛‘天台魔姬’,在本教中受優厚待遇。

徐文一听提到母親與愛人,目中迸出了火花,激顫地道︰「優厚待遇,這四個字何解?」

「就是說生活得很好!」

「還有呢?」

「本教主提出一個條件,作為交換,你閣下如能辦到令堂與‘天台魔姬’便可還自由之身。」

徐文心中一動,咬了咬牙,道︰「如果辦不到呢?」

錦衣少年陰寒地道︰「此生恐無相見之期了!」

「什麼條件?」

「以‘衛道會主’夫婦的人頭作為交換的代價!」

「什麼,要上官宏與‘雲中仙子’的人頭?」

「一點不錯。」

「本人會接受這條件嗎?」

「會的。」

「如此自信麼?」

「第一,上官宏夫婦與閣下有饑,閣下不會下不了手。第二,為了令堂與愛人的生命安全,閣下非接受不可。」

這是實話。自己與上官宏夫婦之間的新仇舊恨遲早必算,而母親與「天台魔姬」的生死,並不殊本身的生死,甚或更重要,只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對方巢穴,就如此听任擺布麼?

心念之中,冷極地一哼道︰「就這麼一個訊息?」

「正是!」

「本人不接受。」

錦衣少年面色一變,道︰「那閣下會後悔終生。」

「未見得?」

「那就等著瞧了,再見!」

「不許動!」

「怎樣?」

「別打算如此輕易地一定了之。現在先說你們教主的名號來歷!」

「閣下認為辦得到嗎?」

徐文目泛碧芒,面涌殺機,冷厲地道︰「這由不得你!」

錦衣少年驚怖地向後退了兩步,突地彈身奔去,身法之奇快,令人咋舌。但,徐文豈容他兔月兌,大喝一聲,「站住!」一個彈身,捷逾電掣,一下子截在頭里,錦衣少年掉頭轉向。

這一起一落,業已接近林緣,如讓他逃入林中,可就費事了。

徐文如影附形而起,凌空揮出一掌。這一掌雖遜于腳踏實地所發,但他已用上了全力,狂癥 卷處,震得錦衣少年一個踉蹌。

徐文橫身一堵,暴喝道︰「想月兌身是做夢!」

錦衣少年面色灰白,連退了三四步,手一揚,一股幽香罩向徐文。

徐文不屑地道︰「你居然也學會了用毒,可惜踫上了用毒的老祖宗。」

錦衣少年是情急無奈而出此下策,他並非不知道「地獄書生」

是「毒道」高手。

由于對方露這一手,徐文確定了「五方教主」便是獲得「毒經」的本門叛逆。

錦衣少年怪叫一聲,出手如電,亡命地向徐文攻去。所謂一夫拚命,萬人莫敵,「五方使者」的功力本就驚人,再加上排命出手,徐文對擋起來頗感費力。

然而,這種拚命的打法,僅憑一口銳氣,論功力,他比徐文差遠了。

就當錦衣少年一輪疾攻之後的換勢瞬間,徐文施出了「毒手一式」。

「哇!」

一聲慘哼,錦衣使者口吐鮮血僕了下去,但隨即又掙扎著立起身來。

徐文要留活口,所以這一式中並未夾施劇毒,否則對方不會再起身了。

「你還是說了的好?」

「辦不到!」

徐文吐了一口大氣,道︰「不說也可以,帶路到你們總航!」

錦衣少年一抹口邊血沫,慘厲地道︰「休想!」

徐文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一伸手,抓住對方的「肩井」,五指深陷入肉,鮮紅的血從指縫間滲出,那襲錦衣,更加鮮艷了。

「你敢再說一個不字?」

「不!」

徐文手一緊,錦衣少年一聲狂嗥,肩骨已被抓碎,大粒的汗珠滾滾而落,面對扭曲成一副怪形,目中是驚怖粒的汗珠滾滾而落,面孔扭曲一副怪形,目中是驚怖與怨毒參半。

「肯不肯帶路?」

錦衣少年一顫,淒厲地道︰「‘地獄書生’你會得到十倍的報償!」

徐文從鼻孔里冷嗤出了聲,道︰「那不干你事!」

錦衣少年閉口不語。

徐文再次喝道︰「說,肯不肯?」

錦衣少年仍不開口。徐文殺機難遏,厲聲道︰「你不肯,旁人會肯,你安心要死,就別怪本人手辣了!」

驀在此刻-一

十余條人影同時從四面八方出現,一律錦衣勁裝,手執長劍。

徐文一看,便知來的全是錦衣衛士。

緊接著,一面如重棗的威猛錦袍人,直逼徐文身前沉聲道︰「放了他!」

徐文凌厲的目光朝錦袍人一掃,道︰「閣下如何稱呼?」

「本座‘五萬教主’!」

徐文登時熱血沸騰,目中碧芒大熾,振臂,抖手……

「哇!」

慘號搖曳過空,那名「五方使者」,被擲飛五丈之外撞岩斃命。

「五方教主」暴喝道︰「徐文,你太張狂了!」

徐文目如電炬,直照在「五方教主」面上,他要仔細看一看這師門叛逆.到底是如何一位殘狠陰險的人物。久久,才從牙縫里迸出一句話道︰「請教尊姓大名?」

「五方教主」嘿嘿一笑道︰「小子,你還不配問!」

徐文略作思索之後,道︰「閣下來得正好,咱們先談私人恩怨……」

「什麼?還有私仇公怨之分……」

「不錯。」

「說吧,私仇如何?」

「血洗‘七星堡’可是閣下所為?」

「本座曾命人傳言,你可自去找‘衛道會主’。」

「閣下一教之主,說話算數麼?」

「當然」

「然則家母何以會落在閣下手中?」

「五方教主」遲疑了一下之後,道︰「江湖霸業,只沉聲道︰「放了他!」

徐文凌厲的目光朝錦袍人一掃,道︰「閣下如何稱呼?」

「本座‘五萬教主’!」

徐文登時熱血沸騰,目中碧芒大熾,振臂,抖手……

「哇!」

慘號搖曳過空,那名「五方使者」,被擲飛五丈之外,撞岩斃命。

「五方教主」暴喝道︰「徐文,你太張狂了!」

徐文目如電炬,直照在「五方教主」面上,他要仔細看一看這師門叛逆,到底是如何一位殘狠陰險的人物。久久,才從牙縫里迸出一句話道︰「請教尊姓大名?」

「五方教主」嘿嘿一笑道︰「小子,你還不配問!」

徐文略作思索之後,道︰「閣下來得正好,咱們先談私人恩怨……」

「什麼?還有私仇公怨之分……」

「不錯。」

「說吧,私仇如何?」

「血洗‘七星堡’可是閣下所為?」

「本座曾命人傳言,你可自去找‘衛道會主’。」

「閣下一教之主,說話算數麼?」

「當然」

「然則家母何以會落在閣下手中?」

「五方教主」遲疑了一下之後,道︰「江湖霸業,只求目的,不擇手段,此點本座毋須向你解釋。」

「在下不滿意這答復……」

「那是你小子個人的事。」

「然則殺害‘三指姥姥」,劫持‘天台魔姬’,又為了什麼?」

「同樣理由!」

徐文咬了咬牙,道︰「現在請你放人!」

「五方教主」不屑地哼了一聲道︰「如此容易麼?」

徐文殺機陡熾,厲聲道︰「你非辦到不可,否則「否則怎樣?」

「‘五方教’將雞犬不留。」

這句話所含殺機,令人听來不寒而栗。

「五方教主」又是一聲冷哼,道︰「這種狂妄的話,嚇不倒本座!」

徐文極想出手,但他終于按捺住了,因為有許多問題必須先加說明,還因為彼此是同門的兩代人,不能不按理而行,可是怒火業已爆發如狂,當下切齒道︰「閣下真的不放人?」

「除非以上官宏夫婦的人頭作為交換。」

「否則呢?」

「殺兩個人在本座眼中,並不強似踏死兩只蟻螻!」

「閣下若活得不耐煩,死也不難。但,我要你先摒退手下。」

「為什麼?」

「家法不許外人干預!」

「五方教主」再退了一步,寒聲道︰「徐文,你得了姓伍的那老匹夫什麼好處?」

「徐文暴喝道︰「你敢如此侮辱他老人家!」

「這沒有什麼敢與不敢……」

「要你摒退手下!」

「毋須!」

「我說必須!」

「你還不配!」

徐文幾乎氣炸肺腑,「萬毒門」禁例,不許泄露任何秘密,當著這多「五方教」徒,他不能暢所欲言,為所欲為,而「五方教主」的態度,根本不把門規放在眼里,這使他忍無可忍,咬緊牙根道︰「要我動手麼?」

「你尚未說出‘家事’兩個字的意思?」

「你先摒退手下!」

「本應說沒有這必要!」

「如此我只好替你代勞了……」

話聲中,身形電閃撲向人圈。

「你敢?」

暴喝聲中,「五方教主」跟著撲向徐文。

「哇!哇!」慘嗥聲起,三名首當其沖的錦衣衛土栽了下去。

也就在同一時間,「五方教主」撼山狂 業已罩身涌到。徐文反掌力封,倉促中被震退了兩步。

「五方教主」嘿的一聲怪笑道︰「小子,本座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雙掌一圈一放,一道罡風破空卷出。

徐文心頭大震,這類罡氣,無堅不摧,是一般掌力的精華,「雲中仙子」與「痛禪和尚」,皆練有這類跡近失傳的罡氣,看起來,「五方教主」的功力比「痛禪和尚」高了許多,比「雲中仙子」,似在伯仲之間……

心念之中,陡運本門玄功,以十二成功力,硬轉過去。

「隆」然巨響聲中,樹折草偃,岩石紛飛激射,勁浪撕空暴卷,三丈之內的錦衣衛士,一個個倒退不迭,人人面目失色,心旌搖搖。

徐文與「五方教主」,雙雙各退三四步。

這一驚世駭俗的回合,竟是勢均力敵。

雙方立即蓄勢對峙。

「五方教主」栗聲道︰「徐文,這半年多來,你另有奇遇?」

徐文冷凝地道︰「你管不著!」

「本座倒想提醒你,莫忘以仇家人頭換取……」

「你……毫無人性……」

「哦,若談人性,本座不會活到今日。」

「閣下的算盤不錯,借本人之手,為你除去心月復大患?」

「隨你如何解釋。」

「閣下自信今天能保住老命麼?」

「百分之百!」

此際,夕陽已沉,半天晚霞映得峰頭一片通紅。那紅,在暮色中,有一種血的意味。所有錦衣衛士,一個個兀立如雕像,長劍在晚霞中,泛出縷縷血芒。這場面,夠肅殺,夠陰森。

徐文錯了錯鋼牙,目眥欲裂地道︰「現在私仇暫且擱下,我們來談談家事……」

「什麼,家事?」

「郾師分壇地牢中姓伍的老人那件公案,你不否認吧?」

「五方教主」向後退了三步,目射厲芒,栗聲道︰「你稱它為家事?」

「不錯。」

「什麼意思?」

「你承認是你所為了?」

「嗯」

「摒退你的手下!」

徐文是蓄意清理門戶,完成師祖遺命,救母拯愛,了斷私怨。

而「五萬教主」卻立意要毀去這可怕的第一號敵人。

這從雙方的眼神里,可以明白地看出彼此心念。那份怨毒、殺機,令人不寒而栗,旁觀的衛士緊張得汗珠直滾。

雙方,成了兩尊石像,不言不動。

空氣似乎也凝結住了。

場面,緊張得使人透不過氣來。

太陽收束了它最後一抹殘霞,夜幕漸垂。

這是定力的比拼,只要任何一方心神稍懈,對方的致命殺手立即臨身。

盞茶的時間過去了,雙方額上滲出了汗珠。

終于,徐文忍耐不住了,他不能如此久耗下去。

「呀!」栗人心魄的暴喝聲中,徐文施出了「毒手一式」。

同一時間,「五萬教主」凌厲絕倫的招式也會出手。

這是硬踫硬的拼命打法,雙方都只攻不守,人影一合而分,雙雙傳出一聲低沉的悶哼。

人影分而又合,徐文攻出了「毒手二式」。

「砰!砰!」

悶哼再起,合而又分,雙方身形連連踉蹌,口角沁出了鮮血。

所有在場的,無不為之亡魂大冒。

「躺下!」

挾著懾人的喝聲,徐文攻出了「毒手三式」。這一式,是他全部功力之所聚,也是他最後一式殺手,如不能克敵,今晚之局如何收場,便不得而知了。

慘哼隨喝聲而發,「五方教主」栽了下去

驚呼之聲響成了一片,所有錦衣衛士一涌而上,劍芒交織成了網。

徐文怪吼一聲,雙掌閃電般劃向劍幕。

「哇!哇!」連聲,有四名衛士躺了下去,其余的攻勢一空。

「五方教主」搖搖不穩地站了起來,費力地喝道︰「你們退開!」

那剩下將半的衛士,巴不得這一聲,紛紛向後彈開徐文目光轉處,不由粟呼出聲︰

「原來就是你!」

「五方教主」頭巾已落,頭側,現出一道觸目的疤痕。他,赫然正是「過路人」,也就是首開先例,假冒「七星堡主」的面目向徐文下殺手的人,劫走「佛心’」的也正是他。

徐文的確想不到神詭可怖的「五方教主」,會是幾經照面的「過路人」。

「過路人」的功力今昔判若兩人,目是得手「佛心」的必然結果。

對方的真正面目?來歷?仍然是一個謎。

起初「過路人」說是受人所差,身後還有主人,竟是句鬼話。

如此看來,當初冒充「衛道會」總巡的黑面漢子,也是他喬裝改扮的無疑了。

謎;揭開了一半,但距真相大白還很遠。

徐文向前一挪步……

「五方教主」栗喝道︰「別動!」

徐文不期然地收住腳步,拭了拭口邊血漬,道︰「我再命令你遣走手下,否則將半個不留。」

「你不敢!」

「為什麼不敢?」

「你母藍玉珍與‘天台魔姬’的生死,握在本座之手。」

徐文咬牙道︰「你自身難保,沒有機會作惡了……」

「五方教主」陰森森地道︰「本座早已安排妥當,日落之後半個時辰,如無本座金令,藍玉珍與‘天台魔姬’將被執行凌遲,現在時辰差不多了!」

徐文登時目眥欲裂,彈身,出手……

他只要制住「五方教主」,一切問題,將迎刃而解。但,「五方教主」並非等閑人物,當然防到這一著,就在話聲出口的電光石火之間,鬼魅般地遁入身後林中。

雙方的動手,幾乎是同時。

徐文一撲落空,心神皆顫,狂喝一聲,追入林中。

夜幕沉沉,林中伸手不見五指,他雖有超人目力,但終不比白晝,只這眨眼工夫,已失去了「五方教主」的蹤影。

一個飄緲的聲音遙遙傳來。

「小子,別忘了以人頭交換人質之約!」

對方是以傳音之法發話,方位根本無法捉模。徐文哪吞得下這口氣,瘋狂地循聲撲去,樹深林密,結果當然是徒勞。

這樹林沿峰迤儷而下,又接上另一嶺。

徐文折騰了半夜,一無所獲。他想「五方教」總舵必設在極隱秘的所在,以一人之力,勢不能搜遍每一角落,這正應了「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詩句了。

憤、怒、恨、毒,在他心頭翻卷,但卻計無所出。

他揀了一塊臥牛巨石坐了下來,靜靜地想

母親與「天台魔姬」的安全,暫無問題,因為「五方教主」

提出了以「衛道會主」上官宏與「雲中仙子」夫婦倆的人頭作為交換的條件,目的雖然不詳,但極明顯的,對方借刀殺人,除根本大患,人質自不會殺害。

自己真的履行這條件,以救母親與「天台魔姬」嗎?

誠然,上官宏夫婦是自己的仇家,但仇歸仇,怨歸怨,豈能有悖「武道」而行,自己是「萬毒門」掌門之尊呀!

如果不照約而行,計何所出呢?

最大的問題,「五方教主」是本門叛逆,師太祖的嚴命,師祖的遺言,只要有三寸氣在,就非遵行不可。自己屈服在叛徒之下,其何以堪?

而自己的「毒功」,是得自父親,父親的「毒功」源出「毒經」,而「五方教主」是「毒經」得主,父親與「五方教主」之間,是什麼關系呢?

他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妙手先生」。父親的棄婦、大母「空谷蘭蘇媛」,是「妙手先生」所收留,而大母對父親恨如切骨;據老秀才說,「妙手先生」與父親是一路,而「妙手先生」

也曾答應向自己解答若干謎底,由是而論,「妙手先生」極可能知道此中蹊蹺。

當初劫奪「石佛」之時,「妙手先生」與「七星故人」是一路︰「七星故人」曾向自己施過殺手,而卻又與父親同被害于開封道上,外間又盛傳父親尚在人間……

說來說去,「妙手先生」月兌不了干系。

心念之中,他恨不能立刻找到「妙手先生」,問個水落石出。

據黃明說,他師父現下動向不明,是故意避開自己,還是……

他用了些干糧,坐候天明。

天亮了,他不甘心如此離開,想起被劫持的母親與愛人,自己空負一身功,卻不能救她們月兌離魔手,不由潸然淚下,心如刀絞。

他開始搜索,擴大了範圍。他相信「五方教」的巢穴不會超出十里之外,否則不會有昨晚的情況發生,也許近在咫尺……

一日,一夜,又一日,毫無端倪。

倔強的他,感到氣餒了。

既已打草驚蛇,再如此盲目搜索,敵暗我明,會有結果嗎?

是否該與黃明商量一下,改弦易轍,另謀他途?

于是,他在憤恨無奈的心情下,離開嵩山的後峰,上道撲奔汝州城。

到了汝州城,他揀了當街一家最大的酒樓「悅來居」傍街面窗而坐,叫了些酒食,自斟自飲。

黃明與他相約,僅說汝州城,而沒有確切地點,他揀這酒樓的目的,是讓黃明容易發現他。黃明是「妙手先生」高足,而「妙手先生」在「空道」中是輩份極尊的人物,徒子徒孫,遍及天下,黃明要找他,的確最容易不過。

他申酉之時入座,直候到起更時分,猶未見黃明的蹤影。眼看酒客換了一批又一批,再待下去,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了,心想,且尋個下處住了再說。

心念之中,招手命酒保算帳。

酒保笑嘻嘻地走了過來,道︰「爺台用好了?」

「嗯!一共多少銀?」

「爺台是從嵩山來的吧?」

徐文一怔神,道︰「不錯,怎麼樣?」

「有位爺台留下話……」

「怎麼說?」

「那位爺台說有急事,不能等您了,西行道上見。」

「好,知道了」

「一共五錢三分銀子……」

徐文掏出一兩碎銀,朝桌上一放,道︰「多的賞你了。

「謝爺台」

徐文放下酒資,匆匆下樓,只見街上熙來攘往,夜市正盛。

他無心欣賞這些,就近尋了個客棧住了。

他不知道黃明到底是有什麼急事,但他意會到留言所謂「西行道上見」是指前赴終南「鬼湖」,探蔣尉民下落而言。他徹夜未眠,心里千頭萬緒,竟不知如何著手;現在,母親與「天台魔姬」下落未明,暫時沒有凶險,「鬼湖」之行,便成刻不容緩的事了。

蔣世叔為了求解散「毒功」之方,置家難于不顧,冒生命之險,赴「鬼湖」求「金線草果」,下落不明,如有失閃,那便是「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了,今後對蔣明珠、對良心,將如何交代?

忽地,他想到了一樁疑案︰當初,「石佛」是「妙手先生」

與「七星故人」共同得手,卻又在蔣府失竊;據蔣世叔說是從古董攤買來的,而現在事實卻又證明「妙手先生」與蔣世叔交情極深,「妙手先生」曾一再要自己到開封與蔣世叔商量大事,這其中似有極大的隱情。也許,「妙手先生」能解答的,蔣世叔也能解答……

黃明也十分關切蔣世叔的安危,再再顯示幾方面關系的復雜。

于是,他下了決心,無論如何,先奔「鬼湖」,找出蔣尉民的下落,對事也好,對人也好,總得有個交代;至于「五方教主」

所提的交換條件問題,必須深思熟慮之後,才能決定該采取什麼行動,目前只有暫時拋開。

主意既決,仿佛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倦意襲來,沉沉入睡。

遠處,傳來聲聲雞啼。

一覺醒來,業已紅日滿窗,匆匆盥洗之後,用了早點,然後離店上道登程,目的地是終南山「鬼湖」。

餅午時分,奔行了近百里之遙,眼前人煙稀少,一條黃泥大道,在烈日下使人有炙膚之感。

徐文覺得有些口干舌燥,放眼一望,大道偏右一簇茂林,隱約露出一角紅牆。心想,那里非庵即廟,何不去討些條水潤潤喉。

歇想一陣,也好趕路。

心念之中,折身向那片茂林奔去。

到了林緣,一看,果是一座小廟,冷清清地間無人聲。

徐文大步奔了過去,方自一腳踏入廟門,不由心頭大震,幾乎驚呼出聲,只見一具尸體,橫在門內的照壁前,血腥撲鼻,血跡尚未凝固。看來剛遇害不久,從死者的穿著打扮似是廟祝。

是什麼人忍心對這不識武功的普通人下手?

一抬頭,照壁上一個明顯的梅花粉印,他登時發指起來,暗罵一聲︰「萬惡的‘五方教徒’!」

身形一晃,悄無聲息地掩入廟中。

廟內,正殿前的階沿下,站著一個錦衣獨臂少年,滿面陰鷙殘狠之色。

階沿上,一個大月復便便的紅衣女子,斜倚廟階,淚痕斑斑,粉腮蒼白,目中盡是怨毒的光芒。

紅衣女子雙手捧月復,似是強忍痛苦,淒厲地道︰「你……是人嗎?」

獨臂少年陰陽地道︰「有人性沒人性又怎樣?」

紅衣女子氣得渾身簌簌直抖,咬牙切齒地道︰「我……我……

恨不能把你碎尸萬段!」

獨臂少年冷哼一聲道︰「謀殺親夫,按律要凌遲!」

「你……你是畜生,你是狗,你不配稱為人!哎喲!」

紅衣女子面上痛得起了抽搐,坐下地去。

獨臂少年嘿嘿冷笑道︰「毀家殺母斷臂之仇,我豈能不報……」

紅衣女子汗如雨下,咬牙厲喝道︰「這是你作孽的報應。」

「賤人,我不殺你,但要借重你請你父母出面,現在乖乖跟我走!」

「辦不到。」

「能由得你嗎?」

「你準備把我怎樣?」

「不怎麼樣,孩子必須生下來。」

「孽種,我要親手扼死他……」

「你辦不到的。」

「禽獸,你毀了我一生……」

「廢話少說,走!」

身形一欺,伸手向紅衣女子抓去……

紅衣女子,將要臨盆,目眺欲裂,但卻無力反抗。

驀地

一個冷極的聲音道︰「陸昀,你還沒有死?」

原來,這錦衣獨臂少年,便是「聚寶會」少會主陸昀。那紅衣女子,便是「衛道會」主上官宏的女兒上官紫薇。當初,上官紫薇惑于陸昀的外貌和甜言蜜語,結果奉獻了處女的愛與貞操;最後,陸昀露出了真面目,他的目的是為了「石佛」,害得上官紫薇數度輕生覓死。「衛道會」自不肯甘休,由「彩衣羅剎」為首,率人挑了「聚寶會」,而陸昀本身因犯了「空道」門規,被斷去一臂。

陸昀驚悸地回身,一看,不由栗呼道︰「‘地獄書生’!」

徐文滿面殺機,冷哼了一聲道︰「不錯,正是區區在下。真是幸會了!」

陸昀面色頓呈灰白,連退了三四步,顫聲道︰「你意欲何為?」

「殺你!」

「你……敢與本教為敵?」

「哈哈哈哈,陸昀,想不到你做了‘五方教’的爪牙,真是物以類聚了。告訴你,不止作對,有一天我會血洗‘五方教’!

陸昀一轉身,就想溜走……

「站住!」

這一聲暴喝,似有無窮威力,陸昀竟然提不起腳步了。

「轉過來!」

他果然乖乖地回過身來,面如土色。

徐文不期然地把目光轉向了上官紫薇,只見她粉頸低垂,珠淚雙拋。徐文的心里,起了一種極其復雜的感受,這是第一個闖入他心扉的女子,他瘋狂地追過她,然而她視之如陌路,卻愛上了狼子陸昀。

往後,事實表明彼此是血海仇家……

這不偕的愛情,是幸?還是不幸?

一個在初經人事時,印上心版的影子是無法磨滅的。

現在,她大月復便便,卻面對沒有人性的愛人的折磨,他該同情她?還是鄙夷她?

甚或稱快?

照她父親與母親對付自己的手段,他該毀了她,然而,他的腦海里沒有這意念,他只感到憤懣、難堪,夾雜著無法形容的感受。

他還愛她嗎?當然決不可能。只是下意識里還剪不斷那縷說不出的情絲。

他對她,沒有半句話可說。

半晌之後,他把目光移向陸昀,寒聲道︰「姓陸的,你有人性沒有?」

陸昀再退了一步,張口無聲。

徐文接著道︰「她月復中懷有你的骨肉,你玩弄了她,你毀了她的終生幸福,現在,你居然忍心迫害她,你這類人,沒有資格活在天地之間……」

陸昀一橫心,道︰「‘地獄書生’,你當初曾追求過她,而她不愛你,你想殺我以泄恨麼?」

他說這話,含有極深用意,他想以這口實,改變徐文的心意。他知道徐文的狂傲,徐文必不肯背這口實。但,他錯了。

徐文冷冷一笑道︰「不管你說什麼,今天你死定了!」

陸昀片言不發,電閃彈身向屋面射去。看身法,他的身手比以前強了許多,但,在此刻徐文的眼中,根本算不了一回事。

「回來!」

悶哼聲中,陸昀倒栽落回原地。徐文仍在原地瞪著他,像是根本不曾動過。

陸昀亡魂盡冒,雙腳幾乎站立不穩。

上官紫薇該掙起身來,晃了兩晃,又坐了回去,粉腮慘白如金紙。

徐文厲喝一聲道︰「姓陸的,可還有什麼遺言交代?」

陸昀驚怖至極地踉蹌退了兩步,語不成聲地道︰「‘地獄書生’,本人……是奉教主之命行事,教主馬上到臨,你……逃不了的!」

徐文不屑地道︰「住口,你們教主來了正好,我還愁找不到他呢!」

上官紫薇突地栗呼道︰「別殺他!」

徐文一轉頭,道︰「他不該死嗎?」

上官紫薇垂下了頭,她不敢接觸徐文的目光。

陸昀見機,淒然接口道︰「妹妹,我錯了,念在你月復中的孩子……」

上官紫薇方才的一聲呼喊,是人生本能上的反應,因為她月復中懷有陸昀的孩子。但那只是剎那的下意識的沖動,她恨極了他,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這恨,是由愛轉變的,比任何恨都來得強烈。她明白,如果不是徐文不速而至,她已落在他的掌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呸!狽!」

她淒厲地吼出了聲。

徐文一轉頭,大喝一聲。

「納命!」

「哇!」

掌影劃處,慘嗥立起,陸昀栽了下去,抽搐了兩下,寂然了。

「嚶!」

上官紫薇哭出聲來,接著,是一聲接一聲地淒哼。

徐文待舉步離開,但一種出于本性的力量,使他不期然地止步回身,皺眉道︰「上官姑娘,怎樣?」

上官紫薇聲音微弱地道︰「徐少俠……你……請便吧!」

徐文的處境十分尷尬,他對她實在沒有任何的話,恩、怨、情、仇,什麼也不是,又什麼也有一點。

驀地

上官紫薇額聲道︰「徐少俠,請你到我身邊來!」

徐文惑然道︰「干什麼?」

「我……有句重要的話……要告訴你!」

徐文心中一動,道︰「請講!」

「不!請你靠近我,還有別的……」

徐文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請靠近些!」

「姑娘什麼意思?」

「可否助我起身?」

「這……」

上官紫薇伸出了手,眸中散泛著一種異樣,但栗人的光影。徐文滿月復狐疑,不知對方有什麼圖謀,但仗著一身功力,仍然靠前一步,伸右手去拉她的左手。上官紫薇突地閃電般以右手去抓徐文的左手。

這動作太突然也太意外,竟被她抓個正著。

徐文一抖月兌,上官紫蔽薇倒階沿之上。

「姑娘,這算什麼意思?」

上官紫薇不答,雙目緊閉,久久,突地睜眼道︰「我為什麼不死?」

徐文一愕,道︰「在下無意殺你。」

「你……你不是練的‘無影推心手’嗎?」

「不錯。」

「那我……為什麼不被毒死?」

徐文恍然而悟,她是要尋死,想籍「毒手」解月兌。當下淡淡地道︰「在下的‘毒手’控制由心!」

「啊!」

上官紫薇絕望他叫了一聲,枯澀的眸中又涌出了淚水。

這情景,使徐文心中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他覺得她可憐,值得同情。突地,他驚叫一聲,連退兩步,他發覺上官薇該坐過的地方,儒濕了一大片,是血。

當他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時,不禁俊面緋紅,手足無措。

上官紫薇要生產了。

他從來沒有經過這種場面,僅是憑听聞與臆測,判斷那是臨盆的預兆。走,他不忍;留,該是何等尷尬的場面。何況,對這類事他一無所知。

「請你……成全我……」

聲音淒厲、悲慘,令人鼻酸。

罪魁禍首的陸昀,死了,陳尸當場,而他所造的孽,結了果,也在當場。

被犧牲的,是上官紫薇。雖說咎由自取,但值得同情。

徐文含混地道︰「什麼?成全……」

「是的,請助我解月兌,來生報此鴻恩!」

「我……在下……辦不到……」

「求你,徐少俠……」

徐文額上滲出了汗珠,四肢發麻,腦內嗡嗡作響,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刻

香風觸鼻,一個美絕人寰的少婦幽然出現。她身後隨著四名青衣少女,分別待著雲拂、如意、劍、笏。

徐文暗吃一驚,斜退八尺,與美艷少婦照了面。

她,正是「雲中仙子」,也就是上官宏的妻子。

徐文想起樓台被困的那一幕,登時殺機上了臉。

「雲中仙子」輕輕掃了徐文一眼,撲向上官紫薇,激動萬狀地道︰「孩子,娘找你將半個月了!」

上官紫薇淒喚一聲︰「媽!」人便暈厥了過去。「雲中仙子」把她抱在懷中,淚水撲簌簌流了下來。

徐文不由呆了。她是她的母親麼?兩人的年齡相差至多五六歲,然而這種骨肉至親的流露,設非母女,決不可能。

如果此刻,他要對「雲中仙子」下手,她毫無反抗的余地。

「五方教主」所提的條件,倏升腦海以上官宏夫婦的人頭作為交換。

母親!愛人!他該毫不考慮地下手,然而,他下不了手,因為他有人性。

上官紫薇悠悠醒轉,嘶聲道︰「媽,為什麼不讓我死?」

「孩子,別說傻話,你是媽的命根子……」

「可是……女兒不配你疼啊!」

「孩子,你還小,不知江湖險惡,媽原諒你。」

「不!媽……女兒但求一死!」

「不許這樣說,是他……」

銳利的目光,掃向徐文。

「媽!他救了女兒!」

「徐文?」

「是的!」

「啊!這……」目光掃向陸昀的尸體。

「媽!」

上官紫薇號啕痛哭起來,聲如杜鵑啼血,巫峽猿哀。

「雲中仙子」秀眉蹙成了一條線,向四青衣女一揮手,道︰「尋個干淨所在,安置小姐!」

「是!」

四女恭應一聲,向殿後行去。另兩人過來扶起上官紫薇。

上官紫薇縴手微抬,道︰「媽,別難為他!」

「媽知道。」

上官紫薇被兩青衣少女扶持著入殿而去。

徐文心想,「雲中仙子」在囚禁自己之後離山,致使「五方教」幾乎乘隙得逞,可能是為了上官紫薇。

「雲中仙子」目光注定徐文,道︰「徐文,看在我女兒份上,你可以走了,我們的帳改日再算!」

徐文冷冷地道︰「如果在下現在就要了斷呢?」

「我要照應薇兒,沒有工夫……」

徐文無言可對,他不想乘人于危,他也明白,彼此功力差不了多少,講打,並非一招兩式可以解決,但當面逢仇,又不甘心一走了之,如非巧觸機關,自己此刻仍然被囚樓廳的天蠶絲網內,命運難測。

心念之中,憤然道︰「要在下重訪‘山林女神’之居麼?」

「不必,據手下人稟報,你對本山曾有援手御敵之情,現在又有恩于小女,武林中講究的是恩怨分明,本仙子不再找你……」

「慢著!」

「你有話說?」

「在下要結這筆帳!」

「今天?」

「就是現在!」

「雲中仙子」轉頭向殿內望了望,焦灼之情溢于言表冷聲道︰「不能錯過今天麼?」

徐文以斷然的語氣道︰「不能!」

「好,你準備如何算法?」

「強存弱死!」

場面頓時充滿了殺機。

「徐文,你所恃的不過是‘毒’,但本仙子無視于‘毒’,這一點先告訴你。」

「尊駕如認為在下所憑的僅是‘毒’,那便錯了。」

「出手吧,我的時間不多。」

徐文自修成本門上乘玄功之後,還沒有與對方正式交過手。鑒于「五方教主」

曾敗在對方手下,證明對方的身手已到了某一極限,口說強存弱死,其實並無制勝的把握,心中不無忐忑之感,但這怨結必須解決。

他同時想到了兩個問題,嘴一抿,道︰「在下有兩件事先予申明……」

「說吧!」

「第一,血洗‘七星堡’當真不是上官宏所為?」

「這問題你已問了多次。」

「可是在下要得明確答案。」

「如此本仙子告訴你,不是。當初有這打算,結果改變主意,只找罪魁。」

「在下能相信麼?」

「信不信由你。」

「好極了。第二,尊駕如果失手,在下要取尊駕項上人頭!」

「雲中仙子」玉靨一變,隨即冷冷一哂道︰「只要你辦得到!」

「話說完了。」

「出手吧?」

「接招!」

栗喝聲中,徐文雙掌貫勁,以十成功力劈了出去。他的目的是要試探對方的功力究竟到什麼程度,好謀對策。

「雲中仙子」翠袖交揮,一股罡氣卷涌而出。

「波!」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雙方各退了一步。徐文信心大增,雙掌挾以畢身功力,再度劈了出去,勢如萬鈞雷霆。

「雲中仙子」凝神反擊。

「轟!」

巨響再起,勁浪狂卷,殿檐瓦片紛落如雨。「雲中仙子」退了三步,而徐文卻踉蹌了四五步之多。事實證明,她的內力修為,比他高了一籌。雙方這一退,距離拉長了丈許。徐文一欺身,「毒手一式」劃了出去,他把「毒」全逼在十指之上,他要看看對方是否真的不畏劇毒。

除非對方練成了「金剛神功」,否則除本門人外,無人能避這劇毒。可是「金剛神功」

必須元陽之體才能修練,對方是女子,且已為人妻,事實上完全不可能。

「雲中仙子」玉掌一圈一劃,把徐文的「毒手一式」完全封在掌外。

這一圈一劃,看來平平無奇,但卻暗藏玄機,天衣無縫。

徐文暗吃一驚,但招式仍然不變,因為對方雖能封拒招式,卻難免接觸手指,毒是無法以招式封擋的。

「砰!砰!砰!」

徐文雙掌撞上了對方防守的罡幕,肉掌踫擊了七八次之多,他駭然了,對方果然不怕劇毒。

也就在徐文招式發盡的電光石火之間,「雲中仙子」一只右掌從極不可能的角度斜切而出,這守中藏攻,而

「砰!」挾以一聲悶哼,徐文避無可避,事實上心念都來不及轉,被一掌切中左胸,身形一個踉蹌,口血隨之溢出。

「雲中仙子」一揮翠袖,面寒如冰地道︰「‘地獄書生’,你走,算是答你的情!」

徐文一咬牙,道︰「不必,在下不領這個情。」

上步欺身,施出了「毒手三式」。他知道第二式決傷不了對方,是以立即施展這驚世駭俗、也是本身精華所聚的第三式。

「呀!」

驚呼聲中,「雲中仙子」暴退數尺,粉腮已變了色,肩臂之處.羅衫劃裂了半尺長一條縫,鮮血涔涔而下,玉藕映血,令人目奪神馳。

徐文在這生死關頭的拚搏狀況下,仍不免心頭一蕩。

「雲中仙子」羞怒交迸,厲喝一聲道︰「你找死!」

玉掌劃處,攻出了玄奧厲辣俱臻極致的一招。這一招,放眼當今武林,不知有沒有人能接得下?徐文狂傲成性,心懷怨毒,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明知不可為而為,盡力封了出去……

「雲中仙子」的招式,挾著迅厲摧堅的罡風俱發,銳不可當。

「嗯!」

悶哼再起,徐文口射血箭,被震退了一丈之多。

「雲中仙子」如影附形而進。

但徐文並非庸手,一退之際,又已蓄勢,「毒手三式」迎著對方身影劃出。

「雲中仙子」進退如電,中途收招,旁閃三尺,避過徐文駭人的一擊。

徐文一招落空,二招隨後,仍是那「毒手第三式」「閻王宴客」。

把式甫出,忽失對方身影,登時為之一窒。但他知道處境的危殆,立即前沖,轉身,焉知仍不見對方身影。這一來,他亡魂出了竊,跟著閃電般連轉三個方向。

還是不見對方人影。

他怔住了,對方是人,並非鬼魅,自己自覺功力不弱,竟然被對方在視線中消失,這太駭人了,天下會有這等玄奇的身法?

他忽然記起崤山中,途逢對方手下青衣少女柳倩倩,也是無故消失,當時疑神疑鬼,原來是同出一源。

「躺下!」

喝聲起自身後,徐文只覺背上挨了一下重擊,痛徹心脾,眼前發黑,如響斯應地栽了下去,口中鮮血狂涌。

「我不能死!」

他在心里大叫一聲,咬牙掙了起來,只見「雲中仙子」站在身前伸手可及之處。他連想都不想,「毒手三式」又攻了出去。

人影再失。

徐文招式落空,身形幾乎僕了下去,口中鮮血又狂涌出來,眼前盡是金星,真氣陣陣消散。

我完了!他想,今天勢非喪生此間不可。

「雲中仙子」身影再現。

徐文狂吼著︰「下手吧!我認命了!」

「本仙子無意要你的命,可是……」

「我們之間非有一人喪命不可!」

「死的是誰呢?」

「現在是我徐文。」

「將來呢?」

「如我不死,將來便是你與上官宏。」

「你沒有將來了!」

「下手!」

聲音慘厲刺耳,令人不忍卒听,但也完全表露了一個武士的本色。

「雲中仙子」切齒道︰「依你父親的作為,殺你決不為過,老實說、還嫌不夠………」

「要殺便殺,何必廢話!」

「我已答應我女兒……」

徐文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地獄書生’決不向人乞命,也不領任何人的情,更不放過任何仇人……」

「本仙子成全你,你願來世投生在好人家。」

「呱!呱!」

殿後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哭聲。

徐文呆了!

「雲中仙子」也呆了,只是,她面上的神色很難看。

一個青衣少女疾奔而出。

「稟仙子,小姐產下一男嬰!」

「雲中仙子」痛苦地哼了一聲,道︰「知道了,下去!」

青衣少女退了進去,臨去,向徐文投了驚異的一瞥。

「雲中仙子」陡地厲喝一聲道︰「‘地獄書生’,你安心要死就死吧!」

「砰!」

徐文的身軀被震起丈來高,再跌回地面,意識、知覺,在剎那間消失了。

「雲中仙子」閃身奔向殿後院。

地上兩具尸體,一具是陸昀,一具是徐文,兩人俱是英年。

一個面目黧黑的少年武土飄然落入院中,四下一張望,走到徐文尸前,用手探了探脈息,淚水點點而落。

他抱起了徐文尸體,走出廟門,轉到側方的林蔭之中,放了下來,慘喚道︰「賢弟,我會為你復仇!數日之別,便成永訣,啊!……」

這少年武士是誰?他,正是「閃電客」黃明的化身。

黃明悲切地掘坑,準備安葬盟兄弟徐文。

片刻工夫,坑已掘成。他搬了些大石,作造墳之用,揀了其中一塊長方形的,作為墓碑,運指刻了︰「地獄書生徐文之墓」八個大字,下署「盟兄黃明立」。

驀地

徐文晃悠悠地坐了起來。

「呀!」

黃明驚呼一聲,全身毛發均豎,驚魂出了竅,是尸變?還是……

他曾檢視過,徐文的確已斷了氣,死人會復活麼?

徐文睜開了眼,茫然四顧,最後目光落在黃明面上。

「你……是誰?」

黃明顫聲道︰「賢弟,你沒有死?」

「大哥麼?」

「不錯,是我。你……」

「大哥救了我?」

黃明意識到徐文是真的復活了,恐怖盡去,歡然道︰「賢弟,真是奇跡……」

「什麼?奇跡?」

「你已死了,我是準備埋葬你的,想不到……呃!真的想不到……」

黃明心中的疑慮,仍然未釋,死了的人還會復活?

徐文目光掃向不遠處的土坑、石塊,點了點頭,道︰「是的,我記得我是死于‘雲中仙子’的掌下……」

「她就是‘雲中仙子’?」

「是的,上官宏的妻子。」

「是的!若非如此,我不會栽在那婦人之手!」

黃明低頭想了片刻,道︰「我想起了,這是一種武林失傳已久的身法,叫做‘冤魂附體’……」

「‘冤魂附體’?」

「嗯,你以為對方消失了,其實並沒有,對方在你身後,隨你的身形轉動,任你變幻什麼位置,都不能發現對方,所以稱為‘冤魂附體’!」

「哦!」

徐文「哦」了一聲,心中已有所悟,不禁連連點頭,暗忖︰早知如此,就不會栽在「雲中仙子」手下。這式身法再玄奇,總不能冠蓋任何身法,在原地轉動,或可能附得住,如拔升空中,難道也能隨對方升空不成?自己曾習有「旋空飛升身法」,以此破彼,決無問題。

這一想透,豪氣又充盈胸臆之中。

這真是應了一句俗語,「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了。天下武學,深如瀚海,只憑武技,欠缺閱歷,實在不足以行走江湖。

黃明鍥而不舍地拾回原先話題,道︰「賢弟,我始終懷疑你必服食過什麼天材地寶一類的珍品,否則豈會生機不滅,死而復活?」

徐文大搖其頭道︰「大哥,不騙你,小弟真的不知道是何原因?」

驀地

一個嬌脆悅耳但卻冷漠的聲音道︰「你不知道我可以「我一腳趕到,正好見她向你下手,我阻止無及,事實上憑我的功力,只有多饒一條命。」

「大哥怎會找到廟里來?」

「是手下人通報你從這條路下來,追了一程,不見你的影子,口渴尋水……」

「那我們是同一原由入廟的了。太巧了!」

「賢弟,你覺得怎樣?」

徐文默運真氣,微覺痛苦,但不嚴重,只是頭有些昏昏的。當下苦苦一笑道︰「沒什麼,絕對死不了!」

黃明皺眉道︰「賢弟,你分明已斷了氣,脈息也停了,居然會復活,這……」

徐文相信黃明的說法,他曾數次死里復活,這神奇的事,他自已也弄不清楚,他沒有練過什麼能使生機復蘇的玄功,也沒有服食過什麼靈丹妙藥,但很多次事實證明,本身具有這玄妙的能力,為什麼?他一直想不透。

他記得第一次「過路人」冒父親的形貌向他下殺手,而後「七星故人」劈他下絕谷……

先後數次,都死而又生。

他搖了搖頭,道︰「大哥,不止一次了,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

「總有原因的……」

「小弟也這樣想,但想不通。哦!大哥,你听說過會忽然消失的身法麼?」

「忽然消失的身法?」告訴你!」

徐文驚得跳了起來,但傷勢未愈,二氣未復,身形方起,便覺頭暈眼花,搖搖欲倒,不由「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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