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眼龍 第十一章 武當山上
灰袍丑面人,拔起地上插的那面小白旗一看,只見上面寫了幾個黑字。
他凝目在皓月下一看正中央有三個大黑字︰「招魂旗」,左下角寫了︰「明年七月十五
冥谷招魂」等字樣。
灰袍丑面人把白旗卷起納入懷中,他仰首望著天色,沉哦一陣,正欲展開輕功往外奔馳
時,突聞一聲低喚︰「大俠救在下一命,能否月兌下面具,一睹風儀?」
灰袍丑面人聞言一怔,忙轉身一看,只見青衫少年方雨,不知何時已來到他的身後不遠
的地方。
灰袍丑面人淡淡一笑道︰「娃兒要看老夫廬山真面目不難,明年七月十五眨冥谷里?
然可以看到!」言訖,長嘯一聲,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青衫少年方雨經灰袍丑面人早在一個時辰送服一顆藥丸,此時月復內氣血不再翻騰,他見
灰袍丑面人飛奔而去,心中頓起疑雲,忙展身形,尾隨而去。
可是,他的輕功,較灰袍丑面人相差甚遠,一眨眼,便不見灰袍丑面人的影蹤了,他一
面向來路奔馳,一面想道︰「灰袍丑面人如何知道自己今夜三更死約湖畔,難道他就是保坤?
保坤具有這樣高深莫測的武功嗎?他那雙炯炯發光的眼楮,確有點像保坤……」
方雨一陣亂猜,不知不覺間,已回到鎮上客棧窗下。
他懾足穿窗而入,只見房子里,桌上豆大般的燈光,昏黑而搖曳著。
保坤仰臥床上,仍熟睡未醒,室內一切依舊,靜悄悄地,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頓使他
懷疑灰袍丑面人是保坤的想法,又否定了。
他悄悄地上床,睡在保坤身旁,這時,月華似水,從窗戶射入他的房子里,對剛才所發
生的事,始終在方雨腦海中縈繞,他不時看看保坤,只見保坤鼻息均勻,他的面貌在月光的
沐浴之下,顯得出奇的俊美……
方雨心中一動,忖道︰「我將來能獲得他的青睞,永遠伴在他的身旁,這一生該是多麼
幸福……」
想到這,他內心頓時泛起一陣嬌羞,雙頰頓感覺熱辣辣起來……
思緒如潮,良久,他才倦然入睡。
二人直睡到朝曙上窗才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哈哈大笑道︰「夜來與賢弟共枕而眠,精神
倍爽,一睡竟忘記醒來了。
方雨正欲接腔,突見床前桌上。插了一面小小白旗,旗桿入木三分,方雨探手一把取餅
那面小白旗一看,面色立即大變忙道︰「坤哥,‘招魂旗’,你看!」
保坤接過一看,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平淡的問道︰「弟弟看了一片小小的白旗黑字,為
何如此大驚小敝?」說著,把旗交還給方雨,方雨驚訝道︰「坤哥,難道真不知道這面小小
白旗的厲害嗎?」
保坤搖頭道︰「愚兄涉歷江湖不久,願听弟弟說明一番吧!」
方雨面色猶有余悸,緩緩道︰「小弟曾听家父說過,三十年前,這面白旗,曾出現江湖
一次,那一次凡是接到白旗的的人,無一人幸免……」
保坤插口問道︰「真的嗎?持這面白旗的人是誰?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測嗎?」
方雨繪影繪形地說道︰「相傳是一個女子,那女子的武功,當今武林,恐無出其右
者……」「他頓了一頓又道︰「那一次,凡是接到她所下白旗的人,一定要按時赴約,在那
一次赴約的人,包括江湖上七大門派,竟無一人生還……」保坤笑道︰「不赴約不行嗎?」
方雨搖頭道︰「不行,沒有去赴約的人,不出半月,完全慘死了。」保坤哈哈大笑道︰「武
林中竟有這樣窮凶極惡的女子?那時令尊去赴約了沒有?」方雨嘆道︰「那一次是家父的師
父接到這面白旗,他老人家沒有去如期赴約,後來竟慘遭毒手,唉……」保坤笑說︰「這樣
看來,你我這一次非赴約不可了。」方雨長嘆一聲,接道︰「不去赴約也躲不過的,反正是
禍不是福。」
保坤沉吟一陣,突然道︰「最近有幾個掌門的高手,被一種‘遙空彈指神功’擊斃在黃
山絕峰之上,大概與此事有關吧?」方雨又嘆了一口氣道︰「不錯,听家父說,有許多高手,
竟無聲無息的慘死黃山,大概都是那女子的杰作。」保坤點頭道︰「我也听說過,依照旗上
所指定的時間,是明年七月十五日,距今為期尚遠,我相信三山五岳,不乏能人,難道就坐
視等死嗎?」
方雨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兩月前,家父接獲武當山僅存的一個長老,智塵上人,發
的一封邀約書,邀請家父本年八月十五日去武當山共選什麼盟主,依此情勢推斷,大概與此
事有關。」保坤笑道︰「八月十五日,距現在為期不遠,我們去武當山一次如何?」方雨微
笑道︰「坤哥想去爭奪武林盟主嗎?」說著,雙目盯著保坤,看他面部的反應。
保坤搖頭笑道︰「愚兄一點微末武功,怎敢妄想此去爭奪武林盟主,不過我們去看一場
熱鬧,然後同他們一起去赴那女子的死約。」方雨點頭笑了一笑,二人便立即起程,往武當
山而去。幾日的行程,轉瞬間,二人將接近武當山的七星峰下。
這時正是八月天氣,秋高氣爽,輕風徐來,使人心曠神怡,保坤坐在馬上對方雨道︰
「人言武當山的七星峰下,風景絕佳,這一次來,可大大地欣賞一番了。」方雨搖頭道︰
「其實不然,武當山最好游的地方,要算‘風月洞’……」方雨話未說完,保坤插口說道︰
「是不是風月之債未償的‘殉情洞’?」方雨哈哈大笑道︰「胡說八道,道士靜修之地哪來
的風月之債,你呀,滿腦子的怪話。」保坤也大笑起來,這時,二人不知不覺,已來到七星
峰下。
峰上羊腸小道,馬不能行,二人便把馬拴在峰下大樹上,步行上山。一路之上,秋風送
爽,雁聲回鳴,二人加緊腳程,向山上奔去。保坤、方雨正行間,突然一陣颯颯風聲,側方
一棵大樹上,閃電似的,飛下來兩道人影,攔住保坤、方雨二人去路。保坤一見來人,是兩
個道裝打扮的中年道士。保坤拱手道︰「在下是來參加選拔武林盟主盛會的。」兩個中年道
士,向保坤、方雨二人身上打量一番,微微答禮,其中一位道︰「兩位請出示本派邀請的函
件。」方雨忙道︰「在下的家父早已接奉貴派智塵道長的邀約信,數日前已來貴山,在下因
事在途中耽擱,沒有趕上。」站在左邊的中年道士,搖頭笑道︰「令尊既接到本門師祖邀約
函,自然可以參加,二位如果沒有邀約函件,就請在此止步。」
方雨道︰「家父帶我同來,到時當然有要事指示囑咐,我豈可離開家父半途而返。」
站在右邊那位穿灰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搖首笑道︰「這是有關你父子的私事,等大會完了
以後再說。」保坤听了有些不悅,冷冷道︰「武林選拔盟主,主旨是主持武林大會,領導共
同去制裁那惡貫滿盈的妖婦,道長,你說是也不是?」
左邊那位穿黑色道袍的道士答道︰「不錯!」保坤冷笑道︰「既然是為了選拔盟主,我
等是來參加盟主選拔,為什麼不準我們進去參加?」
他這一番言語,理直氣壯,說得兩個道士啞口無言。保坤一撩衣袍,轉頭對方雨道︰
「弟弟,我們走!」兩位中年道士同時跨步,攔截保坤,怒道︰「二位說得雖然不錯,但我
等奉命守山,沒有本門師祖邀約之函,便不能越此一步!」
保坤大怒喝道︰「你們武當派飲譽滿江湖,為何弟子如此蠻不講理?」
左邊那位穿黑色道袍的道士,也喝了一聲,接道︰「你怎麼出口傷害本門?難道你不知
道現在站在什麼地方嗎?」
保坤厲聲道︰「站在武當派的山麓下,怎麼樣?難道武當山是龍潭虎穴嗎?三山五岳,
任我邀游,四海五湖,還沒有我保某人不能去的地方……」
右邊那位穿灰色道袍的道士,大喝一聲道︰「武當聖地,豈容小子撒野!」
「豈只是撒野!我還要去問問智塵老牛鼻子,如何教出這些蠻不講理的徒子徒孫!」
保坤說罷,身形一晃,便往前闖去。
兩個中年道人,反手從背上撤出長劍,同喝一聲,道︰「小子!你敢!」
方雨慌忙拉住保坤的衣袍,道︰「坤哥,有話慢慢說,實在不許進山,我們便不要上去
吧!」
保坤劍眉一豎,面罩寒霜,轉面對方雨冷嘿一聲道︰「不要上去了?笑話!怕什麼,區
區武當山便不準我進出遨游嗎?莫說眼前這幾個貨色,看不在眼底下,就是智塵那老牛鼻子
親自來,愚兄也一樣不在乎!」
灰袍道士面帶一股狂傲之色,長劍一揮,冷喝道︰「再敢出言無狀,貧道便要出劍傷人
了!」
原來,這著灰色道袍的道士,雲虛道人,乃是智塵晚年收的小弟子,是現在掌門雲幻真
人的師弟,他武功僅次掌門雲幻真人,為人狂傲、偏激……
方雨又對保坤道︰「坤哥,我們走吧!何必與他們來嘔這口閑氣,反正他們選出盟主,
家父便要下山,我們就可以會晤了。」
保坤沒有理會方雨的話,雙目如電,一掃著灰袍的雲虛道人,冷笑一聲,一字一字的說
道︰「肉掌接你們二人雙劍!」
雲虛道人自行道江湖以來,十余年來,頗有聲譽,他哪里受過別人如此輕視,氣得怒火
萬丈,當下冷哼一聲,手中長劍一揮,幻起一道銀虹,疾如石火般地,向保坤頭上罩下!
保坤清嘯一聲,立演「雲海幻蹤」身形一晃,便不見了。
雲虛道人一劍出手,突然不見眼前人影,不禁大吃一驚,慌忙轉身,就在這一剎那間,
突听到背後傳來喝聲道︰「牛鼻子,回‘三元觀’去吧!」
雲虛道人驀覺背後有人向他一推,他便立樁不穩,踉蹌地向後暴退,一連退了十多步遠,
才強行立住馬樁。抬頭一看,嘿!保坤竟站在他的面前,雙手背在身後,向他冷笑。
雲虛道人又驚又氣,眼楮瞪得大大的。
左邊站的黑袍道士想出手時,雲虛道人連聲喝阻,右手一招,二人便隱沒林中不見了。
方雨冷冷道︰「這兩個牛鼻子還算識時務!」保坤哈哈大笑道︰「弟弟,我們走!」二
人身形一晃,便向山上奔去。
二人腳程甚健,眨眼眼間,便走到山腰,只見山上,夾道古柏,修竹名花,果然是一座
好靜修之地。
二人正行間,突然听到一排蒼松後面,發出一陣嘯聲,二人略停腳步,驀然,松後躍出
四個青袍老道士來!四人一字擺開,站在路上,由左至右,兩個白髯老道,年紀看去在七旬
開外,一個黑髯垂胸,年齡也在六十以上,最末一位,短須黃面,年紀也在五旬以外。
四人八雙精光閃爍的眸子,射向保坤、方雨二人,他們面色凝重,肅穆而莊嚴!
保坤忙拱手一禮,道︰「道長等攔住在下二人,不知有何指教?」
那為首的青袍長髯道人,面上稍為緩和下來,緩緩地說道︰「貧道四人奉命守護武當山,
不準閑人闖山,你二人硬闖上山,不知有什麼緊急的事要辦?」
保坤道︰「在下兄弟二人,專程千里迢迢趕來貴山,有要事奉告……」
站在第二位的青袍白髯老道,冷哼一聲道︰「小子不要胡扯,你剛才在山下說,是要為
爭奪盟主而來,現在又說有要事奉告,滿口胡言,鬼才相信呢!」
為首的青袍長髯道人,面色又凝重起來,兩道冷芒,射向保坤,接口道︰「有要事可對
貧道說,以便轉告本門師祖就是。」
保坤搖頭道︰「這件事一定要見到智塵老道士才能說,恕在下不能事先奉告。」說罷,
舉步欲向前走去。
站在第二位那青袍白髯老道,向前跨了三大步,阻止保坤去路,厲喝道︰「站住!」
保坤早已心中不悅,現在看見白髯老道攔阻去路,心中大怒,也厲喝道︰「牛鼻子,你
要怎樣?」
青袍白髯老道,一手護胸,一手準備向保坤拍出,口中冷嘿幾聲,緩緩他說道︰「貧道
雙手發癢起來,如果你小子再敢在此名山撒野,便要教訓你了。」
保坤見狀,一陣氣極的縱聲狂笑,聲似龍吟虎嘯,入耳嗡然,令人听來心驚氣浮。
緊接著,倏斂狂笑,一聲焦雷似的暴喝︰「你不妨出手試試!」
青袍白髯填人,經保坤一聲暴喝,怔了一怔,略為定神,指著保坤,冷冷道︰「小子先
接貧道一掌!」
說著,右手一推,一掌閃電似的劈出……
但見勁風如濤,卷起沙石,對準保坤頭頂劈來!眼見勁力快撞向保坤身上時,只見保坤
冷冷一笑,星目死盯住青袍白髯道人,身形一閃,橫飄七尺。
青袍白髯道人,看了不禁氣得怒火高燒,大聲喝道︰「小子想跑嗎?」
「嗎」字尚未出口,霍地一聲,身隨掌起,急變「力劈三關」寒光閃處,再度劈向保坤
的頭頂。
保坤身形又一閃,倏然地一個急旋,又至那白髯道人一側六七尺開外。
白髯道人,見兩招未擊中,面上一紅,巨喝一聲,又向保坤撲去!
要知,這青袍白髯老道,乃是武當派四大老者之一,不但武功高,輩份高,而且在江湖
上的名望也極高。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兩招竟告落空,怎不有損他的威名。這一次,他撲去
不但奇快絕倫,而且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長劍在手,幻起一道匹練銀虹,向保
坤閃電掃去。
保坤疾演「雲海幻蹤」,一晃眼便到了道人的身後。白髯道人,盡平生之力一擊,突然
不見對方蹤影,頓時大驚失色,魂飛天外,冷汗倏然流下來。
一聲怪叫,白髯道人盡展平生所學,一把雪亮長劍,只舞得寒光閃閃,劍帶嘯聲,風雨
不透。
保坤身如柳絮,輕飄飄,閃來游去,神情暇逸,快時如電,慢時緩飄,拳掌尚未出手。
眨眼間,竟在白髯道人劍下,走了十招。
白髯道人氣得白髯無風自動,滿面通紅,雙目似火……方雨越看越心花怒放,他已判定
「雪霞湖」的灰袍丑面人,七成是他坤哥哥喬裝的。
站在一旁的三個道士,只看得心驚肉跳,目瞪口呆,暗暗叫苦。
突然,保坤一聲暴喝︰「牛鼻子撒手!」
喝聲中,白髯老道只見眼前人影一閃動,右手虎口一麻,手中長劍竟月兌手飛出!白髯老
道驚噫一聲,定神一看,只見保坤站在距他五尺開外,他手中正在玩著白髯老道的長劍,狀
極悠閑。
白髯老道氣得面色由紅而青,猛撲過來,口中厲喝道︰「小子,我和你拚了!」
為首的青袍長髯老道突然沉聲一喝道︰「師弟且慢動手,我還有話要問他二人。」白髯
老道硬把打出的一招,收了回來,閃在一旁,面上猶有余慍之色。
青袍長髯老道,向前跨了一步,問道,「二位師出何門,先把來歷細敘一遍給貧道听
听。」
方雨搶著說道︰「在下乃是潘家霸霸主潘可人之子,家父可能早已登山拜訪貴派掌
門……」
保坤聞听略吃了一驚,心中一動,忖道︰「他是潘可人的兒子,怎麼在潘家霸沒有見到
他,莫非他是……
他心念未落,突听青袍長髯老道微微一笑道︰「不錯!令尊早已登山,潘公子一人可以
上山。這一位是誰?」他手指著保坤,意思是不明白保坤的身份。
保坤正欲答話,方雨又接口道;「他是在下的義兄,請道長通融讓他隨在下一道登山。」
青袍長髯道士沉哦一陣道︰「不行,這位大俠身份不明,萬萬不能登山,這是本派的山
規,請公子一人隨貧道上山吧!」
保坤正欲發作,方雨使了一個眼色,保坤按耐住怒火,冷冷問道︰「道長一定要拒人于
千里之外了?」
青袍長髯道士笑道︰「非貧道不肯通融,實因山規所限,而且,最近冥谷中人,已出沒
江湖,我們不得不加強戒備。
保坤冷笑一聲,接道︰「道長既不能體念在下一片登山至誠,容在下過去,在下只好硬
闖了。」四個老道均面色凝重,擋住去路,一言不發。保坤回頭對方雨道︰「他們既準賢弟
登山,賢弟先行登山。愚兄將試闖武當沿山攔劫之人,是否真能擋得住……」
他話未說完,突听到站在第二位的白髯老道喝道︰「小子有三頭六臂,敢在武當聖地撒
野?」方雨急忙低聲道︰「坤哥,我們要去一同去,我不願獨自一人先去,但是,我們不要
出手傷人,免得把事情弄糟。」保坤微微點頭,雙肩一晃,便向四個老道站的地方沖去。
驀然,一聲震耳巨喝,一股強猛絕倫的潛勁,山涌而出,硬把保坤前沖之勢,擋了回來。
保坤口中發出長嘯之聲,當下一提真氣,身子忽然向上升去。只覺身軀凌空直上,疾升起兩
丈多高,懸空一個斛斗,人已越過四個道長,直飛過兩丈八九尺遠。這一招輕功身法,舉世
罕見,只瞧得方雨暗中敬佩不已。保坤身形方落地,突覺一股勁力,如狂濤般地,自背後涌
到。保坤忙反手一招「拒虎歸山」,把那股襲來的潛勁堵住,突然幾聲悶哼,四個老道,不
約而同地向後暴退了三大步。保坤正欲向前舉步,驀然听到前面又是一聲巨喝道︰「小子的
身手果然不凡,莫非是冥谷中人不成?」話未落口,人已現身,只見前面蒼林中,又涌出三
個老道士來,他們手橫長劍,擋住去路。保坤怒道︰「胡說!在下與冥谷中人,有血仇深恨,
所以才赴貴山,與貴掌門共商大計,爾等不察,故意阻攔,其意何在?」
站在中央那個獨目老道冷笑道,「小子不要狡辯,今天你要沖出本派鎮山的‘七星陣’,
比登天還難!」言訖,右手一揮,前後七個老道,登時站好方位,盤坐地上,垂目不語。原
來,剛才走出來的三個老道,和原先四個老道,一共七人,構成名滿江湖的「武當七星陣」。
要知道,武當的「七星陣」,乃是一種極具威力的陣法,被陷陣中之人,只要攻擊七人中之
一人,其余六人,便連袂出手,威不可當。幾十年來,沒有一人能沖出「七星陣」,所以此
陣名滿江湖,與少林寺的「羅漢陣」同譽為武林兩大奇陣。保坤站在陣中央,虎目向四周一
掃,只見七個老道,閉目盤坐,面色都非常凝重……方雨突低聲對保坤道︰「坤哥哥,‘七
星陣’的威力,非一般陣法可比,須要小心才好!」保坤冷笑一聲道︰「我倒要看看這些蠻
不講理的道士,怎樣對付我!」說著,反手從背上撤出長劍,在手中一抖,清嘯一聲,向盤
在地上七個老道中的一個道人身上斜斜擊去!保坤長劍剛剛一動,便听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
喝之聲。
七個老道同時躍身而起,向保坤擊去一掌。七道狂 ,從七個不同的角度,如巨浪似的,
向保坤襲來。這等排山倒海似的威力,只看得方雨心驚魄動,心想︰「保坤這一下非毀在七
道掌風之下不可。」保坤雖然技高膽大,但見這等驚人的掌風,從四面八方爽擊而來,也不
禁驚駭,當下忙騰身而起,躍起三丈多高,閃避那七道襲來的勁風。
這時,他才明白,「七星陣」的威力,果然名不虛傳。七個老道,見同時發出一掌,竟
沒有擊中保坤,他們也不禁為之動容!
保坤閃避七個老道士的掌風,便飄然落地,但當他剛一落地,七個道人又是一聲沉喝,
七道狂 ,又已涌到!保坤又提一口真氣,躍向空中。
這一次又沒有擊中保坤,但保坤頭上汗流泉涌,面色大變,顯然,他已動了怒火。
當他快要落地之際,口中發出暴喝之聲道︰「你們如果再聯手對付在下,可別怪在下要
出手殺人了!」方雨忙道︰「各位道長暫請停手,在下有話對你們說。」坐在左邊上首的青
袍長髯道人說道︰「潘少俠有話請說吧!」他一揮手,其余六人,都停手沒有發掌。方雨干
咳了幾聲,接道︰「義兄並不是怕各位道長,他一再避讓,不肯出手傷人的原因,乃是基于
彼此均非仇敵,倘各位道長一再逼迫他,到時他施展絕學,傷了貴派道長,你們自行負
責……」
坐在最右一位短須黃面的道人,臉色一沉,斷然喝道︰「滿口廢話,有本領盡避使出來,
誰要他怕我們?」保坤怒道︰「弟弟不要和他們再說了,他們既不听忠告,又不辨敵友,休
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說著,大喝一聲,縱躍而起,長劍一揮,舞出一片寒光,一招「雲海星幻」向那短須黃
面的道人擊了過去。此招乃「毒眼龍」裴雲海授他的一招精華之學,三式九招,綿連合而為
一,攻勢銳利異常,一時把那短須黃面道人,罩在劍光之中。
其余六個道人,不約而同地一聲驚呼道︰「‘雲海星幻’!你是裴雲海什麼人?」在這
同時六人聯手發出一掌。幾股勁力與劍一踫,發出一聲巨響,短須黃面道人身子向後暴滾七
尺,爬起來滿面塵土,口角掛著血絲。保坤衣袂飄拂,傲然立在原地未動。
所有的道人都呆了!
保坤能同時接起六人聯手一掌,而且運劍傷人,這份武功,怎麼不使他們驚得發呆!
保坤雙目如電,一掃在場七人,冷笑道︰「裴雲海是我什麼人你們不配問,現在我又要
問你們一句話,‘七星陣’還有別的花樣沒有?」
一個灰袍黑髯的老道怒道︰「小子不要賣狂,今天你能闖出‘七星陣’,我們便準你上
山!」
保坤冷哼一聲道︰「區區‘七星陣’,能困得住我嗎?」灰袍黑髯老道也重重地哼了一
聲接道︰「小子,你不妨試試!」
保坤大喝一聲,長劍忽然斜斜指出,逕向那灰袍黑髯老道右腕刺去。
這一招乃是「雲海星幻」第二式——「海嘯撼乾坤」,只見光華一閃,如似奔雷閃電,
那灰袍黑髯老道連續閃避,均被圈在劍光之中。
其余五人巨喝連天,出手搶救,保坤左手反擊一掌,逼退五人,右手劍上又加了二成真
力,他存心想把那道人,毀在劍下。
突然,一聲惶然的呼喊聲︰「坤哥快撤劍!」
寒光暴斂,保坤一收劍躍至方雨跟前,問道︰「弟弟什麼事?」
方雨微微一笑道︰「我不要你殺那道人,看在小弟的面上,饒了他吧!」
保坤笑道︰「看在我義弟面上,饒了你們七個老牛鼻子,還不快滾!」說著,將長劍插
入劍鞘之中。
七個道人略一定神,互相丟了一個眼色,為首的青袍長髯老道干咳了幾下道︰「少俠既
是裴大俠高足,恕貧道眼拙,多有開罪之處,不過貧道等奉命守山,茲事體大,不敢私自放
少俠上山,請二位在此稍候,待貧道師弟稟告掌門,再作決定。」
保坤听了對方之言,頗為合理,當時沒有再說什麼,僅仰首看天,哼了一聲。
方雨接著笑道︰「武當道長風度果然不凡。」抱拳一禮,拉著保坤坐在一旁樹下休息。
原來,方雨又怕保坤發作,弄成僵局。
為首的青袍長髯老者,轉身對一個道人耳邊說了幾句,那道人便飛奔而去。方雨依在保
坤身旁,輕輕嘆息一聲道︰「坤哥身負絕世武功,但卻深藏不露,實叫小弟佩服得五體投
地。」
保坤微笑道︰「哪里,哪里,愚兄僥幸勝得他們一招,怎敢當,賢弟過獎!」
方雨淺淺一笑道︰「以弟所見而論,那七個道人如果再戰下去,只怕都要喪生在你的劍
下。」
保坤正欲答話,突見剛才去的那位道人,急奔而回,站在五丈開外,便停了下來,右手
高舉作了一個手式,轉身向回路奔去。
其余六個道人,一晃身便沒入松林中不見了。方雨笑道︰「他們既然都走了,我們就上
山吧!」二人忙展開腳程,向山上奔去,約莫奔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只見山勢綿綿,越走
越高。
方雨回首對保坤一笑道︰「大概再沒有什麼人來攔阻我們了吧?」話聲未落,突听颯颯
風聲,在一個陡坡的巨松之上,兩個身著灰色道袍的老道,墜躍下來,橫身攔住去路。這兩
人身軀都異常高大,直挺的由半空中摔了下來,如非有極佳的輕功,非得重傷當場不可。
方雨恐怕保坤鬧出僵局,身軀一晃,欺到兩個道人面前。兩個道人手橫長劍,還未開口
說話,方雨便問道︰「你們兩位可是要攔截我們登山嗎?」
這句話問得既是單刀直入,又有些稚氣可笑,兩個道人一時之間,真還想不出一句適當
的措詞答復他,只好搖搖頭。
方雨見二人搖頭,笑道︰「二位既不是攔截我們,大概是來向導我們的進路吧?」
兩個道人點點頭。
站在左邊那個道人道︰「二位既遠道來敝山參加武林選舉盟主大會,本派自不能拒二位
于千里之外,不過參加此盛會的人,都是身懷絕世武功,二位一定要去參加,請向正北走小
道,越過一道高崖,便可抵達大會場中。」
方雨皺眉問道︰「難道我們就不能走這條大路而進嗎?」那道人接口道︰「這是本教的
山規,沒有持邀請函件的,一律不準在大道通行,貧道不能……」
保坤听得有些不耐,對方雨道︰「弟弟和他們-嗦什麼,我們到那邊看看高崖再說。」
說著,拉了方雨向北奔去,大約走了半個時辰,果然在小道的盡頭,便沒有通路,一道
高約七八丈的懸崖,橫亙在前面。
那道懸崖,經人工修築後,顯得格外陡竣,上面光滑如鏡,無處可以攀登,向左右延伸
甚長,形成一道天然障礙。方雨仰頭一望高崖,嘆了一口氣道︰「非有絕世輕功,不能飛越
此高崖。」
保坤仰笑道︰「弟弟的雅號不是叫‘黑燕一叫翻江湖’嗎?難道一只靈巧的燕子,也飛
越不過此崖嗎?」
方雨搖頭笑道︰「雅號是雅號,我可沒有這種能耐,牛皮吹大了會破的,坤哥哥,你大
概可以試試。」
保坤哈哈大笑道︰「我也沒有這個把握,不過試試看!」保坤微閉雙目,運起一口真氣,
突然清嘯一聲,身形陡然拔起,向上一躍,便是四五丈高,他身在半空中,再提起丹田之氣,
又往上一沖,便躍上了高崖。
當他立身崖上時,武當派的「三元觀」宏偉的屋字,已遠遠在望。
「三元觀」前的廣場上,已萬頭鑽動,選舉武林盟主大會正要開始了。
方雨在崖下高叫道「坤哥哥,小弟怎麼上去?還是你一人先走,小弟從大道上山吧!」
保坤突然發出一聲嘯聲,身形一晃,便從高崖上飛瀉而下,宛如秋葉落地,毫無一點聲
音。
方雨笑道︰「坤哥哥的輕功,已臻‘凌空虛渡’之化境,為武林所罕見,小弟算是大開
一次眼界了。」保坤微微一笑道︰「自己兄弟何何用夸獎,來,我負你一道上去吧!」
保坤挾起方雨,猛提一口真氣,向上一躍,身在半空之中,再又提氣,一躍已達七八丈,
第三次提氣,才登上高崖。
方雨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好高的懸崖呀!」
保坤一雙眼楮,一直盯住方雨,現出滿面迷惘之色……
方雨奇道︰「坤哥哥,你怎麼啦?一直看著我干什麼?」
保坤經方雨一說,驀然一驚覺,才感到自己失態,忙笑道︰「沒有什麼,沒有什麼,不
過我剛才挾起弟弟時,感覺你的胸脯大大的,軟軟的,好像……」
方雨嬌羞地面上頓時紅了起來,嗔怒道︰「坤哥哥胡說,以後如果再不老實的話,我便
不理你了。」說著,羞得頭低了下去。
保坤忙用手指著「三元觀」道︰「盛會就要開始,我們快去看熱鬧吧!」說著,拉起方
雨,便向前跑去。
二人來到廣場上,只見有一座高約三四丈的五彩樓台,四周都是武當弟子守護著。
這時,台上已經坐滿了人,發出嗡嗡交談之聲。
保坤、方雨二人一縱身,便來到台上,方雨找到他的父親,特替保坤引薦了一番,二人
便坐在方雨父親潘可人的下首。
此刻,大會尚未開始,保坤微笑低頭問方雨道︰「你令尊姓潘,你為何姓方?莫非方雨
是你的化名嗎?」
方雨點點頭,答道︰「小弟本名叫潘貞,出道江湖則用方雨的姓名。」說著,對保坤嫵
媚地一笑。
二人正說笑間,突然,台上沉寂下來,接著,自彩樓後面,魚貫走出來兩個道人。前面
一道,須眉似雪,白髯過胸,年逾百齡,他步行如流水,神態祥和之中,又顯出一份威嚴,
令人肅然起敬。
後面跟著的道人,鶴發童顏,年紀也在七旬開外,前面道人緩步登上彩台以後,便入了
主位,後面那位道人,則坐在一側,此時保坤已由潘貞引見和潘可人見過禮。
保坤低聲問潘可人道︰「潘老前輩認識這兩個老道嗎?」
潘可人笑道︰「怎麼不認識,現在坐在主位的老道,便是武當山碩果僅存的一位長老,
智塵上人,坐在他左側的那位道人,乃是武當山掌門人雲幻真人。」保坤目光向台上一掃,
笑道︰「潘老前輩可認識台上這許多三山五岳的好漢?」「大半認識!」二人正說話間,突
見坐在主位那位武當長老智塵上人,從坐位中緩緩站起,向台上之人,施了一禮,宏聲道︰
「此番邀請天下各大門派的高手蒞臨敝派,主要是如何對付‘冥谷’妖婦明年七月十五日的
挑戰……」「各位都知道,在三十年前,天下武林英雄,十之八九,都毀在妖婦手中……」
智塵上人說到這里,面色有些黯然,他幽幽一嘆,接道︰「那一次貧道正在坐關,未能替武
林同道效一點微力,說來慚愧得很,這一次,貧道認為有關武林整個存亡問題,茲事體大,
故特邀請各位前來,共商大計……」
智塵上人歇了一歇,又道︰「那妖婦功力高深莫測,貧道認為必須選出一位武功智慧俱
是上乘之人為盟主,來主持大計,對付那妖孽……」他說完,便緩緩落坐,此時,台上一片
沉寂,智塵上人面前案上爐鼎中,香煙裊裊上升,一片肅穆莊嚴氣氛。這時,麗日當空,萬
里無雲,山風拂動蔓草,發出沙沙之聲,應和著幾百顆心的跳動。突然,台上席間站起一人,
抱拳當胸,朗聲道︰「在下的拙見,恭請智塵上人,為群豪的首領,率領我們去‘冥谷’赴
約!」此語一出,全台響起一片掌聲。智塵上人又緩緩站起,向在坐的人一施禮道︰「各位
一番盛情,貧道心領了,不過以貧道一點微未之技,實在不敢當此大任……」
峨嵋掌門凡雲真人站起道︰「上人德高望重,武功超凡入聖,足可以領導我們除此妖
孽。」智塵上人忙向凡雲真人道︰「凡雲道長過獎了,貧道技不如人,姑且不論,早在二十
年,曾發誓一生不履江湖,祈望各位諒宥貧道的苦衷……」智塵上人言猶未畢,驀然,一聲
輕喝,一個垢面的嬌小人,突然站起,厲聲道︰「上人既不願出山,各位何必強人所難,除
了他難道就沒有人了嗎?」此語一出,舉座皆驚!群豪不約而同地一齊望去,只見垢面嬌小
的人,立在末席,面上一層油垢,只能看清一雙眼楮,衣衫襤褸,身材嬌小………保坤雙目
與嬌小人眼神一接觸,怵然心驚,心道︰「這雙眼神好熟悉呀!好像在哪里見過,可是一時
卻想不起來了。」他低聲問潘可人道︰「潘老前輩認識此人否?」潘可人搖頭道︰「不認
識。」
華山亦凡真人突然站起,怒喝道︰「爾是何許人也,竟斗膽敢出言傷害上人,再胡說,
小心你的髒腦袋!」智塵上人忙制止亦凡真人道︰「道長不可動怒,那位少俠言之有理,論
技取得盟主地位,才算真才實學,有了真才實學,便可以領導群豪亦凡真人斷然喝道︰「小
子不要賣狂,咱們先較技一番如何?」垢面褸衫的嬌小人冷笑道︰「奉陪!奉陪!」智塵道
人忙道︰「今日較技,旨在爭取盟主地位,點到為止,決不可把恩怨糾纏在一起……」亦凡
真人生性急躁似火,他一晃身,便躍下台去,站在廣場上,喝道︰「小子,有能耐的快下
來!」垢面褸衫的嬌小人冷哼一聲,騰身而起,便躍入廣場上,他向亦凡具人掃了一眼,問
道︰「你先出手吧!」亦凡真人本極冒火,當下厲喝道︰「恭敬不如從命!」說著,左手護
胸,右手一掌向對方推去,一道狂 ,如石火般的罩向垢面褸衫的嬌小人。垢面褸衫的嬌小
人,不閃不避,硬接了對方一掌,然後右手五指如鉤,閃電似的向亦凡抓去!亦凡驀然一驚,
要閃避已來不及了,慘叫一聲,連頭皮都被抓了下來,當場慘死!
全台的人,都看呆了!備面褸衫的嬌小人,僅一招便抓死功力深厚的華山亦凡真人,他
這一身武功。怎不使在場的人驚駭?這個垢面褸衫的嬌小人是誰?謎!全場的人,都懷疑地
望著那垢面褸衫的嬌小人。突然,有人一聲驚呼道︰「他是‘冥谷’中喬裝的人!」此語一
出,全場的人,莫不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