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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舍的絆 第二章

作者︰金吉

「大小姐。」佝僂的身形在舒玉接近教堂前走了出來。

舒玉有一瞬間幾乎想崩潰尖叫。不是令剴

「你」她睜大眼,月光將她眼中滾動的淚水照映如珍珠,她費了好大的力氣小沒讓它滾落。「你是誰?為什麼在這里?」

老人緩緩走近,舒玉退了一步,就著手電筒看清老人的模樣。

老人的瞼和四肢曾經被火灼傷,一部分的頭皮外露,剩下的頭發蒼白而稀疏,令人下寒而栗。

「我是尼爾,以前照顧花園的尼爾。」老人站在原地,沒敢再前進。

舒玉搜尋記憶的底層,記起蔚藍山莊有個極少開口的老園丁尼爾,尼爾在山莊大火之前就已經有那些傷疤,所以小鎮上的居民幾乎都不願意雇用他,就算在山莊里,尼爾也總是躲在沒人的角落照顧花圃。

但她當年明明安排好所有佣人的去處,才放心地離開美國,為何老尼爾會在這兒?

「大小姐,我很抱歉」老尼爾語帶哽咽地慢慢解釋一切緣由。

當年舒玉安排他到鎮上找工作,雖然一開始大家礙于舒家千金的顏面勉強收留他,可是舒玉一走,他們無所顧忌了,嫌棄他老、樣子又嚇人,老尼爾離開蔚藍山莊的第一份工作,沒領到薪水就被趕出來了。

他無處可去,只好躲進蔚藍山莊,利用山莊的土地種些農作物和到山下小鎮撿些破爛,勉強餬口。

他也知道自己已經不是蔚藍山莊聘雇的員工,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舒家打掃墓園,盡點棉薄之力

舒玉已經無心听老人家懺悔,那麼強烈的失落戚,把她早已死寂的心又撞出巨大的坑洞。

五年來早已不抱任何期待,痛也痛過了,哭也哭累了,突然燃起的星火把她冰封的心又喚醒,這一刻卻又狠狠地被推回深淵之中,怎麼不讓她難受?

「算了,謝謝你替我打掃我母親的墓園,我會再想辦法安排你的棲身之處。一這里遲早要賣掉,老尼爾依然得找新的去處。

「大小姐要趕我離開?」老尼爾驚惶地問。

「我不會趕你,也不會讓你流離失所,你放心吧。」她暫時不想解釋要將蔚藍山莊賣掉的打算。「我想一個人到處走走。」

「大小姐請小心。」老尼爾沒有阻止便退開了。

舒玉在墓園里又待了一會兒,對母親說了許多話,才轉身離開。

她知道這麼孤身一人,深夜在荒廢許久的莊園里游蕩會有多危險。其實就她一路上觀察,鎮上的人也擔心蔚藍山莊成為罪犯躲藏的地點,在唯一一條山路上設了巡守亭。

雖然她剛剛一路上來時,巡守亭里的守衛打呼的聲響比雷還大。

她對自己的身手還算有自信,對方只要不拿槍,不是人多勢眾,她並不擔心,也許說穿了,就算真有歹徒躲在山莊里,拿了槍,有數十人,她也無所畏懼,死就死吧。她反正要下地獄,孟婆湯可以不用暍。生生世世都不會忘記心愛的男人。

她並不知道,當她走遠,老尼爾回到原地,教堂里又走出一個高大的黑影,由始至終,打從舒玉來到教堂前,那黑影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她。

「」破碎的嗓音痛苦地低語,男人腳下像生了根,不敢追去。

她回來了啊!他日日夜夜的思念與寄托,終于得償所願。

月西栘,籠罩在男人身上的陰影緩緩退去,他依然如當年的高大挺拔,氣質爾雅。月光卻殘忍地將他右臉到頸部的火傷照得一清二楚,接近全盲的右眼只能戴上眼罩。

確實得償所願啊,他什麼都不求,只求再看她一眼,看見她好好的,也就夠了,可是為何心里卻像住了不知滿足為何物的怪物?強烈的思念與渴望幾乎將他撕裂。

老尼爾轉身看著台階上的男人,張口欲言,末了,仍舊作罷。

「去跟著她。」男人開口。「別讓她受傷。」說罷,他逼自己轉身,躲回黑暗之中。

月光雖然那麼溫柔,對心碎的人來說,卻還是太亮了

旋轉八音盒慢慢轉動,圓形盒蓋上兩小無猜的水晶女圭女圭手牽著手,小女孩踮起腳尖偷親小男孩,清脆的音符唱著猶太民謠「夜玫瑰」。

她回來了,那麼突然,他幾乎以為自己又作了夢!!因為太過思念,只好一再作著留戀往昔的美夢。

小教堂里,坍塌的屋頂讓天花板露出一截星光,清澈溫柔的銀輝,淡淡地灑在聖母像周圍。空曠的教堂里只有黑暗與八音盒的音符陪伴他孤立的身影。

他常常站在聖母像之前,凝望著,彷佛身陷回憶的迷宮,又彷佛只是尋求一點心靈的慰藉。

他听到舒玉喊他,那聲呼喚讓他五年來頑強築起的心防瞬間瓦解,他多想追著她的腳步,鄉看她一眼也好,多守著她一秒也好,當年那個好動的小丫頭總讓他放心下下,總讓他情下自禁守在她背後,怕她又犯迷糊,明明身手不比一般人,卻老是不夠小心

五年前,他被老尼爾救起,自昏迷中轉醒後,一直無法接受自己右眼全盲,甚至幾乎毀容的模樣。

「我的妻子就因為我變成這樣而離開我。」老尼爾總是帶著一股令人發寒的恨意這麼對他說。他訴說著人們有多麼殘酷現實,似乎舒令剴的毀容讓老尼爾接納了他.認定他們是同類。

老尼爾救了他,這五年來也一直照顧著他,舒令剴相信老尼爾並非天生憤世嫉俗.而是悲慘的遭遇讓他的想法變得黑暗而尖銳。

但那些黑暗的想法也燻黑了他的夢想與希望,那些尖銳的批判每每刺傷他年少而善感的心。他開始告訴自己,就這麼度過余生吧,就這麼遺世獨立地躲起來,不要讓舒玉因為承諾與愧疚回到他身邊。

***

走過花園的穿廊,突然有種來到諸神聖殿里末日黃昏的錯覺,那些希臘式石柱許多都己倒塌斷裂,大理石縫中竄出頑強的雜草,穿廊外一片荒蕪,只有生命力強韌的忍冬相象征孤獨的歐石楠,近乎傲慢地開了滿園信。

報園旁傍著岩群而建的碉樓原本作為倉庫用,當年被祝融的魔爪摧殘得尤其最重,如今遠看卻像是一柄隨時都要斷裂成兩截的黑劍。

而花園盡頭,銳利的勾月之下,那黑色而充滿壓迫戚的剪影,就是她從小住到大的蔚藍山莊主宅

舒玉突然停下腳步,發現老尼爾跟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老尼爾一直談不上有好戚,早在當年就不喜歡這個陰沉的老人,雖然她會忍不住想,也許她是被外表蒙蔽了,原來她和那些因為老尼爾的模樣而排擠他的人沒什麼兩樣。

其實說起來這也是一種盲點,她無法厘清自己究竟是被老尼爾的外貌所影響,或是直覺地不喜歡這個老人,但不管是前者或後者,這個老人只是她將了未了的責任,她沒有和他相處的必要,于是舒玉沒再繼續逗留便提早回飯店了,反正MBC集團也沒逼著她明天就要簽約,她可以明天再來。

那天晚上,她夢見了令剴,那五年來從未入她夢境的情人,在夢里與她對望,卻沉默不語,她焦急地追上前想擁抱他,卻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像膨脹的宇宙,瞬間便相隔億萬光年,而她獨自在思念的荊棘路上,傻傻地,妄想追上永恆的距離

*****

接連兩天,舒玉白逃詡在山莊里閑晃,晚上才回飯店。

令她意外的是老尼爾總是貼心地為她準備食物,並且不曾再打擾她,這讓她心里對老尼爾有些愧疚。

只不過連吃了兩天新鮮水果及女乃酪、紅酒,點心有時是魚子醬或鵝肝醬,主菜則形形色色,舒玉這才想到有些不對勁。

這些東西哪來的?」她特地攔住老尼爾問道。

早料到她會起疑,老尼爾也想好了說辭,「水果是自己種的,其它大多是鎮上居民給的。」

「那你應該自己留著」舒玉想了想,這才發覺自己顧著傷春悲秋地緬懷過往,卻忘了對這個照顧她家族墓園五年的老人有一些實質上的回饋。

她從皮包里拿出所有的紙鈔,心想明天得再領些現金出來給老人家做生活開銷。「這些你先拿去吧,就當作是你這兩天替我張羅三餐的伙食費。」不這麼說,她擔心老尼爾不肯收。

不過老人家很干脆地收下了,舒玉松了口氣,也忘了要追根究柢,鎮上的居民再大方,也不可能把高級紅酒和魚子醬隨便施舍給人吧?

老尼爾和舒令剴都十分了解舒玉絕不會接近哪些地方!!例如她父親的書房與臥室,還有一些似乎也擁有特別秘密的地下室與碉樓。他們老早就想過她會突然一來,所以除了她不會接近的地方之外,其它區域幾乎都維持著大火之後荒廢淒涼的模樣。

從小她就是那樣,對于不喜歡的,態度就特別冷淡,絕不主動親近,任性時更是直接當成空氣。她留戀的只有美好的過往,污穢不堪的則選擇性遺忘。

想當然耳,這兩天她的食物都是舒令剴張羅的,舒玉只探得其一,卻沒發覺其二,老尼爾送來的餐籃里,絕不會有偏食的她不吃的食物。

第二天,她要出發到山莊之前,有人比她起得更早,幾乎算準了她起床到梳洗完畢的時間,在她下榻飯店的會客室里等她。

「舒小姐。」

舒玉擰起眉,對伊凡這麼早來拜訪她有些意外。「你不是說過在簽約之前,不會過問我怎麼處理蔚藍山莊?」

「當然,我這次來是以私人的身分。」伊凡笑得親切無比。「而且不管舒小姐要怎麼處理蔚藍山莊,如果能夠的話,我都希望舒小姐可以親自帶我認識妳成長的地方,如果我能多了解一點,在MBC集團接手蔚藍山莊後,也不至于把妳曾經深愛的上地破壞得面目全非。」

這理由倒是相當完美,舒玉無話可說,加上他的態度也很合宜,兩天來她想看的也看夠了,便答應讓伊凡同行。

多了個人同行顯然讓老尼爾有些意外,舒玉想了想,早晚都得讓老尼爾知道山莊將要月兌手的事,便把她的打算向他說了。

「我會安排你的去處,這一次我會幫你向雇主協商簽合約,讓他們不能惡意反悔。」舒玉認為老人家擔心的無非是未來何去何從。「若真的沒辦法,我會請你幫我看守墓園,家族墓園和教堂不在我和MBC集團交易的範圍里,教堂重建時會幫你興建居所。」

老人家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表示同意她的安排,便匆匆退下了。

「他住在這里?」伊凡感到訝異,他真無法想象有人會住在這麼陰沉破敗的地方--除了流浪漢之外。

他們今天進到大門後,直接走大道進主宅,大道上有當年山莊封閉時堆在路中央的拒馬,他們不時得繞進花園和樹林里,而大部分的林地地面上堆滿了落葉,更不用說主宅。燻黑的牆面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窗戶破的破,沒破的也蒙了一層灰,光看外觀就對進到屋子里的想法敬謝不敏,如果不是真的走投無路到了極點,沒人會想住在這種鬼地方。

舒玉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因為鎮上的人排擠他吧。」

即使過了五年,她還是那個視一切為理所當然的舒家大小姐,她完全沒想過老尼爾住在哪--當年的佣人宿舍?花園的倉庫?或是在山莊內隨便一處地方搭個小草棚?下人們何去何從,向來不是千金少爺們會去傷腦筋的,他們只要知道有沒有人來服侍他們就行了!

當然她也不會去思考,老尼爾離開她與伊凡後會去哪里。

老尼爾穿過花園和過道,進入頹圮的碉樓,打開地下室入口所在的暗門。

通往地下室的樓梯燈火通明,每一階每一步都回聲響亮,而他急躁的足音,讓待在樓梯盡頭房間里的舒令剴忍不住從書本中抬起頭來。

「她竟然要賣掉這里!」才推開門,老尼爾已經憤慨地破口大罵。

反倒是舒令剴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像是早有預料一般。

「整頓山莊太耗人力,有人願意接手當然很好。」

「問題是這座山莊有一半應該屬于你!」

「屬于一個官方資料上的失蹤人口?」他聲音里有淡淡的嘲諷。

舒令剴說的沒錯,但舒玉的決定還是讓老尼爾震怒不已。

舒令剴平靜地翻開下一頁,垂眸看著書上的文字,卻沒有一點訊息能進到他腦海里,他的心思早巳不在書本上。

他很明白,一旦再見舒玉,就是他必須真正向她告別的時候。

一旦舒玉回到山莊,就代表她不會再逃避,她不是選擇重整山莊,就是把山莊賣掉,而無論她的選擇是哪一個,他都必須離開。

老它爾不停地在房內踱步。「不行!不能讓那丫頭這麼做!我要通知露比或者,你用迪亞斯的名義把山莊買回來?」

露比是老尼爾的養女,從來沒人知道這個潦倒且令人望而生畏的老人有個養女,事實上,他突然出現在山莊,沒有人了解他的過去--這樣的男人還需要什麼過去?就像滿街的流浪漢一樣,沒人在乎!舒令剴也是五年前才知道老尼爾有個養女,靠著他在山莊工作的薪水,供她念到史丹佛大學,畢業後進了知名集團,年紀輕輕就當上總裁特別助理。

露比每個月給老尼爾的錢,足夠他在美國任何地方買棟象樣的房子過生活,但老尼爾卻還是陪著舒令剴躲在山莊里,據老尼爾說是因為兩人相似的遭遇讓他決定留下,而且這世上沒有一個地方能像蔚藍山莊一樣隱密,讓他們不用忍受世人嫌惡的眼光。

而「迪亞斯」則是靠露比的幫忙,讓舒令剴擁有的新的虛擬身分--在拉丁美洲或這世界上稍微亂一點的國家,有一點黑市人脈,就能買到一個新身分,接著再想辦法或靠特權弄張綠卡

舒令剴是哈佛商學系高材生,就這麼成為沒有身分的幽靈,太埋沒他的才華了,五年來他靠著迪亞斯這個身分,寫程武、投資、買股,連露比這個女強人都對他的理財建議言听計從,說他有能力買下山莊也不為過。

舒令剴只當老尼爾害怕這個讓他安然藏身的地方被奪走,安撫道:「放心吧,我已經和露比商量好,也看中阿拉斯加一塊土地,那里人煙稀少,佔地廣闊不輸蔚藍山莊」

「我只要蔚藍山莊!」老尼爾突然大吼。

面對他異常激烈的反應,舒令剴很平靜,只是微微擰起眉,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老尼爾知道舒令剴向來性格沉靜,讓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麼,有時他忍不住貶懷疑,舒令剴根本就看透了他的身分。

「我不能理解一個人可以輕易把自己的土地說賣就賣。」老尼爾轉過身回避舒令剴探究的視線。「夫人地下有知,一定會很傷心的。」

他狡滑地提起過世的莊主夫人,果然成功地轉移舒令剴的注意,老尼爾口里持續地念念有詞,心思卻轉得飛快,他瞥見餐桌上舒令剴為舒玉準備的午餐,眼里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

「罷了,年輕人愛追求自由,對土地沒戚情了,我們老一輩的除了認命之外,還有別的選擇嗎?」他提起桌上的餐籃。「我去給大小姐送吃的,你也要記得吃飯。」轉身離去前,他還是叮嚀道。

舒令剴放下手中的書,說他對老尼爾帶來的消息無動于衷是假的,從再見到舒玉開始,他的心就沒平靜過,夜里輾轉難眠,終于听到她打算賣掉山莊時,他心里的惆悵幾乎要把一切淹沒。

他守著有他們回憶的荒廢山莊,日日夜夜,期待著再見她一眼,即使他很

清楚結局依然是訣別。

懊來的終究要來,只是今後他恐怕會覺得余生更漫長了吧!

*****

老尼爾送來的食物還夠兩個人吃一頓,舒玉便邀請伊凡一起用餐。

兩人酒足飯飽後又在涼亭里小坐了一下,談起他們一個早上戶外視察的結果,突然間,伊凡瞇起眼,似乎想警告舒玉什麼,話來不及說明白,他已趴倒在桌面上。

舒玉也察覺了下對勁,一陣昏眩感襲來,她想站起身,卻覺四肢麻痹,意識隨即被空白所吞噬。

躲在暗處的老尼爾現身了,他謹慎地上前確認舒玉與伊凡都已陷入昏迷,才轉身離開。

他把下一著棋丟給舒令剴去定,他並不願意和舒令剴起沖突,所以一開始就不打算真的傷害舒令剴視若生命的女人,他回到地下室,坦白告訴舒令剴,他在舒玉的酒里下了藥。

「我不可能坐以待斃!」老尼爾面對猛地站起身,全身肌肉繃緊,對他瞬間充滿敵意的舒令剴,一點也不畏縮。「你還想要她的,對吧?別再騙你自己了。」他很清楚,這些年來舒令剴一直將舒玉的照片細心珍藏著,甚至偷偷地找人探視她。

「你對她下藥也于事無補,她終究要賣掉山莊。」舒令剴瘖?的嗓音充滿了壓抑。

「有的!只要讓她發現你沒死,她絕不會把山莊賣掉!」

「不下可能!」

老尼爾以為他是擔心舒玉無法接受現在的他,「你只要把握機會將她軟禁起來,她會屈服的」

舒令剴嫌惡地瞪視著老人,不敢相信他會有這麼卑鄙惡心的想法。「不準你再對她耍這些卑劣的手段,她要是少一根寒毛,我唯你是問!」他惦記著昏迷的舒玉,再也顧不得其它,大步離開地下室。

走近涼亭時,舒令剴的腳步有些遲疑,他害怕舒玉突然醒來,看到這樣

的他

愛不該是膚淺的,他不該認為舒玉會嫌棄他,可是在愛情之前誰又有絕

對的自信?這些年來他的性格越來越陰沉,而舒玉身邊始終不缺優秀耀眼的

追求者,既然這樣,他何必綁著她?

她應該有更好的選擇,更好的歸宿,這是他如今唯一的希望。

倒在舒玉身邊的男人,光從外形與衣著就能看出他條件很好,如果不是舒玉心里認可的,她也不會把他帶進山莊來吧?雖然不願承認,但是看著男人俊美的側臉,舒令剴心里的自卑與痛苦幾乎令他想拔腿逃開。

可春寒料峭,他放心下下舒玉,終究來到她身邊,決定至少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等她清醒。

伸手輕攏她頰邊的發,舒令剴才發覺自己在顫抖。

他們曾經是彼此最親密的另一半,五年來卻相隔在天涯的兩端,這一刻的近在咫尺美好得有些殘忍。

他小心翼翼,難掩痴迷與愛憐,最後才不得不彎身將舒玉橫抱而起。

她還是那麼輕,總是教他皺眉不舍。舒令剴讓她枕著他的肩膀,縝密而溫柔地抱緊她,每一個小動作都顯得那麼珍視而寶貝。

舒玉在深層的夢境中,回到一輩子依戀的所在,卻無所覺;而舒令剴只能抓緊這偷來的每一分每一秒,全心去回味,刻在心版上永世珍藏。

他抱著心愛的女人,穿過暗藏荊棘的荒蕪花園,走向即使頹敗了依然雄偉壯觀的主宅,夾道的天使雕像幾乎都已毀壞,宅前的噴泉水池里也只剩雜草。

主宅結構其實非常堅固,當年是仿古堡的規格而建,足以當成戰爭時的堡壘,只不過兩扇壯年男人才搬得動的大門,現在一扇斜倒著壓住另一扇,地面上全是焦黑的痕跡與裂痕,更不用說原本掛在大廳天花板那盞巨大的水晶吊燈,現在落魄地躺在地面上,整個大廳地板散布著破碎的水晶玻璃,蜘蛛網掛滿想象得到的任何地方

舒令剴靈巧地避過所有障礙,腳步平穩地踩在寬闊的回旋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座主宅幾乎都維持大火之後荒廢的狀態,舒令剴只修復最偏僻的兩間客房供平日使用。不知什麼緣故,老尼爾不太願意接近主宅,所以只要舒令剴想一個人靜一靜,便會到這里來。

他將舒玉安穩地放在大床上,替她蓋上薄被,命令自己立刻離開,卻忍不住坐在床沿,貪婪地凝望著她的睡顏。

五年的時間似乎沒有改變她多少,她仍然像他記憶里那般,蒼白又縴瘦,當年他總是忍不住憐惜她更多,甚至忘記了其實這丫頭一睜開眼就古靈精怪得讓他頭疼。

難得地,舒令剴的嘴角和眼神都抹上了溫柔的笑意,似是想起過往,那麼甜美,怎能不在想起時瞼上掛著笑?

他忘情地,像過去那般,守在她恬適的夢境之外,隨著床畔旋轉的八音盒輕輕哼起「夜玫瑰」,一手與她柔荑交握,雙眼下曾稍離床上的人兒。

要如何讓時光的羽箭靜止在破空的剎那?

有沒有一種代價,能令世界倒轉,讓四季逆行?

他願付出他的所有,即使要萬劫不復也無所謂。世人都傻,明知不可能,也總是這麼想著,想著如果有那麼一天

但他的期待,卻連蒼天也給不了答案。

唱到了盡頭的八音盒被逆轉,日已西沉,夜風吹進門扉傾倒的大宅,蒙塵的水晶吊燈上,水晶珠子輕輕晃動,彷佛訴說著,遙遠的當年,它曾經高高在上,看盡這座晚景淒涼的山莊曾有的風光

*****

小型交響樂團佔據廳內一角,女伶花稍的轉音幾次峰回路轉後,飆高直達雲霄,太廳里掌聲雷動,連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燈也輕輕戰栗起來,成千上百顆透明無瑕的水晶珠子比鑽石更耀眼。

幣色石英地板像銀鏡般光可鑒人,大門口站了一排佣人,開啟的門扉像兩名巨大的武士,左右而立。

鎊家的長型禮車由大道駛來,繞過噴泉,停在台階前,讓每一位貴客直接踏著長毯進入大宅。

那是蔚藍山莊主人獨生女的訂婚宴。

夜色下,整座蔚藍山莊燈火通明,花園里的白玫瑰在庭園照明燈下嬌艷欲滴,夜風襲來,百花震顫,低語著它們偷偷窺視的秘密。

「哥」女人攀附著男人強壯的胸膛,包裹在粉色小禮服下的嬌軀像熟透的蜜桃般誘人。

男人西裝筆挺,倚著穿廊的希臘式廊柱,月光將他們藏在陰影之中。

「妳該回去丁,客人都在等妳。」他低語,表情被黑暗遮掩。

女人氣惱他的無動于衷,勾住他的頸項逼他彎,小嘴吻住他的。

無數次,他們曾經躲著家人,躲著那些討人厭的眼線,就這麼在兩人的小世界里吻得渾然忘我。

不僅僅是牽絆,還有著恨不能合而為一的空虛與缺憾。

「」男人喉嚨深處逸出一聲申吟,喊著妹妹與情人的嗓音像烈酒般醉人。

他的體溫因她的誘引而沸騰,西裝下的肌肉緊繃著,熾熱的抵著她。

不遠處人聲雜沓,他們不得不結束這個似要至死方休的吻。舒玉主動牽起他的手,悄悄地離開穿廊,她熟稔地穿越花園與花房,找到群樹與涼亭遮蔽是的隱密所在。

望著兩人交握的手,那細白的柔荑堅定地牢牢握住他的,他明白他心愛的女人總是毫不掩飾對他的深情,而他呢?

「我們離開這里吧。」舒令剴終于說出了真心話,反手將她的柔荑包覆在掌中。「離開蔚藍山莊。」

舒玉笑開了,雙手圈住他的頸項,又湊上紅唇調皮地挑逗著已經快要為她失去理智的情人,妖嬈的身軀一下又一下地蹭著他昂藏的體魄。

「」舒令剴頭大地申吟。

「你以前不是都無所謂嗎?」那時候不是都任她像無尾熊一樣抱著他蹭呀蹭。還矜持得像貞節烈男一樣,咬緊了牙堅持不肯朝她這只主動送上門的小肥手撲過來?

但那是在她末成年以前!舒令剴瞇起眼,覺得這丫頭實在欠教訓,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一手拉扯著她的晚禮服,接著將熾熱的大掌伸進低胸禮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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