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飛霜 第四十六章 降志後身
潘雲華楊志清兩雙無神的目光相對一望,垂首無言。
史威出手點了他們幾處穴道,替他們暫時阻住飽心的毒氣,道︰「本公子給你們片刻考
慮時間,你們思量著辦吧!」雙手一背,踱到窗前,拖了一張椅子坐下。
潘雲華楊志清二人經史威止住內攻毒氣,精神略微振奮了些,兩人沉默了片刻,接著各
自伸出一只手,相握在一起,彼此用手交換起意見來。
耙情,他們身受毒傷,真力大減,已不能用‘傳聲入密「玄功交談,又不便當著史威的
面,毫無顧忌,所以只有以指代筆,在彼此手中寫字交換意見。
先是潘雲華在楊志清手心寫道︰「能不能活下去。」
筆談不比口談,是以會意即止。
楊志清寫道︰「如為史大哥著想,有死不得之苦。」
潘雲華淒然一笑,寫道︰「忍唇負重,覓機規過,但望將來能勸他回頭。」
兩人一咬牙,作了自我牲犧的決定。
楊志清嘆了一口氣,望向史威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史威道︰「投身本俠旗下,永供使喚!」
潘雲華道︰「以老夫等與令尊的關系,助你成名乃是理所當然之事,老夫答應了。」
史威冷哼一聲,道︰「本快與你們沒有舊帳可算,要活命今後就是本俠的屬下……」微
微一頓,當時自己取了一個稱謂,道︰「本俠以‘玉面尊者’之號,行道江湖,兩位可簡稱
本俠‘尊者’。」
潘雲華怒氣上沖,雙目盡赤,眼看忍不下去了,楊志清卻適時接口道︰「武林無先後,
達者為尊,看你今日之能,顯然超過老夫等多多,老夫也答應你了。」
史威轉目落向潘雲華臉上,道︰「你呢?」
潘雲華一嘆道︰「衡岳二友,有福同享,有禍同當,他已替了老夫答應了。」
史威厲聲道︰「本尊者要你親口答應我。」
潘雲華一咬鋼牙道︰「答應你就答應你吧!」
史威冷笑一聲,從旁邊桌上抽出一張白紙,振筆疾書,寫了一些話,交給他們兩人,
道︰「寫上你們的名字,按上你們的指印,本尊者就可以給你們解藥了。」
楊志清先接過那張紙一看,驚聲道︰「‘悔過書’!我們做錯了什麼事!」
潘雲華道︰「以老夫二人聲譽,答應了你的話,難道會反悔不成!」
史威道︰「有準備無患,本尊者實事求是。」
潘雲華道︰「台端的心夠狠的了。」
史威「嘿!嘿!」二聲,道︰「廢話少說,寫不寫上你們的名字?」
潘雲華回顧楊志清道︰「‘悔過書’大意為何?」
楊志清道︰「要我們承認教唆謀劫虎面金剛慕容樸鏢銀之罪,這……這從何說起。」
潘雲華慘笑道︰「身敗名裂之下,何在乎多一項罪名,志清兄,認命了吧!」
楊志清恨恨地在悔過書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摔給潘雲華,潘雲華看也不看
地照著做了,一推道︰「這下你該稱心滿意了吧!」
史威收起了「悔過書」,臉上換上一副笑臉,道︰「多承二位賞臉。」
從懷中取出一塊黑色磁石,盡吸出他們身上毒砂,又取出二。顆藥丸,分給他們一人服
了一顆,然後命他們各自運動療毒。
藥物對癥,不過片刻之間,兩人逼出一身奇臭毒汗,便霍然痊愈。
史威又要他們清潔過後,正色吩咐道︰「今後你們兩人,即為本尊者馬前護法,看我眼
色行事,不得有誤。」語氣一緩,又道︰「兩位過去,乃是家父摯友,本尊者法外優容,在
人前仍敬你們為叔,保全你們顏面,兩位小心不可亂了稱呼。」
潘雲華與楊志清這時已沒有了考慮余地,反正自有主張,準備以堅忍不拔的毅力,慢慢
感化這位放人之後,為爭取他的好感,也就橫了心,一改倔做不服的神態,雙雙躬身同聲
道︰「屬下等遵諭!」
史威一笑道︰「二位護法現在可以休息了,本尊者去也!」
話落人杏,把二位武林奇客看得目瞪口呆,竟不知他是用的什麼身法,消失得如此快
疾。
潘雲華久久一嘆,道︰「志清兄,但願我們這一步沒有走錯。」
楊志清憂心忡忡地道︰「此子機警多智,小弟只怕白賠了一身清謄,而無法勸他回
頭。」
潘雲華道︰「我們只有走一步是一步,盡人事而听天命了。」
可憐他們這兩人都在做春秋大夢,把史威當作了史烈的兒子,還準備為老朋友盡一分心
力哩!
其實,這也難怪他們,目前江湖之上,有幾個人知道他乃是頂替之人。
潘雲華楊志清這一存心,要不是後來史莒明察秋毫,他們不但所望成空,而且也越陷越
深,幾乎不能自拔……
史威志得意滿,來到小吾門外一宅第之前,躍身子上了一棵大樹,掠目四搜,不見有追
蹤之人,還不放心,又運功凝神,用地听之術,作了一番嚴密的搜查,證實不會發生意外,
這才一長身飛入那大宅第之內。
輕車熟路的來到一間書房前面,舉手在房門上叩了七下。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員外,應聲打開了房門,垂手道︰「胡彬參見公子。」
史威一擺手道︰「宮主回來了?」
胡彬道︰「宮主與呂姑娘都早已回來了。」
史威舉步進入了書房,那胡員外關上房門,又急行二步,推開一座書架,現出一道鐵
門,那胡員外又替史威在鐵門上叩了七下,鐵門向里面打開了。
胡員外閃身讓過一邊,史宮跨步進入鐵門,鐵門隨之在他身後回復原狀,胡員外將書架
推加原處,就守在書房之內。
原來,這胡員外便是七煞宮長沙分舵的舵主,他隱身仕紳,竟是無人知道。
由于「七煞宮」自覺實力不足,未敢明目張膽胡作非為,不但外人不知胡員外的真正身
份,就他家中所用的下人,能知他真正身份的,也少之又少。
所以,史威他們都是暗中來往,由胡員外親自接待。
史威人得密室,室內除了七煞宮主和七娥七嬌外,還有一位三角臉的干瘦老人夾在其
中,一齊起身相迎。
史威笑哈哈地向大家打了招呼,坐了上首,然後向那干瘦老人道︰「賀老前輩,你這次
百密一疏,幾乎把我坑死了。」
史威這人鬼計多端,處處防人一著,雖暗中控制了「七煞宮主」,在外表上卻是不動聲
色,仍以超然的身份與他們交往。
所以,他對這位賀源一一七煞宮的智多星一一尊之以老前輩,以利用他的天才。
至于,對付那七娥七嬌,他卻以平輩的身份,哥哥妹妹的討盡了每一個的人便宜,同時
也把她們哄得服服貼貼,可以為他做一切的事情,甚至,暗中把「七煞宮主」都監視住了,
弄得「七煞宮主」非死心塌地听命于他不可。
且說這位七煞官賀副宮主听了史威的話,一震,模著山羊胡子,道︰「難道露了馬
腳?」
史威點頭道︰「當事人倒沒有看我們移花接木之計,卻把痕跡落到了第三者眼中。」
賀源大驚道︰「落到了何人眼中?」
史威道︰「衡岳二友之一的潘雲華,一直暗躡著姨媽與呂大姐到了妙高峰,接著又目睹
了晚輩放走姨媽與呂大姐之事。」
耙情,那兩個紅袍人是「七煞宮主」與七娥之首的妙娥呂菲菲。
不用說,那出手力敵守一道長與虎面金剛慕容樸的是「七煞宮主」了。
「七煞宮主」與妙娥呂菲菲相對愕然,尤其「七煞宮主」更暗驚于心,生怕史威在背人
之時找她麻煩,顯得非常局促難安。
史威向她笑了笑,道︰「我當時也被瞞過了,這倒不能怪兩位。」
「七煞宮主」暗中吁了一口氣,妙娥呂菲菲也心中愉快了不少,全是一副逢迎承歡的神
態。
賀源放心不下地道︰「後來怎樣了,你滅了口沒有?」
史威道︰「要不是那潘雲華目中無人,有意找我的麻煩,後落到我手中,我們這一失
著,真可能成了我們的致命傷。」
接著,又把如何收復潘雲華與楊志清的事說了出來。
賀源蹙眉沉吟了半天,道︰「公子有把握控制得住他們麼?」
史威笑笑道︰「本公子對他們自有計較,不勞老前輩煩心。」
賀源皺眉道︰「衡岳二友與南刀史烈交情不惡,公子小心不要上了他們的當。」
史威哈哈大笑道︰「上他們的當?本公子正要叫他們上我的當哩!」話聲一頓,接著又
劍眉一軒,道︰「貴宮之人,除了在座各位與胡員外外,不知還有沒有識得晚輩之人?」
賀源道︰「公子放心,敝宮知道利害。」
史威道︰「我覺得胡員外不該識得本人。」
七煞宮主立即接口道︰「今後他會永遠忘了此事。」扭頭問妙娥微微頷首,道︰「這事
交給你了。」
妙娥呂菲菲笑著答應了一聲︰「是!」
這時,那賀源忽然捋著山羊須干咳了二聲,道︰「現在老夫有一件消息,要向公子報告
了。」
史威笑道︰「老前輩可是查出了聞一凡的下落。」
賀源道︰「不,老夫得到了史莒的消息。」
史威一震,道︰「他沒有死于五指山!」
賀源道︰「他的死訊只是傳言,而他從五指山回到廣東卻是事實,據報他已兼程北上,
不日便將進入本省境內了。」
史威獰笑道︰「好!他回來了更好,我倒要看看他是怎樣一個三頭六臂的人物!」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史莒回到了中原
武林。
目前,他唯一渴望的,就是早早趕回「聞莊」,以慰慈親懸念。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穿過廣東,風塵僕僕地,出現于三湘道上了。
眼見「聞莊」已是遙遙在望,史莒忍不住激動喜悅的心情,一提丹田真氣,當時口中發
出一聲長嘯,接著,腳不沾塵,人如飛矢般,在官道上展開了上乘輕功。
路上行人,但覺耳邊嘯聲一掠而過,卻是未見半個人影,引起了一場神話似的傳說。
四年闊別,景物依舊,但「聞莊」的門庭,卻顯得一片淒涼冷落,一種不祥的感覺,使
他心頭上升起一股涼意。不自覺的身形一頓,不敢向莊門之內舉步了。
他怕想,也怕看,只希望這時莊院之內,能有一人走出來,好叫他放下一顆提到了喉頭
的懸心。
可是,他在門外站了半天,就像站在一片荒涼的墓地里,只覺陰風陣陣,令人不寒而
顫,哪見有半人影走出來。
最後,他只有硬起頭皮,舉步進了院門。
入得院門,他反而吁了一口氣,原來這時他己發現左廂房面前,曬得有幾件衣服,無論
無如何,至少還有人居住在此。
他一掠數丈,人已到了廂房之前,身形一定,只听廂房之內,有人歡呼一聲︰「羅爺
爺!英英的糖糖!」
一個三歲左右的幼童,從里面跑了出來。幼童跑得太急,控制不住身子的重心,跑不了
幾步,一個踉蹌,向史莒沖了過來。
史莒怕幼童跌倒,晃身向前,接住那幼童,那幼童身子被史莒抱住,抬頭不識得史莒,
一愣,接著張口大哭起來。
史莒幾曾抱過小孩子,一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竟沒了主張。
「英英,你又淘氣了!」
屋里走出一個年輕少婦,當她的目光與史莒的一接,忽然尖叫了一聲,搶步過來,指著
史答道︰「你…你是不是姓史?」
史莒也是雙目一亮,道︰「金瑛姑娘!」
「啊!你果然是史公子!」
這少婦敢情正是托史莒護送靈珠到五指山去的金瑛姑娘,她忘了接過史莒手中的幼童,
忽然轉頭就跑,把史莒怔在那里。
那幼童見媽媽跑了,哭得更是厲害,弄得史莒一點辦法沒有。
幸好為時不久,金瑛姑娘便帶著一個滿手泥污的莊家漢子跑了回來,先接過了史莒手中
幼童,連連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簡直是樂糊涂了。」
這時,史言己與那莊家漢子把臂大笑,道︰「李煥然兄,你們……你們……已經有了下
一代了,哈哈!炳哈!」
李煥然笑道︰「這還不都是公子所賜,要不是公子醫好了瑛妹的重傷,我們哪有今
天。」說完,只向史莒臉上打量道︰「公子,公子,你這幾年來怎地不帶個口信回來,真把
你老太太急壞了。」
史莒大喜道︰「家母還在這里!」
李煥然卻又搖頭道︰「不……」
一語未了,史宮大驚道︰「她老人家怎樣了?」不自覺的雙手一抓,抓住了李煥然的肩
頭。
史官何等功力,雖出無心,也痛得李煥然頭上米粒的汗珠滾滾而下。礙于禮貌,又不敢
字出聲來,只有咬緊鋼牙死挺。
金瑛姑娘的心更痛,她卻大聲叫了起來。
史莒心神一震,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連忙輕手,道歉不迭。
金瑛姑娘暗吁了一口氣,笑道︰「公子,我們雖窮,家里破椅子倒是有的,要說的話多
哩!請!請!請屋里坐!」
史莒哈哈一笑,灑月兌地跨入屋內——
海天風雲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