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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雪情 第六章

作者︰江曉嵐

「在一間十分干淨整潔的房子里,有簡單的家具,房間四周點滿蠟燭……我坐在椅子上,雙手雙腳都被捆綁住,綁得好緊,我全身動彈不得……有一個男人走進來……」

「是凶手嗎?」李維克著急的問。

「不……他給人一種好安詳寧和的感覺……」女乃女乃閉上眼,少年腦里的記憶全都在她眼前,她只是描述閻振雲當時的想法。「我問他是誰,他說他是神。」

「女乃女乃,請你敘述一下他的外貌。」紫清接著問。

「他瘦削矮小,面黃肌瘦,穿著一襲白衣,可是我看不清楚他的長相,因為他一頭長發,還蓄了一臉落腮胡,幾乎把他整個臉都蓋住,只有那雙精銳矍鑠的眼楮。」

「那個變態是在扮耶穌基督嗎?」刑事組長不耐煩的說。

「他說了什麼?」李維克問。

「很無趣,就是在宣傳教義。」女乃女乃說道。

「就這樣嗎?」紫清也很心急。「有沒有什麼特別的?」

女乃女乃突然睜開眼楮,「誰叫李維克?」

紫清跟刑事組長都詫異的轉頭看向他,李維克則緩緩的站起身。

「是我。」李維克聲音低沉的說。

「他問你想念靳清嗎?」

一听到這個名字,紫清跟李維克都震愕得說不出話來。

「他說靳清沒死。」

「不可能。」李維克臉色鐵灰的說。「我們找到她的尸體,還驗了DNA,證實是靳清沒錯。」那殘破的尸體,四肢被削去了一半,在清秀的臉蛋上,還用刀刻下某種說不出名來的宗教記號。

「不!他是說靳清的靈魂一直在他手上,他有辦法讓靳清復活,讓她再站在你面前。」

「這太荒謬了!」刑事組長大呼。「人死了怎麼可能復活?」

看著李維克沉默不語,紫清不由得心慌意亂。「他一定是因為你一直鍥而不舍的追查本案,所以他故意說這些話來刺激你、混亂你。」

「我也不信。」李維克面無表情的說。他還記得清的尸體就在他懷中,那冰冷、毫無生氣的感覺他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是他親手把她的骨灰灑向大海,清就在他手中一點一點的隨風而逝,清確確實實是死了!她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邊!

是嗎?紫清看著他淡漠的俊臉,她緊揪的心卻無法放松。

「他也忍無可忍了,所以想跟我來場決一死戰。」李維克說話的音調平和,沒有任何的抑揚頓挫。「他要我找到他,求他,讓清再回到我的懷抱,但是,他是瘋子,我可不是,他把自己當神,我只把自己當人,我不會吃他那一套的!」

「好了!其他就到此為止,天機不可泄露,我也不能多說。」女乃女乃放開少年的手,少年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清,我累了,送我回家吧!」女乃女乃抓著紫清的手,匆匆走出病房。

「檢察官,什麼通靈療法,這根本一點科學根據都沒有,我們什麼也沒看見,就听一個婦人胡言亂語,不值得采信。」刑事組長看她們兩人出去後,乘機說道。

「我知道該怎麼做。」李維克表面平靜,但是他騙不了自己,在他心底,的確有一點點被打動。

女乃女乃和紫清來到醫院附設的咖啡館,兩人面對面的坐著。

「清,是那個檢察官吧?」

紫清喝了一口不加糖的咖啡,但是她絲毫感覺不出苦味。

見她不說話,女乃女乃又開口,「靳清又是誰?」

靳清就像條長滿刺的麻繩,不只因住李維克,連她也被困住了!「他從前的愛人,兩人甚至還到論及婚嫁的地步,可是他的未婚妻卻死在變態殺手手上。」紫清平靜的開口,但是她眉頭的死結始終沒解開過。

「天……清,你為什麼會挑上這麼一個人?」女乃女乃的心情變得很糟糕,她本來就不看好情妖跟凡人相戀,現在她幾乎可以看到紫清消失紅塵的命運。

「這並不是我能控制的。」紫清盯著杯里的黑咖啡,她看到自己憂傷的眼楮。

「他一開始就不愛你,他的心里一直住著一個死掉的女人。」女乃女乃憂心忡忡的握住她的手。「清,別再傻下去了,清醒吧!他不會屬于你。」

「不會的,那是因為這件案子還沒破,他一直覺得對不起靳清,才會懸懸念念的思念著她,我相信,一旦更手被抓到,他心里面的重擔卸下來,他會讓自己的回憶跟靳清的亡魂一起安息,李維克會愛我的!」紫清拼命的想說服女乃女乃,也想說服自己。

「我看得出他是一個固執的男人,他一旦決定的事不會改變,他一旦決定要愛的人也不會改變,清,跟我回魔界,別再見他了!」女乃女乃抓著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勸道。

「不行!」她辦不到。「賭局還不到最後,怎麼可以扔下手里的牌就走人?」紫清抽出自己的手,她不一定會輸。

「但是你拿什麼籌碼跟人家賭?贏了,我祝福你,如果輸了呢?你將會煙消雲散!」女乃女乃以嚴厲的口吻說道。「情妖連一次都輸不起你知道嗎?」

「女乃女乃,別逼我。」紫清低下頭。

「我就是逼你,因為我不能眼睜睜的看你消失!」

「我不回去!我就是要跟李維克賭!」紫清忿忿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女乃女乃,我知道,我贏的機會不大,但是我就是願意、好不容易才遇見一個能真正讓我笑、讓我哭的男人,就算是傷心,那也讓我感覺到自己真實的存在過,我再也不想讓自己像清水一般的死寂你知道嗎?我要變成一團火,最後被火焚身,我也不怨!」

「清!」女乃女乃的眼里蓄滿淚水,曾幾何時,紫清臉上會出現這麼強烈的情感?「你這是自殺啊!」

「如果……」紫清深呼吸一口氣,而後慢慢的對她說︰「如果,要我像你一樣,沒心沒感情的度過一生,我寧願我自己的生命曾經劃過一次短暫的火花,炫爛而後迅速消逝。」

「那個男人不值得,他的心里有別人。」女乃女乃的淚水掉下來,她怎麼會沒有心沒有感情,她真心疼愛著紫清。

「我敵不過一個死人嗎?」紫清輕輕的說,有點像是在喃喃自語,然後她轉身離開。

「清……」女乃女乃擦著眼淚,看著紫清縴細的背影,模糊而且看不清,那一刻,還以為她就要消失了。

凌晨一點,門鈴乍響,李維克穿著睡衣去開門。

「怎麼這麼晚還來找我?」

「我可以進去嗎?」紫清站在門邊。

「當然。」李維克側身讓她進來,然後關上大門。

「我把你吵醒了嗎?」紫清站在客廳里,看著每一件家具的擺設,大大小小,她在心里猜想,這些家具是不是靳清踫過的?或許都是李維克和靳清一起去挑選的呢!靳清……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也還沒睡。」他還在書房里頭看法院的公文。

「在想那件案子?還是在想女乃女乃說的話?」

「沒有,只是法院的公文。」李維克坐在沙發上,他看著有些失神的她。「你怎麼了?」

「我剛剛在電視上看了一部電影,美夢成真,死去的羅賓威廉斯回到人間探望他心愛的妻子,所以我想來這里看看……」紫清沒有看他,她只是張望著客廳四周。「我想看看靳清是不是也在你身邊?」

李維克黑亮的眸于犀利的里向她。「你看到了嗎?」

紫清沒說話,可是眼淚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流下來。

「紫清,你不需要跟她比較。」李維克走向她,把她拉進懷里。原來紫清那麼容易就掉淚。

「因為我永遠比不上她是嗎?你說過的。」紫清頭一次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

「我道歉。」好久沒有體會到心疼的滋味,似乎是自從靳清死後就不再為任何女人心疼,可是今晚……他的心又再度為了她的脆弱隱隱抽疼起來。

「她很好嗎?心地善良嗎?很漂亮嗎?」紫清抬起淚痕斑斑的臉龐追問。

「別問。」

「為什麼別問?因為你不想跟我說?」

「因為跟一個死人比較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李維克糾著濃眉看她。

「李維克,我是一個很愚蠢、很愚蠢的女人,因為我愛你,我愛你……你知道嗎?」紫清抓著他胸前的衣服哭泣。

「我知道。」他低低的說。她說愛的表情,讓他也莫名的有了一股情感的沖動。

「你知道嗎?你真的知道嗎?」

李維克點頭,他撫著她臉上的淚,這張美麗的臉孔一遇上他,馬上就從面無表情變成許多好的壞的情緒在起伏,他當然看得出她有多在乎他。

「那你怎麼能怪我跟你死去的情人相比?我想比她更愛你!我也想比她得到更多你的愛……」紫清放聲哭泣。「李維克,我也可以不計生命的愛你!」

看到她一點一滴的在崩潰,李維克突然很起自己,若不是遇見他,這個清冷如水的心理醫生怎會有情緒失控的一天。

「如果還想繼續下去,以後別再提起靳清。」李維克推開她,他不想再看到她的臉上出現無解的深沉痛苦。

「李維克!」紫清從他身後抱緊他,把臉埋進他的背里,嗚咽著。「有很多事都是無法控制的不是嗎?我叫我自己不要愛你,但是我偏偏就會在乎你、愛上你,我叫我自己不要想靳清,但是我就是會嫉妒她,忍不住想與她比較,如果你的心里始終愛著靳清,我們要怎麼繼續下去?」

他當然知道,很多事都是無法控制的。「那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痛苦,我最愛的女人死于非命,你怎麼能殘忍的要我不再愛她?」最痛苦的是,他一點一點的被紫清吸引,每當他想起靳清,他就有心如刀割的愧疚,他害怕自己……害怕自己忘記靳清啊!

他曾發誓要愛靳清一輩子,但是才四年而已他就要變心了?這樣香消玉殞的靳清多可憐,他曾經憐過、愛過的清多可憐,死了還要被人拋棄,一想到靳清,李維克心里就有千千萬萬的不舍。

「那麼你要它變成我們之間的障礙嗎?」多可怕!這下紫清總算知道,一個人死了不代表會完全消失,死人甚至還可以操縱活著的人。

「你不提,我不提,又怎麼會是障礙。」

「為什麼不會是障礙?你不提,我不提,不代表不存在!」紫清大叫。「她永遠存在我們之間!李維克,你要我傻傻的當她的候補嗎?」她沒有這麼多時間啊!一旦她傷透了心、絕望了心灰意冷,她整個人就會消失呀!

李維克沉默幾秒,他同樣也是心亂如麻。「我們非得為了一個死人如此傷神嗎?紫清,你曾經說過,不是要我忘了靳清,而是要把你擺進心里,你忘了嗎?」

「我沒忘……但是你真的把我擺進心里了嗎?」紫清走到他面前,抬起頭來問他,蒙朧淚眼充滿渴求。

「要是沒有,我不會讓你在我面前不斷提起靳清,甚至連門都不會讓你進……從清死了以後,我當了四年的和尚,這中間不是沒有別的女人投懷送抱,但是我連看都不想看她們一眼,一直到遇見你,我又開始吻一個女人,我又開始抱著一個女人。」跟紫清的時候,他居然都沒想到靳清,事後,他才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話燃起她體內希望的火種。「真的嗎?真的嗎?」

「真的!真的!」他沒想到他一兩句話就能讓她這麼高興,讓她的眼楮瞬間明亮起來。

「這是不是代表在你心里終有一天我的地位會超越靳清?」紫清充滿無限希望的問。

「給我時間。」他願意為她嘗試。

「哦!天……我愛你!我愛你!我要告訴女乃女乃,她錯了!你心里是有我的!」紫清又哭又笑的摟著他亂親一通。「對不起!我不該無理取鬧,我應該要給你時間……」

紫清……我也不想讓你失望,我盡量。李維克在心里輕輕嘆道。

現在想要盡快抓到凶手,惟有從曾經和凶手相處過的閻振雲下手,但是閻振雲自平安歸來後,變得有些自閉,不愛開口講話,就算是對養大他的叔父、叔母也一樣。

他需要一個心理醫生做長期性的治療,但是時間緊迫,攸關人命,紫清肩上背負的壓力更形沉重,因為她必須設法在最短的時間內從閻振雲身上找到有關凶手的線索。

閻振雲已經離開醫院,他會定時回醫院的精神科覆診,但是每逃詡會固定來紫清的診所看診。「我們來畫圖好不好?」紫清微笑的對他說,然後把早已準備好的紙筆放在他手上。當一個人不能借由嘴巴來說出自己的苦惱,他可以利用另外一種宣泄情緒的方式,例如繪畫或寫作。

閻振雲愣愣的看著手里的紙筆,沒動作。

「把你最喜歡,未來夢想住的房子是什麼樣子畫下來。」紫清一步一步的誘導他。「我們來比賽,看誰最先完成,你一直都是拿第一名的資優生,不能輸給我哦!」

閻振雲看著她低下頭揮動鉛筆,看了幾分鐘後,他也慢慢的低下頭,開始繪畫。

從他開始畫畫,紫清就停止手里的動作,抬起頭專注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她還是可以從中看出他資優生對自己要求甚高的性格,他涂涂擦擦,往往畫沒幾筆,就拿起橡皮擦,而且眉間的結都一直緊緊糾著。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他才把圖畫完成,她看著他的素描,發現他真的多才多藝,一個數理班的學生畫出來的作品像是出于美術班的學生之手。

「很好啊!敗漂亮。」紫清仔細檢視手中的畫,試圖從其中找到一些絲馬跡。房子是蓋在一片大草原上,卻不是在白紙的中間,圖畫的中心是一棵高聳入天的大樹,樹上有許多老鷹在啄食葉片,而且他連樹根都畫出來,三條樹根分別伸入三口井內。

紫清想起了日耳曼民族的宗教思想,這棵宇宙樹象征整個世界,它位于世界的中心,撐起天地,但是在出現時便已預示了崩壞與毀滅,在這幅畫里充滿了濃厚的宗教思想,可見這名少年在思想上已經或多或少被變態凶手洗腦了!

「命運女神就住在樹根伸到的地底下,」閻振雲伸手指向畫里的其中一個井。「她決定每個人跟諸神的命運。」

「任何人事物,包括這個世界跟神都會有滅亡的一天是嗎?」

「對!」閻振雲深信不疑的點點頭,他眼里有一抹驚喜,就像是遇到知音。

「房子有一天也會崩塌的,現在,你可以畫出你最討厭、這輩子最不想再踏進去的房子好嗎?」

「嗯……」閻振雲拿起紙筆,再度沙沙的作起畫來,看得出來他已經有某部分信任紫清,把她當成自己的朋友。

這次閻振雲在十分鐘之內就完成作品,紫清拿過他的畫一看,然後嘴角上揚。

李維克從傳真機接過畫,手里拿著電話。「我收到了!」

「看到了沒有,站在房間正中央的男人,一身黑袍,胸口還戴著十字架,手裹拿著一本書,不過據我推斷應該是聖經,由此可知,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個神職人員。」電話那頭傳來紫清興奮的聲音。的確,閻振雲最害怕、最討厭、最不願意再置身其中的就是曾經被囚作人質的房子,他畫的就是當時的情況。

「但是也有可能只是凶手的一個癖好。」

「現在任何線索都是線索,一般人要有如此豐富的宗教知識並不常見,除非他本身就是神職人員,耳濡目染,才會讓如此多、如此龐雜的宗教思想根植腦中,而且從這幅畫看來,房子里的擺設恍若一個宗教場所,而閻振雲被綁的地方就像是一間告解室,他說在那段日子,他必須不斷向神懺悔自己曾犯下的罪過,讓神賜的聖水洗清滿身的罪惡。」

李維克拿著話筒,專心的听著她解說。

「你注意到了沒有,閻振雲把那男人的左手完全涂黑,我懷疑他手上有胎記或者是刺上某種宗教記號,我原本打算讓閻振雲畫出來,可是他今天顯得已經有點疲累,再逼他也逼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且我怕造成反效果,不過……我想你可以參考靳清臉上的宗教符號。」

「嗯……我知道了!」李維克掛下電話,翻開桌上的檔案夾。

靳清慘死的照片就在眼前,不知不覺,他眼眶又是一片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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