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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儒傳 第三十二章 花好月圓

作者︰陳青雲

由于「武林之後」與「一枝花白曉天」加入戰圈,大大地改變了形勢,本已受傷不支的「金龍幫主雲龍三現趙元生」又回復了凌厲的攻擊力。

兩劍一拐,把丁浩裹得風雨不透。

使丁浩最感吃重的是「武林之後」的拐杖,每一擊都勁道萬鈞。

像「武林之後」這類高手,若非是踫上了丁浩,是決對不屑與人對手的。二十招之後,丁浩汗出如淋。

但三人也並不輕松,「武林之後」白發蓬飛,「一枝花白曉天」喘息可聞,「金龍幫主」戴著面罩,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劍勢已漸失凌厲。

仇與恨使丁浩無形中增加了力量,劍氣如虹,殺著頻施。

「哇!」一聲栗人的狂號破空而起,「一枝花白曉天」持劍的手,被齊肩卸落,滾倒地面。

少了一名對手,壓力便減輕了許多。

餅了二十招,「武林之後」與「金龍幫主」漸處下風……

突地,兩條人影,匆匆奔至,赫然是莊克成與古秋菱。古秋菱一見丁浩之而,勞心大感激動的,栗呼一聲道︰「弟弟,我來助你一臂」

丁浩狂聲道︰「不要!」

手中劍勢更緊,追得對方手忙腳亂,「金龍幫主「突地彈遇圈外,丁浩忽感須肩部位似峰螫般的一刺一麻,立即意識到中了劇毒略器,手中劍勢微微一窒。

也就在這一窒的瞬間,「武林之後」的拐杖頭,點上了左胸,一陳蝕骨劇痛,當堂連退三步,忍不住悶哼出了聲。

「看劍!」

嬌斥聲中,碧芒暴閃,古秋菱已展「月魄神劍」攻向「武林之後」。「月魄劍」的妙用,可與「石紋劍」相捋。

「波!」地一聲巨響,「武林之後」杖被蕩開,人也跟著退了兩步,古秋菱的嬌軀晃了兩晃。

「金龍幫主」持劍進出,立即為莊克成接住。

丁浩以迅速的手法,吸出了淬毒暗器,一看,又是「無影飛芒」,立即取出「闢毒珠」

含在口中,怒哼了一聲,撲向「金龍幫主」,「筆底乾坤」出了手。

慘哼隆傳,「金龍幫主」連打了兩個踉蹌,坐下地去。

丁浩吐出「闢毒珠」收好,大聲道︰「莊伯父,留活口!」

說完,車轉身影,只見「武林之後」已完全被「月魄劍」的碧芒罩住,「武林之後」功力著實驚人。拐杖在碧浪中攪動,「波波!」之聲,震耳欲聾。

堡內火光燭天,照得數里之內一片通紅,牆倒屋塌之聲,不絕于耳。

慘號再傳,「武林之後」撒手奪杖,跌了下去。

丁浩長長吁了一口氣,回身欺向坐地不起的「金龍幫主」,用劍戟指對方咽喉三寸之處,厲聲道︰「趙元生,取下你的頭罩!」

一旁的莊克成用劍一挑,頭罩應手而飛,「金龍幫主」的真面目倏焉呈露。

只見這神秘人物,貌相清矍,目光冷驚,兩鬢微霜,左耳齊根而沒。

丁浩從左耳根想到「無影飛芒」不由月兌口栗呼道︰「原來你便是‘虛幻老人’!」

迸秋菱驚呼道︰「他是‘虛幻老人’?」

「不錯,‘易形術’獨步天下,‘無影飛芒’毒絕江湖……」

「那……那……殺蔣太醫的便是他?」

「對了,在桐柏山廟里殺人的也是他。」

莊克成激動地道︰「賢佷,問他當年血案經過。」

丁浩雙目一紅,咬牙切齒地道︰「趙元生,是漢子的話坦白供承一切,不然我把你當狗處理!」

「金龍幫主」獰視著丁浩,緩緩掙扎著站起身軀,久久頹然一嘆道︰「人算不如天算,老夫認命了!」

丁浩厲喝一聲︰「說!」

「金龍幫主」目光一掃過三人,恨恨地道︰「酸秀才,算你狠,想不到老夫費盡心機,仍栽在你手下……」

「大理昭影,報應不爽,我問你,當年血洗我家門是為了什麼?」

「什麼也不為……」

「放屁!」

「老夫與‘長白一裊’、「江湖惡客’等,一樣是受人利用……

丁浩心頭一震,道︰「受人利用……受何人利用?」

「鄭三江!」

「什麼,幕後主使人是鄭三江?」

「對了!」╴

「趙元生,你別打算使狡獪,憑你心性會被人利用麼?」

「酸秀才,人是磨練出來的,三分天性,七分磨練,江湖中一山比一山高……」

「廢話不講,說正事!」

「金龍幫主」咬了咬牙,面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沉聲道︰「當初你父‘都天劍客丁兆祥’是‘南莊’‘北堡’爭相羅致的對象,而你又對‘北堡’明顯的表示唾棄,鄭三江裊雄心性,為了防止你父投入‘南莊’,打破了莊堡之間的均勢,于是……

設法毀了他……」

「說下去!」

「老夫當年在無意中結識了鄭三江,被他所表現的假仁假義所惑,心生感恩知遇之想,鄭三江說你父與他有奪妻之恨,于是,在他的安排下,老夫先投入「南莊’,當了總管,之後,利用這身份,參與他一手安排的殺人行凶,目的是嫁禍‘南莊’……」

丁浩雙目幾乎噴出血來,切齒道︰「你們是凶手,而且是為首的。」

「金龍幫主」窒了一窒,又道︰「事後,鄭三江兔死狗烹,殺所有參與其事的人滅口,老夫與‘長白一梟’等僥幸月兌身,于是,老夫起意報復……」

丁浩算是明白了「長白一梟」等幾個仇人,先後被殺的原因,也清楚了「金龍幫」與「望月堡」作對的動機。

想不到元凶仍是「望月堡主「,真是恨上加恨,仇上加仇,當初竟然與母親投入仇家手下,怪不得鄭三江要毀自己母子。

「金龍幫主」閉了閉眼,道︰「話已說完,殺剮听便!」

丁浩一指「武林之後」的尸身,道︰「她是你什麼人?」

「師父!」

「改師別投?」

「你……怎知道?」

「趙元生,可惜你只能死一次……」

「金龍幫主」全身一顫,狂聲道︰「什麼意思?」

丁浩咬牙切齒地道︰「本人要殺你,蔣太醫的家人要殺你。‘南莊’莊主余化雨要殺你,你師弟柯一堯請我代他清理門戶,另外,還有許多道你毒手人也要得你而甘心。」

「金龍幫主」栗聲道︰「你竟然也認識何一堯?」

「他是我忘年之交,他尋你不獲,飲恨而亡,臨終托我代他執行門規。」

「哈哈哈哈,酸秀才,你說得不錯,老夫只能死一次。」

「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

「有,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到時再見!」

丁浩長劍前伸,抵上「金龍幫主」心窩,緩慢地,一寸一寸刺入……

「金龍幫主」臉孔扭曲,全身劇顫,但他沒有吭聲,兩股血水,自口角冒出,這邪惡的人物咬碎了牙,嚼碎了舌頭。

長劍透出後心,一抽,血泉狂噴,「金龍幫主」至此才悶嗥一聲,仰面栽倒。

火光映照下,天空、大地,以及地上的一切,全是刺目的猩紅。

殺人者死,「雲龍三現趙元生」付出了血的代價,罪惡的生命從此結束。

莊克成栗聲道︰「賢佷,鄭三江還負債在逃。」

丁浩咬著牙道︰「我會找到他的,不論上天入地,他逃月兌不了。」

十幾條人影,奔了過來,從眼色上看出是「金龍幫」的殘余,顧盼間奔臨切近,一看人面不對,齊齊止住了身形。

莊克成冷冷地道︰「這批小爪牙罪惡不少,留之終是江湖之害,打發了罷!」話聲中,仗劍奔了過去。

那些「金龍幫」弟子見勢不妙,返身奔逃。

莊克成的功力,便不亞于「金龍幫主」,他們那里逃得了,慘號之聲再起,但只片刻工夫,便告寂然。

其余縱火圍堡的爪牙,可能還在暗中待命。

丁浩轉向古秋菱道︰「姐姐,我已尋到‘九葉靈芝’!」

迸秋菱登時喜極,激動地道︰「真的?」

「小弟能騙你麼?」

「啊!太好了,我義母可以得救了。」

「別說拜托,什麼事說吧?」

「好,‘九葉靈芝’終是蔣家之物,該去向蔣大姑交代清楚的,不過……你準備上那兒去呢?」

「追仇,鄭三江尚漏網!」

「我們何時見面?」

「這個……小弟一定上桐柏山奉訪。」

「一言為定麼?」

「姐姐不相信小弟?」

迸秋菱緊咬香唇,依戀地望了丁浩半晌,上前俯身提起人頭,幽幽地道︰「弟弟,你一定要來啊?」

丁浩心弦為之連顫,點了點頭,道︰「一定!」

迸秋菱彈起嬌軀,疾涼而去。丁浩望著她嬌俏的背影,冉冉自火光中消失,心頭升起一抹說不出的悵惆之情。

他想︰為什麼答應再去看她呢?讓這一縷微妙的感情成為追憶不更好?將來再見面時,又將如何?

莊克成沉凝地道︰「賢佷,這場火至少還得燒上一日夜,‘望月堡’與‘金龍幫’算是兩敗俱亡了,下一步行動如何?」

丁浩月兌口便道︰「追緝鄭三江!」

莊克成略一思索道︰「這老狐狸必去之不遠,但無可置疑的他必隱秘行綜,賢佷最好不動聲色,他決料不到‘雲龍三現趙元生’已吐出了實情,我倆暫分手,我傳訊‘齊雲莊’出動所有高手查緝如何?」

丁浩心中一動,道︰「小佷想到了一件事……」

「什麼事?」

「趙元生化身‘虛幻老人’,曾以「齊雲莊主’的女兒余文蘭作人質,迫余化雨退出南方武林,這事竟忘了問他?」

「金龍幫照樣穴未毀,余孽未盡,這公案並不算完。」

「莊伯父的意思是……」

「余莊主會有主張的,勁敵己除,黎庭掃穴是易事了。」

丁浩頷了頷首,道︰「莊伯父所見極是,小佷暫告別!」說完,躬身施了一禮。

「賢佷珍重!」

莊克成拱手彈身而去,丁浩心念一轉,仍有人影晃動,看來是「金龍幫」的弟子未奉命令不敢撤離。

第二匝,他擴大了搜索圈子,但一無所獲,「望月堡」的殘缺,連影子都不見了,他又到了堡後荒場,想起母親骸鼻無著,望著壘壘士冢滴下了傷心之淚。

以鄭三江的身手而論,當然不會葬身火窟,巢穴已毀,不用說已遠走高飛了,仔細一想,不禁大感煌急,天涯茫茫,要找他可真不易。

如果早知內情,鄭三江飛也飛不了。

突地,丁浩想到會師父隱居的地方。最近,「九龍今」公案已了,該回山稟明師父,同時,「威靈夫人」的事也該有個交代。

師父年事已高,如老夫妻釋嫌重聚,安享天年。的確是件快慰的事,要找鄭三江,不爭這幾天的時間,反正他的下落得費力去查,心念一決,立即前身上路。

╴傍晚時分,已奔行了百余里路程,眼前來到一個鎮集,丁浩感覺肚中也著實餓了,再往前行去,可能前不巴村,後不著店,于是入鎮打尖,順便備辦干糧。

唉入鎮頭,只見一個身著黃葛布衫的長髯老者,腋下挾著拐杖,迎面一搖一踴而來,看樣子這老者是腳腿不便。

漸行漸近,丁浩看清了老者面目,不禁悲喜交集,忙迎上去,激動地道︰「李老,想不到在此相遇!」

「啊!少主,想不到,想不到……」來的赫然是「竹林客李茂竹」,他激動得口唇打戰,老眼發紅。

丁浩的眼圈也發了赤,面對昔日父親的忠義從人,覺得有許多話要說,抬頭望去,只見不遠處高挑著客棧的燈籠,

當下用手一指道︰「李老,我們投店再詳談?」

「竹林客」點頭不迭地應著︰「好!好!……」

兩人進入客店,要了間寬敞的上房,吩咐店伙準備酒菜,到房里,丁浩望著「竹林客」

的左腿,默然道︰「李老的腿腳無法復原?」

「竹林客」苦苦一笑道︰「能如此已是僥天之幸了,不過,經這些時日來的苦練,已能配合本身武功,倒沒覺得有何不便,所不同的,我棄劍用拐,但願能為故主盡一份綿薄,少主,我出山不太遲麼?」

丁浩淡淡一笑,道︰「不遲,不遲!」

「竹林客」迫不及待地道︰「少主請將分手後的經過情形賜告……

于是,丁浩把離王屋山後的索仇經過,一一敘述,說到仇魁竟是「望月堡主鄭三江」之時,「竹林客」須發俱張,赤紅著雙目道︰「想不到主使的人竟是鄭三江,少主已報了仇麼?」

「不,被他兔月兌了!」

「好哇,這老匹夫,少主,他決逃不了的,洪錦大哥呢?」

「他在‘齊雲莊’,已有人傳訊,他可能北上!」

店伙端來了酒菜,丁浩替「竹林客」斟上了一杯酒,接著,把「半半叟洪錦」的遭遇,以及「樹搖風」,「全知子」等人聯手緝凶的經過,全講了一遍,最後才說到「草野客關一塵」收父骨一節……

「竹林客」老淚縱橫,哽咽著道︰「這是主人在天有靈,少主為今之計如何?」

「全力緝仇!」

「少主經來是追仇?」

「不,我入山尋訪一位前輩異人傳句口訊……」

「誰?」

「他老人家不願人提及他的名號。」

「哦!這就罷了!」

「李老,您由此去循伊川大道南下,可能便會踫上洪老他們……」說到這里,轉念一想,又道︰「哦!不,萬一錯過便費事了,李老可到伊川城,西行三十里山間,有個地方叫青草坪,說出我的名號,找一個叫駱二員外的人便可……」

「那里所在?」

「空門秘舵,但李老最好故作不知,洪老北返時,會與那里聯絡的。」

「好,我去!」

「菜涼了,李老,不才敬您三杯!」

「少主,不敢當!」

酒飯之後,兩人直談到夜半,才分別就寢,第二天拂曉,兩人分頭上路。「竹林客」奔青草坪「空門」秘舵,丁浩回山見師。

丁浩攜了干糧,經奔淆山。

日簿西山,丁浩登上了夾谷孤峰,這是他第二次回山。

上了峰頭,只見一個老人,兀坐一塊危石之上,目注長空,丁浩趕緊奔上前去,歡叫一聲︰「師父,徒兒回來了!」雙腿一曲,跪了下去。

「黑儒」飄身下了危石,一把拉起丁浩,凝視了半晌,才悠悠地道︰「孩子,我看出你的功力又深入一層了?」

「是的,師父,徒兒已修習了‘玄玄真經’,就是上次稟告過……」

「我記得,孩子,事情辦得如何了?」

「幸不辱師命。」

「黑儒」老臉起了激動之情,拉著丁浩的手,道︰「回洞再說!」

「徒兒上次高山之後,您老人家再受到搔擾麼?」

「這倒沒有。」

到了洞中,師徒相對而坐,「黑儒」迫不及待地道︰「孩子,快說辦事的經過。」

于是,丁浩詳細地把發現令牌,「望月堡」軟禁各門派掌門高手,以迄令歸各門派的經過說了一遍。

「黑儒」哈哈笑道︰「好,好,辦得好,你很能體會為師之心,孩子,把面具拿出來!」

丁浩取出面具,雙手奉與乃師,「黑儒」接過手來,投入火堆之中。

丁浩不由心頭一震,道︰「您老人家這是為何?」

「黑儒」深深喘了一口氣道︰「自此之後,讓「黑儒’之號留在武林人的心中罷,‘黑儒’將永不再現身了。孩子,這名號得以保全,是大幸事,現在該是收蓬的時候了!」

「是的,師父!」

「孩子,你說盜令的主凶仍在逃?」

「是的!」

「九龍今業已歸主,讓各門派自己去了結吧!」

「不,徒兒仍要找鄭三江……」

「為什麼?」

「他是徒兒殺父辱母毀家的血海仇人。」

「你的仇人也是他?」

「是的,徒兒決不放過他,但要用徒兒的名號了斷。」

「黑儒」無言地點了點頭。

丁浩心念幾轉之後,突地朗聲道︰「涼秋九月下揚州!」

「黑儒」突地臉色大變,雙目暴睜,激越地道︰「你說什麼?」

丁浩肅容道︰「師父,徒兒已見到師母!」

「黑儒」全身發起抖來,目注洞口空處,久久無語,只是臉色卻在不停地變幻,似乎他已完全沉入了往日的回憶中。

丁浩不敢驚動他,默默靜坐,久久,「黑儒」才以夢囈般的聲音道︰「涼秋九月下揚州,數十寒暑,宛如南柯一夢,孩子,她老了麼?」

「徒兒沒瞻仰師母的真面目。她戴了面紗。」

「她……還在恨我?」

「不,師母已知‘九龍今’內情,」完全諒解了師父。」

「你在何處見到她?」

「桐柏山‘威靈宮’,師母叫‘威靈夫人’,一宮之中。」

「威靈宮?」

「是的!」

于是,丁浩把入宮經過,以及兩次以「黑儒」面目,「威靈使者古秋菱」交談的情形,詳述了一遍。

「黑儒」老眼中浮動著淚光,顫聲道︰「她要為師的前去‘威靈宮’?」

「是的,師母衷心立盼師父前去。」

「唉!算了,一切都過去了,讓它成為追憶吧!」

「師父!」

「為師的已定意與草木同朽,能在死前,得她這句話,于心足慰了!」

「丁浩翻身跪倒激動地道︰「師父,徒兒以為這樣不妥!」

「為什麼?」

「師父當年很愛師母的,是嗎?」

「但已經過去了……」

「不,還沒有過去,師母在等待師父破鏡重圓。」

「那有何意義?」

「師父,您老人家心里是痛苦的,是吧?」

「黑儒」飽含眼角的淚水,終于滴了下來,忙用衣袖擦去,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孩子,我已習慣于閑雲野鶴的生涯了……」

丁浩誠懇地道︰「師父,您老人家不願師母痛苦一輩子吧?當年師母離開您,徒兒相信她的心是痛苦的,這痛苦,已被此煎熬了數十年,師父,這痛苦該結束了。」

「你……孩子,你且起來!」

「師父不答應,徒兒不起來。」

「你跪上一輩子?」

丁浩心頭一窒,倔強地道︰「如果帥父要徒兒跪一輩子,徒兒不敢辭。」

「你這是真心話?」

「一片至誠!」

「好,你就跪給我看!」說完起身,送入後洞去了。

丁浩挺挺直地跪著,他知道師父並非冷酷無情的人,只是傲氣天生,十分固執,也許,他有意試試傳人的耐力,所以,心里倒很泰然。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消逝,火堆變成了灰燼,夜半的山風料峭,陣陣從洞口涌入,觸膚如割,但丁浩的功力深厚,倒不以為苦。

他的心飛馳在江湖中,盤算著緝凶復仇的大事……。

洞口透入了天光,天亮了,丁浩跪了一夜,並沒怎樣疲累,只是饑渴難熬。他想,如能促使師父師母破鏡重困,受點苦是值得的。

「黑儒」重新出現,面寒如冰,對丁浩連看都不看一眼,好整以暇地生上了火,然後坐到丁浩正面,冷冷地道︰「呆小子,你如果後悔,可以起來!」

丁浩毫不躊躇地道︰「徒兒決不後悔!」

「你真的準備跪上一輩子?」

「徒兒不敢辭!」

「你準備用這‘苦肉計’打動我的心?」

「不敢!」

「你了不起能支持三日夜。」

丁浩心頭一寒,橫了橫心,道︰「徒兒跪到倒下為止!」

「你非要把性格也模仿得與為師的一樣麼?」

「徒兒不敢違訓!」

「哈哈哈,孩子,別自苦,起來!」

「師父答應了?」

「為師的服了你,起來吧,我答應了!」

丁浩心頭一喜,精神大振,疲累全消,叩了一個頭,站起身來,饑渴過甚,感覺有些虛飄飄地。

「黑儒」面現慈祥和藹之色,悠悠地道︰「孩子,為師的並非有意折磨你,是要鍛煉你的耐性,一個非常的武士,必須有過人之處,你……真不枉我所傳,哈哈哈……」

「謝師父厚愛!」

「到後面去擺出酒食!」

「酒食!師父預備了酒食!」

「不錯,我師徒兩人還沒痛快地歡渡過一日呢?」

丁浩喜孜孜地奔入後洞,只見灶間兩串野味,業已烤得深黃透酥,竟然還有一大罐子酒,泥封完整,心頭不由大奇,師父那來的酒呢?

心念之中,把酒食逐一搬出,師徒倆在火堆旁席地而坐,兩只木碗,是師父親手雕鑿的,當下,拍開泥封,先替師父舀了一碗,自己也盛上,然後雙手捧碗道︰「徒兒敬師父!」

「哈哈哈,好!好!」

烤的是兩只山雞,和兩大塊鹿脯,師徒倆各取其半,用手撕著,吃得津津有味。

「師父,這酒是那里來的?」

「為師的上月在谷外獵取野味時,從虎口救了一名獵戶,為師的一時興至,要他給我帶罐酒來,等著你回山復命時啟用。」

丁浩感動得鼻頭發酸,笑了笑,捧起碗來狂吸。

師徒倆親切如父子,盡醉而休,和衣倒在火旁,沉沉大睡。

第二天一早,師徒倆結伴出山,丁佰一路雀躍不已。

「黑儒」從未以真面目示人,是以江湖中無一人認得他,倒是丁浩大名鼎鼎,「酸秀才」無人不識,所到之處,人人注目。

路上,丁浩迭經考慮之後,終于把自己與「血影夫人」之間的一段不尋常的感情,與後被托為「離塵島」主人等等經過,委婉地向師父陳明。

「黑儒」听完之後,點頭贊嘆道︰「這可算是秘辛,也是一段武林佳話,你就以‘離塵島’為安身立命之所罷。」

到了伊川,「黑儒」為了丁浩大仇未報,仇魁在逃,堅持自己赴桐柏山「威靈宮」,以免耽誤了愛徒的大事,丁浩自是無話可說。

師徒倆在伊川共渡了一霄,次日晨,「黑儒」飄然上路。

丁浩依依不舍地伴行十里,才叩別師尊。

「黑儒」的身影消失了,不見了、丁浩兀自站在道中,心里感到無比的淒惶,不如何去何從,人海茫茫,何處去尋鄭三江的下落呢?

忽地,只見一條白色人影如行雲流水般迎面而來,漸行漸近,看出是一個寬袍大袖的女尼,凝目一望,不由心中一動,來的竟然是「冷面神尼」。

轉眼之間,「冷面神尼」已臨切近。

「啊!丁少俠,貧尼已找你三日」

丁浩一怔神,道︰「神尼找在下何事?」

「蘭因絮果,貧尼尚欠少俠一大情……」

「神尼言重了,小事何足掛齒。」

「不,佛門最重因果,此困不了,心鏡不明。」

「神尼的意思是……」

「請隨貨尼來!」

丁浩心下十分狐疑,不知這神秘的出家人在弄什麼玄虛。

一尼一俗,沿官道向伊川方向奔行了約莫五里,然後折入岔道東馳,半個時辰之後,來到一座尼庵之前。

「冷面神尼」立定身形,道︰「丁少俠,你在庵外稍候!」

說完,飄身進庵,工夫不大,「冷面神尼」入而復出,身畔卻伴著一個錦袍老人,丁浩一見這老人,登時雙目耳赤,熱血沸騰。

對方,赫然是「望月堡主鄭三江」。

鄭三江一見丁浩站在庵門外,面色立呈死灰,雙腳釘在門檻里無法移動。

「冷面神尼」朗宣了一聲佛號道︰「丁少俠,這是你要找的人,貧尼送上,以酬奪回‘石紋劍’之情,數日前火焚‘望月堡’之後,貿尼恰巧到場,一切經過盡知,所以特為擒捉…

丁浩激越萬分,不待對方話完,深深一揖道︰「在下敬謝神尼援手!」

「冷面神尼」冷冷地道︰「不必言謝,貧尼只是償情,這里是清修之地,不宜流血,少俠可易地了斷!」

說完,單掌一揚,把鄭三江震出庵門,拂塵輕輕在他身上一拂,看來是解他被制穴道,然後單拳打了個問訊,轉身,掩上了店門。

鄭三江猛一彈身,朝斜方向電閃遁去。

丁浩大喝一聲︰「那里走!」

身形電射而起,兩個起落,截在鄭三江頭里,長劍隨摯在手中。

鄭三江栗聲道︰「丁浩,你要趕盡殺絕麼?」

丁浩目眥欲裂地道︰「鄭三江,你必須為隆中山下丁家的血案付出代價!」

鄭三江全身一顫,連退三步,語不成聲地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狗,‘雲龍三現趙元生’已完全把認了,你不必再說什麼。」

「你……小子準備怎樣?」

「把你挫骨揚灰!」

鄭三江一方霸主,多年來執北方武林的牛耳,梟雄之性,在這生死關頭,心雖驚怖,但表面上還能維持本色。

一挫牙,冷冷地道︰「你辦得到麼?」

「拔劍,準許你自衛保命!」

「本座身無寸鐵……」

丁浩反劍歸鞘,雙掌一揚,厲聲道︰「先父一世英雄,光明磊落,小爺不墮父風,要你死而無怨。」隨著喝話之聲,欺身,上步,出掌。

鄭三江錯掌疾迎。

狂 暴卷,掌風雷動,兩人頓時打得難分難解。

這是搏命之戰,鄭三江為了保命,全力廝拼,丁浩旨在復仇,掌掌致命。

丁浩兩逢奇遇,功力高過鄭三江至少一籌,仇急攻心之下,掌掌僅可碎石裂碑。

堪堪到了第十招,丁浩大吼一聲,以十二成功力猛劈一掌。

悶哼乍傳,鄭三江連退三四步,張口噴出一股血箭,丁浩根本不讓他有喘息的機會,緊接著又劈出一掌,勁道萬鈞,有如裂岸驚濤。

鄭三江的身形突地極其怪異地一扭一旋,竟然乘勢借勁,飄出三丈之外,再一彈,閃電般逸去。

這一著,大大出乎丁浩意料之外,幸而他反應神速,急起直追。

鄭三江為了逃命,展盡寶力狂奔,速度之快,驚世駭俗。

丁浩怎麼說也不會讓對方再免月兌,也是全力追逐,工夫,追出了數十丈,雙方首尾相餃了,距離不斷縮短,最後到了丈來遠近,丁浩奮力劈出一掌。

悶哼聲中,鄭三江撲撞出丈許。

丁浩疾掠而前,反身截住。

鄭三江一撲即起,但已無法再逃,這時,他才現出悸怖之色。

丁浩揮掌便攻。

「砰!」地一聲大響,鄭三江向後倒撞。

丁浩再補上一掌。

慘哼聲中,鄭三江口血狂噴,坐了下去,淒厲地狂叫道︰「小子……你……夠狠!」

丁浩「嗆!」地拔劍在手,指住對方面門,鋼牙幾乎咬碎,一字一句地道︰「鄭三江,你殺我父,辱我母,毀我家,今天,你要清償這筆血債。」

鄭三江面如嚎血,臉上的肌肉陣陣抽搐,衣襟已被口血染成了刺目的猩紅。

丁浩咬牙又道︰「老狗,可惜你只能死一次……」

「小子,要殺便下手,不必繞舌了,本座失算,當年沒有親手除你這禍胎……」

提到當年,丁浩血涌胸膛,恨沖腦門,劍尖一顫,否則入鄭三江左上胸,一轉劍柄,骨爛肉糜了。

鄭三江目眥欲裂,慘叫道︰「小狽,殺人不過頭點地……你……」

丁浩厲聲道︰「我要你一寸一寸的死!」

劍尖連連抽送點刺、左胸、脅下、肩胛、手腿……

慘號撕空,鄭三江滾倒地面,血水沾泥,形同惡鬼。

丁浩恨發如狂,劍尖如雨落。

盞茶工夫之後,鄭三江聲嘶力竭,只剩下四肢抽扭,喘息如牛。

丁浩雙手舉劍,仰天大叫道︰「爹、娘,枉死的家人,看仇人授首了啊!」

栗人的狂叫呼聲中,長劍刺入鄭三江的胸膛,鄭三江只悶哼了半聲,便告斷氣,丁浩順手揮劍,切下了鄭三江的人頭,撕下死者的一角錦抱包裹好。

基于人道,地挖坑把鄭三江的無頭尸體掩埋。

血仇已報,內心反而感到無比的空虛,夾著一份難言的酸楚。

他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情緒平復下來,這才考慮到下一步行動。考慮了一會之後,決定攜仇首回隆中山麓的家園故址,先鳩工建墓,然後南下迎回父骨。

心念一決,立即上道。

回到伊川城,他買了一匹駿馬,另做了一個木匣,把人頭盛放其中,用石灰腌了,以防腐臭了,然後把木匣捎在鞍後,馳馬南下。

一路無詞,晚行夜宿,接站進發。

最使他悲傷莫釋的,是找不到亡母的遺骨,無法與父親合葬。

這一天,來到了隆中山下,遙望故園廢址,目光所及,不由心頭劇震,駐馬面觀,只見廢墟中人來人往,數棟草廬,掩映荒草稀木之間。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家園已為人侵佔了不成?

就在此刻,三條人影疾奔而來,逕趨馬前。

丁浩一看,不禁激動如狂,翻身下了馬背,奔近來的,赫然是關大娘,「齊公莊」總教習葉茂亭與師爺方家駿。

「孩子,你……來了!」

「丁老弟!」

「丁少俠!」

三人齊出聲招呼。

丁浩還了禮,目注關大姐,眼眶一紅,只叫了聲︰「大娘!」喉嚨便哽住了。

必大娘手搭丁浩的肩頭,悲切地道︰「孩子,我們為你父親造墓!」

丁浩努力抑制了一下情緒,道︰「先父的靈柩呢?」

「業已運來此間!」

「啊!必伯父他們也來了?」

「他們赴荊山掃蕩‘金龍幫’的巢穴,這早晚便該到了。」

「這……怎麼?」

「我們北上途中,得到在京克成老兒的傳訊,臨時采取的行動,孩子,想不到仇魁竟是鄭三江,他免月兌了是麼?」

丁浩咬牙朝馬鞍一指,道︰「鄭三江的人頭在馬上!」

葉茂亭與方家駿齊齊驚呼出聲,關大娘激動萬狀地連連搖著丁浩的肩頭道︰「孩子,你……你已報了仇了……我們此番北上,本是要為此事盡力的,啊!孩子,你父母在天有靈,使你獨力完成了這大事……」

說著,摘下了淚水。

丁浩也忍不住淒然淚下。

葉茂事上前接過韁繩,道︰「丁老弟,我們到那邊再談!」

丁浩點了點頭,四人舉步並肩行去,來到臨近,一些在齊雲莊曾相識的武士,迎了上前,紛紛施禮。

巍峨的巨冢,已將近完成,墓旁的敞棚中,擺著那具烏木大棺材。丁浩一個彈身,撲入茅棚跪倒棺前,哀哀痛哭失聲。

久久,方拭淚而起,延馬背上解下盛教人頭的木匣,擺在棺前。

第二天,「靈鷲姥姥」、斐若愚、「竹林客李茂竹」、駱寧師徒,與「五方神東方明」

等都到達。

交談之下,知道丁浩大仇已報。莫不欣快萬分,尤其竹林客最是激動,哭倒故主棺前,斐若愚等也紛紛下拜。

第四天,過午不久,葉茂亭手下人來報,「齊雲莊主」等即將到達。

丁浩與靈鷲姥姥等到一里之外相迎。

來的,有南天神龍余化雨、草野客關一塵,樹搖風、全知子、半半叟洪錦,以及齊雲在高手弟子,約莫近百人,一行人馬,浩浩蕩蕩。

丁浩等迎了上前,來人紛紛下馬,逐一執手寒喧。

草野客一生狂放不羈,此刻執著丁浩的手竟也掉下淚來。

進入廢墟墓地,葉茂亭早已安排妥當,分別把各人安置在草廬中。

所有為首的,都齊集在棺前茅棚中,由丁浩敘述復仇誅凶的經過。

听的人,無不稀噓感嘆。

次日,擺了香燭祭品,連同鄭三江的人頭,由齊雲莊主主祭,丁浩與竹林客、半半叟披孝答禮。

祭禮完畢,棺木入墓。

墓碑上刻的,仍是夫妻同冢,但棺木只有一具,旁邊墓穴空著。

丁浩椎心泣血,哀毀逾恆。

入夜,丁浩一個人依傍墓側。

草野客關一塵與老哥哥樹播風雙雙來到墓前。

丁浩忙施禮道︰「兩位還不安歇?」

樹搖風一笑道︰「小兄弟,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丁浩困惑地道︰「老哥哥何事要與小弟商量?」

「一件你所樂聞的大事!」

「噢!」

草野客接口說道︰「賢佷,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今晚當著你父親之墓,談談你的終身大事呀。」

丁浩心頭一動,敏感地想到了齊雲莊市的千金余文蘭,她落在虛幻令人的手中,而虛幻老人便是金龍幫主。

此番齊雲莊大舉北上,在荊山掃穴犁庭,定已救出余文蘭,所提的必是她無疑。

白衣少女海映雪的影子,又在眼前晃動……

于是丁浩期期地道︰「關伯父,小佷想伴墓守制,暫不談這個……」

草野客哈哈一笑道︰「賢佷,這是你一片孝思,很好,但你父遭害已十多年,守制倒可不必,你雙劍報仇,已足可慰你父母在天之靈了,況且談親事並非要你立刻迎娶,何礙之有?」

丁浩無言以對,默默了片刻,硬起頭皮道︰「關伯父提的是誰?」

「舊話重提,我夫妻那寶貝徒兒余文蘭。」

丁浩早料及此,並未驚奇,淡淡地道︰「余姑娘已月兌險了麼?」

草野客頷首道︰「那是自然,不然還談什麼。」

樹搖風接過話頭道︰「小兄弟,余大莊上是看準了你,一廂情願。」

丁浩不由有些氣惱,老哥哥明知行已屬意于梅映雪,而且已有盟約,他偏要湊這熱鬧,當下慢聲道︰「老哥哥,婚姻大事,應該是兩廂情願……」

樹搖風嘻嘻一笑道︰「小兄弟,如果你見到了那美人兒,包你兩廂情願……」

「老哥哥見到了?」

「當然,蘭心慧質,天下無雙。」

「老哥哥何不替若愚……」

「哈哈哈哈,小兄弟、人家能看得上老偷的兒子麼?」

「老哥哥是要盡力促成此事?」

「當然,這是好事。」

丁浩心中著實有氣,一下子竟答不上話來。

草野客抓了抓蓬亂的頭發,道︰「孩子,老夫不能替你作點主麼?」

丁法無可奈何地道︰「當然可以!」

「那你為什麼不答應?」

「這個……小佷在南莊時曾稟告過……」

「你另有所愛?」

丁浩脹紅了臉道︰「是的!」

幫野客皺眉道︰「我對余莊主拍胸承擔了此事,如何交代呢?」

丁浩不由啼笑皆非,這位父執可太糊涂,別人終身大事,怎好拍胸脯應承呢?但又不好頂撞他!

當下苦苦一笑道︰「關伯父,據實交代罷!」

「不成!」

「不成?伯父的意思……」

「她是我愛徒,我夫妻都希望她能嫁一個如意郎。」

「但……這個……小佷不能對別人負義呀?」

「這麼著,你先與文蘭見見面,到時願與不願,你自向余莊主交代。」。

「關伯父,這……怎麼可以……」

「什麼不可以?」

「雖然武林兒女不抱小節,但小佷已定意謝卻這婚事,怎可與對方見面呢?如果小佷當面拒絕豈不令她難堪?」

「沒這回事,說好了的!」

「什麼,關伯父說好了?」

「不錯,余文蘭現在此地……」

丁浩心頭一震,道︰「余姑娘也來了,什麼時候來的?」

草野客裂嘴一笑,道︰「到來一陣子了,與你大娘在一處。」

丁浩大感為難,怎麼能當面談這種事呢?不由急出了一頭冷汗。

樹搖風撫掌道︰「小兄弟,走吧,見了面便知老哥哥我所言不謬!」

丁浩沒好氣地道︰「老哥哥沒喝醉吧?」

樹搖風大笑道︰「沒醉,沒醉、清醒得很!」

草野客面色一正,道︰「孩子,你是決心不允這頭婚事?」

「因為事實上困難,不得已辜負余莊主的厚愛……」。

「你現在嘴硬,到時可別求我?」

「這不會的!」

「很好,我們走!」

說著,不由分說,拉了丁浩便走,丁浩一時氣急交加,但又無可奈何,顧盼間,來到了關大娘所住的茅廬之外。

丁浩一橫心,硬起了頭皮,反正主意打定,到時難堪的不是自己。

草野客大聲道︰「老虔婆,相親的來了!」

丁浩面紅筋脹,一顆心「怦怦!」直跳,卻拿這狂老兒沒辦法。

必大娘以同樣的震耳腔調道︰「老不死的,別大聲嚷嚷,進來罷!」

她自己大概兼喉嚨小,卻叫旁人別大聲,難夫難奏,恰是一對。」

草野客一推丁浩,進入草廬,燈光下,一個白衣少女,俏然而立。

丁浩驚呼了一聲,兩眼發了直,連呼吸都窒住了,余文蘭,赫然正是紅顏知己梅映零,這真是做夢也估不到的事。

余文蘭落落大方地叫了一聲「浩哥哥、請坐!」

草野客嘻嘻一笑道︰「丫頭,先別高興,他另有所愛,我費盡口舌,他就是不答應!」

丁浩僵在當場,心頭不知是一股子什麼滋味。

他早就應該猜想得到的,虛幻老人是金龍幫主雲龍三現趙元生的化身,以她作質要挾齊雲莊主。

而她本性失迷,卻是在金龍幫岳陽秘舵救出來的,她,一直不肯吐露來歷,在北方時,手下曾擁有秘探,目的是查緝雲龍三現趙元生。

以種種情況來說,她不是余文蘭是誰。

正所謂︰聰明一世、懵懂一時。

從草野客夫婦與樹搖風此刻面上的神情,丁佰明白他們是有意作弄自己,但當然,這無傷大雅,毫無惡意。

如果在岳陽救出她時,帶她到齊雲莊、這謎底早就揭穿了。

必大娘一擺手道︰「坐呀!生份了不成?」

丁浩尷尬地一笑,告了坐,草野客等也在白木凳上坐了下來。反是余文蘭沒有忸怩之態,移步依著關大娘坐下。

樹搖風笑逐顏開地道︰「小兄弟,你意下如何?」

丁浩訕訕地道︰「老哥哥,您是尋小弟我的開心麼?」

樹搖風與草野客相視一笑,嘻嘻誕臉地道︰「小兄弟,如果你答應,老哥哥我作個現成的媒人……」

丁浩的目光不期然地投向余文蘭,四目交投,會心地一笑,一切心月復事盡在這一笑之中、真是「無聲勝有聲」了。

兩人心中的甜蜜,目不待言。

必大娘正色道︰「孩子,就請樹搖風老哥為媒,正式向余莊主求親,先交信物,以後再擇吉迎娶,你意下如何?」

丁浩一點頭道︰「全憑大娘作主就是!」

余文蘭粉腮微微一紅,低著粉頭,起身姍姍而去。

樹搖風起身道︰「小兄弟,信物拿來,老哥哥要做媒去了。」

丁浩大感為難,一身之外無長物,用什麼為定呢?伸手一模,觸及了那粒「闢毒珠」忙取了出來,托在掌心中,道︰「老哥哥,這使得麼?」

樹搖風雙楮一亮,說道︰「闢毒之珠,價值連城,武林至寶,好極了!」說完,接過手去就匆匆出門。

草野客突地一拍掌道︰「對了,孩子,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認識一個叫煙雲客沈剛的麼?」

「啊!他是小佷救命恩人,怎樣?」

「此次掃蕩金龍幫巢穴時,湊巧救了他……」

「他落入金龍幫人之手?」

「他本來是被望月堡總監梁山神駝所擒,家中金銀珠寶,悉被搜刮,裝了三輛大車,在返望月堡途中,卻被金龍幫攔劫……」

丁浩登時恍悟道︰「小佷知道這件事,金龍幫制伏了梁山神馳等人,三大車金珠,換成了三車炸藥,驅回望月堡,入堡即炸,堡樓全毀……」

「嗯!這手段夠辣。」

「煙雲客呢?」

「獲救之後、他提及了你的名號,失金悉數歸回,返洛陽去了。」

「哦!有機會小佷要去拜訪他……」

「他說過的,希望能見你面。」

說話之間,樹搖風去而復返,一進門便哈哈大笑道︰「好事皆矣,小兄弟,這就等著喝你的喜酒了!」

隨說隨把一塊古玉遞與丁浩,又道︰「這是回敬信物,你收好!」

丁浩雙手接過,深深一揖道︰「謝大媒!」

「哈哈哈哈,不必,這大媒是現成的!」

「余莊主還說了什麼?」

「他希望你將來能住在齊雲莊……」

「這……不成!」

「小兄弟要重整家園?」

「不,小兄弟已有現成的安身之所!」接著把與血影夫人之間的交往,與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必大娘激動地道︰「好!好!去做離塵島主吧,想不到一代女魔竟也是有至性至情的一面。」

「大娘與伯父也到島上,由小佷奉養天年……」

「不,我夫妻也決定待你完了終身大事,便要遠走南荒,不再出山了。」

「這令小佷不安……」

草野客悠悠地道︰「人各有志,老夫不慣于養尊處優的生活,倒是半半叟與竹林客是你父從者,忠義可飲,你該照顧他倆。」

丁浩忙應道︰「那是必然的,小佷早已決定了!」

「這就好,明天我夫妻與莊主要起身南回,候你來迎娶文蘭。」

「這個……小佷想在百日之後。」

「可以,容我稟陳莊主,就此一言為定了!」

「伯父不再考慮到離塵島麼?」

「目前不考慮,也許……日後會改變主意也說不定!」

「小佷盼望這一天!」

必大娘眼中閃動著淚光,黯然道︰「孩子,只可憐你娘……不能與你父合冢而眠……」

一句話,把歡悅的氣氛一掃而空。

丁浩心中一陣刺痛,垂頭拭淚。

草野客橫了他妻子一眼,道︰「孩子,禮不可失,我帶你去拜見泰山大人。」

「明日不成麼?」

「事不過夜,去!」

丁浩隨後草野客與樹搖風出門,轉到余化雨的草廬,一進門,余化雨便笑臉相迎,丁浩大禮參拜,喜得余化雨合不攏嘴。

丁浩乘機委婉地把自己為償友情,作了離塵島之主事說明。

余化雨面上現出失望之色,勉強應道︰「那也好,恭喜賢婿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余文蘭羞答答地站在她父親身後,梨渦淺淺,腮邊掛著甜甜的笑意。

樹搖風以媒人身份,轉達了百日之後迎娶的意思,余化雨自是無話可說,一口應承,大事便這麼決定了。

丁浩辭出,回到自己宿處,竹林客與半半叟正在坐候,丁浩把剛才決定婚事的經過,告訴了二老。

二老雙雙起立,向丁浩致賀。

丁浩順便說出請二老到離塵島共住的事,二老欣然應承。

第二天辰牌時分,齊雲莊主等收拾整齊,準備上路。

葉茂亭等紛紛向丁浩道賀,向村搖風等告別。

場面充滿了離情別緒。

必大娘走近丁浩,眨了眨眼,用手朝不遠處的樹蔭一根,道︰「孩子,你不與她話別麼?」

丁浩轉目望去,不由臉上一熱。

必大娘推了他一把,道︰「在等著你,快些!」

丁浩一顆心「怦怦!」直跳,紅著臉走了過去,柔聲道︰「蘭妹,我們暫時分別!」

余文蘭含情脈脈地望著丁浩,道︰「浩哥,我……」我什麼,她沒說出口。

「蘭妹,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的來歷?」

「這樣不是很好麼?」

「是的……很好!」

「我……我在想……」

「蘭妹在想什麼?」

「將來……我隨你到離塵島,父親一個老人,豈不孤淒。」

「蘭妹……這個……我們可以兩邊來往的。」

「迢迢數千里,談何容易?」

丁浩深深一想,道︰「岳父大人神朗體健,蘭妹,你何不勸他老人家物色個對象,也許生下一男半子,也好繼承基業

余文蘭低頭想了想,道︰「爹很固執,但找可以試著勸勸他。」

「請關伯父作說客怎樣?」

「也是個辦法,雙管齊下……噫,什麼人來了?」

丁浩心小一動,抬頭望去,只見兩騎馬疾馳而至,馬上是兩個女人。顧盼間,已馳臨十丈之內。

丁浩激動地道︰「她也來了?」

「她是誰?」

「威靈使者古秋菱!」

「與她同行的是個白發老嫗……」

「那是她的義母。」

兩騎馬在場邊勒住,兩人雙雙下馬,丁浩迎了上前,叫了聲︰「姐姐,你怎麼……」

話只說了一半,目光觸及古秋菱的義母白發紅顏婦人,心弦一顫,頓住了,只是這婦人身軀劇顫,以異樣的目光,含淚望著自己。

草野客等全奔了過來,團團圍住。

竹林客與半半叟老臉大變,目瞪如鈴,直盯住這婦人。

草野客突地怪叫一聲︰「弟婦,你……你……尚在人世?」

竹林客與半半叟激越萬狀地喚了一聲︰「主母!」雙雙跪了下去。

丁浩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回事?

白發紅顏人姍姍移前數步,先朝竹林客與半半叟道︰「兩位請起!」

竹林客與半半叟應聲起立,業已淚流滿面。

丁浩木然地望著這場面,努力鎮靜自己,這婦人酷肖母親,但母親已死在望月堡,他們認錯了人,這笑話大了,但不對,看這婦人的神情……

好人又轉向草野客夫婦道︰「關大哥,大嫂,這……不是夢中麼?」

必大娘栗聲道︰「弟婦,浩兒說你已……」

熬人轉身,撲向丁浩,緊緊抱住,只喚了聲︰「苦命的孩子!」便痛哭失聲。

丁浩心思一片狂亂,雖然自己不曾見到母親入土,但確實見她懸梁自盡的,死人能復活麼?但她認識每一個故舊呢!

上次在威靈宮,她喪失了記憶,不知自己身世……

迸秋菱上前道︰「弟弟,她是你母親,你得到的‘九葉靈芝’,使義母恢復了記憶!」

「啊!」丁浩心中還是一片狂亂,他無法接受這事實,太不可思議了。

熬人松開了手,退後三步,帶哭地道︰「孩子,你怎麼回事?」

丁浩想叫「娘!」但他叫不出來,只口唇動了動,面上卻起了抽搐。

迸秋菱深深呼了一口氣,道︰「弟弟,听我代義母說出當年經過,慘禍發生的當晚,義母功力喪失,與李洪兩位分散,躲在草叢避過這一劫,然後投奔你寡居姨母邢梅娘處。把你交托給她,父母設法報仇,當時認定仇家是‘南莊’,所以要你姨母投奔‘北堡’……」

「啊!」

「你姨母與義母是雙胞姐妹,長相酷肖,但差的是沒走過江湖,僅練有薄薄的防身之技術,義母只身奔入深山,功力雖已恢復了一些,但受打擊太深,喪失了記憶,以後的事,當日在宮中我已告訴了你!」

丁浩大叫一聲︰「娘啊!」撲倒在母親邢慧娘腳下,以頭叩地。

母子倆相抱痛哭,在場的無不落淚。

久久,才由關大娘與古秋菱分別攙起母子倆,連推帶擁地走向茅廬。

到了廬中,邢慧娘才嘶聲道︰「孩子,報仇的事怎樣了?」

丁浩含悲忍淚,把報仇的經過說了一遍,這一說,耗了半個時辰,還不曾提到其他的一切遭遇。

邢慧娘再次擁著丁浩,說不出話來,只是硬咽。

迸秋菱傍著她義母而坐,余文蘭呆立一側,其余的人環立,擠滿了草房。

待到邢慧娘母子情緒稍復,才由關大娘敘述當初揀骨佇柩,追仇訪凶,以及于運棺歸里的一切經過,邢慧娘木然听著,她已心碎淚枯。

最後,關大娘說出丁浩與余文蘭訂結終身的一節。

迸秋菱幽淒地瞥了丁浩一眼,垂下頭去,她真想痛哭一場。

必大娘拉著余文蘭,叩見婆婆。

這一來,才稍稍沖淡了悲淒的氣氛。

邢慧娘望著這天仙兒似的兒媳,含淚笑了,只苦了古秋菱,芳心欲碎。由于邢慧娘的不期而至,齊雲莊主的行期後延一天。

下午,又安排祭墓。

邢慧娘在墓前一慟而絕,由古秋菱抱回草廬歇憩。

這一晚,丁浩伴著母親與古秋菱、關大娘,直談到天明,丁浩不厭其詳地敘述這些年來的遭遇,只隱起了「黑儒」收徒的這一段不說。

天明燈黯,古秋菱實地幽聲道︰「義母,我要回山了!」

「什麼,你要回山,為什麼?」

「我……留著沒意思!」

丁浩明知她的心事,但卻無言加以安慰。

邢慧娘緊抱住迸秋菱,慈藹地道︰「女兒,我對不起你,我料不到浩兒業已定了親事,你不能走……」

丁浩不能不開口了,一臉歉疚之色道︰「姐姐……小弟愧疚萬分,但……事緣前定……」

迸秋菱淒然一笑道︰「我不怪你,這是命運!」

就在此刻,斐若愚在門外高聲道︰「小叔叔,余莊主他們準備在早飯後啟程!」

丁浩心中一動,忽然有了主意,大聲應道︰「我知道了,若愚,你進來!」

斐若愚推門而入,先朝丁浩的母親與關大娘行了禮,才招呼古秋菱。

丁浩笑了笑,道︰「若愚,請令尊令堂來,我有話說!」

斐若愚應了一聲︰「是!」轉身而去。

丁浩挨近他母親道︰「娘!您看他如何?」

「誰呀?」

「斐若愚!」

「人才不俗,怕已三十出頭了,怎樣?」

「古姐姐……」

「哦!」

迸秋菱陡地站起身來,粉腮一沉,怒視著丁浩道︰「弟弟,你想左了!」

邢慧娘急忙把她按坐下去,摟著她的香肩,柔聲道︰「孩子,別死心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浩兒是我兒子,你是我女兒,他永遠是你的弟弟……」

迸秋菱似受了委曲似的,嗚咽起來。

邢慧娘又道︰「孩子,快別這樣,我不勉強你,但我看浩兒推薦的人,不會錯到那里,你也二十多歲了,是該有個歸宿的!」

迸秋菱嘆了口氣,停止了抽咽,暗聲道︰「這事得回宮稟明夫人!」听語意,心兒已活動了!

就在此刻,樹搖風與靈鷲姥姥雙雙步入,丁浩忙請兩老就坐,關大娘知機,拉著古秋菱道︰「古姑娘,我們到外面走走,這一夜坐乏了!」

兩人走後,丁浩才一笑開口道︰「老哥哥,老嫂子,若愚算來已老大不小的了,二位不替他操心?」

樹搖風眉毛一揚,道︰「小兄弟莫非是投桃報李,要替若愚作主?」

「誰?」

「小弟的義姐古秋菱,怎樣?」

樹搖風抓耳搔腮,靈鷲姥姥正色道︰「人家看得上我們麼?」

邢慧娘接上口道︰「斐大嫂太謙了,這是那里的話。」

「如此,高攀了。」

「待定局,即行文定,怎樣?」

「好,好,全仗邢妹子玉成!」

雙方的稱呼,使丁浩覺得好笑,自己稱老偷兒夫婦為老哥哥,老嫂子,斐若愚稱自己小叔叔,而母親卻被稱作大妹子,這筆糊涂帳可真不好算。

樹搖風七竊玲瓏,一見丁浩的神情便知他的心意,嘻嘻一笑道︰「小兄弟,我們各交各的,稱呼上不必拘泥!」

丁浩也報以一笑,道︰「老哥哥說的是!」

老兩口喜溢眉宇,辭了出去。

早飯後,齊雲莊主等啟程回南,草野客夫婦與莊克成隨行,丁浩等殷殷送別,重申百日迎娶之約。

余文蘭卻沒有世俗忸怩之態,與丁浩執手話別。

一行近百人離去,場地頓見得冷清。

棒日,樹搖風夫妻父子與駱寧師徒,全知子,五方神東方亮等,也相繼告辭,臨行,樹搖風夫婦一再致意,請邢慧娘玉成斐若愚的好事。邢慧娘自然滿口應承,約好等待古秋菱回威靈宮請示之後,便奉好音。

現在,只剩下丁浩母子,古秋菱,竹林客與半半叟。

回轉草廬,丁浩才想起問到乃師之事。

「姐姐,黑儒前輩業已駕到威靈宮了?」

迸秋菱對丁浩仍未盡釋意,神情十分落寞,丁浩苦在心頭,表面上放作不知,只祈望她與斐若愚好事早偕。

「是的,早到了!」

「夫妻倆前嫌盡釋了麼?」

「那是當然的,他肯到威靈宮,便是有意和好。」

「曾提及小弟麼?」

「有!」

「怎麼說?」

「他對你備極推崇,說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材……」

丁浩訕訕一笑道︰「是他老人家過獎了……噢!他是否提及小弟與他的關系?」

「提到了,他說與你是忘年之交!」

「哦!」

丁浩放了心,黑儒之秘未被揭穿,這秘密,只有兩代黑儒自己知道,黑儒將永不再現了,但這名號卻會流傳下去。

住了七日,拆廬北上。

途中,邢慧娘再次向古秋菱提起斐若愚的事。

「好女兒,你對姓斐的有意麼?」

「我……不知道!」

「這是不能勉強的事,必須你自己喜歡,我認為你應有個歸宿,這樣我也安心,像長此呆在威靈宮中不是辦法……

「是的!」

「我不準備再回宮了,你代我向夫人致意,說厚恩永記不忘。」

「女兒會說的!」

「我有個主意……」

「娘有什麼主意?」

「你回宮請命之後,如蒙夫人允準,便到離塵島來,威靈宮是個秘密所在,外人不能擅入,島上便是你娘家,答應我麼?」

迸秋菱熱淚盈眶,頷首應允。

丁浩母子一行到了方城,方萍已得訊率人迎至,丁浩為母親及竹林客、半半叟引介了,一行人直奔離塵島。

到達離塵島,島上大張筵席,為主人接風,並尊邢慧娘為太夫人。

半月之後,古秋菱果然到來,訊息傳出,樹搖風夫妻備了重禮,親到島上求親,這本是說定了的,自然水到渠成,擇吉迎娶。

兩月之後,丁浩由母親伴隨,率從人南下齊雲莊完婚。

于是,月圓花好,感人的故事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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