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海心香 第二十三章 洗刷弒師冤 驚染瞌睡病
白義生站在土地廟前等待之際,暗中已自提足了功力,只要對方現身出來,便準備給他
一個迎頭痛擊。
正當白義生蓄勢以待之際,土地廟後面,忽忽傳來了那令人生氣討厭的聲音,叫了一聲︰
「白義生,你好大的膽,竟然敢約了人來對付我,你簡直是太白不量力了。」
話聲雖然听似來自土地廟之後,如今白義生功力已高,一經細察之下,便查出那人實在
位置,並不在土地廟後面,而是遠在六七丈外的一棵大樹之上。
白義生估計著六,七丈外的那棵大樹,在他今天的功力來說,不難一撲而到,只是擔心
一但不中之後所可以發生的嚴重後果。
因此,他不敢貿然向大樹猛撲過去,依然故作不知的面對著土地廟道︰「朋友,你可真
的誤會在下了,但她此行的目的,是到長安去對付李中元的家屬,並非在下約她前來,對朋
友有什麼不利。」
那人冷笑一聲,道︰「你少在我面前鬼畫符了,你道我不知道她就是大大有名的梁七姑
麼,如果我猜想得不錯的話,她定然給你服過一種暫時壓制你體內毒物的藥物了,是也不
是?」
那人竟然好像親眼見過啞姑給他服過解藥似的,白義生心中暗吃一驚,不由得失神-愣。
那人「哼!」的一聲,又道︰「是不是?你說話呀!」
白義生暗中-咬牙,堅決地搖頭道︰「沒有!」
那人顯然被白義生的堅決態度所迷惑,竟然沒有馬上接著追問。
但沉默了一陣之後,那人忽然一笑,道︰「好,就算她不是你邀來對付我的幫手吧!但
我卻放不過她,我要你幫我一手,給她一點苦頭吃吃。你願不願意?」
這是不容推辭的相請,白義生知道非答應不可,當下一點頭,道︰「當然可以,不過你
千萬不能傷害她,因為她到長安另有任務,你要害了她,對你我將來的圖謀,都非常不利。」
那人道︰「你們到長安去做什麼?」
白義生道︰「李中元已中計被冷魂宮留住了,在下與啞姑便是到長安去報信,同時由啞
姑暗中用毒控制他們所有的人,因此,在下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所以特別傳信告訴你,
以實踐在下對你的諾言。」
那人冷冷地道︰「此話當真?」
白義生道︰「當然是真的,在下怎敢騙你。」
那人道︰」你知道就好,否則,你就莫怪我言而無信,要在你師兄弟面前告你一狀了。」
白義生臉色一變道︰「朋友,咱們有言在先,你怎麼又談那些事了。」
那人哈哈一笑道︰「對不起,我不過是提醒你一下罷了。」
話聲之中,果然從那大樹之上,飄然飛落下來一個身穿黑色衣袍的人,走到白義生丈遠
附近,便停住身形,不再前進。
白義生一抬步,便向那人身前走去,那人卻突然冷喝一聲,「站住!」
白義生一怔道︰「朋友,你……」
那人截口道︰「我知道你近來功力大進,已得冷魂宮絕學,我不能不防著你一點,此來,
我還想告訴你一件事,就是我剛才提的那件事,我另外寫了一份詳詳細細的記實,藏在一處
地方,以防不測,你知道我的意思麼?」
白義生道︰「你真設想得周到,其實你是想過頭了,我怎會暗算你,我身上的毒又找誰
替我解。」
那人道︰「你也許不敢暗算我,但想暗算我的人,可多得很。」
白義生道︰「別人暗算你,又與我何關?」
那人一笑,道︰「關系是沒有關系,你如果能對我負起一部份保護之責,豈不更好!」
白義生一怔,心中為之氣結,除了一肚惱怒之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人望著白義生那般無可奈何的神情,笑了一笑,道︰「白兄不要氣惱,目前我雖然對
你不大禮貌,但事成之後,我一定履諾,不會對不住你就是。」
白義生心中暗罵一聲,「說得好听!」但是表面上,他卻苦笑一聲,說道︰「但望你真
能言而有信。」
那人一笑,道︰「一定,我可以向天發誓……」
話聲一頓,看就要似對天發誓了,但他並沒有發誓,卻從身上取出一個小瓶子,擲給白
義生道︰「白兄,梁七姑快要來了,我們見面之後,少不得有一番熱鬧可看,你把握時機,
將瓶中藥粉撒在她身上,她的事情過後,我馬上就兌現,把你身上的毒解了。」
白義生目光一亮道︰「此話當真!」
那人道︰「一定不騙你。」
白義生點頭道︰「好,我信任你一次。」
那人忽然身形一起,藏回大樹之上,同時一面說話道︰「你回過身去,面對著土地廟和
我說話吧!」
白義生回身面對著土地廟,那人故意哼哼呼呼地向白義生吩咐這樣,吩咐那樣,等待啞
姑的來到。
白義生正裝模做樣與那人答話之間,忽然有人在身後扯了他一下衣襟,白義生一驚,回
頭-看,可不正是啞姑……
白義生暗中一凜,忖道︰「想不到這七姑除了擅于用毒之外,一身功力也是高不可測,
她到了身邊,我都沒有發現,我得特別小心了。」
心念轉動之下,故意傳音問道︰「七姑,你怎樣才來?」
啞姑打著手式道︰「那人狡猾得很,沿途都有布置,所以耽擱了不少時間。」
白義生暗中指了一指遠遠的大樹,只見啞姑貼著地面,一股輕煙似的掠向那棵大樹。
啞姑穿了一套深色衣服,掠地飛行之際,聲息全無,怪不得她到了身前,都不知道。
啞姑到得大樹之下,猛然一長身,站了起來,口中啞哼了一聲,揚手抓起一把泥土,向
樹上打去。
那人其實對啞姑早有注意,這時卻依然故作大吃一諒地喝道︰「什麼人?」人也飄身而
下,落在啞姑身前不遠之處。
啞姑先是凝口望了那人一陣,目光由迷惑而慢慢現得有點失望,最後忽然右手挽起一個
奇怪的手式,手舉齊眉,一動也不動。
那人忽然發出一聲意想不到的驚咦之聲,神情一肅,向著啞姑-揖到地道︰「請怒晚輩
肉眼無珠。不知前輩是何稱呼,尚望見賜名號,以便拜見。」
啞姑一收手訣,抬手叫那人走近,反手折了一根樹枝,右腳一抬,割去地上雜草,現出
一片泥土,然後用樹枝在泥土上寫道︰「老身梁七姑,你听說過沒有?」
那人忽然雙膝一屈,拜倒于地道︰「原來是梁師叔,弟子鄔浩有禮,叩見師叔金安。」
啞姑一揮手,叫他站在一旁,用樹枝寫道︰「你是哪位師兄的弟子?」
鄔誥恭敬地道︰「弟子列身掌門師尊座下。」
啞姑用樹枝在地上寫字問道︰「掌門人把赤水之毒都給了你,那你已是繼承人身份了。」
鄔誥欠身道︰「正是。」
啞姑寫著道︰「現在老身請你將白義生身上的毒解了,你可願意?」
鄔誥作難地道︰「弟子乃是奉命行事,這個……」
啞姑寫道︰「你知不知道,白義生現在已是冷魂宮的嬌客身份?」
鄔誥一怔,道︰「弟子不知道。」
啞姑寫道︰「你現在已是本門繼承人,將來責任重大,希望你能縱覽全局,以大局為
重。」
鄔誥猶豫著道︰「師叔,你老人家是知道的,弟子雖有此心,卻無此能。」
啞姑寫道︰「老身自能替他解毒,只要你施毒人點頭同意就行了。」
這是他們天毒谷的門規,對于「赤水之毒」,除了掌門人可以任意施解之外,其他的人
如要解除「赤水之毒」,除了掌門人點頭之外,便只有請施毒人同意,否則,便犯了天毒門
大逆不道之罪。
不過活又說回來,能有權施用「赤水之毒」的人,除了掌門人本人,便只有繼承人了。
梁七姑原足出身天毒谷,由于她對毒性的研究,成績過人,為上代天毒谷主所寵愛,有
意將她立為繼承人,因此在天毒谷暗中掀起了一番波濤洶涌的權力斗爭,結果,粱七姑被人
暗中加害,破了嗓音,因此失去了繼承人的資格。
當時天毒谷谷主雖然怒不可遏,查出罪魁禍首,連帶處置了十幾個人,事後他更發現其
中暗幕重重,真正的罪魁禍首,依然迫遙法外,而且因此之變,漁翁得利,獲得了非常有利
的人緣與地位,谷主就是想辦他,也不得不為整個的天毒谷著想了。
梁七姑繼承人沒有做成,自己的處境卻變得孤立而惡劣,除了老谷主對她寵愛如故外,
她在天毒谷可說成了眾人眼中之釘,為維護梁七姑的生命安全,迫得只有借口梁七姑觸犯門
規,著她立下重誓之後,逐出門牆。
那時,天毒谷主與冷魂宮頗有交情,同時,暗中請冷魂宮把梁七姑接到了冷魂宮。于是
梁七姑成了冷魂宮的啞姑,而留得劫後殘生。
梁七姑被逐出門牆之後,當然仍是天毒谷某些人追殺的對象,可是她躲在冷魂宮足不出
戶,對她也是無可奈何。
在兩年之後。老谷主撒手而亡,新谷主大權在握,曾有恢復梁七姑天毒谷身份之議,請
她回谷擔任護法長老之職,為梁七姑所拒絕。
于是,梁七姑在冷魂宮作客一住就是數十年,到了今天。
梁七姑由于感恩老谷主的維護,雖然已經不是天毒谷的人,對于老谷主原來所創立的一
些規章,她是絕不願有所違背,所以,還是依照天毒門的規矩行事。
說用毒與動手過招,鄔誥當然不是梁七姑的對手,粱七姑的心意,鄔誥更是無從推測,
不過他有他的打算,人情不妨買在前面,時機一到,你梁七姑就只有看他的了。
鄔誥成竹在胸,這時表現得非常爽利,聞言之下,便立即點頭,滿口答應道︰「如果師
叔身上帶得有解藥,弟子無不同意,師叔就此解去白大俠身上的赤水之毒。」
梁七姑在地上寫了謝謝兩字,然後向白義生招了招手,叫白義生走過來,當時就給了白
義生一顆解藥,命他服下。
白義生大喜過望,服下了解藥。
鄔誥假仁假義地向白義生一抱拳,道︰「白兄,過去得罪之處,有請多多原諒,但願今
後我們能夠成為一個不打不相識的好朋友。」
白義生也假意地一笑,遭︰「如蒙不棄,小弟歡迎之至。」
梁七姑一揮手,向白義生打了一個手式,轉身走了出去。
白義生隨在她身後,乘機撤了一些藥粉在她身上。
鄔誥看得清楚,向白義生笑了一笑。忽然出聲叫道︰「師叔,請慢行一步。」
梁七姑回轉身來,望著鄔誥點了一點頭,意思是問他「有什麼事?」
鄔誥欠身道︰「請問師叔,身上帶得有三音化魂之毒的解藥沒有?」
梁七姑搖了一搖頭。
鄔誥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個口哨道︰「家師近來對三音化魂之毒.又有了進一步的研究,
師叔可要弟子演奏一曲。」
梁七姑臉色一變,伸手指著鄔誥,口中哇哇地一陣亂叫,雙目之中暴射出驚駭之色。
要知,天毒谷「三音化魂」之毒,極難煉制,而且為數不多,平日管制奇嚴。非經特準,
任誰也請不到那奇藥。粱七姑可是做夢也想不到鄔誥會說出這種話來,鄔誥既然說出這種話
來。那是說他已經在自己身上下了「三音化魂」之毒了。’
梁七姑可曉得」三音化魂」之毒的厲害,聞言之下,哪能不驚駭欲絕。
鄔誥這時原有的恭謹禮貌,也隨之-掃而光,口中發出一陣嘿!嘿!獰笑道︰「叛徒,天
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對不起,老子要擒你回谷去請功。」
梁七姑望著白義生直打手式,意思是要白義生阻止他吹那口哨,可是白義生卻愣在那里,
沒有任何舉動,不知他是不懂梁七姑的意思呢?還是另有心計。
梁七姑一看情形不對,啞叫一聲,便縱身而起,猛向鄔誥撲了過去。
鄔誥身形閃讓之間,口中已是發出了口哨的尖銳怪聲。
那尖銳的怪聲一起,梁七姑固然是聞聲發出-聲大叫,身子一落,在地上滾動起來。奇
怪的是,鄔誥自己也不例外,大叫一聲,甩開口哨,也在地上滾動起來。
因為鄔誥自己甩掉了口哨,哨聲一發即出,他們滾動了幾下哀號了幾聲,便自動停止子
下來。
這時,白義生忽然悶聲不響地奔向鄔誥,折了一段樹枝,點掃了鄔誥七八處穴道,回過
身來,正要走向梁七姑時,瞥眼間,只見百十丈外,冒出一條人影,飛掠疾射而來。
白義生暗中一咬鋼牙,道了一聲︰「罷了!」轉身奔向鄔誥,伸手提起鄔誥飛逃而去。
來人不是別人,是李中元與廖小玫,他們來到現場,只見梁七姑面色蒼白地躺在地上,
虛弱得氣若游絲了。
廖小玫一把抱起梁七姑,伸手一掌,貼在她丹田穴上,助了她-股真元內力,待她呼吸
稍壯之後,便急口問道︰「七姑,白哥哥呢?」
梁七姑自己毒發之後,對當前情形,那還兼顧得了,聞言之下,轉目四處一望,在地下
寫道︰「他不在這里麼?」
廖小玫道︰「不在,這里除了你之外,再不見任何人了。」
梁七姑寫道︰「他原來就在這里,他的毒老身已替他解除了,可是老身卻不幸中了天毒
谷的暗算,我毒性一發,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廖小玫道︰「天毒谷出面的是什麼人?」
梁七姑寫道︰「他自稱是鄔誥。」
廖小玫遭︰「原來是他那小子,我認得他,我去找他要人去!」
回頭叫了一聲「五哥」,道︰「請你把七姑……」
話聲未了,梁七姑抬手一招寫道︰「別忙去找鄔誥,你們到那邊地上找一找,看看有沒
有一只口哨。」
李中元接口道︰「晚輩來找。」
李中元雖然功力深厚,運起神功之後,視黑夜如同白晝,目力所及,巨細無遺,可是,
這里是荒林草地,視線處處被阻,直找了半盞茶時光之久,才找到了一只銅哨子。
梁七姑見了,那只哨子,點了一點頭,寫道︰「你們不用去找鄔誥了,鄔誥沒有能力帶
走白義生。」
廖小玫道︰「那他們那里去了?」
梁七姑皺著眉頭,欲言又止的一搖頭寫道︰「這個我就不知道……我身中毒傷,你們還
是先把我送回去,讓我醫好毒傷之後,再想辦法找他們好了。」
廖小玫嬌嗔地道︰「七姑,你也真是,為什麼不把解藥帶在身上。」
梁七姑一笑寫道︰「一般解毒之藥我身上當然有,但毒藥的種類太多了,其中有二三十
種,非特制的解藥,不足為功,我身上那能帶得那麼多解藥。以後出來,我一定找四五個人
替我掮藥箱子。」
廖小玫被說得一笑道︰「七姑,你真能苦中作樂。」
說著,背起梁七姑,離開了當地,李中元怕路上有人攔擊,不敢離開他們,一路護送他
們回到客棧,才與廖小玫說明,準備獨自去找白義生。
可是這時廖小玫已經改變了主意,不但打消了去找白義生的念頭,而且請李中元一同回
去見她祖母廖老太太。
李中元知道,今天的廖小玫,對白義生的關心程度,絕不會比自己稍差,她能放棄找白
義生的念頭,其中必有道理。
何況,到那里去找白義生呢?他也無從著手。
因此,依了廖小玫的話,和她們一同回去見廖老太太。
話說,白義生帶著鄔誥一路飛身奔逃,逃進-座荒山野嶺之中,找了一處隱秘的山洞,
放下鄔浩,先自休息了一陣,然後,解了鄔誥部份穴道,哈哈一笑,道︰「三十年河東,三
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今天咱們可易地而處了。」
鄔誥冷笑一聲道︰「只怕不見得!」
白義生扳著一張面孔道︰「咱們要不要賭點什麼?」
鄔誥道︰「賭什麼?我現在落在你手中,大不了把這條命給了你。」
白義生嘿嘿一笑道︰「誰要你的命,我要的是那份東西。」
鄔誥道︰「我已經告際你,你的資料,另有別人保管,殺了我也無法掩蓋你的弒師大
罪。」
白義生獰笑一聲,道︰「我要你乖乖地替我取來,你信不信?」
鄔誥一笑,道︰「只怕你沒有這個本事!」
白義生「哼!」了一聲,道︰「這句話約在半年之前,倒真被你說中了,可是現在我卻
要用事實告訴你,叫你自己體會我有沒有這個本事。」說著,雙手齊出,屈指疾彈,凌空指
力像雨點一般,落在鄔誥身上。
鄔誥但覺白義生彈在身上的指力,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難受,不由得哈哈一笑道︰「這
就是你所講的本事麼,我看你還是認命了吧!」
白義生冷冷地道︰「冷魂宮的冷焰搜魂手法,號稱武林三大陰手之一,我就不相信你真
能受得了,你等著瞧吧!」
鄔誥聞言之下,臉色猛然一變道︰「這短短時日之間,你把冷焰搜魂手法也學會了?」
驚悸欲絕之中,仍抱著不大相信的態度。
白義生冷然道︰「你要是真的不怕死,最好現在就嚼舌自殺,否則,你想死都死不了。」
說著,便不再理會鄔誥,轉身向山洞之外走去。
鄔誥可是一個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樹不流淚的人,暗中冷笑-聲,罵道︰「你也想
唬人。哼!道行還差得很哩!」
誰料,一念方了,便覺心頭之上,隱隱起了一種又酸又麻的感覺,接著全身便軟綿綿的,
好像漂浮在雲端里,四周不著邊際,實在說來,這種感覺倒是蠻新鮮和蠻舒暢的。
突然之間,鄔誥但覺心里猛地抽動了一下,那是一下突然而來的劇痛,只痛得他大叫一
聲,從九霄雲里跌進了十八層地獄,但覺滿眼漆黑,金星直冒,隨之,全身四肢百穴有如蟲
飛蛾走,又似冰凍火煉,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受,但那種感受的難過。真比把他挫骨揚灰,
還要叫他忍受不了。
鄔誥大叫了一聲,便持咬牙嚼舌自了殘生,以求超月兌,可是他的牙齒咬在舌頭上,只覺
舌頭一陣痙攣,立時全身又增加了一種無以形容的難受感覺,牙床一軟,舌根皮都沒有被咬
破。真合著白義生說的話,他是想死都來不及了。鄔誥既然死不了,那就什麼告爺爺求女乃女乃
的活,都哀求而出。
他現在可知道「冷焰搜魂手」的厲害了,只是已經遲了。
白義生叫鄔誥足足受了半頓飯時光的折磨,這才走回洞來,輕輕向鄔誥身上點了一指。
就那輕輕地一指,鄔誥苦痛應指而解,苦痛解除之後很久很久,他才回過氣來。這時,
他已完全變了一個人,不但傲氣全無,而且畏畏縮縮,像是小老鼠見了貓。
他望著白義生,口齒欲動,卻不敢真的說出話來。
白義生冷笑一聲,道︰」冷焰搜魂的味道如何,好不好受?」
這是無以答口的話,白義生也沒有要他答話的意思,接著又道︰「在下就憑這一手,要
你自動去把那份東西取來,想你一定會尊重這份交情,是不是?」
鄔誥連連點頭,一門氣答應了好幾聲︰「是!是!是!……只是……那東西現在由家師收
藏著,我……我……」
白義生冷然道︰「那是你的問題,你該自己想辦法……」
活聲微微一頓,雙目凌芒逼人的望著鄔誥又道︰「不過在下要提醒你一句,冷魂宮的冷
焰搜魂手法,也和你們天毒谷的用毒手法一樣,不經解除,隨時都可能發作。當然,你要是
真舍得死的話,在下的警告就算是多余了,而且在下也只有認命了……不過。你年輕輕的,
而且將來就是一谷之主,這樣死了。是不是有點太可惜了……」
鄔誥臉上神色數變,顯得心中煩亂已極,他也似乎不是,視死如歸的那一類硬骨頭,沒
經過多少時候的考慮,便下定了決心,吞吞吐吐地道︰「如果我真替你將那文件弄來,你會
不會真的替我解除冷焰搜魂手法?」
白義生冷笑一聲,道︰「你要和我談條件?」
鄔誥急口道︰「不!不!我不是和你談條件,我只是……」
白義生截口道︰「那你就去辦吧,半個月之後,我們在這里再見!」
「見」字出口,人已舉步向洞外走去,鄔浩急叫了-聲,道︰「白大俠……」白義生頭
也不回的走出洞外去了。
鄔誥眼看著白義生走出洞外而去,同時也把白義生惱怒得要死,但是他卻不敢表現在臉
上,只長長地嘆息一聲,就坐地調息起來。
鄔誥過去是如何對付白義生,他自己心里有數,因此,他怕白義生以其人之道,反治其
人之身,所以抱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打算,忍受到底。
白義生剛才輕輕一點,顯然把鄔誥原先被制的穴道也解開了,鄔誥提起一口丹田內力,
但覺氣順經通,功力絲毫無損。因此,心中更是驚凜無比,暗自忖道︰「白義生當然不會就
此輕易的放過我,但由此看來,他的功力,已是突飛猛進,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這次只怕
要栽到底了。」
話說白義生離開鄔誥之後,甚是不放心,李中元與廖小玫他們把啞姑救走之後對他的看
法,因此不敢明目張膽地回去,于是暗中趕回客棧,正好趕上李中元與廖小玫護送啞姑回轉
行宮。
他這時一身冷魂宮絕學,就在冷魂宮來說,也是有數高手之一,而且,對冷魂宮又有了
相當了解,也用不著直接追蹤,于是獨自一人,先奔向冷魂宮行宮,找一處地方,暗中藏身
起來,伺機查明他們的態度,再作打算。
白義生看著啞姑被抬進了行宮。
現在,又看著廖老太太把李中元、廖小玫一齊請進了她的內廳。
廖老太太的內廳,關防非常嚴密,同時又在光天化日之下,白義生雖然已非吳下阿蒙,
卻也毫無辦法進入竊听。
好不容易等了將近一個多時辰,只見李中元先自辭別廖老太太出來,接著便離開冷魂宮
行宮而去。
又過了將近半頓飯時光,才見啞姑與廖小玫-同出來,可是廖小玫帶了兩個女侍離此而
去。
白義生等了半天,竟然什麼機會也沒有等到,而她們對自己的態度,委實非常重要,白
義生非弄個明白不可,廖小玫走了,他暗暗一咬鋼牙,抱著破釜沉舟的打算,決心去找啞姑
弄個明白。
好在他對啞姑的生活習慣相當了解,不待天色入夜,黃昏時分就偷偷進入了啞姑靜院。
啞姑的心情顯然非常煩惱,天色暗下來了,她獨自一人坐在房中,也沒點個燈光,侍候
她的丫頭跑進房里來要替她點燃燈火,也被她喝止,並且吩咐她,未經呼喚,不要再來打擾
她。
這在白義生來說,真是求之不得的最好機會,于是輕咳一聲,走進啞姑房中。啞姑陡聞
白義生聲音之際,臉色吃驚的一變,但是當她看清白義生面貌之後,卻淡淡的一笑,揮手叫
白義生一旁坐下。
啞姑慈和的態度,使白義生緊張的心理緩和下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七姑,晚
輩真不知如何向你老人家表示我心中的歉意,昨天……」
啞姑搖手作式,要他不要再說下去,接著起身燃起了桌上燈光,展開文房四寶,提筆寫
道︰「對于我個人的事,我不會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再提了,不過我要告訴你一句實話,小
玫卻是傷心得很,你知不知道?她是真的在喜歡著你!」
白義生羞紅著臉,點頭應了一聲,道︰「晚輩知道,可是晚輩怎樣辦呢?」
啞姑寫道︰「為了小玫,老身願意盡我最大的能力幫助你,但也希望你為了小玫,不要
再使小玫傷心失望,你能不能答應老身這句話?」
白義生顧忌多端,吞吞吐吐地道︰「可是,可是晚輩有……」
啞姑寫道︰「你有什麼難言之隱,盡避說出來,縱令老身幫不上你的忙,我也一定替你
守密到底,希望你能夠信得過老身……」
話聲微微一頓,望了一眼愁眉苦臉的白義生,接著又寫道︰「其實任何事情,若要人不
知,那是非常困難的,遲早總有一天會被人發現的,剛才我們就討論了你半天,大家認為你
對于某一件事,有著非常大的嫌疑,所以你五師弟趕回你師父故居去了。」
白義生不笨,當然听出了啞姑話中之意,當下心神大震,月兌口道︰「他們都知道了。」
他無心出口,等于不打自招,承認了弒師之罪。
啞姑微微一笑,又提筆寫道︰「你承認了?」
白義生月兌口失言,後悔無及,長嘆一聲,適的離座而起,抱拳道︰「多謝前輩,後會有
期!」雙腳一頓,便待離去。
誰料,他一頓足之下,身形只跳起來三尺多高,不但未能縱出房外,連窗口都未能到達,
便覺內力不接,愕在當地,道︰「七姑,你……」
啞姑一揚手中紙片,白義生見她紙片上寫道︰「老身絕無害你之心,你坐回來,我們把
話說完,老身保你安全離開。」
不管啞姑的話能否相信,白義生除了相信之外,別無他途,他只好垂頭喪氣地回到原來
椅子上坐下。
啞姑提筆寫道︰「不過老身不完全相信,你會是弒師犯上的人。」
這一句話對白義生的心理,似是有著無與比擬的振奮作用,白義生雙目精光陡然一亮,
道︰「你看我不像是弒師犯上的人?」
啞姑寫道︰「是!」
白義生沉聲一嘆,道︰「可是晚輩卻無法不承認那是事實。」
啞姑寫道︰「老身出身天毒谷,對天毒谷的各種手法,比誰都清楚,你且把當時的經過
情形說出來,讓老身看看其中有無可疑之處。」
白義生自己毫無信心,抱著姑妄信之的態變,于是說出一番往事來。
原來,白義生早年雖然不像李中元一樣什麼壞事都做,可也不是律已嚴謹的人,當然也
有各種朋友,那時鄔誥便找一個機會,與他交上了朋友。
鄔誥沒有用真名實姓,白義生做夢也沒想到他是天毒谷的人,兩人一見如故,不幾天,
便好得像七八十年的老朋友一樣,無話不談了。有一天,白義生接到師父乾坤一絕傅龍夫一
封信,要他回山去有話相告,鄔誥以敬仰乾坤一絕為由,要白義生帶他去拜見,白義生情不
可卻,于是帶著鄔誥一同回山去見了師父。
那時,乾坤一絕傅龍夫與李中元已在計劃前往翠谷探秘,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見白義
生到來,大喜過望,只是礙著鄔誥在場,沒有表示出來。這時,鄔誥卻乖巧得很,借口方便,
給了他們師徒一個談話的機會。
可是鄔誥一走之後,兩三句話談下來,還沒有談到正題,白義生便覺得心煩意亂,不知
一句什麼話,招惹得師父也是大冒火氣,師徒間弄得非常不愉快,白義生一氣之下,便跑到
外面來找鄔誥,準備一同離去。
當他離開師父,走到外面,被山風一吹,頭腦立時清醒過來,才知道自己犯了忤逆不敬
之罪,趕忙跑回去向師父請罪時,只見師父已氣得昏倒在地上,正當他扶起師父的時候,鄔
誥也正好走了回來,鄔誥睹狀之下,便幫白義生前來照料,同時也由鄔誥發現乾坤一絕是彼
人在背後偷襲一掌喪命。
這時,鄔誥立時臉色一變,罵他弒師犯上,犯了武林之中萬人唾棄的大罪,直罵得白義
生剛剛清醒的頭腦又糊里糊涂起來,似乎師父好像真是自己打死的,接著又糊里糊涂的寫了
份認罪書,于是,他就完全被鄔誥所控制了。
至于,乾坤一絕傅龍夫身上帶有「翠谷之秘」的事,他是一點也不知道,也不見鄔誥翻
動任何東西。
白義生一口氣把他受制于鄔誥的經過說完,啞姑一笑寫道︰「到底你殺了你師父沒有
呢?」
白義生苦笑道︰「我現在還是糊里糊涂,有時想想我確實沒有殺害我師父,但有時想想,
也好像師父是死在我手中,到底是否殺了我師父沒有,我也說不上確定的話來。」
啞姑寫道︰「那麼你現在準備怎樣辦呢?」
白義生老實地道︰「晚輩最初的想法,是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要鄔誥將那認罪
筆錄還給我,而且,我昨天已經做到了,我用冷焰搜魂手法給了鄔誥一個厲害,放他回去取
那筆錄去了,那天我因為要計算他,所以很是對你老人家不起,請你老人家多多原諒。」
啞姑寫道︰「老身已經說過,關于老身方面,你不必再表示什麼,而且現在我已經能確
定你不是弒師偽人了。」
白義生驚喜欲狂道︰「老前輩,晚輩真的不是弒師的人麼?」
啞姑寫道︰「我想你當時大約是中了鄔誥的迷神亂性的毒物,被鄔誥所欺,就以令師來
說,也一定是先中劇毒,然後被人背後暗算而死。」
白義生道︰「但是老五沒有發現師父中毒的現象呀!」
啞姑寫道︰「我問你,以你當時的功力,你就是暗算你師父一掌,你真能把他一掌打死
麼?」
白義生搖了一搖頭道︰「家師已練成了護身罡氣,不要說我那時候的功力,不能一掌把
他打死,就是晚輩今天的成就,也不見得能將他老人家,一掌送命。」
啞姑寫道︰「這就是了,因此老身可以斷言令師一定是中毒在先,喪失了功力,所以才
被人家所乘,而天毒谷也正好有那麼一種毒藥,使用之後,外表看不出一點跡象來,除非用
一種特殊方法,才能驗明真象。」
白義生道︰「事隔多年,老前輩能不能證實家師中了毒?」
啞姑點了一點頭,寫道︰「可以。」
白義生起身向啞姑一拜道︰「有請你老人家,替家師一驗,為晚輩洗刷弒師大罪。」
啞姑一嘆,伸手扶起白義生,寫道︰「現在老身不能答應你。」
白義生一怔,說道︰「你老人家不是說……」
一語未了,只听房屋四周傳來陣陣衣袂飄風之聲,白義生大驚失色道︰「有人來了,晚
輩如何是好……」
「四哥!」
「義生哥!」
這原本是兩聲充滿了關切與興奮的呼聲,但听在白義生耳中,卻像是兩把利刃,插上了
他心坎之上,他這時只恨地上少了一個洞,不能鑽了下去,避開這尷尬的相會。
他沒敢正視他們,倏地低下了頭,全身猛的一軟,頹然跌坐回椅子之上。他這時,要不
是有力無處使,他真沒有面孔與他們相見,而一跑了之。
「四哥!」
「義生哥!」
李中元與廖小玫又呼叫了一聲,兩人同時到了白義生身前。
李中元接著又道︰「四哥,往者已矣,來者可追,你就不要再難過了吧!」
白義生望了李中元一眼,長聲一嘆,依然默默無言。
廖小玫靈眸輕輕一轉,驚叫了聲道︰「義生哥,你好險呀」
白義生實是心里羞愧到了極點,一時之間,心理上失去了平衡,不知如何是好,廖小玫
這一招可說是用得正是當口,只見白義生全身一震,道︰「此話怎講?」
廖小玫道︰「幸好你和七姑有此一談,否則你抖手一走,你再是冤枉,以後也沒人相信
你的話了。」
白義生冒了一身冷汗,吁了一口長氣,道︰「你們已經發現我了?」
廖小玫點頭道︰「可不是……我心里提心吊膽,緊張得不得了,正在謝天謝地,這場暴
風雨,總算平平安安地度過去了。」
李中元知道白義生現在的心理狀況,還需要松馳和緩,不宜釘著師父之死的問題老談?
于是話鋒一轉,道︰「四哥,另外一件事情,你也可以無需擔心了。」
白義生遭︰「什麼事?」
李中元道︰「小弟已經和廖老前輩,作了一番開誠布公的長談,她老人家已完全改變主
意,不但不再和我們為敵,而且決定以全力幫助我們了,你不是不需兩面做人難了麼?」
白義生听了這話,心理頓然一松,轉向廖小玫道︰「玫妹,謝謝你了。」
廖小玫一笑道︰「謝我,憑什麼謝我,你該謝謝五哥才是,你不知道,五哥那張嘴也不
知有多會說話.左說左有理,右說右有理,說得她老人家,張口結舌,答不上話,只有打消
原意,听五哥的了。」
李中元-笑,道︰「其實還是該謝你,要不是你幫腔幫得好,她老人家那會如此輕易改
變主張。」
啞姑微微一笑,寫道︰「識時務者,謂之俊杰,此冷魂宮之冷魂宮也……唉!可是天毒
谷……」
啞姑出身天毒谷,不無故舊之情,眼看「冷魂宮」趨吉避凶,又安然度過了這次席卷武
林的狂風暴雨,因此不免有感于懷,淒然長嘆。
李中元心中一動,暗暗忖道︰「天毒谷建立門戶以來,已經百數十年,過去門規甚嚴,
在江湖上,為惡不大,只是現在這位掌門人,野心勃勃,至有今日之禍,但天毒谷門人弟子,
為數不少,將來橫掃天毒谷時,勢難一網打盡,如果任其流竄江湖,那時無人管束,只怕為
害更大,倒不如保留天毒谷一脈,請啞姑重回天毒谷,由她約束領導,以她的為人心性,我
們再暗中予以潛移默化,使用毒-道,轉變為有益人生世道的研究,那時豈不勝過今天的岐
視撲滅……」
李中元高瞻遠矚,存心又極為厚道,此念-生,覺得啞姑實是將來保留天毒門唯一的理
想人物,當下應聲說道︰「晚輩師兄弟,將來為師門報仇,只重首惡,無意仇視整個天毒谷,
只是將來重創首惡之後,天毒門難免陷于群龍無首的混亂局面面流毒四方,反種惡因,如果
老前輩能為天毒門挺身而出,負責收拾殘局,則晚輩現在就可以答應老前輩,將來決不為難
首惡之外的天毒門下。」
啞姑做夢也想不到李中元有這樣寬宏的度量,聞言之下,驚喜錯愕地望著李中元發了半
天愣,然後慨嘆一聲,寫道︰「大俠器識過人,老身敬服心感無比,為大俠的一片仁心,與
先師對老身的無比恩情,老身雖已心如止水,再無出岫之念。也不得不勉為其難,負起這副
擔子。」
讓李中元看完上面的話後,接著面色一正,又寫道︰「老身重回天毒之日,也就是天毒
一門以新面目重現江湖之時,請大俠拭目以待。」
這句話寫得鏘然有聲,正氣凜然,正表示著她有李中元同樣的看法,與堅定的決心。
李中元雙拳一抱,道︰「晚輩為全武林全江湖謝過七姑。」
啞姑欠身還了一禮。
李中元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轉身向廖小玫道︰「七妹,四哥的事,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現在我們就回長安去,把這件事情,向師兄們說個明白,以免另外發生其他的誤會,老人家
那里,我們就不再去辭行了,請你代為致意吧!」
廖小玫知道白義生這時絕對無法面對老女乃女乃,彼此不見面,讓時間沖淡彼此之間的尷尬
心情更好,當下點了點頭道︰「好,過天小妹再到長安去找你們。」
李中元一拉白義生,兩人便越牆而出,離開了「冷魂宮」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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