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純素心蘭 第七章
那是一雙幽深得不可思議的性感眼眸,像美麗的海洋一般沉澱著深深的悠遠神秘、教人不自禁地想仰躺在那上頭,任那溫柔的波浪載著自己浮啊沉沉。
那真的是一對非常迷人的眸子。
齊晚兒帶著恬靜的笑意自夢中醒來,展開眼瞼後,迎向她的仍然只是那陪伴她十幾年的黑暗。
可是她看見了,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雖然只是在夢中。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找尋著應該沉睡在身旁的枕邊人,但她抓到的只是無形的空氣。
「嚴寒,你在那兒?」她輕聲問道,半猶豫地。
沒有人回應她,她試著再問一次,這次音量提高了,「你在這里嗎?嚴寒。」
然後她听見門開啟的聲音,接著是一個女人的嗓音,「啊,你醒來了嗎?夫人。」
「你是——」
「嚴先生的私人秘書。」清朗的語音帶著笑意,「她交代過我如果夫人醒來,過來看看你有什麼需要。」那麼她知道他倆昨晚在這里共度一夜羅?
齊晚兒突然感到困窘,「現在幾點了?」
「快九點,正好是上班時間。」秘書看著她略顯慌亂的神情,唇邊的笑意加深。
誰都可以輕易地看出他們昨晚做了什麼,她只好奇他們為什麼會選在這里……難道他們真如此迫不及待吧?
齊晚兒敏感地察覺到秘書熱烈的注視,她不安地撥了撥頭發,「嚴寒呢?他已經開始工作了嗎?」
他為什麼要派一個陌生女人來照顧她?
「嚴先生剛剛搭車去機場了,去日本洽談商務。」
她猛然自床上坐起,「他出差了?要多久?」
「預定計劃是兩個禮拜,先到日本,再到法國。」
「為什麼?」她不禁喃喃道,「他不事先告訴我一聲?」
他是在躲她嗎?
她忽然伸手到床頭櫃,模索到被嚴寒取下的首飾,首先是那鑽石項練。
「好漂亮的項練!」秘書發出贊嘆的聲音。「是嚴先生送你的嗎?」
「不是。」她搖搖頭。
她都還沒跟他解釋有關項練這件事呢。他怎麼可以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走了呢?
「等夫人梳洗過後,我就派公司車送你回去可以嗎?」
「謝謝你。」她微微一笑,「請給我二十分鐘。」
待秘書退下手,她才開始努力扣上項練。
兩個小時後、她已經回到她與嚴寒那幢位于市區的兩層樓公寓,洗過澡,吃過早餐,還接待一位令她意想不到的訪客。
東亞的行銷總裁——杰洛泰。
雖然看不見,但她知道坐在她對面的應該是一個有著半白發絲灰眸銳利的法國人,因為嚴寒曾在他們婚宴的那一晚介紹過他。
在一番客套的寒喧過後,杰洛泰直接切入正題,「其實今天來打擾夫人是有件事情征求你的意見。」
「有什麼事嗎?」
「夫人知道我們與日本技術合作開發一系列新產品,正打算于近期推出的事情嗎?」
「嗯。」她想起嚴寒昨晚曾淡淡地提過。
「首先推出的主力產品將是研發多年的新款香水,然後是一系列相關產品,像是香精、沐浴乳、乳霜等等。」
「嗯。」她先是點點頭,然後微揚秀眉,「不過那跟我有什麼關系呢?我並不是東亞的股東啊。」
「在與公司負責這個案子的企劃小組商量過後,」他緩緩地說道,「我們一致認定夫人將是此項產品最佳的代言人。」
她櫻唇微張,掩不住訝異,「什麼?」
「夫人清純出塵的形象正適合我們新產品所要表達的,那種淡然幽遠的香味。」
「我不明白……」
「夫人有一種‘Pure’的氣質。」
「Pure?」
「那是我們新產品的名稱。」
「你的意思是——」她依然覺得不可思議,「你們要我當新產品的模特兒?」
「是的。我們早就想邀請你了。」杰洛泰肯定她的疑問,「尤其今早夫人離開總公司時,Pure的企劃組長偶然瞥見了你胸前的項練,正巧和我們想做成的香水瓶造形一模一樣。用人工將玻璃吹出素心蘭的造型,不噴沙,表面是完全的透明。」他忽然輕聲一笑,「這主意是嚴先生提出來的,想必他也是因為想到夫人你才這麼建議吧。」
「是嚴寒提議將香水瓶做成素心蘭?」齊晚兒幾乎屏住棒吸。
「是」
「也是他建議由我擔任代言人嗎?」
「不是。我曾經和嚴先生提過這件事,但他似乎並不贊成這件事。」杰洛泰的語氣充滿遺憾,「他似乎認為夫人有某種理由不願答應此事。」
她想她明白嚴寒的疑慮。
她沉默一會兒,終于堅定地開口,「他的顧慮是有理由的。」
「夫人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請盡避開口,我們會盡量配合你的。」
「並非有什麼不滿的地方,而是我本身並不適合擔任模特兒」
「為什麼?夫人的形象與氣質正是我們夢寐以求的啊。找遍會世界的模特兒再找不到比你更適合的人選了。」
「我看不見。」
「法國,美國、日本、我們考慮過許多模特兒……
什麼?!「杰洛泰忽然瞪她,不敢相信剛剛听到的話。
「我是個瞎子。」她靜靜地道。
他終于確認自己所听見的,震驚莫名,「你看不見?」
「是的。」
她的眼楮看不見?
他禁不住仔細地審視她那對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美麗黑眸,為什麼這樣出塵的眸子會看不見?為什麼沒人發現這一點?
難怪,難怪她的眼眸可以清亮至此,仿佛不染一絲世間塵埃,原來正是因為她看不見的原故啊。因為她看不見人世間丑陋污穢的一面,所以才更清雅出塵。
他沉吟良久,「我並不認為這是個問題。」
「不是嗎?」
「我們並沒有人發現夫人看不見,不是嗎?我相信觀眾也不會介意這一點的。」
「可是,我的失明會替工作人員帶來不便的啊。」
「他們也不會介意的。」杰洛泰微微一笑,「有機會與夫人合作是他們的榮幸呢。請夫人放心,我一定會挑選最專業的工作小姐,絕不會將你失明的事傳播出去的。」他語氣堅定,「絕沒有人敢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
「但是——」她仍然猶豫不決。
杰洛泰打听她的話,「我有個預感,只要夫人願意擔任Pure的代言人,我們絕對可以打一場漂亮的勝仗!
包明白點說,光是夫人的知名度就足以讓所有人注意我們的新產品了。「
因為她是齊浩天女兒的關系嗎?
原來他們堅持要她當模特兒,除了她本身的氣質之外,更重要的是因為她是齊家的女兒?
她微微苦笑,身為齊浩天的女兒就有這種好處。即使她本身不夠出色、即使她沒有一點點當廣告模特兒的經驗,即使她是個失明的人——只要她是齊浩天的女兒,社會大眾就會注意到她。
不過,這正是她唯一可以替他做的事,不是嗎?
她什麼也幫不上他的忙,如果擔任Pure的代言人對他的事業會大有助益,那她願意去做。
只要對他能有一點點幫助,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兩個禮拜變成了一個月。
嚴寒知道自己在逃避,雖然他以業務繁忙為藉口,雖然他的確奔波于日本及法國各大城市之間,但他明白自己是在逃避。
他怕回台北,怕回他那棟位于高級公寓頂層的家,怕見到晚兒。
他不知如何面對她。
他對自己微微苦笑——他終究還是奪去了她的純真,背叛了對她的承諾。
雖然那一夜其實是晚兒主動來找他,但有一天她一定會後悔的,當她明白了自己心中情愛所系後,必然會深深懊悔。
他不該如此利用她。想想看,她竟然說過她可以全心信任他!
嚴寒朝自己嘲諷般地撇撇嘴角,她若明白她一心信任的人其實只是一個利用她脆弱的時候佔有她的渾球。
他辜負了她對他的信任,她是他這一生當中唯一真正信任他的人啊。
嚴寒收緊下頷,感到一陣深深的自我厭惡,而這副線條嚴厲的神情幾乎嚇著剛剛進辦公室的秘書。
「什麼事?」他銳氣十足的眸光射向她。
「黎之鵬先生想見你,總裁。」秘書小心翼翼,唯恐讓他從今早一進辦公室便顯得陰沉的臉色更加不悅,「還有,杰洛泰先生傳來了Pure的廣告毛片,請你過目」
「之鵬進來,順便替我打開螢幕、我要看毛片。」
「是。」
秘書一退下,黎之鵬便馬上出現,仍舊是他那副瀟灑的模樣。
嚴寒露出今天第一個微笑,「你來得挺巧的嘛,我剛剛出差回來。今早才進辦公室,沒想到就被你逮到了。」
黎之鵬眨眨眼,「這就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怎麼會來?」
「昨晚就在這附近,今天就順便來看看你羅。」
「是嗎?」嚴寒半嘲弄地道,「又睡在女人家里了?」
黎之鵬聳聳肩,「人家的誠意邀約,我怎麼好拒絕呢?」
「來得正好,陪我看一支廣告毛片。」
「什麼廣告?」
「我們的新產品。」嚴寒用眼光示意對面牆上的電視幕,「是最新研發的——」他突然會上嘴,瞪大一雙眼眸。
黎之鵬好奇地轉過頭瞥向螢幕,在看清螢幕上的人影時禁不住苞著瞪大眼。
那是——晚兒!
便告上的她步伐輕緩地走在一片春意盎然的草原上,衣袂翩然,發絲輕揚,手中輕拈著一朵白色素心蘭。然後,是她臉部的特寫,一雙清幽的黑眸蘊著純真的透明感、清澄潔淨,唇邊抿著淺淺的笑意,整個人透著股自然清雅的味道,像誤墜凡間的天界仙子。
清麗、淡雅,像隨時可能消失在空氣中。
「這——不是晚兒嗎?」黎之鵬輕聲笑道,廣告過後是她各種姿勢的剪影,包括她低俯,瑩膩的前胸素心蘭練墜綻著珍燦的而光。他興致盎然地盯著。
「顯然是。」嚴寒亦緊盯著幕上那一幕,語氣陰沉。
「你讓她做廣告?」
「不是我的主意。」嚴寒抿緊唇。
「不過,倒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呢。」黎之鵬贊嘆著,「沒想到晚兒拍起廣告來還挺有說服力的,連我這個從小看她長大的哥哥都嚇一跳。」他笑了,黑眸躍動點點光芒,「這瓶香水肯定大賣。」
「何以見得?」
「想想看,晚兒那種純粹的氣質——哪個女人不想有啊?男人更不用說了,肯定抵擋不了她的魅力。
Pure,還有誰她更適合詮釋這個產品呢?「黎之鵬再次贊嘆地搖頭,」恭喜你,找到了最佳代言人。「
「該死的!」嚴寒猛然捶打桌面,「我才不會讓她拍這支廣告!
「你說什麼?」黎之鵬懷疑自己的听力。
嚴寒關掉電視,「我不許她如此拋頭露面!」
黎之鵬若有所悟,神情隨之凝肅起來,「你是怕她失明的事被人傳出去嗎?」
「不,我相信杰洛泰。有他掌控絕不至于有人敢泄漏半句。」
「那你怕什麼?」黎之鵬不解。
「我怕什麼?」嚴寒咬著牙,一字一句皆由齒縫中逼出,「想想看,要是這支廣告真的上市了,要是她的臉真出現在各種大大小小的立體及平面媒體上,你想想會有多少男人色迷迷地盯著她?」他再次捶打桌面,「我的妻子可不是公開讓人評簽的古董!」
黎之鵬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嚴寒——」他像發現新大陸,「你是在嫉妒嗎?」
「什麼意思?」
「你嫉妒其他男人欣賞你老婆!」
嚴寒回瞪他,不發一語。
「天啊,你真的在嫉妒!你真是那個我從前所認識的嚴寒嗎?你從前連跟別人分享女人都不介意,現在只不過是要你老婆拍支廣告而已!只是拍支廣告而已!」
黎之鵬提高嗓音,「何況這支廣告又拍得那麼好!你不能否認晚兒在里面簡直像個女神。」
「所以我才反對。」嚴寒反駁他,「連你這個自稱她哥哥的浪子看了都會心動,更何況其他男人,我絕不讓它上市!」
黎之鵬愕然數秒,然後開始大笑,他笑得幾乎彎下腰,「你沒救了,嚴寒。你現在的表現就跟那些被女人套牢的男人沒兩樣。」他搖搖頭,不懷好意地嘲弄他,「為一個女人這樣失魂落魄,你簡直丟我們浪子的臉」
嚴寒直直瞪他,黑眸沉郁,「別嘲弄我。」
黎之鵬終于收住笑聲,眸光閃亮地盯著他。
「該死的杰洛泰,竟然找她拍這支廣告!」嚴寒完全未察覺好友熱切的注視,逕自低低地咒罵著,無法克制滿腔怒火。
他絕對不準許晚兒當產品的代言人。
憊有,他要回去擱了她那串素心蘭項練。她竟連拍廣告都不肯取下它!
兩個禮拜變成了一個月。
整整一個月,嚴寒已經出差整整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來。他竟只打過一通電話回家來,而且只是不及三分鐘的簡短交談,簡短地解釋他必須延長出差時間,當然,對他出差前那一夜發生的事他一句未提。
彬許他是巴不得能快點把那件事忘掉吧,或者當它從未發生過。
彬許他覺得後悔莫及。
她不曉得他心中究竟做何感想,或許他仍然介意項練的事?他以為她愛著黎大哥,所以對那晚發生的事感到後悔莫及嗎?
憊是她的表現——實在令他無聊?
齊晚兒禁不住長嘆一口氣。
她希望他快點回來好讓她有機會解釋一切,她已經快無法忍受這種允滿不安與疑慮的日子了。
她雙手重新撫上琴鍵,而嚴寒的嗓音仍然夾雜在悠揚的琴聲中騷擾著她耳際。
老天!她可以記起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從他們在東亞百貨初遇,到那個激情之夜他在她耳邊的熱情呢喃。
嚴寒、嚴寒、嚴寒……
不知不覺,喬治-溫斯頓的December從她指尖流泄,從低低地、半帶著猶豫的細語,逐漸強烈、逐漸高昂、逐漸掩不住滿腔情意澎湃。
December,這該是蘊著淡淡涼意,淺淺惆悵的旋律啊,為什麼讓她詮釋起來頓時成了最熱情的告白?熱情到即使整首曲子驀然止歇,她仍覺胸膛透不過氣來「太太,太太,」小宣興奮的聲音在琴室門口揚起,「先生回來了。」
嚴寒?齊晚兒茫然地揚起臻首。好半晌腦海只是一片空白。
「先生回來了,他現在要上來這里。」
嚴寒回來了。他回家了!
她神智恍然清醒,心底忽地泛起似酸似苦的滋味,唇角卻不知不覺揚起。
他回來了。
她迅速站起身來,提起步伐就是一陣快速移動,完全忘懷了平日刻意培養的端莊與小心。
她迅速前進,甚至不耐煩等待小宣伸手扶她手臂,急急忙忙便要出門迎接,然而在剛剛轉出琴室時,便迎面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
淡淡的麝香味暗示她撞入了誰的懷里。
「嚴寒,」她在他扶持下仰起頭。嘴角的弧度優雅甜美,「歡迎回家。」
接著,她听見小宣帶著笑意的聲音,「先生,太太,我先下樓去了。」
她點點頭,在小宣的腳步聲在樓梯間消失後,微笑更加粲然,期待她的開口。
「我不許你拍Pure的廣告!」他第一句話卻是嚴酷冷淡的。
「什麼?」她一愣,沒料到他見她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Pure!」他雙手抓緊的肩,「我不許你拍那支廣告!」
「為什麼不?」齊晚兒搖頭,無法掩飾強烈的失望。
這不是她想要的會面,這和她一個月來幾乎日夜幻想的再度相逢場面差了十萬八千里。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冷漠的——「總之我不許!」
「為什麼?」極度的失望與難過令她也跟著提高嗓門,「我拍得不好嗎?杰洛泰說我表現得很好……」
「杰洛泰根本就不該找你拍那支廣告?」
「為什麼?因為我配不上擔任Pure的代言人?因為我青澀的表現遠遠遜于一般職業模特兒,或者是因為——」她驀地住口,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沖口而出,「因為我看不見?」
「當然不是這個原因!你該死的怎會那樣想?」嚴寒粗聲反駁,「我只是不希望……只是不想你如此犧牲自己!」
「犧牲?」齊晚兒一怔,「我不覺得犧牲啊。」
「你不需要因為想幫助我就勉強自己答應杰洛泰的要求。」他忽然放低音量。
「我不覺得勉強啊。」她搖搖頭,在尋思數秒後嘴角牽起淡柔微笑,「我很高興有機會為你做一些事。只要有利于你和東亞,不論是投資或行銷商品,我都樂意幫忙。」
嚴寒倒抽一口氣,「為什麼?」他粗嘎的聲音自她頭頂籠罩,「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
「這是應該的不是嗎?」齊晚兒微微一笑,清柔的嗓清卻帶著三分失落,「我利用你的同情心娶我,至少應該為你做一些事當作回報。」
「同情心?」他聲調一變。
「不是嗎?」她倒轉過頭不願讓他看到她的神色,「你娶了我,卻不願簽下那份協議書拿走我一半財產……如果不是因為同情,有哪個男人會讓自己套上婚姻的枷鎖?」
他听出她語氣的調悵,「你似乎忘了一對男女之所以結婚還有另一個理由。」
她倏地全身一顫。連語音也顫料起來,「你是指——愛情?」
他凝視他許久。「你認為呢?」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愛我,」她驀地掙月兌他的雙手,倒退數步。神情滿是不知所措的慌張,「我們之間不可能有愛情。你……如果不是我那晚主動去找你,你甚至不想踫我……」
「誰說我不想踫你?」他一面粗魯地反駁,一面試圖接近她,她卻在听聞他的腳步聲後立刻又倒退數步。
「可是你……在那晚之後就不見人影了。」她喃喃道,「好像在逃避我。」
他是在逃避她。但原因跟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樣!他才不是不想踫她,他見鬼的就是太想踫她了,才會容許自己失去理智佔有了她,佔有了一個深愛著另一個男人的女人,佔有了應該為那個男人保有純真的女人!
他那晚真不該帶她上床的,這讓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我們不是因為愛情而結婚的。」齊晚兒再度急切地說道,不知想說服他或是自己,「你根本不愛我……」
「是你不愛我吧?」他瞪視她,感覺自己瀕臨爆發的邊緣。
她嚇了一跳,「什麼、什麼意思?」
「這條項練!」嚴寒上前幾步,伸手撫過她胸前,指尖所到之處立刻激起不尋常的熱度,然而他語氣卻是十足冰冷的,「就連拍廣告你都不肯摘下它。」
「這項練是黎大哥送我的……」
「我知道是黎之鶴送你的,所以你才會寶貝似地到哪里都戴著它?」
「不,你誤會了……」
「你深愛著黎之鶴吧?這就是你急著找另一個男人下嫁的原因,因為你不想破壞他和另一個女人的感情。」
嚴寒怒吼著,心底除了怒火與妒意,還有一股莫名的憐惜燃燒著。
她為什麼這麼傻,這麼善良,這麼讓人心疼?她就不能為自己多想一點?總是犧牲奉獻,總是委曲求全!
「我說你誤會了。我不愛黎大哥,一點也不!」
她突如其來的怒吼震懾了他,全身忽地僵直,「你說什麼?」
她仿佛也被自己的高分貝嚇到了,怔忡了數秒才低聲開口,「我不愛黎大哥。我對他有尊敬、仰慕、親愛,但絕不是愛情。我只把他當哥哥,從來就沒想過要他當我的情人,何況丈夫。」
嚴寒不覺雙唇微張,直覺自己像個超級傻瓜,「這是怎麼一事?如果你不愛他的話,為什麼將他送的東西視若珍寶?」
「因為這條項練確實是我的珍寶。」她語氣堅定,「在我十五歲那年黎大哥將它送給我,從此以後便成了我的護身符。」
「護身符?」
「是的。我把它當作護身符。」她咬了一會兒唇,「這就是我無論到哪里都戴著它的原因。」
「護身符?這是什麼奇怪的想法?」他簡直無法理解,「你已經是二十五歲的女人了,還需要那玩意做啥?」
她聞言臉色立即刷白,驀地搬過頭去。
他察覺了她的不對勁,「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嘲弄你。」
「不必道歉,」她咬著牙。「我知道自己很可笑。」
嚴寒默然半晌,伸手轉過她下頷,直視她依舊清澄透徹的眼眸,「為什麼你會需要護身符呢?」冰涼的氛圍阻隔著兩人。
嚴寒修長的眉宇一揚,腦海忽然靈光一現,「你說這條項練是黎之鶴在你十五歲時送給你的,是你動手術的那年嗎?」
齊晚兒身于一顫。
嚴寒立即明白自己推測正確,他凝望她,腦海迅速玩味著一切,終于,他得到一個結論,「這條項練是你用來阻隔自己和這個世界的東西吧?」
「什麼意思?」她臉色極端蒼白。
「因為某種原因使你雖然接受了復明手術,而手術也成功了,但你卻仍然令自己看不見。」他低聲說著自己的推論,黑眸凝定她,不放過她任何一絲表情變化,「手術過後,黎之鶴送了你這條項練,你更把它視為某種護身符,用來阻擋這世界一切能夠傷害你的東西。是這樣吧?」
「不是的……」
「為什麼?你究竟害怕什麼,晚兒?你害怕什麼傷害……」
「我說過不是!」她激烈地反駁,「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情緒愈激烈就愈顯示他猜的不錯。嚴寒深吸一口氣,明白現在或許不是繼續一個月前那一夜話題的時機,然而他還是管束不住自己的沖動。
「告訴我,晚兒,是什麼原因讓你選擇逃避現實?
是什麼原因讓你如此害怕,寧可一輩子躲在黑暗的蛹里?「
「不必你管!」她尖銳回道。
「因為我沒資格管是嗎?」他靜靜地回應一句。
她一窒,沉默半晌後忽然轉身,扶牆迅速離去。
她跌跌撞撞的步伐弄得嚴寒心驚膽戰,連忙追上去扣住她手臂,「別走得那麼快。很危險的。」
「放開我!」
「你要上哪兒我可以扶你。」
「我不需要你扶!」她怒氣很高張,「我或許看不見,但我還能自己走路,你別老是把我看成殘廢!」
「晚兒……」
「這十幾年來我一直都是這樣過的,我習慣了。」她語氣凌銳,一面用力甩月兌他的掌握,「放心吧。我能自己走路。」
她不可理喻的倔強激怒了他,「你就是喜歡時時刻刻像這樣顯示你的堅強吧?一個人上街,一個人到我公司,一個人下樓梯……」
「我能做到這些!」
「我當然知道你能做到!如果你不是莫名其妙的固執的話,你甚至可以讓自己的眼楮看見——」
「別說了!」齊晚兒捂住雙耳,激烈抖顫的雙肩顯示她似乎就要哭了,「請你別說了。」她語音干澀。
嚴寒立即住口,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
她情緒激動,連續好幾次深呼吸才讓原先凌亂的呼吸恢復平常的韻律,然後,她抬起腿邁開步伐。
就在那一刻,他伸手想拉住她,而她似乎感受到他的意圖,加快了腳步,身子亦因而一陣搖蔽。
「不!晚兒,不要!」嚴寒痛徹心肺地看著他的身子因重心不穩從樓梯滾落,一路直達梯底,「老天!」他狂喊著,臉色青白。眼眸因為只能眼睜睜地見她滾落嚴重發紅。
他立即飛奔下樓,趕到倒地不起的她身邊。
在經過一秒鐘的完全意識空白後,他才認清躺在懷中的女人神智已然陷入昏迷,而且,兩道鮮紅的血流正緩緩流過她修長的腿……
他怔怔地伸手挑起血絲,臉龐寫滿極端的驚恐與狂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