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與殺手 第四章 江湖奇女,八面玲瓏
「小玉,這地方不錯!」
「花了好幾天工夫整理,手都磨起老繭了。」
「我是在客店櫃上看到你留的字條才找了來的,干嘛不住店要搬到這荒僻的地方來?」
「到屋里來再說吧!」
「大叔在午睡?」邊說邊舉步。
「他吃過飯便出去了!」小玉側身讓客。
進入堂屋,只見桌椅板凳都是新的,還散發著濃濃的木材味,除了幾樣必需的家俱,什麼布設都沒有,倒是很富于鄉居的情調。
迸凌風坐下,小玉為他倒了杯茶,毫不拘束地在相對的桌邊落坐。古凌風又打量了屋里一遍,到一個新的地方,這是每一個人習慣上的動作。
「小玉,為什麼想起要住到這里來?」
「為了圖方便!」小玉轉動著晶亮的眼珠子。
「方便,這里有什麼方便?」古凌風困惑不解。
「你來的時候應該看到那座古廟?」
「對,又怎樣?」
「古廟後面是和尚坐化之後挫骨的墳場,爹在不久前無意中發現醉蝦每天子夜必到墳場,就加以盯蹤……」
「噢!」古凌風大奇。
「結果醉蝦說了實話,這墳場是三年前四大神偷秘密會面的地方,醉蝦也在搜尋另外三個同伴的下落,所以每夜必來,三年不斷,我們搬到這里不是很方便麼?」
「哦!這倒是想不到的事,這麼說,對那件公案醉蝦真的不知情?」
「可以這麼說!」頓了頓又道︰「醉蝦已經答應暗地里跟我們合作,這對我們大有幫助,要是能找到另外三神偷之中的任何一個,這公案便算有了眉目。」
迸凌風點點頭,呷了口茶,默然深思。
小玉定楮望著古凌風,久久,「咕!」地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古凌風揚了揚頭。
「古大哥,我看你怎麼也不像傳言中那麼可怕的冷血殺手,我反倒覺得你還滿有俠義之風,如果你是冷血的人,這一次就不會答應幫爹的忙。」
「歐大叔是家父的至交好友,我義不容辭。」
「古大哥,你真的喜歡殺人?」
「有時候不得不然。」
「你以此為業?」小玉很認真的樣子。
「小玉,我們不談這些好麼?」古凌風的臉寒了下來。
「啊!」小玉立即見風轉舵,道︰「我真是糊涂,忘了問古大哥你吃過午飯沒有?」
「還沒有!」古凌風遲疑了一下回答,道︰「本來是想陪歐大叔喝上幾盅,想不到來遲了一步,真是不巧。」
「那好!」小玉立即站起身來,道︰「灶房里還有幾樣現成的菜,我去回鍋熱一下,然後陪你喝幾杯!」不待古凌風的反應,轉身入內去了。
迸凌風望著小玉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玉的動作可真快,只一忽兒工夫,酒菜便搬了出來,竟然有六樣之多,菜不算豐盛,但都很精致,由此可知她爹是個講究吃的人。
布了杯筷,斟上酒,小玉在原位置坐下,也許是彼此關系熟,也許是她生性大方,絲毫沒有一般女子的忸怩作態。
「古大哥,我敬你!」
「彼此吧!」
兩人照杯,小玉又斟上。
「小玉,你在家里應該是讓人侍候的大小姐,想不到你還有這麼幾手……」
「我在家里最喜歡下廚,爹最喜歡吃我燒的菜,這一次出了遠門,正好就派上了用場,來,別光夸獎,吃吃看,也許……不一定合你的口味!」
迸凌風每樣都嘗了一筷子。
「嗯!好,真好!」是由衷的贊美。
「好就多吃些!」手藝被人欣賞,尤其是被心目中喜歡的人欣賞,是件無比的樂事。
迸凌風酒到杯干,心情無比地愉快,這與跟「桃花女」那-類的女人共飲,完全是兩回事,現在才是他真正的自我,沒有虛假,沒有任何顧忌,就像是在家里。現在,他已經不再冷,白皙得近乎病態的皮膚有了紅潤,不知是由于酒還是內心興奮的關系,冷得像冰刀的目芒變成了溫熱。
「小玉,你不是江湖人!」
「我本來就不是!」小玉月兌口回答,想想不對道︰「古大哥,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噢!我的意思是說像你這樣純樸的女孩子不適合走江湖,而江湖上……也找不到你這樣的女孩子。」
「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她定定地望著古凌風,亮麗而充滿智慧的眸子有著一份迷惘。
「呃!我……該怎麼說?就是說……」他沒有說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是標準的江湖人,在某種情況下就會興起某種感觸,但要認真地捕捉時,卻又捉模不到,他也不明白剛剛為什麼會進出那句話。
「這是怎麼說?」小玉偏起頭。
「就是說……你跟江湖女子不一樣。」非常勉強的解釋,自己也覺得好笑。
「我剛說我本來就不是江湖人!」小玉笑了笑道︰「不過,我這次跟爹出來,等于是踏入了江湖,也就成了江湖女子,古大哥的意思我倒有點明白了,你是說,你本身是江湖人,所以……」臉一紅,話止住了,但眼楮里那一份羞澀代表了下文。
迸凌風是會用腦筋的人,會用腦筋當然是聰明人,小玉的半句話加上一個表情,他已經明白她的心意,實際上他剛才的一句話只是一種感慨而不是暗示。雖然雙方童年時曾經在一起過,但等小玉曉事之後便已天各一方,此次要不是應她老爹之請,兩人還是無緣再見,所以還談不上情感二字,可是情感是古怪的東西,有時如水與油,雖同皿而不相混,有時卻如火燎原,一發即不可收拾。
現在古凌風感到困擾了,潛意識里他喜歡這位小時候曾經在一起過的小世妹,但他清楚自己是玩命的殺手,不能過家居的平安生活,即使想過,別人也不會讓他過,一旦走上了這條路,就必須走下去,他不能害她,他剛才的感慨,也許就是基于這一念。
小玉不是江湖女子,照生活的形態而言這句話沒錯,但依實際來說就有差別了,因為她爹是江湖人出身,無形的渲染,對江湖門檻她並不陌生,而現在,她已經置身江湖之中,所以,至少目前她是一個江湖女子。
「小玉,我是個標準的江湖人!」
「現在我也是,而且……說不定以後也會是。」她說得很含蓄,但已意在不言之表,她愛上了這位比她大了好幾歲的殺手大哥。
數聲馬嘶倏告傳來。
堂屋門是開著的,兩人齊齊轉頭外望,只見四騎馬停在屋前不遠的地方,馬上是四名看上去十分驃悍的漢子。
這里不靠大路,只有條人走的荒涼小徑,這四騎馬因何而來?
小玉開口道︰「看來不是什麼好路道!」
迸凌風道︰「可能是走岔了路。」
小玉道︰「不對,看樣子是……」
四名大漢已經下了馬,互相交頭接耳,眼楮全望著這邊,然後,他們舉步,直朝小屋來。
迸凌風目芒一閃道︰「我來應付!」
小玉起身道︰「我先探探他們的來路,古大哥,你坐著別動!」說著,步出堂屋門,來到籬笆邊,正好四名大漢也步到。
八只凶光熠熠的眼楮齊盯在小玉的身上。
「你是京里來的?」其中一個似是馬首的發了話,粗暴的聲音像驢叫,听起來十分刺耳。
「沒錯,是京里來的。」
「你老子呢?」
「不在!」
「那好,你乖乖跟咱們走!」
「跟你們走,什麼意思?」
「別多問,跟著走就是,看你細皮女敕肉的,最好別讓咱兄弟們動手。」
「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小玉毫無懼色。
「老大,屋里好像有人?」另一個伸脖子往屋里瞧。
「屋里是誰?」被稱作老大的漢子問。
「我大哥。」
「你大哥,你還有大哥?哈哈,小娘子你老子不在,八成是你偷的漢子,對不對?」那漢子凶煞的臉上露出了輕薄之色,斜眼睨著小玉。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落在大漢的左頰,粗黑的皮上立刻現出了五個紫色的指印。他可能是料不到小玉敢出手打人,心理上毫無準備,加以小玉的手法太快,使他措手不及,等他揚起手,小玉已站回原位。
「好哇!臭娘們,你居然敢動手,老子要你好看!」腳步一挪,但隨即僵住了。
迸凌風已站到小玉身前,他的身法太快,仿佛本來就站在那里。
另三名大漢的眼同時瞪大,不是因為古凌風有什麼驚人的舉動,或是他長相特殊,而是他臉上所展露的那份冷,再加上利刃般的森森目芒,乍見之下,誰都會心里發毛。
「你是誰?」那大漢定了定神才喝問,顯然他並不認識「冷血殺手」古凌風,否則的話會立刻挾著尾巴走。
「憑你還不配問!」古凌風的聲音和臉色一樣冷。
「好小子,先宰了你再帶人!」劍隨聲出了鞘。
凶人就是凶人,發怔只是一剎那,另外三名大漢眼里凶芒重現,臉上也抖露狠色。
迸凌風的手指已搭上劍柄。
小玉悄聲道︰「古大哥,不要殺人!」她似乎知道古凌風出手就會殺人,道︰「先問清楚他們的來路。」她-頓之後又補上一句。
「你們是怎麼來的?」古凌風問。
「你小子同樣不配問。」
「朋友,趁還能開口趕快交代,遲可就來不及了,在下不想錯殺人,如果冤枉了那可是白搭。」這種口吻任誰都受不了。
那大漢「嘿!」地一聲冷笑,長劍疾掃而出。
「鏗!」地一聲震耳的金鐵交鳴,那大漢的長劍月兌手飛去,人也被震得連連踉蹌,虎口開裂,鮮血涔涔而下。
另三名大漢齊齊驚「啊!」出了聲。
並不見古凌風有什麼動作,但劍已在他的手中,對手兵刃被震飛,虎口開裂是有目共見的事實。他並非沒有動作,只是動作太快了,所以就仿佛沒有動作。劍出鞘而不殺人是破例,只因為小玉的一句話。
三大漢久久才回過神來,互望一眼之後,亮出了兵刃,一個是厚背砍山刀,一個是雙 ,另一個比較特殊,使的是鐵尺,這三樣都是重的家伙。
小玉突地超到古凌風頭里道︰「古大哥,由我來對付,你在旁邊看著吧!」
迸凌風一怔神道︰「你來對付?」他對小玉的武功根底並不清楚,但以眼前狀況來說,一個女子赤手空拳要對付三個使重兵刃的大漢,真有些不可思議,道︰「你是怕我殺人?」他補充了一句,在他想,這是小玉要強出頭的唯一原因,以她父女的立場而言是不該隨便殺人流血。
「唔!」小玉側瞼笑笑道︰「不必擔心!」這句話表明她是有把握的。
迸凌風後退了兩步,反正他在現場,不虞發生意外。
「各位能不能說明來意?」小玉開口問。
「奉命帶人!」使鐵尺的回答。
「奉誰之命?」
「這你就管不著了。」
「你們要帶的是我,我當然要問個明白?」
「小娘們,現在要帶的又加多了一個。」使砍山刀的接過話,凶楮朝古凌風一掃。
「恐怕你們帶不走?」小玉鄙夷地撇了撇嘴。
「上!」使鐵尺的暴喝了一聲,三名狗熊般的大漢欺身撲上, 、刀、尺以鋪天蓋地之勢罩向小玉,雙方的體形對勢完全不成比例,加之以小玉是空手,看起來就像是三只惡犬在合撲一只雞,真令人捏一把冷汗,這三種重家伙只要隨便挨上一下便會骨斷筋折。
情況不但出人意外而且令人駭異。
小玉以一式古怪的身法切入,三般重兵刃仿佛故意為她留了空隙,使她能在空隙中穿梭游動,就像是一只疾飛亂舞的粉蝶,三大漢的兵刃式式落空,連她的衣邊都沾不到。
招式急,翩舞更急,令人眼花繚亂。
迸凌風放心了,小玉的身手遠超出他想像之外。
那傷了虎口的大漢驀地揚手,一蓬黑忽忽的星點激射向看得出神的古凌風,誰都可以看出是極歹毒的天狼釘。
迸凌風對敵的警覺性是超人的,他的眼梢已經瞥見,換了別人,對這種近距離而散布面又大的暗器很難躲過,只見他從容不迫地舉劍一顫,幻起一片劍幕,正好護住身形,也不差先後地迎上暗器,「叮叮!」聲中,天狼釘紛飛四射。
劍幕消失,劍尖已抵在那大漢的喉結上,太快了,快得不留影子,如果他要殺人,那大漢已經倒下。
另一邊傳出一疊悶哼,說是一疊,因為听起來就像是一聲,三名大漢齊齊暴退,口角沁出了鮮血,小玉不知用的是什麼手法,同時在三大漢的胸口印了一掌,而且是非常不輕的一掌,古凌風雖然劍制敵人,但他那銳利的目光仍然看到了。
被制的大漢臉扭歪了。
小玉冷冷地開口道︰「各位現在該交代啦?」
突地,被古凌風制住的那名大漢扭歪的臉忽然現出痛苦之色,晃了晃,栽了下去,再不動了,是立即斷氣。
小玉眼角瞥見,急叫道︰「古大哥,要你不要殺……」
一句話沒完,另三名大漢也相繼僕倒,全斷了氣,她不由怔住了,這是怎麼回事,她自己並未下殺手?
迸凌風也怔住了。
這四個人是怎麼死的?四下里靜悄悄,沒有任何暗襲的征兆,而四個人卻莫明其妙地倒地氣絕,的確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小玉,你下了殺手?」古凌風發怔只是一剎那。
「我沒有,你呢?」
「我也沒有!」
「那,這……」
死者的臉上殘留著一絲痛苦之色。
嘶聲與蹄聲齊傳,七八騎涌現。
小玉急靠向古凌風身邊。
來人紛紛下馬,一色地皂衣佩刀,有的手持鐵鏈。
「古大哥,是公人!」
「唔!」
來的竟然是官府的捕快,一共有八名之多,下馬之後,散開朝這邊迫近。為首的是個五旬左右老者,沒佩刀,空著雙手,不用說他便是捕頭了,其余的都是年輕人。
接近,停止,圍住了三方。
為首的目光銳利如鷹,掃了現場一遍之後,目光停在兩人身上,口里道︰「密報果然正確,真的有邪惡之徒在此殺人。」
密報兩個字使古凌風和小玉各自心里一動。
人死得離奇,又有人事先密報,這當中蹊蹺大了。
捕快之一道︰「頭兒,密報說的是一老一少?」
捕頭道︰「管他,在場的便是殺人犯。」
小玉上前一步道︰「公差大爺,我們沒殺人!」
捕頭冷厲地道︰「手里有劍,地上有尸,還說沒殺人,這四個人是怎麼死的?」
小玉道︰「是自己倒地死的,我們也不知道。」
捕頭大喝一聲︰「帶人!」
捕快之中的兩個嘩啦啦抖動鐵鏈。
小玉揚手急道︰「請慢!」
兩名跨步的捕快不期然地止住腳步。
「有話到公堂上再說!」捕頭又待揮手。
「我必須現在說!」小玉的聲音放大。
「你們準備拒捕?」
「不,有下情!」
「說!」
「公差大爺,您可以先查看-下,死者身上有沒有劍傷?根本上是他們找上門,我們是自衛,自衛並不犯法,到此刻我們還不知道他們的來路……」
「住口!」捕頭大喝一聲,打斷了小玉的連珠快語,道︰「人命關天,殺人是重刑犯,事證俱在,不必妄逞口舌,拿下!」
兩名持鐵鏈的快步上前。
小玉發急道︰「爹不回來,怎麼辦?」
迸凌風彈身攔在小玉身前,寒聲道︰「差官,你可沒眼見我們殺人,理總是要說的,不能憑白冤枉好人……」
兩名捕快手中鐵鏈已作出了要套的姿勢,見古凌風手里有劍,不由窒了下來。
捕頭嘿嘿一笑道︰「你是好人?」
迸凌風道︰「不錯,自衛但沒傷人!」
捕頭厲聲道︰「如果膽敢拒捕,格殺勿論。」
另外五名捕快立即拔出了腰刀。
迸凌風也相當著急,這幾個人在他眼里根本不算回事,他要走也沒人能攔得住,但對方是官差,他不能任性,如果讓對方鎖著脖子帶走,那豈非窩囊透頂?
五名捕快持刀進迫……
小玉栗聲道︰「捕頭,如果你不容分說,一定要動手拿人,一切後果由你負責。」她已不再稱公差大人了。
捕頭暴聲道︰「少放刁!」
持刀的捕快已追近到五步之內。
迸凌風把心一橫,他不傷人,但準備拒捕。
空氣緊張得要爆炸。「住手!」一聲震耳的暴喝倏告傳來,所有在場的俱為之一怔。
一條人影飛瀉當場,是個精悍瘦長的中年人,左手用一大幅黑布吊在胸前,像是受傷未愈,精光閃閃的眸子迅快地掃視了現場一周。
捕頭一愕之後,立即抱拳道︰「黃爺,久違了!」
中年人點頭答禮道︰「是很久沒見面了,柳兄,要他們暫時退下。」
原來這捕頭姓柳,來人姓黃。
柳捕頭立即揮手,眾捕快退了開去。
迸凌風和小玉對望了一眼,兩人都不認識這姓黃的。
照柳捕頭對他的稱呼和他說話的神情口吻,顯然這姓黃的也是公門中人,而且身份地位在柳捕頭之上。
「柳兄,怎麼回事?」
「我們接獲密報,此地有邪惡之徒殺人,指明是-老一少,而且是京里來的,所以愚下立即帶人趕來,果不其然,四條人命。」
柳捕頭像稟事般地說。
「噢!」姓黃的中年點頭沉吟,眉頭皺了起來。
「黃爺怎會到此地來?」
「訪友路過,容區區問問凶手如何?」
「當然,請!」
姓黃的中年側轉身,面對古凌風和小玉,仔細打量了兩人-番,然後目光停在小玉的臉上,沉緩而有力地道︰「姑娘,怎麼回事?」
小玉把經過的情形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姓黃的中年點了點頭,上前俯身檢視死者,從他的動作看,就像是仵作驗尸,熟練而老到,好一會才直起身來。
「柳兄,死者是中毒而亡。」
「中毒?」柳捕頭大驚意外。
迸凌風和小玉又互望了一眼,從兩人的神色看,小玉似乎很驚異,而古凌風卻是有所悟的樣子,將頭微點。
「不錯,是毒發身亡,而此毒並非普通之毒。」姓黃的中年面色凝重,道︰「依區區看來,此毒乃慢性之毒,如果判斷不錯,應該是江湖上極歹毒的‘無影追魂’。」
「所謂‘無影追魂’乃是指中此毒之人事先本身並無所覺,事後外表亦無征候,所以稱之為無影。此毒進入人體,不會發作,可以長久潛存,要是一旦動了真氣,毒性立即發作,循氣血攻心,準死不活。」
「中毒之人外表既無征候,黃爺是怎麼看出來的?」
「所謂無征候是對一般不識毒的人說的,在內行眼中任何毒都有它的特征。」
什麼特征他沒說下去,這是屬于秘技,當然不會輕易宣泄。
「這對男女會用毒?」柳捕頭凌厲的目光朝向古凌風和小玉一掃。
「他們不會!」姓黃的中年淡淡地說。
小玉一听似乎明白了什麼,將頭微點,古凌風見小玉的表情也恍悟過來,姓黃的此時此地現身並非湊巧,而是有意來的,心里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黃爺怎知他們不會?」柳捕頭顯然十分震驚,姓黃的不但阻止他們拿人,還替凶手辯白,這為了什麼?
「當然知道!」這四個字語焉不詳。
「黃爺,愚下是在辦公事!」柳捕頭似已上了火。
「這區區知道!」
「那這四個人是怎麼死的?」
「告密之人才是真正凶手,這四個人早已中了毒,在動了真氣之後發作,剛才那位姑娘說的柳兄應該听到了,是這四個人受人指使上門尋事的,告密者未卜先知,說此地殺人,嫁禍的目的很明顯。」
「柳兄!」姓黃的中年笑了笑,靠過去在柳捕頭的耳邊低語了一陣,然後出聲道︰「柳兄明白了麼?」
柳捕頭神色大變,連連點頭,朝兩人深深瞄了一眼,眉頭又結了起來。
「黃爺,這可是人命案,如何了?」
「柳兄放心,自會有人向府衙存案。」
「尸體呢?」
「找地方來,先按無名尸處理,結案是以後的事。」
「好吧!」柳捕頭猶豫了一會才點頭,向手下作了一個「走」的手勢,然後抱拳道︰「黃爺遠道而來,我們又久未見面,今晚在醉仙樓由愚下作東……」
「柳兄,區區不便公開露臉,盛情心領。」
「那就在舍下,務請黃爺賞光!」
「這……」姓黃的中年沉吟了片刻才道︰「也好,咱們相聚談談,也許有些事要借重。」
「-言為定。」
幾名捕快困惑至極地望望人又望望尸體,走向馬匹。
柳捕頭轉身跟上,一行人上馬離去。
姓黃的中年沖著古凌風和小玉笑笑,揮揮手,片言不發轉身快步離去,來也突然,去也突然,的確是古怪。
迸凌風收起了劍。
「這姓黃的怎麼回事?」
「我想起他是誰了!」
「他是誰?」
「開封府護衛黃坤,爹曾經向我提過。」
「哦!我听說過此人,是一號人物,他到南陽來難道也是為了……」
迸凌風只說了半句,沒有下文。
「對!」小玉當然懂得古凌風的意思。
「你們進來吧!」一個村俗打扮但貌相十分威武的清矍老人出現在堂屋門邊。
「爹!」小玉歡叫一聲,奔了過去。
「歐大叔!」古凌風也叫了-聲跟在小玉身後,突然自顧自地笑了笑,他是想到剛才小玉一掌打得三個壯漢同時吐血,堂堂御林軍總教頭「八臂神猿」歐陽仿的千金功夫當然差不到哪里,自己原先倒真的是小覷了她,就沒想到歐陽仿當年憑一對出神入化的鐵臂叱 江湖,他教出來的當然也是肉掌勝利器的角色。
進入堂屋。
「爹,您早回來了?」
「嗯,我見發生了事故,就要黃護衛出面料理,自己走後門進屋。」說著,目注古凌風道︰「凌風,也真是巧,這檔事正好讓你踫上,還好,你沒殺人,不然的話善後就難以料理了,這是個惡毒但並不高明的陰謀。」
「主謀者是誰?」古凌風目中冷芒閃了閃。
「不知道,但可以查得出來,只消查明死者的身份,便可以追出幕後弄詭之人。」
「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我剛才冷靜地想了想,目前南陽已是五方龍蛇嘯聚,各逞心機,都想掏寶,而其中可能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和任務,行使鬼計的目的一是攪局,以便混水模魚;一是迫我離開南陽,另外換人接辦此案,以減輕顧忌。」
「此次任務極端機密,怎會外泄呢?」
「很難說,也許對方是根據我的身份而作的猜測。」頓了頓又道︰「你的身份還是要盡量保密,否則的話定會節外生枝,使我們窮于應付。」
「這小佷我知道。」
「你不宜在此久待,在人前我們是互不相識,有事我會找你,客棧諸多不便,我已經替你安排了-個很好的落腳處……」
「什麼地方?」
「醉蝦的豆腐店。」
「豆腐店?」古凌風大感意外。
「對,這是行動的一部份,也可以說是-著棋。」
「歐大叔,目前各路人馬的箭頭指向醉蝦,這樣妥當麼?」
「凌風,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這麼安排,剛剛小玉已經告訴過你,醉蝦算是我們自己人,但問題依然在他身上,你住那里,一方面是保護他,雖然他是塊老姜,但為了預防萬一,加上你便穩當多了。另方面,你在那里可以隨時掌握情況,配合他行動。」
「嗯!好!」
「馬上會有人來,你從後面走。」
「爹!」小玉接了口道︰「我帶古大哥走小路。」
歐陽仿明白寶貝女兒的心意,她是要找機會親近古凌風,但現在可以說時地不宜,威嚴的目光掃了過去,沉聲道︰「讓你古大哥自己走!」
小玉噘了嘴,滿肚子不高興,但卻不敢違抗。
這情景當然已看在古凌風的眼中,側過頭,盡量以和緩的聲音道︰「小玉,前面的命案既是蓄意安排的,對方肯以人命作餌,顯見圖謀之切,附近暗中定然有人監視,我一個人單獨行動較于方便,我……走啦!」
小玉有個性,但並不任性,微一頷首道︰「這我懂得,古大哥,再見!」
後門開在堂屋中牆後斜撇的半邊棚廚房里。
迸凌風進入廚房,先觀察了一下外邊動靜,然後悄然出門,迅快地穿進屋後野林,前門方向已傳來人聲,想是處理案子的地方和公人來了。他凝神諦听了片刻之後,匆匆穿林而行,他越快離開這地區離開得越遠越好,因為如果被人在這附近發現蹤跡,一定會聯想到他與歐陽仿父女的關系,對以後的行動就會有妨礙了。
一個成名的殺手,就像一頭經過嚴格訓練警覺性極高的獵犬,視覺听覺嗅覺和反應都是超特的,獵犬並非專對付弱小的獵物,在踫上強勁的對象時,它一樣也會成為獵物,是以必須時時保持靈警,分秒不懈。
殺人和被殺是相對的,殺手憑其經驗和特技殺人,別人同樣也會竭盡機智和手段殺你,所以一旦成為殺手便等于提著腦袋玩,一失誤腦袋便落地。
現在,古凌風快速行走,但警覺性並未絲毫放低。
突地,他感覺到附近有人,沒听到任何聲音,沒看到任何影子,只是感覺,但他非常信任自己的感覺,于是,他停了身形,凝立不動。一旦靜止下來,這微妙的感覺便更加強烈了,他開始運用他超人的本能和累積的經驗。
五丈外一蓬濃密的樹叢枝葉無風自動。
極普通的現象,但他立刻便認定了,略作思索之後,他朝側方迂回過去,到了遙對樹叢稍偏的位置,現在,樹叢已完全在他視線監視之下,只是枝葉太密,看不出什麼來。
樹叢前是一小塊隙地,長著綠茸茸的野草,綴著不知名的野花,四圍野樹擋著蔭涼,使這塊小小的草地顯得十分地詩情畫意。
幽寂無聲,是一幅靜態的畫。
因為隱得有人,所以在古凌風的感受上是詭秘。
「哈哈哈哈……」一串媚氣十足但也扣人心弦的笑聲傳處,一個風韻極佳的中年女人步入草地,她全身都似乎散發著騷蕩之氣,除了年紀大了些,她是個男人心目中百分之百的女人,具備了所有女人的優越條件。
她停在草地中央,回身,若有所待。
靜的畫面變成了動的。
這種女人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確是怪事。
她是誰?古凌風並不認識。
又一條人影緊跟著出現,是個白面無須,身材相當壯實,年過三十的錦衣人,面皮白加上沒胡子,那臉孔看上去便顯得陰沉,他迫近到騷媚女人身前八尺之內才停住,目光貪婪地在女人身上打轉,這一點表示出他是個之徒。
「我知道你一定會跟來!」女人媚笑著開口。
「為什麼?」
「我一眼便看出你是什麼樣的男人。」
「我是什麼樣的男人?」錦衣人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邪意十足的目光更邪了,白滲滲的臉上也抖露出邪意的笑容。
「女人國里的高手,女人喜歡的男人。」她的音調很自然,像談吃飯喝茶一樣的隨便。
「哈!我也看出你是什麼樣的女人。」
「噢,說說看!」
「你是女人中的女人,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心目中的女人!」
「我們有緣踫上,不是太好了麼?」
「是很好,雖然這里不是客棧家宅,但別饒風味。」
「唔!」她擺了個浪漫的姿態,主動地撩撥。
「算了,別裝了,我知道你是誰。」
「我是誰?」
「在京師曾經紅極一時,艷名四播的卜姑娘,又曾當過群芳閣的主人掌管最有名的眾香國度,而後又突然偃幟收旗的卜大姐卜芸娘。」錦衣人如數家珍。
「啊!你真了不起。」卜芸娘笑得更媚,翹起拇指,然後一扭水蛇腰,晃了晃超大的胸脯,偏起頭道︰「我也知道你是誰。」
「你知道我是誰?」
卜芸娘故意沉吟不語。
暗中的古凌風可震驚了,想不到這騷貨竟然是名噪一時的卜大姐,他沒有見過她本人,但听過她的名,一個青樓女子,兼具江湖人身份,而且闖出了名號數她是第一人,看她今天所擺的陣仗,定然有什麼圖謀。
「怎麼不說話了,我是誰?」
「你是當今江湖最神秘的人物,也是第一狠角色‘鬼臉人’的磕頭兄弟‘六爪銀狼’溫子真,對是不對?」她對他的來路同樣如數家珍,說得清清楚楚。
迸凌風更加震撼莫名,不是由于「六爪銀狼」的名頭,而是因為提到了「鬼臉人」,三年前「鬼臉人」出面以四萬兩黃金外加四十顆寶石的巨注,扇惑四大神偷竊取太監總管王公公的傳家至寶「神通寶玉」,之後四神偷神秘失蹤,「鬼臉人」在窮搜四神偷不獲之後也告失蹤這一節他知道得非常清楚,而他現在正助人辦此懸案,焉能不驚。照此看來,「六爪銀狼」是一條寶貴的線索。
「六爪銀狼」的臉色突變。
「哈哈哈哈……」他笑了,笑聲有如狼嗥。
卜芸娘居然神色不變,靜靜地站著看他笑,等對方笑夠了,她才媚態不改地開口。
「溫爺,我想這樣稱呼你比較恰當,你笑什麼?」
「你真的不簡單。」
「好說!」
「你我沒親熱過,連面也沒見過,怎知我的來路?」
「你是成名的大人物,你的一切江湖朋友自然愛掛在嘴上,對你的外貌描述甚詳,你剛才以手指鼻,露出了右手六個指頭,我便想起來了。」
「六爪銀狼」的臉色沉下。
「說得很中听,但你犯了我的忌諱。」
「忌諱,什麼忌諱?」卜芸娘臉上現出驚異之色。
「我不許人提六爪二字。」
「不知者不罪呀?」
「你明知故犯!」
「那……怎麼辦?」
「你該受一點懲罰!」最後一個罰字出口,右手六爪已經抓出,快如閃電,角度姿勢都相當怪異,令人連轉念的余地都沒有。
暗中的古凌風心中一動,他看出「六爪銀狼」的掌指功夫有極高的造詣。
卜芸娘不知是躲不過還是料定對方不會傷她,居然不閃不避,也沒抗拒,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嗤啦!」一聲,衣襟被整幅抓裂吊掛在腰間,人成了半果,超大的酥胸全果,顫動不止,雪白細膩的胸域現出了一列血痕。
她不吭不動,也沒打算遮掩,就這麼著,這是任何女人都辦不到的事,而她處之泰然,甚至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迸凌風夠冷,卻仍免不了呼吸急促。
這種胴體,簡直就是噴焰的火山,連鐵石都會熔化。
「六爪銀狼」呆住了,舉著的手也忘了放下,兩眼開始冒出火焰,久久,他才迸出了話聲。
「你……不在乎?」
「在乎也沒辦法,何況……我知道你不會傷我!」她用手撫了撫血痕,手有意無意地橫過胸域,引起了一陣顫動,她在故意撩火。
「你這麼有把握?」聲音是顫抖的,目光死盯在豐腴的胸域上,像餓了三天的饞貓望著食盤里的魚腥,準備著撲上去大啖。
「當然,因為你需要我這樣的女人,而我需要你這樣的男人,既然踫上了,豈非是移干柴而近烈火?」她最後居然還掉了一句文。
「六爪銀狼」的呼吸開始粗重。
卜芸娘緩慢地轉動半果的嬌軀,極自然地挪動腳步,靠向那樹叢。
迸凌風的心下意識地抽緊,因為他知道樹叢里藏得有人。
「六爪銀狼」舉步跟進。
終于到了樹叢邊,卜芸娘伸出春蔥玉手,捏葉子,揉碎,拋在地上,很自然而優美的動作,半側的酥胸,更顯出挺拔而富于挑逗,「六爪銀狼」的白臉已經充血變紅,頸子也變粗了,他伸出了六爪,一把搭在卜芸娘的香肩。
卜芸娘也抬起手,順著他的手臂滑到了他的胸膛,撫模,到了他的頸項、下頷,然後是臉頰,動作很輕柔。
他雙臂一振,張開,想抱住她。
她向後退了一步,扭身,同樣是極自然的動作。
他隨著半轉,背對樹叢,張開的雙臂沒有合攏,胸部一挺,兩眼開始瞪大,嘴隨著張開,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扭。
這時,古凌風看到一樣東西突出在「六爪銀狼」的胸前,那是劍尖,接著,錦衣的前襟綻開了紅花,逐漸擴大,錦衣更美,名符其實地錦上添花。
迸凌風沒有動,他睜眼望著「六爪銀狼」步向死亡,他並非見死不救,而是他覺得像這種人死一個便少一個禍害。
瀟湘子掃描,leizhenfan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