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夫歌 第五章
手忙腳亂的牛舍秉在廚房里又切又炒,趕著要喂飽飯桌上的一人四畜。他俐落地將翠綠鮮女敕的菜肴盛入盤中,卻敵不過以狂風之姿掃食盤盤熱肴的疾馳快手。
‘赤芍,吃慢點,小心燙。’牛舍秉見她囫圇咀嚼兩下便吞咽入月復,不只要擔心她噎著,還得留意她會燙熟那張紅艷的菱嘴及舌頭。
‘唔胃。’美食當前,她才不在意呢,匆匆回他含糊的‘不會’兩字,皇甫赤芍繼續埋頭苦吃,不讓一黑二黃三花四白搶到一點點殘渣菜汁。
牛舍秉料理完最後一道菜,捧著熱湯坐回飯桌,皇甫赤芍將始終拎在左四月天會員獨家錄入手、盛滿菜肴的大飯碗遞給他。‘你的。’
她雖然吃飯吃得又猛又快,活似餓死鬼投胎,但絕不會忘了他的一份,每道她將掃盡的菜肴必有一半會落在牛舍秉專屬的大碗公里,否則早讓那四只不知何為尊卑的畜生給搶光吃盡。
牛舍秉先為她舀好湯汁放涼後,才接過飯碗,細嚼慢咽。
筆甫赤芍滿足地吁吁微喘,拍拍小骯,一臉酒足飯飽的嬌憨。
‘你最近胃口很好。’牛舍秉將部分菜肴分予四只寵物,整大桌的菜有一半入了她那扁乎的月復部,真不明白她都將飯菜給補到哪里去?
‘嘿嘿,因為要喂飽肚子里的——’她倏地噤聲,掛著詭譎的笑。她還不打算讓親親憨相公知道,有一頭‘小牛’在她肚子孕育呢。
‘肚子里的什麼?’他努力扒飯。
‘蛔蟲啦!’她不文雅地回他一句,垂臂模模一黑的小腦袋瓜子,再度投到牛舍棄臉上的明眸含蘊溫柔。‘我這個皇甫神醫不賴吧?你的傷口還疼不疼呀?’她移動模狗的手揉上他的黑發,卻多了分愛憐及心疼。
牛舍秉尷尬她笑兩聲,點頭又搖頭。
對她毫無保留的坦誠之後,竟是意想不到的通體舒暢,更今他動容的是她的釋懷及接受——這讓他能夠傻傻笑上三十年。
‘我的看診費很貴喔,收的是天價。’她托著腮幫子,笑睨他。
‘我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沒有其他可以給你呀!’他認頁思考,卻想不出其他有價值的東西能交付她。
‘今晚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當成饋禮送到我床上來,嘿嘿——’皇甫赤芍仿效著老男人的口吻,逗得自己及牛舍棄大笑。
‘我早就是你的了呀。’牛舍棄笑出淚水來,扶住笑歪了的嬌妻,就怕她一不留情地摔到椅下去。也虧她能想出這等說詞。
數聲不疾不徐的敲門聲,打擾小夫妻的肉麻甜蜜時刻。
‘我去瞧瞧是誰來了。’牛舍棄確定皇甫赤芍坐回木椅上,不再胡亂扭動錄入︰如祥才松開手。
他拉開木門,見來人是時常來回山野及市集之間,並代他采買一些生活用品的獵戶張山。
‘張大叔,今兒個怎麼有空上來?吃過飯沒,一塊兒用嘛。’牛舍棄老實又憨厚的臉孔讓張山對他有相當不錯的印象,所以從不嫌麻煩地送些腌瀆醬瓜及小玩意兒給這對山野小夫妻。
‘我前幾日正巧進城一趟,踫到信差說是有信要給妹子的,剛好我要上山來,就順道送來給你們。’張山大嗓門地嚷嚷,自懷里取出牛皮信遞給牛舍秉,‘你瞧上頭是不是妹子的閨名?’他指著信封外歪七扭八的字,雖然丑陋得緊,依然能辨識出是‘皇甫赤芍姑娘親啟’八個大字。
‘沒錯、沒錯,謝謝。’
‘甭客氣,我還趕著上山去瞧瞧日前啟的獵網里有沒有進展,先走一步啦。’張山同兩人辭別。牛舍秉與皇甫赤芍同等疑惑地對望,怎麼也猜不出是何人來信。
‘會不會是你大哥?’牛舍棄問。他記得赤芍在成親後曾寄過書信回中原。
筆甫赤芍邊撕信封邊搖頭,‘我大哥寫得一手好書法,不可能連個「甫」字也寫錯。’還多一橫呢。
她抽出厚厚一疊的棉紙,每張白紙上只書寫十來余斗大的……姑且稱之為‘字’的東西,每個字遺像扭動掙扎的滑溜小蛇,恐怕連寫信的人日後想辨別自己的墨寶時,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寫了哪些字吧!
‘赤「芶」小姐?’她甫念完開頭便翻個白眼,信封外沒寫錯,里面倒錯得離譜。‘「很日目口未’……什麼叫日目口未?’她目光直接往下移動,靠著後頭接續的字眼來猜測寫信人想表達之意。許久,她輕握了聲,嗤笑道︰‘原來是「冒昧」呀!怎麼有人可以把冒的上下兩處分隔十萬八千里遠呢?’
當然,被‘分尸’的不只有‘冒’字,接下來一堆圈圈叉叉看得她停停頓頓、攢眉抿嘴,總算暗自吟誦完幾張。皇甫赤芍將棉紙全塞回信封里,揉揉發疼的雙眼。
天啊!這封信八成是她老哥為了荼毒她而派個文盲代筆的。夠狠!被毒!
‘赤芍,你怎麼不看完?’
‘我看得眼好酸哦,反正大略明白信里想表達的要旨就行了。’
‘信里說些什麼?’
‘有人為我大哥體內的毒擔憂不已,希望我別和我大哥計較舊仇,回皇甫而為我大哥解毒,同時讓我大哥為我解毒。’她簡單陳述,短短三匹句就請完畢、說明白,可見大疊的棉紙里有多少廢話。
‘真的?」牛舍秉驚喜道︰‘太好了,咱們盡快起程回中原!’皇甫大哥願意先低頭,赤芍這拗脾氣也就無話可說了!
‘回中原?回中原讓我大哥將我劈了當柴火燒嗎?’皇甫赤芍好笑地勾著親親相公的頸子,‘你忘了那顆珍珠藥丸?’沒了藥丸怎麼回去替她大哥解毒呀?
牛舍棄啊了一聲,喜悅的心惰瞬間消逝,像泄了氣的皮球,但倏地又跳起身,抱住一黑道︰‘你不是說一黑是獨一無二的「藥狗」嗎?它吃了珍珠藥丸,體內就有藥效,或許咱們只要借用它小小的一咬就能有同樣的功效。’
筆甫赤芍眨眨美眸,腦海里閃過英俊飄逸的大哥咬住擺狗的畫面,突地狂笑起來。
‘哈哈哈……好!這主意好!讓一黑咬我哥,讓我哥咬一黑,兩個正巧互解。咱們就帶著一黑上路!’她開心擊掌,不忘贊美親親相公。
斑哼,她等不及要看大哥那張鐵青發自的俊臉!
牛舍棄和皇甫赤芍簡簡單單收拾數件衣物,帶著最重的包袱——一黑,順道下山買了兩匹看來相當耐操的駿馬,托付其他三只牲畜給鄰近獵戶後,開開心心踏上返鄉的路途。
‘再趕一天半的路程,明天傍晚就能到達了。’由皇甫赤芍微彎的眼眸間晃晃晶亮,不難看出她心底的感動。
牛舍秉策馬與她平行,牽過她的柔美,一同感受她的喜悅及期待。
‘對了,大約再半里路,那兒有條溪河,咱們到那休息一會兒吧。’皇甫赤芍拍拍馬頸,‘這兩匹馬也夠辛苦的。’
‘走吧。’他柔聲道,她笑著頷首。
一黑一白的馬匹緩行山道之間,耳邊越離越近的溪水聲帶領兩人踏入崖壁深處豁然開朗的美景,絕壁飛濺而下的浩浩冷泉形成白絹似的瀑布,沛流激蕩。
筆甫赤芍月兌掉鞋襪,果足步入河里,讓冰冰涼涼的水流沖去連日來的辛勞奔馳。牛舍棄安頓好兩匹馬,順道解放蜷縮在背袋里的黑狗。
‘汪汪!’重獲自由的一黑開心跳入冷泉里,又叫又跳地激起水花。
‘笨狗!別甩啦!’皇甫赤芍潑辣地朝一黑潑水,一黑不甘示弱,朝冷泉深處飛跳而下,冀望以微弱的身體重量激起驚人水花。
‘一黑別……’牛舍秉來不及挽救,黑狗的身形已墜入深不見底的水中。
沉寂半晌,黑不攏咚的狗腦袋探出水面,哀號求救︰‘嗷嗚——咕嚕嚕
白痴!不會游泳還敢往深水處跳?真是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筆甫赤芍先嘲笑雨聲,才以龜行的速度朝黑狗游丟,存心讓他多喝點水。
‘別動!我來救你啦!’她輕喝,拉住一黑的背頸。
咦?這頭笨狗怎麼變得這麼重?
筆甫赤芍左拖右拉地發現絲毫無法撼動笨狗,‘阿牛,我拉不動它!’
‘等等,赤芍,一黑嘴里咬著東西。’站在岸上的牛舍棄從清澈水面上瞧見一黑緊咬著載浮載沉的素色衣料,他睜圓眼,忙叫道︰‘是人!一黑咬著一個人!’
卑甫說完,牛舍秉撲通一聲,見義勇為跳到一黑身畔,撈起黑狗及溺水的婦人。
‘快把人救上岸!’皇甫赤芍松開手,交代親親相公,轉身上岸準備救人物品。
咦?怎麼沒有聲音?連潑水聲也沒有?
筆甫赤芍疑惑地轉回螓苜,驀地發現三具‘浮尸’在水面上動也不動!
‘阿牛?!’她驚聲尖嚷。難不成她的相公也是只旱鴨子?
天!直至今日,她總算明白笨一黑的個性像誰了!俗話說得果真不差,什麼人養什麼狗!
筆甫赤芍不遲疑地二度跳入水里,發揮驚人潛能,硬拖起三具相連的‘浮尸」,將其中最呆最蠢的難兄難弟擱在淺水處,各賞他們火辣辣的月復上一拳,讓兩人吐出滿腔的溪水,然後忙不迭拖著另一名不知落水多久的中年婦人上岸。
憊好,笨狗發現得早,這婦人看來是在他們到達前一刻跳下水去的。她呼入度數口氣給中年婦人,在她胸月復施加力道,硬讓空氣灌入中年婦人體內並吐出溪水,中年婦人猛烈劇咳,神情痛苦。
筆甫赤芍癱軟一旁,又是泅水救人,又是狂受驚嚇,她這條命不知何時斷送在笨牛及笨狗身上。
‘赤芍……’牛舍棄捂住發疼的月復部,匍匐爬上岸邊。
‘不會泅水就別逞強,害我還得多救你一個。’皇甫赤芍賞他一記白眼。
牛舍棄僅能傻笑以對,救人如救火,他一時忘了自己不諳水性嘛。‘赤芍,那人沒事吧?’他以下巴努努正猛咳的中年婦人方向。
‘水吐出來就沒事啦。’
豈料皇甫赤芍話才說完,中年婦人竟委屈低泣起來。
‘大嬸,你為什麼想不開?’牛舍棄最害怕見著別人哭,只要別人一落淚,他也跟著鼻酸。四月天會員獨家錄入
‘嗚……為什麼不讓我死?反正只是早與晚罷了。’婦人哭得好不傷心。
‘每個人早晚都要死,你的理由不構成自殘的原因。’皇甫赤芍懶懶打斷她。照她這等說法,不是每個嬰兒來到世上都得馬上掐死他嗎?歪理。
‘我……我身染重病,藥石罔效,連最後一絲希望也斷絕了,與其茍延殘喘,不如痛快求死。’
‘痛快?你現在應該很痛啦,快不快我就不知道。’溺水之人喉頭會如同烈火焚燒的痛楚,那滋味可不好受。皇甫赤芍繼續問道︰‘什麼叫最後一絲希望也斷絕?’
‘我向皇甫神醫求診,在他府邸外跪上三日,卻連他一面也見不著便教他給趕了出……’婦人抽抽噎噎。
牛舍棄看向皇甫赤芍,她僅是聳聳肩,縴指扣上婦人的腕間。
‘姑娘……’婦人不明所以然。
‘我娘子曾習過醫術。’牛舍秉笑著解釋。
筆甫赤芍捂嘴一笑,‘這等病癥不需要什麼神醫才能治呀。稍有資歷的大夫都能緩和你體內的寒氣,你身子已經夠差了,還挑這冰涼的冷泉跳?’她隨手撿拾枯枝,沾些水,在一旁的大石寫下數味藥引及煎煮方式。‘照三餐煎服,切記別再染上風寒,否則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熬人半信半疑,但依然記下藥名及配制方法。
‘阿牛,把笨狗綁回背袋里,咱們上路了。’皇甫赤芍抖抖濕衣。唔,有些冷耶,她躲在大石塊後面,換上干爽的新衣。
‘姑……姑娘,謝謝你……’婦人在兩人上馬前誠心道。姑且不論藥單是否能見效,但好歹她的命及新希望都是眼前這名天仙容貌的姑娘所給予的。
‘別再為了那種爛神醫自殘,不值得。’皇甫赤芍認真地朝她搖搖頭。醫者的技術固然重要,但病人的求生意念才是所有藥材中最有效、最珍貴難求的一味。
離開清涼的溪水,在半山腰時,牛舍棄不解地間︰‘你大哥不是神醫嗎?為什麼他不救那名婦人?’他一直以為皇甫大哥是個善良如神佛的大夫。
‘原因只有一個,懶。’皇甫赤芍在馬背上單手執韁,空閑的另一只手擦拭著濕發。‘我大哥是個很懶很懶的人,原先我們皇甫爺爺在府邸外立了塊濟世救人的石碑也讓他改成——欲求診,先跪三日,得以入府。因為懶得救人,所以他異想天開地認為真正病危的人決計無法挨過三日,跪死一個便少救一個,真正能跪滿三日入府的,八成也沒病入膏肓,沒必要花費時間診治。很惡劣吧?’她大哥的劣根性根深柢固,表露無遺。
見牛舍秉攢著眉頭,她笑著拍拍他。‘怎麼?無法想像?’
‘嗯。’他誠實點頭。
‘我和大哥從來就不希望成為醫者。生在皇甫世家並非我們所能選擇,若不是因為我娘親,我利大哥絕對會遠遠逃離皇甫世家的沉重包袱。以前我還與大哥一塊兒住在皇甫府邸時,對于上門求診者也是本著濟世善行的心態,忘卻何時開始,眾人以神醫稱呼我大哥,認為所有疑難雜癥只要到他手上,必能輕易治愈。有一次他在為一名稚齡娃兒針灸時,那娃兒……毫無征兆地口吐白沫,兩眼一翻便斷了氣,家屬瘋狂地大鬧皇甫府,我大哥面無表情地站在廳堂,任那傷痛欲絕的家屬辱罵、毆打,他咬緊牙關,沒有解釋、沒有三言兩語。
‘那時,他不過是名少年,比那稚齡娃兒大不了多少,卻背負著別人加諸在他身上的神醫之各——他救活人是理所當然嗎?他盡了力想挽救那條脆弱生命,是家屬延誤送診時辰,為什麼只怪罪我大哥?所謂‘醫者父母心’,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名醫者想見到生命在自己手上斷送……’皇甫赤芍悵然若失。曾經她與大哥他是熱烈敞開心胸,但他們得到的卻是恐怖的白眼斥責及憤怒的拳腳傷害。
‘所以你大哥便不願再救人?’
‘不是不願再救,而是看心情救。’她扯出淡笑,‘他心情好時,上百個求診者他也會義不容辭。’只不過他心情從來沒好過罷了。
‘你呢?’他擔憂地問。瞧見她陳述大哥的往事如此詳盡,當年的她恐怕也在現場吧!十來歲小泵娘見到痛失現的家家屬暴力相向,不可能心底絲毫不怕。
‘我?我的醫術原先就沒有大哥來得厲害,更何況身為一個女子,絕大多數的百姓是不會信任我的醫術,我也樂得輕松。’她聳聳肩,一臉無所謂。
牛舍秉停下馬,靜立原地,‘我不是問這個。那些家屬大鬧皇甫府時,你人在現場?’
筆甫赤芍沒有回過頭,更沒停下馬,銀鈴般的笑聲遠遠傳來。
‘沒錯,我還拎著掃帚將他們全數轟出皇甫府。’她偏回首朝他艷笑。難不成他以為他的火爆娘子會乖乖讓人欺侮,躲在一旁發抖哭泣?她的潑辣可非一朝一夕的成果耶!
‘你一定對人性很失望吧?’他策馬跟上,問道。
‘失望?或許吧。’她無動于衷,連口氣都淡似輕風。
她雖失望卻不絕望,世上原本就有形形色色,來自不同成長環境的人,各有獨立思想及行為。或許她曾見過差的一種,卻仍舊期待在生命旅途中遇到其他能今她感動的一群——例如他。
若她真對人性絕望,又怎會有幸巧遇她此生的摯愛?
她舉起蓮足,危險地跨靠在他大腿上,毫不懼怕會摔到馬下。‘不過,剛剛那個婦人,我可是幫你救的哦。’無瑕花容牽出討賞的笑靨,‘由她開始,她是頭一個「浮屠「。
‘赤芍,謝謝你。’牛舍秉紅了眼眶,遇上她之後,他變得依賴、變得多愁善感,甚至變得愛哭。
‘以後我每救一個人,你就——呵呵。’她賊笑地停頓。
‘我就「「答」你一次。’牛舍秉紅透耳根,接下她隱頓的句尾。
‘要「盡力」的報答。’她得寸進尺。
‘好……’
所謂近鄉情怯,就是這等心情吧。
筆甫赤芍與牛舍秉站在深赭色大門前反覆徘徊——不停踱足絞手的當然只有赤芍大小姐了。
夜色已黑,他們由傍晚等到了月娘高懸。
‘赤芍?」牛舍秉牽著一黑,看著眼前急躁難安的娘子。
‘再等等,我快準備好了。’她緩緩深呼吸,抬起了跨上台階的蓮足,又孬種地縮回來。‘我、我還沒想到頭一句見面話要說什麼……嗯,大哥,好久不見——哎呀,老套。嗯,親愛的大哥,你——哎呀!’
‘你只要用以前和他相處的態度就行啦。’牛舍棄建議嬌妻。
‘可是——’
‘赤芍小姐?’突來的清冷嗓音,帶著些微笑意自她身後傳來。
筆甫赤芍倏地回首,驚喜的笑顏漾開。
‘十九!’她拎起裙擺抱住斑她一個頭的黑衣少年,冷霜的俊顏在皇甫赤芍撲上他胸前時漾出淺笑,柔化冰雕似約五官。
見少年他環抱住她,牛舍秉錯愕地睜大眼,與一黑相同痴呆的臉孔。
‘好久不見,你也變得熱情了。’皇甫赤芍詫異十九回抱著她的舉動,以往都是她死纏著這不愛說話也不變笑的冰人,怎麼數年不見他就給轉了性子?
十九雙頰驀地漲紅。他讓住進皇甫府數個月的善良小泵娘給洗了腦,開始不像以前的自己……
他羞赧地轉移皇甫赤芍的疑惑,問道:「回來了怎麼不進府去?寶春姑娘知道你回來肯定手舞足蹈,開心極了。’
‘我大哥呢?’
‘和寶春姑娘在房里……呃,吃豆腐……’十九向來漠然的臉龐揚起似笑非笑的神情,努力尋找合適措辭來表達主子的行為。
‘寶春?’她只記得寄信給她的人署名‘廣春’呀!
‘赤芍小姐,那位是?’十九目光落在呈呆楞狀態的一人一狗身上。
筆甫赤芍差點忘了相公的存在,牽過牛舍秉的手與十九的互握。‘這位是我夫君,我們兩年前成了親。阿牛,這位是十九,我大哥的護衛,應該算是我的弟弟,也是第二個不會令我起紅疹的美男子。’
‘進府再敘舊吧。’十九打開大門,請人入府。
跨入許久不見亦無改變的大廳,皇甫赤芍內心的激動不可言喻。
‘李廚娘,瞧瞧是誰回來了。’十九朝內廳一喚,一名體態圓潤,滿臉笑紋的老婦邊擦拭雙手邊出來。
‘誰呀?大伙不是都——小姐!’她抬起頭,狂喜的表情今皇甫赤芍心中一暖。
‘李婆婆。’即使雙手無法整個抱攏李廚娘的身軀,皇甫赤芍仍舊緊緊的、使勁的摟著自小看她長大、視若親人的李廚娘。
‘你這孩子,到底跑哪去了?害得婆婆好生擔心……十九,快去請主子和寶丫頭出來,快!’李廚娘吸吸鼻子。
十九為難一笑,‘主子在忙。’而他很清楚打擾主子的正事,絕不會有太好的下場。
‘忙著吃豆腐?’皇甫赤芍諷笑道。她那古怪大哥竟然會有人看上?那姑娘是瞎了眼還是傷了腦?抑或兩者皆是?
‘呃……我和十九去「請’王子出來。你坐,桌上有甜糕,自個兒家里不用客氣。’李廚娘勾著十九的手臂硬是將他拖往主子的房間。
‘阿牛,坐呀。’皇甫赤芍為他沏茶,靜待結果。
‘好熱鬧喔,而且大家都好熱情。’
筆甫赤芍啜著茶,拈著藥花甜糕品嘗。現在的皇甫府確實比以往來得活潑,是因為她離家的改變,還是那位召喚‘寶春’或‘廣春’的姑娘?
她對那名姑娘越來越好奇了。
沒多久,雜沓的足音伴隨女子興奮異常的嚷嚷及她大哥偶爾數句的回應嗓音,朝大廳而來。嬌小可愛的姑娘以一種佔有欲十足的方式,被勾掛在她老哥身上,愛笑的唇配上炯然似星的眼,相當討喜。
顯然小泵娘事先並不知道皇甫赤芍與她身畔的親親愛人是孿生兄妹,否則她不曾往見到皇甫赤芍的同時瞪大雙眼,下巴幾乎要掉到地上。
‘有兩個、兩個皇甫耶……’小泵娘愕然地來回看著皇甫赤芍及藍衫銀發的俊雅男子。
‘唷,大哥,你還沒死呀?’皇甫赤芍一開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原先是準備說︰「大哥,好些年不見,你好嗎?’怎麼話離了嘴竟自動改成惡毒的句子?!她在心底咒罵自己上千次。
‘死也會拉你一起做伴。’皇甫神醫僅微挑眉反諷,拉著耳畔的小泵娘生離她遠遠的。標準的「有了娘子,沒妹子’,見色忘妹!
交頭接耳、嘀嘀咕咕的,肯定在說她壞話。皇甫赤芍十分小人地想著。
‘赤芍,你大哥和你長得好像。’牛舍秉也湊近嬌妻耳畔,做著和那兩人同樣的舉動。
筆甫世家的血統太過完美了吧,兩兄妹相同的五官生為不同性別,這不打緊,更恐怖的是相同的皮囊宜男宜女,男身俊俏,女身艷美。
‘同個娘胎出世的嘛。他旁邊的姑娘好可愛,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皇甫赤芍以眼神挑向又皺眉又輕笑的小泵娘,她看來相當年輕,不過十七、八歲。
‘應該就是寫信請咱們回來的人吧?’牛舍秉目光與小泵娘對上,善意一笑。或許全拜這名姑娘所賜,才能使倔脾氣的皇甫大哥首先低頭。
筆甫赤芍抬頭,與小泵娘互相頷首。‘你就是寫信請我回來的廣春嗎?’
‘廣春?不是,我是寶春。’小泵娘疑惑地更正。
咦?是她搞錯了嗎?皇甫赤芍取出厚厚的信函,瞧瞧最終一張,署名明明是‘廣春’呀,雖然上頭正巧落了一滴黑墨,雖然上頭正巧有匆忙擦拭挽救的痕跡,但怎麼也看不出‘寶’字的遺跡。
‘這個字不是廣嗎?’
‘這是「寶」。」為了證明她所言不假,寶春實地以指為筆,重新一筆一畫地還原扭曲的字體,像個認真的學徒向夫子戰戰兢兢解釋著。
筆甫赤芍點頭如搗蒜,終于明白為何這名寶春文盲小泵娘寫的字會如此艱深,因為她的筆畫是倒著寫的呵!
‘你的字實在是人……所以找看得有些吃力……’
‘我知道我的字很丑,可是皇甫又不願意幫我修書,辛苦你了。’寶春投給皇甫埋怨的一眼。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我知道自己哥哥的惡劣程度,你才是最辛苦的那個人。’皇甫赤芍打心底同情眼前的姑娘,要與她古怪老哥相處並不是容易之事。
她狀似不滿的語調今皇甫大哥極度不爽,爆發一場小小爭吵之後,幸好在影響力巨大的寶春安撫下,兩頭皇甫猛虎乖乖坐在桌前,同意為對方診脈。
這一診,自然瞞不了皇甫赤芍有孕兩個月的事實,牛舍秉又喜又哀,喜的是將為人父,享受含飴弄‘子’的樂趣;哀的是,皇甫大哥冷冷地提醒有孕的身子只會議解毒過程更加危險,搞不好娃兒保不住,連母體也承受不了,一命歸西。
這怎麼可以?!
牛舍秉緊張得幾乎要扯光自己的發,連寶春也在一旁憂心忡忡的窮嚷嚷,總算讓皇甫大哥承諾會盡力在解毒過程中保住阿子。
牛舍秉心頭的大石落了地,原因無他,因為他瞧見了牽揚在皇甫大哥銀光爍的發絲之下,那抹自信盎然的笑容。
就像赤芍曾無心提及的——每次只要他自信的笑,你就會覺得所有困難的事都能迎刃而解……他就是那樣的人。
就是那樣值得信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