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石記 第五章
被石炎官綁來土匪窩也不只短短數日,雖然行續巳能隨遇而安地找到生活重心——救贖石炎官,但被救贖的人不合作,她的努力倒也成不了氣候。
上回被石炎官強吻一事——與其說是強吻,倒不如解釋為被怒極的黑熊給侵犯,只不過這頭尚存人性的黑熊沒將她吞吃人肚。
行續敲敲自己光禿的腦袋,分明已告誡自己不可以再將那日的畫面掛記腦海,但總在不經心之際,或停止念經文時,那深刻的畫面又清楚呈現在眼簾。
輕晃晃腦袋,她的定性恐怕得再修練。
數道嬌笑軟語由檐下傳來,引來行續抬眸注意。
咦?在這山寨中除了她之外,理當沒有其他女子呀。
行續停下手邊灑掃工作,瞧見寨里兄弟領著五六名身著輕紗、巧笑倩兮的漂亮姑娘走來。
「喲,瞧瞧,土匪窩里有尼姑耶!」其中一名看來年僅十六卻打扮成熟的姑娘指著行續,引來一陣嬉笑。
「長得還挺標致嘛,細皮女敕肉的。」開始有人對行續品頭論足,甚至毫不客氣地抬起她的臉頰,左右檢視。行續沒有掙扎,眾人打量她的同時,她也仔仔細細瞧清這六名美麗的年輕姑娘,她們的身著稍嫌暴露,一副巴不得染上風寒似的節省布料。
「既然有個艷尼姑,哪還‘用’得著咱們姊妹?」充滿曖昧的意有所指,換來其余姑娘咯咯直笑。
「別……別開行續師父的玩笑,她真是個出家人。」寨里兄弟急忙想為行續解釋,行續師父現在可是寨里數名兄弟心目中的完美神祗,不容褒瀆及污辱的!
「喔——」俏麗姑娘拉長的尾音,代表她不信的遲疑,「真是個出家人?那小師父的佛法怎麼感化不了這整窩土匪?」
行續一揖身︰「滴水穿石尚需數載,何況是改變人心,出家人不打誑語,但我堅信寨里的眾施主仍存善心,雖然其中摻雜頑劣的硬石頭,總會有點頭的一天。」那顆硬石頭正是石炎官。
俏麗姑娘做出翻白眼的舉動,朝左右姊妹自嘲道︰「我嘴真賤,千啥自己問些無趣的話題?難不成我還巴望從一個出家人口中听到啥風花雪月的情事嗎?掌嘴、掌嘴。」她拍拍粉撲撲的頰邊,紅灩灩的櫻桃小嘴直笑,不帶任何反省地朝行續福身,「小師父,得罪、得罪。」
「施主客氣了。」
「別自討沒趣了,咱們還有正事要辦呢!」寨里兄弟出聲提醒眾姑娘。
行續忍不住懊奇︰「什麼正事?」
幾名姑娘家笑得可神秘了,寨里兄弟則是滿身尷尬及不自在︰「行續師父……你就別再追問了。姑女乃女乃們請拉開步伐,兄弟們還在等著呢……」兩只大手像驅趕鴨群似的揮舞,順利將年輕姑娘們給送往前廳。
可疑,真可疑。
行續攢著兩道小巧細眉,注視著仍殘留鶯鶯燕燕離去香氣的方向。
支支吾吾=不可告人=見不得光=壞事。
這窩小土匪又背著她干起什麼壞勾當了?
這群豆蔻年華的小泵娘該不會是被強擄到山寨的肉票吧?
「好不容易才讓寨里的兄弟產生些微改過的念頭,千萬不能再讓他們重復犯錯而功虧一簀。」握著掃柄的柔荑收緊,行續堅定的眸子產生足以與圓亮光頭媲美的佛法光輝。
懊是出動救贖無辜肉票和小土匪的時刻了。
待行續跑回房間準備「家伙」再趕到前廳時,六名俏麗小泵娘早已失了蹤影,追問其他待在前廳的寨里兄弟仍只得到無語問蒼天的沉默及莫名其妙的羞澀。
疑慮越發凝重,行續掃過數張為難的年輕少男臉龐,決定親自挖掘出眾土匪怪異舉止的癥結。
腳步一轉,行續步出前廳。
為非作歹窩的佔地老實說並不大,左側廚房到右側臥室只消一眼便能望穿,行續自然沒遺漏那抹輕靈鵝黃身影消失在石炎官掩去的門扉後的景象。
甭男寡女進去大黑熊房里做什麼?
行續向來奉行「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至高道理,不再妄加猜測,緩步來到石炎官門扉外,輕敲數下。
明顯地,房內傳來數道異樣的聲響——掀被、撥簾、邁步以及石炎官字匯精彩絕倫的咒罵句子。
門扉火爆地被拉開,石炎官打著赤膊,狼狽地揪著褲頭,透過他壯碩有力的臂膀間,散落一地是鮮女敕女敕的鵝黃衣裙,無需猜想也知道微微飄蕩的簾帳里那名小泵娘是多衣衫不整。
石炎官望見打斷他「好事」的人正是他努力想排除腦海外的小尼姑,臉上露出極度挫敗的表情。
「打擾你了嗎?」行續像個好寶寶地發問,並附帶一個歉然的輕笑。
雙眸落在他左臂上醒目而且猙獰到極點的鬼魅雕青,她與雕青對望許久,才再度抬頭挺胸地面對石炎官噴發的狂焰。
「你這小尼姑……」石炎官低咒地抹了把臉,再抬起頭時,黑胡間只見咆哮的白牙敲打得嘎嘎作響︰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把你丟到思緒外時又來敲門,你究竟存著什麼心態!懊不容易山寨里有了其他可以選擇的女人、好不容易我找著了替代你的女人,你這個正主兒還不識相地滾遠點?!你沒別的事好做嗎?去念經呀!隨便你愛念什麼戒殺咒都好,別露出這麼無辜又天真的蠢樣,想勾起我的內疚?!門都沒有,滾——」
男人的欲火與怒火是歸納于同樣激烈的程度,一旦尚未獲得滿足而被迫中斷,排山倒海的叫囂是少不了一頓。
畢竟您對她有極高的興致是因為山寨里都是些臭男人,難得有個香噴噴的娘兒們嘛。青魈當日是這麼說的。
沒錯!石炎官在心底點頭如搗蒜。
等咱們爺倆回到閻王門,您就可以像以前一樣去逛逛勾欄花院,尋花問柳,像她哪種無趣的小尼姑自然就不會掛在心上。
有道理!這檔子事壓根不用等到回閻王門,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需求,找些香女敕媚人的勾欄花娘來干些「正當的勾當」用不著向小尼姑報備吧?
這也就是山寨里出現數名漂亮小報娘的最大原因。
他只是想證明青魈的猜測,他對小尼姑的興致絕絕對對只是因為他太過欠缺女人,一定是這樣!
找到舍棄她而又不讓自己遺憾的方式……就是不放縱自己重視她,她不過就是個女人,一個太過吸引他注意力的女人,隨隨便便就能找到另一個替代她的姑娘,隨隨便便就能!
兩扇門扉當著行續俏臉甩上,不待她再多說一句話。
簾帳後伸出兩條玉雕似的藕臂,精致小巧但太過脂粉點妝的臉蛋探出︰「怎麼了,氣呼呼的?」小報娘僅著肚兜,修長而柔媚的蓮步輕移,環住呆立在門板前的石炎官腰間,密實的細吻落在他僵硬的背脊間,「咱們不繼續?」
「所有的全教小尼姑給嚇跑!」他口吐埋怨,語氣卻迥然相異。
「咱們可以從頭來過呵。」溜滑的年輕胴體攀沿著糾結肌理游移,來到石炎官胸前,施展勾欄花娘的狐媚手腕。
石炎官單臂一勾,將她帶上床鋪,也二度強迫自己再將小尼姑甩出混沌的腦袋。
小報娘微啟檀口,細碎的申吟嬌喘溢出喉頭,既嫵又媚,滿室旖旎。
叩叩叩……南無阿彌陀佛……叩叩叩……
石炎官停下動作,心頭涌上不妙之感。
「這是什麼聲音?」小報娘問著正壓在她身上的巨大身影,又自答道︰「听起來好像是……誦經聲?」
石炎官低咆了聲,狠狠吻上小報娘朱紅艷唇。
當做沒听到,一切都是幻听,小尼姑沒在外頭,外頭也沒有誦經聲、沒有木魚聲、沒有、沒有——
叩叩叩叩叩……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叩叩叩……
仿佛嘲笑著石炎官的抗拒,行續輕淺而認真的朗誦聲越發清亮,霎時間滿室春色盡退,佛光普照——
「該死!」
門扉再度被拉開,行續正盤坐在石炎官房門外,相當听從石炎官的告誡——乖乖在一旁念經。
她對上石炎官怒火焚燒的虎眼,石炎官的衣著比前一次開門時來得更簡便,這回只剩一條遮蔽下半身的薄被,倘若他第三回開門,恐怕連薄被也省了吧?
「你到底想干什麼?!」熊吼震天。
行續好生無辜地舉起手里充當木魚的木盆。她很安靜又不打擾他地誦經呀。
「煩請挪動尊腳,往自個兒房里去好嗎?坐在我房門前是何居心?」教他如何在頭疼欲裂的當口,振作男性雄風?!石炎官繼續咆叫︰「男歡女愛是天經地義,別搬出那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爛道理來阻撓我!」
實際上真正阻撓他的卻是深植心底那抹不染塵埃的清麗容顏。
「我沒有要阻撓你的意思。」行續眨眨眼,「我說完幾句話就走,你大可繼續辦你的正事。」
「有屁快放!」
「房里那位漂亮的小泵娘是?」
「勾欄院的花娘。」
「喔。」行續明了地點動小腦袋,「她在你房里是?」
「上床燕好泄欲,隨你挑個字眼。」石炎官懶得修飾任何字匯。
「喔——」行續加重點頭的力道,以彰顯她的聰穎,「那你們有付銀兩還是……秉持土匪的惡霸劣根性,用搶的?」
「夜渡費銀貨兩訖,等我得到滿足,她會有應得的酬勞!問完了沒?!」
「問完了,幸好你們沒再做壞事。」她輕笑,帶著老鷹看小鷹展翅蒼穹的欣慰眼光,這群小土匪絕對是可造之材、可塑之木呵!「你忙你的,我不吵你了。」行續踮起腳跟,拍拍石炎官的肩胛,一副鼓勵他賣力的模樣。
就在她轉身欲走時,他叫住她︰「你想說的就這些?」
行續回首︰「當然不止,可我想說的,你不愛听。」
「你不說又怎麼知道我愛不愛听?」他不相信這小尼姑看到他與別個女人廝混時,反應是這般平和,是這般……不將他放在心上。
行續站在離他十步之距,眸間直勾勾望著石炎官。
「小尼姑?」
「房里那名漂亮小泵娘她……」她停頓。
行續垂下眼簾,教人看不清她眼底承載的情緒。
「但說無妨。」這回鼓勵的人換成了石炎官。
行續扁扁嘴,看在石炎官眼里就像是——吃醋,嘿嘿——他沒來由地傻笑兩聲。
「她……」行續深吸一口氣,抬頭,「她上輩子或許是你的父母兄弟姊妹,雖然經歷輪回投胎,本質仍不更改,你若真有心于她,就該明媒正娶,給她個名分才能如此待她,否則地府十殿中有一殿專收男罪魂,都是因其在世貪婬,或犯——」行續住了嘴,再開口已非方才努力訓斥他的長篇大論,委屈地指著石炎官鐵青的臉,「你瞧、你瞧,我才說幾句你就不高興了,還說啥‘但說無妨’?」早就模清石炎官易怒的個性了。
石炎官滿月復的欲火轉化為烈焰怒火,只差嘴里沒吐出幾顆火星來點綴他的狂焰。行續識相地大退數步,胸前緊緊環抱著木盆,護在自個兒心窩口,就怕失了人性的大黑熊伸來熊爪撕裂她。
擺熊石炎官一字字慢慢吐出︰「我現在數到三,你最好用盡全身力量開始逃命,否則——相信我,你的下場絕對不會太好過,一……」
「阿彌陀佛,君子動口——」
「二……」
「即使你自詡為無敵凶猛大黑熊,也要說幾分道理——」行續仍希冀能說動硬脾氣的石炎官放下暴力的拳頭。
「三……到此為止。」
他撂下最終威脅,孬種的行續調頭狂奔,放棄再對這只喪失人性的黑熊講述艱深的人話。
跨出第五步,行續身子被一道又猛又烈的手勁朝後方一扯,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單薄的身子騰空地劃出半圓弧,穩穩當當地被迫塞進石炎官光果的臂膀間。
「你、完、了。」
熊臂收緊,也阻斷行續逃生的惟一生路。
「你想做什麼?!飽擊無辜路人是不道德的事!」行續努力掙扎,換來石炎官數聲冷笑。
「不道德?與你相較,我還望塵莫及咧!竟然不識相到這麼愚蠢的地步,在一個男人不得抒解的危險時分,口吐如此欠扁的話,很好,我的欲火全如你所願地灰飛煙滅,但——怒火更炙。」
石炎官忿忿回到房內,小報娘滿臉迷惑地看著交纏不分的兩人︰「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帶了個第三者回房?」該不會想玩個三人行吧?
「沒你的事,衣服穿好,出去。」
「但咱們還沒……」
「就是因為‘還沒’,所以我非常非常不爽,別再刺激我的理性——」
「你哪來的理性,壓根沒這兩個字的存在吧?」行續在一旁插話。
俗話只告誡過「捋虎須」的悲劇下場,實際上「拔熊毛」一樣也會淒淒慘慘……
石炎官哪管在場仍有其他人觀賞,哪管房門洞開。朝床鋪一坐,大掌將行續來個天翻地覆大扭轉,牢牢將她鉗制在大腿上。
「你很榮幸,我這輩子只教訓過兩個女人,一個是河詮,另一個就是你,而你們犯下同樣的錯——口不擇言。」熊掌破空而下,重重拍擊在她可憐兮兮的尊臀上。
「嗚……」行續痛吟,臉蛋漲得通紅。
目睹「凶案」的小報娘捂住唇瓣,就怕自己不小心流露出禁忌字眼,落得與小尼姑同等的窘境,不著痕跡地溜出現場。
石炎官也非惡意想嚇唬行續,第四掌的力道明顯減低,到第五掌時他已轉移目標,輕落在行續抖動的肩膀安撫。
行續伏在他腿上,動也不動。
「不會臀上挨了幾掌就昏過去吧?」石炎官粗手粗腳地撈起她軟軟嬌軀,毫不意外會瞧見一張倔強咬著唇又紅著眼眶埋怨的花顏。
「好痛!」行續一反平日的冷靜,指責他的暴行。
石炎官向來深知大刑伺候完得來點溫柔的手段。他將她抱在懷里,黑熊似的臉孔擠出討好淺笑,用他對付干女兒河詮最常使出的一招︰「痛痛,飛走-!飛走就不痛-!」熊掌還不忘努力做出逗趣的手勢,卻忘了害她這麼痛的罪魁禍首正是他石炎官。
「從小到大,我爹娘都沒打過我!」她繼續控訴。
「所以我在幫他們教女兒呀。」
「放開我,不用你來假惺惺!」她嚷著,拒絕石炎官散發出來的好意,「我是他們心目中最乖巧、最無需煩心的女兒,哪輪得到你來教?!」
「最乖巧,最無需煩心,所以他們對于你的出家也絲毫不以為意、舉雙手贊成?抑或他們壓根不在乎你,名為無需煩心,實則根本不將你放在心上——」石炎官握住她因掙扎而揮舞的雙手,輕輕交疊在兩人胸前。
「才不是!你胡說!」
行續的反應超出石炎官所料想,她幾乎是使盡彪身之力地掙開他的雙臂︰「他們才不是你說的那樣!不是!」
欲蓋彌彰!
她的冷靜、她的清然、她的平和在此刻全數化為烏有,一徑地抗拒石炎官的話,像只被激怒的小野獸,負傷而任性,害怕而逃避。
石炎官眯起眼,帶著濃濃探索,也從她眼中讀到他所懷疑的答案。
「我說中了,所以你生氣了。」
「我沒有!」
「再讓我猜猜,你來自于環境不錯的書香世家,上有兄長或下有小弟,偏偏家人又重男輕女,所以身為女娃的你正巧淪為爹娘不疼、姥姥不愛的冷宮怨女,表面上看似雲淡風清,內心卻有一籮筐的疙瘩,不踫則已,一踫驚人,我說對了嗎?」
「不是!你說錯了——」行續揪著一張俏臉,柔荑捂住雙耳,抗拒石炎官剝去她佯裝堅強的皮相,強迫地扯去她包裹自己的惟一保護。
石炎官扣住她的雙腕,不容她退縮到脆弱的角落,也不許她鴕鳥地以為捂上雙耳便能拒絕一切真相︰「你絕非那種博愛眾生,巴不得解救每只迷途羔羊的善心仙姑,來,讓我再猜猜你出家的動機——」
行續盈滿著恐懼,渾身止不住恐懼的顫抖︰「別說……」短短兩個字,都是萬般艱難地由牙關硬擠出來。
「別說?當初你在探我隱私時,也是這麼一針見血。」
「我沒有惡意……」她顫著音。
「我也沒有惡意,只不過和你一樣陳述事實。」
「你——」
「有人關心過你嗎?」
「當——」本想肯定回答石炎官的她猛然一頓。
當然沒有!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在乎過她的感受、她的喜怒哀樂,沒有……
「我看你八成是家中可有可無的多余家伙,所以對于你出不出家——」
石炎官正欲開口猜測小尼姑出家的動機,驀地,行續爆出大哭,幾乎嚇得石炎官差點松手將行續給摔到地板上。
她不顧形象、不顧尊嚴地放聲痛哭,像個傷心欲絕的小女圭女圭,像個受盡欺凌的小媳婦,聲嘶力竭也放縱自己地使勁宣泄。
「喂喂喂,好好的哭個什麼勁?!」石炎官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結拜大哥的冷臉及娘兒們的眼淚。他慌了手腳,吼她也不是,罵她也不對,又不知從何安慰起。
「嗚嗚嗚……呃,嗚嗚……」行續哭到極致,開始打起嗝。
石炎官無奈地任她將眼淚鼻涕全擦在未著寸縷的肩窩,
良久。
「嗚……我、我止不住眼……眼淚……」哭音中帶著混沌的字句。
「這應該是你能控制的。」石炎官哭笑不得。
行續猛吸幾口氣,淚眼挫敗地瞅著他︰「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快、快幫我……」哀哀哭音開始求助于他。她不喜歡哭的,她好討厭哭的……那會讓她變成懦弱、變成自憐,所以她一直是快樂的,一直是的——至少她是這麼認為。
而且她從沒有在別人面前失控痛哭,她只覺得好尷尬。
石炎官只好祭出每回河詮大哭時的那套笨拙到愚蠢的安慰把戲︰「乖,別哭。」他拍拍她的背脊,順便幫她順順氣,「你家人安慰你時都怎麼稱呼你?」總不會老叫她小尼姑小尼姑的吧?
「嗚……他、他們不會安慰我……我也從不、不需要他們安慰……」她扁著嘴,珠淚浸濕的臉頰貼熨在他身上,溫熱得炙人。
「倔強的丫頭,現在我正要安慰你呀,你也正需要我的安慰呀,還是你要我叫你小尼姑、阿花、阿貓、阿狗、愛哭鬼——」他提供各種名稱任她選擇。
行續仍啜泣著,一抖一抖地抽噎。
「你不吐實,我要怎麼安慰你?我最厲害的本事就是一邊拍拍你的背,一邊輕輕念著你的名字噢,沒人這樣對待過你吧?想不想試試這種被關懷的感覺?」
她緩緩點動深埋在他頸間的螓首,細聲道︰
「流蘇……我叫流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