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劍集 第九十三章、塵埃落定
南宮芳婷走了過來,厲聲道︰「我要他一寸-寸地死!」說著就要動手。方玨忙伸手攔住道︰「姑姑,請成全佷兒,按門規處置他。」裴震大叫-聲,舉掌拍向天靈。方玨-指點出,裴震的手嗒然垂落,方玨從懷中取出烏木牌,高舉過頂,朝北跪下,祝禱道︰「師祖師父在天有靈,徒兒今日完成遺命,處置大逆裴震,伏維鑒察!」祝畢起身,俊面沉如鉛板。南宮芳婷切齒道︰「你不容我親手殺他?」方玨道︰「姑姑,人只能死一次,不論他作了多少孽,死便可抵銷,他是武揚門二傳弟子,請容佷兒執行門規,以免武林同道非議,佷兒知道姑姑心頭的恨,但何必爭親自出手,眼看他伏誅也是一樣。」南宮芳婷緘口不語,似是默許了。方玨正視著裴震道︰「裴震,你的罪惡罄竹難書,不論任何一項,你都死有余辜,可惜你只能死一次,你知道麼?」裴震又想掙起,但力不從心,只起得一半,又砰然跌坐回去,噴出了一口鮮血,臉孔連連抽搐,戾氣逐漸消失,最後頹然道︰「自作孽,不可活,我只求你一樣,別損害我的尸體,就近掩埋,現在你可以下手了。」方玨星目一閃,道︰「你在荊山秘谷殺害了‘五岳大帝’的老侍僮鮑承宗,之後,又在劉侯集屠殺了五老三少,劫走‘無極寶典’的正部,副部也被你從我身上搜去,你得先交出來,了結這段公案。」裴震暴睜雙目,慘厲地道︰「劉侯集五老三少命案,是葛祖蔭與馬月嬌那雙狗男女所為,別栽在一個將死的人身上,副部在此,你可以拿走。」說著,從懷中模出那小半本秘笈擲在地上。方玨撿了起來,栗聲道︰「是葛祖蔭與馬月嬌所為?」
「不錯!」
「但葛祖蔭已被你迫落斷岩喪命……」
「馬月嬌還活著!」
方玨咬咬牙,道︰「我會找到她的!」裴震仰天厲笑-聲,身軀猛起震顫。南宮芳婷厲叫道︰「他自斷心脈了!」方玨也已發現這情況,但已阻止不及,裴震口鼻溢血,仰面栽倒。南宮芳婷突地揚掌道︰「我要把他挫骨揚灰!」方玨橫身攔住道︰「姑姑,人死仇消,佷兒曾答應他全尸。」南宮芳婷激顫不已,久久,才把平放下。方玨就現場用掌力劈了個大坑,把裴震的尸體掩埋了,沒替他立碑,因為他是門中大逆之徒,無須留名。南宮芳婷目中流下了傷心之淚,目注天邊,喃喃地道︰「雲哥,事情算結束了,安心瞑目吧!」說完。突又轉向方玨道︰「奇怪,耿光明為什麼窩里反,向裴震下手?如不然,我們不-定得手,至少‘玉琶妖姬’非死不可……」方玨皺眉道︰「我-直想不通,他不止-次暗中助我。」南宮芳婷道︰「只有一個解釋,他加入神劍幫可能是為了要報仇,而這仇不是他本身結的,听以裴震沒對他起疑。」方玨心念-轉,道︰「佷兒得趕回靈官廟,糟了,‘玉琶妖姬’穴道未解,如果神劍幫的人回頭,她還是活不了……」就在此刻,兩條人影疾奔而來,近了,看出是袁佩玲和「偷生客」夫婦倆,方玨心急「玉琶妖姬」的生死,片刻難待,匆匆地道︰「姑姑,清向小佷師姐說明經過……」話未說完,人已彈離現地。
靈官廟,劫後情況依舊,狼藉的尸體還沒收埋。方玨急逾星火地沖入廂房,-看,傻了,房里已失去「玉琶妖姬」柳香娥的影子,她是自解穴道走了,還是遭了什麼意外?-條藍色身影出現在門邊。方玨驚覺抬頭。不由驚「哦」出聲,現身的竟然是「無膽書生」,忙趨了過左,拱手道︰「兄台怎會來到此地?」「無膽書生」抱拳道︰「小弟料定方兄一定回頭,所以在此相候。」方玨迫不及待地道︰「人呢?」「無膽書生」笑笑道︰「方兄是問柳香娥姑娘?」
「是的!」
「她走了!」
「她沒事?」
「沒事!」
「是兄台替她解的穴道?」
「哦!不,是一位老前輩。」
方玨敏感地想到了那傳聲不現形的神秘老人,不由月兌口道︰「是什麼樣的老前輩?」「無膽書生」不答反聞道︰「方兄與令姑母是去追神劍幫主裴震?」方玨-怔神,道︰「兄台怎麼知道的?」「無膽書生」又問道︰「結果如何?」方玨深深吐口氣,沉重地道︰「今後武林中將再沒天下第一劍其人了。」「無膽書生」眉毛一挑,道︰「劉侯集的血案怎麼說?」方玨心頭-震,目芒大盛,凝視著「無膽書生」,半晌,才栗聲道︰「兄台到底是什麼身分?」」「無膽書生」面色一肅,道︰「方兄,小弟實言了吧,劉侯集的血案,方兄蒙上了嫌疑,小弟是奉師令偵查此案,追出真凶。」頓了頓,又道︰「請方兄見告結果。」方玨恍然,原來「無膽書生」曲意與自己結交,是為了這樁血案,月兌口道︰「兄台是空空門弟子?」
「不錯!」
「令師是……」
「當代掌門,方兄對他老人家的聲音當不陌生。」
「啊!是那位聞聲不見人的神秘老前輩……」
「對了,方兄被神劍幫主等迫墜懸崖,是家師垂藤援手的。」
方玨大為激動,期期地道︰「想不到……救在下出斷岩的是他老人家,令師尊諱?」「無膽書生」笑笑道︰「抱歉,小弟恪于門規,無法奉告,關于……」方玨長長透了口氣,把裴震臨死的話說了出來。「無膽書生」目芒連閃,道︰「臨死的人人概不會說慌,既然是葛祖蔭與‘斷腸花’馬月嬌所為,這與方兄無涉了,本門自行處理。」方玨心頭一松,道︰「對了,那玉如意……」
「無膽書生」神情-黯。道︰「小弟已送交敝師叔‘無憂仙子’!」
驀在此刻,數條人影先後涌入廟院,方玨與「無膽書生」迎了出去,來的竟然是「土行仙」、南宮芳婷、「偷生客」與袁佩玲。「土行仙」大聲嚷嚷道︰「為了找人,老夫跑折了腿,還好,算功德圓滿,大事底成!」方玨向來人-一打了招呼。袁佩玲上前道︰「師弟,你跟婷姑去辦件事。」方玨心頭一動,道︰「辦什麼事?」「偷生客」道︰「小兄弟,是你的切身大事,去了就知道。」南官芳婷立即接上話道︰「方玨,我們馬上走!」方玨滿頭玄霧,錯愕地道︰「到底是什麼事嘛?」南宮芳婷道︰「是你師姐探到的消息,事不宜遲,我們走!」方玨無奈,只好與眾人作別,隨南官芳婷上路。
路上,方玨忍不住又出聲追問。南宮芳婷被逼不過,道︰「我們去見筱娟!」方玨的情緒突地狂亂起來,不安地道︰「去見……筱娟?」
「不錯!」
「什麼地方?」
「你去過的苦竹庵!」
「苦竹庵!」方玨面上浮起了痛苦之色︰「莫非……筱娟……」
「她已經落了發,當了尼姑。」
方玨內心一陣刺痛,李筱娟截發出走,果然真的遁入了空門,悲劇還是無可避免,是她,還是自己的不幸?
苦竹庵,景物依舊,只是人的心里感受不一樣了。姑佷倆站在庵門前,方玨的腦海由狂亂而呈麻木。他實在怕見李筱娟,可是,能不見麼?他真想逃走,逃到一個不見人的地方。庵門開啟,「咿呀」一聲,方玨全身一顫。一個少尼低頭出現門邊,合十宣了一聲佛號。南宮芳婷黯然道︰「筱娟!」聲音哽住了。李筱娟垂著頭︰「小尼棄塵!」激顫的字句,每一個字像一根針扎在方玨的心上。李筱娟緩緩抬起頭,四目交投,方玨的靈魂像被活生生剝離軀殼,他在發抖,喉里哽著東西,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對望,斷腸的凝視。
南宮芳婷淒聲道︰「是我的錯,我……害了你們!」李筱娟淚光晶瑩,但她竭力忍住,幽幽地道︰「一切皆緣前定,怪不了誰,兩位既然來了,小尼有句話必須說,以免此因不了,無以證菩提,憶鳳也是個苦命人,盼南宮少施主能體先母之心,與她長相廝守,少施主肯答應麼?」方玨此刻回腸百轉,心里是虛飄的,痛苦到極點之後,便不感覺痛苦了,他沒說話,點了點頭。
「阿彌陀佛,塵俗已淨,還我真如,求大自在!」庵門悠然闔上,人消失了。方玨連打了幾個踉蹌,似乎雙腿無法負荷太多的悲哀。人,一旦出了家,就這樣絕情麼?久久,南宮芳婷嘆了口氣,噙著淚道︰「孩子,憶鳳已經回轉襄陽家里,你……也該回家了。」方玨木木地道︰「回家?」南宮芳婷放大了聲音道︰「老實告訴你,憶鳳已經懷了身孕,那是我們南宮家的骨血!」方玨像遭雷擊,身軀連晃,喃喃地道︰「她……已經懷了身孕?……」
驀在此刻,一條紅艷艷的嬌俏人影自竹林中幽幽步出,是「玉琶妖姬」柳香娥,玉靨帶著淒清的笑,她像突然憔悴了。立定,面對方玨。方玨身心全麻木了!她來做什麼?南宮芳婷冷厲地道︰「柳香娥,我曾警告過你,你……」玉琶妖姬」秀眉一蹙,又舒開,淡淡地道︰「見一面也不成麼?」南宮芳婷無情地道︰「你敢再糾纏他,我不饒你!」玉琶妖姬」目注方玨道︰「玨哥,你曾經說過喜歡我,我會永遠記住這一段只有開始的情……」南宮芳婷怒聲道︰「住口,你真敢……」「玉琶妖姬」不理她,白顧自地說下去道︰「我曾經想佔有你,但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來向你道別。」方玨顫聲道︰「道別?」「玉琶妖姬」神情一黯,但隨即又勉強裝出一個笑容,道︰「此後相見,不知何日,但願我的影產會留在你的心里,你當不吝嗇在心中騰出一角,容留我的影子,珍重吧!我……走了!」說完,幽幽回身,挪步,淚水在她挪步之間滾了下來,方玨沒看到她流淚,想喚住她,但僅止于想。他沒這勇氣,也沒這必要。紅緞隨著嬌軀飄動,投入竹林,消失了。方玨月兌口喃喃道︰「只有開始的一段情……沒有結果。」南宮芳婷吐了一口氣,道︰「孩子,我們回襄陽。」方玨木然頷首。兩人也離開了,剩下空寂的庵門,和門里一個不幸的遁世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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