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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絲纏上小粉蝶 第二章

作者︰決明

駱千蝶沒有在乍見果身逛客廳的陌生男人時驚聲尖叫,也沒有在看見他將賊男人丟出四樓窗外時發出嚷吼,卻在他表明身分時嚇得花容失色。

「砰」一聲巨響,當著黑絡的面,駱千蝶房門迅速關得死緊,隱約還听到鎖門聲及她死命拖著小書桌來抵門的摩擦聲。

「小粉蝶,我來幫你?」

笑笑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萬般舍不得她這麼吃力想扛起比她重好幾倍的家俱。

「好!我拉這邊,你幫我推那邊。」駱千蝶蒼白的小臉上布滿汗水,不知是被嚇的,還是奮力拖挪書桌的辛苦薄骯。

「要搬去哪里?」

「門後,就抵在那——」最後一個「邊」字還咬在嘴里,她轟然回首,看著那個她努力想阻擋在門外,此刻卻在她身旁幫她搬書桌的極品——

「呀——」仰天驚叫立刻響起。

駱千蝶嚇得不輕,牙關打顫的上下敲擊聲清晰可聞,像是受驚過度的基本反應,猛閉起雙眼的她抓起書桌上東倒西歪的筆筒朝黑絡丟過去。

擺絡攤開右掌,卻不是要接下凶器,反倒是自指尖射出一條銀絲,將筆筒包成繭,懸吊在天花板上。

沒听到黑絡被筆筒打中的哀號聲,駱千蝶一面尖叫一面又陸陸續續抓住任何隨手可得之物,盲目朝前方拋丟,亂槍打鳥。

擺絡神色輕松地動動指尖,一項一項將筆呀尺呀書等等用蛛絲纏捆住,完全不將這些殺傷力弱小的玩意兒放在眼里。

「這種程度的攻擊,比起那天我從「那里」逃出來的爆炸碎片,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雖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但是偶爾拿來耍耍威風也是很不錯的啦!

他像在說床邊故事一樣,口氣有些笑意,「那天,黑煉像台裝足火藥的大炮似的,轟轟轟將一道道銅牆鐵壁給轟成碎片,也不管跑在他身後的人——除了黑凝被他牢牢抱在胸口——會不會被那些碎片削掉腦袋還是剁斷手腳。那條廊道又亂又熱,除了堅硬的鋼鐵碎片,還有黑煉弄出來的星火。在燙死人的高溫里,是黑凝用她的特殊能力在滿布火光的廊道間替我們冷卻溫度,而我則是負責將迎面砸來的碎石鋼板一塊一塊全纏成繭,免得砸傷任何一個人。那些石呀鋼的,速度不知比你現在丟這些小東西要快幾倍,我可是半塊也沒漏接,所以你不要白費功夫了。」看她漫無目的亂丟東西,現在手臂一定很酸痛。

駱千蝶吁吁喘著,停下了動作——不是因為听清楚他的話,而是書桌上再也模不著東西來丟。她哈哈地喘氣,漲紅著小臉。

「很累噢?流好多汗。」黑絡體貼地替她抹去額上的汗水,駱千蝶一睜開眼,又像只倒彈逃命的蝦子,連跳好幾步,直到退抵到房門,遠遠逃開他。

懊糟,現在書桌抵住了房門,堵住她的逃生路線,反而將她與他囚在小小房間里……

她的天花板上已經掛滿了東西,叮叮咚咚看起來好嚇人,尤其被不明絲線纏成那副德行,看起來像一顆顆蟲繭,讓她覺得胃部發出了翻騰的絞痛。

「你……」喉頭梗住,她用力吞咽恐懼,「你怎麼進來的?」她很確定自己「應該」是把他關在門外的!

「從門縫爬進來的。」黑絡指指她腳邊那個不到一公分的門縫。

「怎麼可能……那門縫連我的拇指都伸不進來……」駱千蝶很努力很努力地保持自己不被嚇哭。

「對一只蜘蛛來說,那個門縫大得像山洞。」黑絡笑著回答。

駱千蝶這回扎扎實實地飆出兩泡淚泉,「拜托你不要嚇我……如果你要偷東西,我可以自動提供存折和印章給你,我還可以盡快趕完手邊的畫稿,再趕快把拿到的稿費也匯給你……我會是個最合作的被害者,我還可以供出我家值錢的東西都放在哪里,還有我姊姊的提款卡號碼……就是拜托你不要裝昆蟲來嚇我……」她雙手合十,擱在自己的鼻尖前苦苦哀求,模樣可憐極了。

擺絡記得她很害怕昆蟲類的生物,害怕到很離譜,他捺著性子,放軟聲音,準備好好開導她。

「蜘蛛不是昆蟲噢。我們雖然同屬節肢動物,但我是獨立屬于蜘蛛綱的。像走足,我有四對,昆蟲不過三對;還有復眼,這玩意兒我可沒有。再來是身體方面,我是頭胸部及月復部——」

「停停停停停!不要說了……」她捂耳拒听,眼神更加恐懼。

他竟然已經直接用「我」來取代蜘蛛這稱謂!听起來好恐怖……

「我知道你只是在嚇唬我的,你不需要這樣,我都說了會乖乖把存折給你……呃,如果你是想找女人發泄,我……我也可以給你幾千塊,讓你用正常一點的管道去……呃,你懂的……拜托不要欺負我……」圓眸滑過他的腰際,又慌忙移開。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對一個全身月兌光光的男人說些什麼道理,只能戒懼地將自己抵在門板,盡可能不反抗他、不激怒他。

「我沒有嚇你。」他的態度多誠懇、多真心,表情也不猙獰,怎麼這樣說他呢?

「你明明就是人,卻口口聲聲將昆蟲掛在嘴邊,這不是嚇我是什麼?!」明明應該要大聲吼他的,但是她的聲音卻像蚊蚋振翅,只敢放在口中含糊。

「小粉蝶,你看著我。」黑絡突地下達命令。

「我……可不可以不要?」他身上連條毛巾也沒有耶……

「那我就將你綁起來,強逼你看。」他伸出右手,五根長指又在那邊動呀動、繞呀繞,好像只要她膽敢再搖一次漂亮的小腦袋,他隨時準備好將她五花大綁,再用蛛絲一根根纏捆在她的睫毛上,強吊在天花板間,讓她的眼皮連閉起來都別想。

「我……我看就是了……」駱千蝶很沒有節操地屈服在婬威之下。

在「看」之前,她還不忘詢問一下,「你要我看哪里?」千萬不要是太刺激的部分啊!她雖然已經成年,但那也不過是幾年前的事……

「往下。」瞧見駱千蝶幾乎是仰頭瞪著天花板,黑絡笑著說。

慘了,他就是要逼她看那個「不該看的地方」……

無恥之徒……

「再下來一些。」

憊要再下來噢?嗚……

「听話,再下來一點。」

「嗚……」駱千蝶發現自己的視線已經平視正前方,卻沒看見「不該看的地方」——

不,正確來說,她根本沒看到黑絡!

「小粉蝶,再低下來一點。」

駱千蝶像最听話的下屬,完全跟隨長官的命令行動,螓首一低。

「嗨,我就說我沒有嚇你,更不是騙你……事實擺在你眼前,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原本黑絡所處的位置,有只結網蜘蛛正揚開最前頭兩根走足向她揮舞。雖然她無法看見那句話是否出自于他……呃,「它」的嘴,但是它的動作活靈活現,像正手舞足蹈的肢體語言。

「我知道你很怕昆蟲——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已經模透你的好惡。但是你千萬不要怕我,我是只斯文有禮又認識字的蜘蛛,所有昆蟲的惡習在我身上都是不存在的。你想想,從我搬進來到現在,我有給你添過什麼麻煩嗎?沒有吧?我還替你將好幾只每天晚上在你耳邊嗡嗡亂叫的蚊子給捉起來,剛剛也幫你收拾賊人一枚——蜘蛛可是益蟲噢,你見識到了吧?」結網蜘蛛——黑絡說起自己的豐功偉業很是驕傲,他可從不以自己是蜘蛛為恥。「你一定很想知道為什麼我可以變人變蜘蛛吧?來,你坐這邊,我慢慢說給你听。」他最後頭那根左走足拍拍自個兒身旁的位置,完全就像一個人用手掌拍拍沙發,要她坐下來陪他閑磕牙。

駱千蝶只是楞然看著他,小嘴還緩緩張著。

「小粉蝶,快過來呀。」左走足再度拍拍地板,親昵地半催促半邀請。

駱千蝶是乖乖來到了他指定的地方——只不過,她是嚇暈後整個人癱軟下去,連聲哀號也沒有。

她從低頭的第一眼就嚇得三魂去了兩魂,黑絡後頭那一長串,她半句也沒听見,暈倒前斷線的腦波唯一殘余的記憶是——

呀,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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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千蝶在軟床軟被里睜開眼縫,被拉開的窗簾大量照射進來刺眼但溫暖的光線,讓她不由得懷疑今天凌晨的那一切是不是僅止惡夢一場?

「千蝶?醒了沒?你今天第一堂有課噢!」駱麗心從窗前折回來,彎著腰朝她小臉招呼,藉以讓她清醒些。「小懶蟲,快醒醒,別再躺下去-,等會又睡著了。」語畢,她走出妹妹的房間。

听到小懶蟲三字中最禁忌的那個「蟲」字,駱千蝶猛抽氣,渾身一震,像被觸及什麼死穴,臉色刷得蒼白,抖顫的手將棉被拉得高高的,以為這樣就能多保護她一些。

雙眼盯著天花板,眨動,再眨動。

是夢嗎?

那個叫黑絡的男人……呃,蜘蛛……

是夢吧?一定是她累到產生幻覺了。對,一定是——

駱千蝶為自己此時的結論而大吁口氣,但她還沒來得及牽起唇間釋懷的笑,耳邊卻傳來了呢喃——

「小懶蟲,還不快醒。」

聲音很小,小到像是情人間甜膩的耳貼耳廝磨愛語,駱千蝶揉揉有些發疼的惺忪睡眼,依著本能偏頭往聲音方向瞥去——

就在她床頭的上方,簡單設計的木頭欄架間,有張小小的銀絲網,正中央有只正朝她張牙舞爪的結網蜘蛛,與她不過十公分距離。

駱千蝶幾乎是彈跳而起,迭聲尖叫,嬌小的身子踉踉蹌蹌,一會兒被棉被纏住、一會兒又是慌亂踢到桌腳,等她「爬」出了自己的小彪房,已經是狼狽地流了整臉的眼淚鼻涕。

「千蝶?!你怎麼了?」正在泡咖啡的駱麗心看著妹妹用罕見的驚慌模樣朝她飛撲過來,還撞翻了她手上的女乃精罐,活像是身後有什麼侏羅紀恐龍在追趕她一樣。

「有、有、有——有蜘蛛!」駱千蝶哭到哽咽,用盡全身力量卻只能抖出這幾個字,撲跳在姊姊身上發顫。

原本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的駱麗心啞然失笑,因為听到妹妹的答案而大松口氣,不過她一點也不驚訝妹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

駱麗心拍拍妹妹抖如落葉的背脊,她這個小妹妹平時並不是多膽小的人,但是一踫上昆蟲科目的生物,比拿把菜刀抵在她脖子上還要讓她害怕。

「蜘蛛呀?沒關系,姊姊去料理它。」駱麗心月兌下左腳拖鞋。

「姊……你要怎麼料理……」

「「叭嘰」一聲打扁它!」揮動手上的拖鞋,駱麗心英姿煥發地準備撲殺入侵者。她和妹妹完全不一樣,那種地上爬的小生物根本嚇不到她。

駱千蝶好幾顆眼淚還掛在臉頰,眼眶鎖不住唉怕直墜的淚水,卻猛然捉住姊姊的手臂。

「姊,不要!」她快速搖著頭,口齒不清卻異常慌亂地說︰「-不能打死-!那只蜘蛛不是一般的蜘蛛,雖然它看起來像蜘蛛,可是又不算是完完全全的蜘蛛,它只是偶爾是蜘蛛、偶爾不是蜘蛛……我不知道它為什麼會這樣,偏偏它就真的是這樣——」

「千蝶,你在說什麼呀?」什麼是蜘蛛又不是蜘蛛,到底是蜘蛛還是一只豬呀?!

「我……」駱千蝶張了張嘴,想說;又咬了咬唇,不想說。

說了,姊姊也不會相信她,因為連她都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在作夢,夢見昨天有個自稱黑絡的果男人出現在她面前,還對她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她怎麼開口跟姊姊說︰嘿,有個男人在我眼前變成了蜘蛛,把我嚇昏過去噢!你快快進房間去把他打死好了……

瞟了瞟沒關門的房間,里頭沒有一絲凌亂,天花板上更沒有被絲線纏成蟲繭的東西,她的書桌也規規矩矩在原地,而不像凌晨時被她死拖活搬地拉到門後,一切的一切,都沒有半點詭異的味道,像是她作了惡夢後還沒能清醒的胡思亂想。

可是……剛剛她明明又听到黑絡叫她快點起床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

如果不是夢,她更無法想象姊姊拎著拖鞋進房間去殺人的景象。

擺絡,一個她分不清是人還是蜘蛛的生物,慘死在拖鞋下,光想就覺得可怕——

那到底算是殺蟲還是殺人呀?!

她狠不下心讓姊姊雙手染上血腥,也狠不下心……讓黑絡死得莫名其妙。

「我想……可能是我作了惡夢,被嚇醒了,還以為那是真實……沒、沒有蜘蛛……」駱千蝶好意外自己扯了謊。

「作惡夢?」

「嗯……我夢見有只蜘蛛變成人,跟我說話,還教我坐到它身旁去听它說它為什麼會變人變蜘蛛……」隱隱約約,好像有這個印象。

「的確是滿惡心的夢。」駱麗心不小心忽略了妹妹臉上因說謊而起的罪惡感,笑笑地穿回拖鞋。

「那你現在睡醒了沒呀?」她調侃著妹妹,邊走進小廚房去拿掃把來掃地上的白色粉末。

「醒了。」駱千蝶抽了張面紙,將臉上狼藉的淚痕擦干淨,順便擤擤鼻。

「像個小阿子似的,看到昆蟲就嚇得哇哇大哭……你噢!」女乃精罐里的女乃精已經撒得差不多了,看來只能喝黑咖啡了。

「每個人都有弱點嘛!我只是比一般人還要怕昆蟲……好嘛,是很怕很怕很怕那種。」她對那種毛茸茸、軟綿綿或是長手長腳的東西沒轍。

「很不錯,有自知之明。」

駱千蝶只能抿嘴,說了句「我要去刷牙洗臉了」,就轉往自己房間隔壁的盥洗室,忍不住又朝房間偷瞧好幾眼。

就在駱千蝶一面出神想著黑絡,一面刷洗著貝齒,駱麗心的聲音遠遠傳來,口氣像是閑聊著八卦。

「對了,千蝶,今天一大早就听到警車在我們家樓下「噢咿噢咿」的響,我還以為是什麼凶殺案……听說好像是有個笨賊想來偷東西,卻不知道蠢到什麼地步,竟然被一堆絲線給纏成麻花,還摔掛在我們樓層的外牆上晃蕩,後來被晨跑的人發現,打電話報警。」駱麗心說著她甫踏進家門就听到的社區新聞,與妹妹分享。

駱千蝶握著牙刷的手一頓,注意力完全被吸引。

駱麗心還是興匆匆續道︰「最好笑的是笨賊被救下來時,滿臉的眼淚鼻涕,還抱著警察直說謝謝……不過也是啦,被掛在牆邊一整晚,嚇都嚇破膽了。千蝶,昨天沒偷到我們家來吧?你有听到什麼動靜嗎?」

「听、听到動靜?」

她何止听到,她還親眼目睹那個笨賊被丟下去的現場實況咧!

雖然心里一直想逃避凌晨看到的一切,但是事實擺在眼前,賊男人的事也絕非虛構,黑絡……更不是她夢境里的角色。

懊、好可怕……

她的房間里,真的有黑絡存在,那只結網掛在她床頭的蜘蛛也不是錯覺或眼花,是黑絡……

「千蝶?我在問你話呢。」

「呀……我沒有听到什麼動靜,我睡得好熟,什麼也沒听見……」她胡亂漱著口,聲音混著自來水,企圖蒙混過去。

「還好小偷不是偷到我們家里,不然昨天只有你一個人在家,發生什麼事的話,我會內疚死的。想到若是昨天小偷沒那麼笨,闖進了我們家搜刮財物,屋子里又只有你這麼一只漂漂亮亮的沉睡小搬羊,一時色向膽邊生,興起劫財劫色的雙料惡念,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駱麗心自己說起來都覺得可怕。要是妹妹真遇上壞事,她這個做姊姊的哪還有臉回去見爸爸媽媽!

駱千蝶這才靜靜檢視,如果那時沒有黑絡,她單獨要面對的,是另一個賊男人,會有什麼情況……

她不知道。可能是早上睡醒才發現屋子被搬個精光,也或許……會更糟。

她當然知道,比起一只不過拇指大的蜘蛛,人類使起壞心眼反而更恐怖,她應該要怕人多一些,而非殺傷力近乎零的蜘蛛……

勉強看來,他救了她哩。

「我好像欠他一句謝謝……」駱千蝶低著頭,喃喃自語著。畢竟黑絡的出現替她解除掉一個危機——雖然她必須在心里小小反省自責一下,家里出現小偷的恐懼竟遠遠不及黑絡坦言他是只蜘蛛。

可是……一想到蜘蛛,她還是好怕……

她根本無法克服心理障礙嘛!

再說……要送一只蜘蛛什麼東西當做謝禮?

一只肥滋滋的蚊子嗎?

拜托,她連蚊子這類昆蟲都怕……

駱千蝶洗好牙刷,放回鏡台旁,看著鏡中自己眨動一雙迷蒙且困惑的美目。

是的,她好奇黑絡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房間里,也好奇他從什麼時候開始進駐不走,更好奇……為什麼他會變人變蜘蛛。

「難道是因為被哪只變種蜘蛛咬到,他身體的細胞重組,才變成現在這麼怪異的體質,就像電影「蜘蛛人」里的男主角一樣?可是蜘蛛人也不會變成蜘蛛呀,他只會吐絲和爬牆……有可能是咬到的蜘蛛品種不一樣,所以效果也不一樣嗎?」被黑寡婦和狼蛛咬到,應該會有差別吧……

「或者他是來地球打擊犯罪的蜘蛛人?每天晚上都會變身以維護正義?地球開始腐爛了嗎?我還以為那是電影的噱頭……」

駱千蝶思索這個問題整整一天,從吃完早餐到學校上課,幾堂課下來也沒專心在听台上老師的傳道授業,筆記本上畫滿了涂鴉及她腦袋瓜里糾結成一團散亂又毫無頭緒的各種念頭。

「那他到底算是人還是蜘蛛?如果是人,那我就可以少怕一些些;如果是蜘蛛——」駱千蝶皺眉甩掉這個想法,非常不喜歡。

她現在還可以完整勾勒出黑絡的模樣,那英挺溫柔的臉龐是屬于人類所有,怎麼可能會是蜘蛛?她不喜歡自己的假設句。

「哇!帥哥!」

壓在駱千蝶肘間的大素描本被一把抽走,中斷了她的思忖。她沒有太過激動的反應,只是瞅覷著拿著大素描本贊嘆的袁媛。

「千蝶,-新男朋友噢?好帥噢!難怪你把萬浚讓給我,原來備胎比正選憊要高檔。」袁媛看著素描本上簡單繪出來的男性臉孔,雖然駱千蝶畫的線條草率且漫不經心,但味道全部掌握到了,深邃明顯的五官帶些柔和的笑意,讓畫中人的神情變得好溫柔,像正對著看畫人笑。

「他不是我男朋友……」駱千蝶想否認,這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素描本上畫了黑絡而不自知。

「不是你男朋友你還畫?你很少畫這種類真人的圖……沒想到你畫得這麼好,我還以為你比較擅長畫兒童插畫耶。從實招來,這號帥哥是哪里來的?」袁媛才不信她的推托,高舉起素描本,用行動威脅她吐實,否則——嘿嘿,她最寶貝的素描本就扣下來當人質。

「我不知道他從哪里來,我也想知道……」駱千蝶完全沒打算搶回素描本。

駱千蝶的話又被打斷,袁媛徑自替她接下,將素描本東翻西看,瞧個仔細。「難不成是你在哪邊匆匆一瞥的極品?公車上?捷運邊?還是哪個小美人身旁?這種好貨色,通常都是別人的囊中之物。」

「算是,真的是匆匆一瞥……」因為後來她嚇昏了。好像也是黑絡將她抱回床上去,不然她早上應該是在地板上驚醒,而不是軟呼呼的被窩。

想到自己被他……擁抱,她就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哆嗦。

「是噢……好啦,相信-就是了。」因為駱千蝶幾乎從來不說謊的。

袁媛把素描本雙手奉上,「下回再見到他,別忘了釣他噢。」

「呀?」

「主動開口問他姓名和身家資料呀!」袁媛使壞地朝她眨眨眼。只要駱千蝶這種天生麗質小美人一站出去,還怕大魚不上鉤嗎?

駱千蝶苦笑。她知道袁媛一直對她將萬浚搶走一事感到抱歉,所以時常催促她趕快交個新男朋友。或許見她有了新的戀人,袁媛心中的內疚感也能稍稍平緩一些,所以她不意外袁媛推著她去主動釣男人。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不敢跟他說話……」只要一想到他會變成她好害怕的昆蟲,她實在沒勇氣和他閑話家常。總不能兩個人坐在客廳,她嗑瓜子,而他啃螞蟻蟑螂這類食物吧……

「這要什麼心理準備?」袁媛失笑地問,誤將駱千蝶的囁嚅當羞澀。

「我很怕……」

「怕啥呀?你的條件好、個性也可愛,又有才華,誰會舍得拒絕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如果她袁媛是雄性生物,怕不趕快帶她回家好好豢養,捧在手上、抱在懷里,好好疼惜!這小妮子在沒自信什麼呀?「今天這句「我很怕」要不是從你嘴里說出來,我一定會以為又是哪個愛說反話的驕傲做作女在吹噓。」

就是因為太認識駱千蝶,她才確信駱千蝶真的在害怕。只是她心里認定的害怕和駱千蝶想的完全是背道而馳——

袁媛以為駱千蝶臉皮薄,怕被拒絕;駱千蝶怕的卻是她不知道如何面對一個——呃,一只未知的生物……

「我怕的不是這個……」

「我懂我懂-不用害怕啦!沒有男人會不喜歡你的。認識你這麼久,我還找不到你哪一項缺點哩,有自信的女人最美麗啦!記得噢,下回再見到他,就大步向前,先向他自我介紹,再告訴他,你欣賞他,看看兩人有沒有機會進一步交往。」她知道駱千蝶向來都是被人倒追的機會比較多,主動出擊的次數永遠掛零。

「進一步交往?」駱千蝶臉露驚恐。

她不想和黑絡進一步交往!不要不要……

雖然黑絡有那種讓人第一眼就不可能討厭的長相,在外貌上佔了便宜,但是,他會突然變成蜘蛛嚇她!嗚……

「要是對方已經有女朋友,你就說先從好朋友做起——反正死會都可以活標了,何況只是男女朋友?有相處就有機會。」袁媛不斷傳授作戰守則。雖然她談戀愛的經驗沒有駱千蝶多,但是倒追男人,她可是經驗老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呀……駱千蝶想哀號,但插不進話,只能任袁媛在她耳旁嘀嘀嘟嘟教導著,什麼近水樓台先得月、什麼感情是培養出來的、什麼這種年代,女追男也是流行趨勢……

駱千蝶太習慣自己說的話永遠被人忽視,沒人想听完她要表達什麼,姊姊這樣、袁媛這樣,就連先前二十一個無緣的男朋友亦然。久而久之,連她自己都快听不見自己的聲音了。

她習慣了……

「千蝶加油!祝-成功!」

放學回家時,袁媛緊緊握住她的手,像要傳達堅定的友情支持給她,然後一樣又不給她反駁的機會,跳上萬浚的機車後座,兩人連袂向她揮手道再見。

袁媛的話言猶在耳,駱千蝶卻仍只想窩囊的逃避,因為一切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麼浪漫!

一回到自家小屋,她也不敢回房去換衣服,甚至連開門關門都像做賊一樣,只怕會驚擾到她房里的黑絡。

她踮著腳尖,悄悄將背包放在客廳的椅子上,又悄悄想躲到姊姊的房里去避難。

擺絡從駱千蝶踏進玄關時就知道她回來了,他等呀盼的,沒等到她的倩影一如以往進到房間,他就知道小粉蝶在躲他。

要理解她的行徑很容易,要了解她的害怕也不難,但他就是覺得心里不暢快——因為自己被她這樣深深的恐懼著!

雖然告訴過自己,既然她這麼怕他,他就不必再變回人形和她有交集,安分在她的房間里扎網過日子,不需要試圖扭轉她對他的壞印象,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他當他的結網蜘蛛,她當她的小粉蝶——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讓駱千蝶接受他存在的事實!

「這間房間里沒有你畫畫的工具,你想待在這里發楞一整晚嗎?還是你打算還要睡在這里?」黑絡環著果臂,靠在門框,對正背對他,準備月兌下粉紅色v領針織上衣的駱千蝶說話。

駱千蝶嚇得跳起來,連該遮掩此時半露春光的酥胸都嚇到忘記。

「你……你……」她的臉色又紅又白,紅是因為又不小心瞄到他的果身,白卻是被他猜到自己的心思而手足無措。

「-想躲我。」黑絡說得肯定,根本不容反駁。

「我……我……」她小小驚呼,這才猛然拿起剛剛月兌下的上衣擋住胸口,「你……你先出去,我要、要換衣服……」

「我又不是沒看過。」這一個多月來,他哪天不是睜大了眼,在欣賞美景中展開一天?

一日之計在于晨嘛,美麗的早晨就開始于美麗的景色。

現在這麼生疏做什麼?

「你、你看過了?」駱千蝶眼眶立刻匯聚水霧,只要他點頭承認,她就會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她一直有感覺到身邊有膠著的注視,卻疏于防範,因為她根本沒猜到有個男人卑鄙無恥下流地躲在她房里偷看她換衣服!

「別哭!」黑絡立刻攤開雙手,做出投降狀。「我都有閉上眼楮。」

「真、真的?」

「不騙你。」只是變成蜘蛛時,眼皮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即使想閉,也閉不起來。關于這點,他很聰明地選擇不說。

「你先出去……」

「我先出去,然後你換完衣服,願意和我好好坐下來聊一聊?」他跟她談起條件。

「我們……有什麼好聊的?」她不斷在發抖。她完全沒興趣去了解一只蜘蛛是用什麼方式補食獵物,也不想知道一只蚊子嘗起來是什麼滋味……

雖然黑絡笑起來很安撫人,模樣也不是之前嚇暈她的恐怖蜘蛛,她的理智卻好像一直在告誡她——要害怕、要緊張、要恐懼。

「聊聊你還沒辦法接受我寄宿在你房里的事實;聊聊你對昆蟲的偏激排斥;聊聊你——今夜會不會回來睡覺?」黑絡走近一步,駱千蝶就被逼退一步,毫無招架之力,在氣勢上全然敗陣,最後只能被籠罩在他的陰影下。

「我……」嗚。

「我等你換完衣服。」黑絡給她個甜笑,撥撥她的細柔長發,只差沒拋下一個飛吻。他退出了房間,還順便替她關上門。

就在駱千蝶想撲到門後,準備按下門鎖前,便听到黑絡的聲音在門外慵懶響起——

「這個房門的門縫也好大……」

威脅,這是威脅!明白地告訴她——你就算鎖死房門也沒有用,只要有洞,我就鑽得進去!

半分鐘後,駱千蝶百般無奈、千般無力、萬般無法違逆地步出了房門,像個準備受罰的小媳婦,踩著小碎步,用著最緩慢的速度朝黑絡所坐的方向移動。

他佔著長沙發,她沒勇氣跟他靠坐在一塊,只能拉了小凳子坐,能離他多遠就多遠。

「我姊姊等一下就會回來了……你、你要是被她看見,她會對你不客氣的……不管你是用現在這個模樣,還是變成蜘蛛,我姊姊都會……教訓你,她很勇敢的,跟我完全不一樣,她一點也不怕昆蟲,而且死在她拖鞋底下的昆蟲不計其數,你——」想率先出言嚇跑他的駱千蝶突地停頓了下,眨眨眸,覺得有些不習慣,「呃……你怎麼不打斷我的話?」

不管跟誰講話,好像只要她說的字數超過五十個字,就理所當然要被截斷發言權。雖然偶爾有例外,但是這個模式發生的機率實在是太高了,高到此時黑絡沒插嘴,她竟然覺得不對勁……

「你不是還沒說完嗎?我在听。」黑絡攤開掌,邀請她繼續發表高論,臉上沒有半分不耐。

癟得他的允許,駱千蝶一時之間忘了自己剛才講了什麼,心里有些小小的震蕩——

她以為,不會有人這麼專心听她說話。

大家都沒有惡意,她知道的,只是以為太懂她,所以往往在她表達意見前就替她補話——不見得是她的原意,但他們都認為她該是那樣的想法。沒有人想听她說什麼,因為他們都認為懂她……

她也想說話,說她不是一個老被朋友搶戀人的可憐蛋;說她真的誠心樂見兩個適合的半圓找到屬于彼此的另一半;說她……

沒有人想多听,她也就不多講。可是黑絡要听,那麼耐心地等她說完話,眼神佇留在她身上,不催促她、不打斷她,就是專注听著——

「你忘了說到哪里嗎?你剛說你姊姊與你完全不一樣,一點也不怕昆蟲,而且死在她拖鞋底下的昆蟲不計其數——就到這里。」黑絡提醒她。人的記憶力時常會有突然岔開話題就會接不回去的毛病,他可是很專心听噢,一字不漏呢。

「噢……對,我姊姊她很勇敢,所以……你……你還不快跑,她等一下就回來了,要是她看見你,不論是現在這樣的你,還是那個……呃……的你,都不會有太好看的下場。」她搬出姊姊威脅他。

「你是說蜘蛛?」干嘛要說不說,別別扭扭的?

駱千蝶抿著小嘴。她就是不想講出那兩個字啦,為什麼他還要補充?

「我會有什麼下場?」他很好奇。

「我姊姊打蟑螂的技術超好,沒有一只從她面前爬過的蟑螂不會肝腦涂地慘死。她快狠準的出手速度絕對讓你還沒嘗到半分痛苦就被拖鞋打扁……她要是看到……」駱千蝶深吸一口氣,「蜘蛛,她一定會追著你打……要是她看到你——」她指指此刻人模人樣的他,「她一樣會拿掃把將你轟出我家,尤其你身上沒穿衣服……她對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下場被慘了吧?識相就趕快包袱卷一卷,閃人。

「你姊姊真凶。」和她完全是不同類型的人。「不過她今天不會回來噢。」他神秘一笑,很有趣地看著那張花似的臉蛋變得憨傻錯愕。

擺絡補上的笑語讓駱千蝶怔忡,只能傻呆地看著他。

「你想問我為什麼知道,是吧?她講電話的聲音滿大聲的,我不小心听見她今天要夜宿男朋友家。」所以今晚小搬羊又是單獨一個人在家-,嘿嘿。

姊……你真的不管妹妹的死活了嗎?駱千蝶好委屈地想。

可是也不能怪姊姊啦,是她自己沒跟姊姊坦誠家里多了一個黑絡……

「那……那……」

「也就是說,今晚只有我們兩個人,沒人打擾。」

他此時的笑容這麼璀璨做什麼?難道他在打什麼壞主意嗎?嗚。

「你確定是兩個「人」嗎?我……我對這個名詞抱著很大的疑問……」駱千蝶嘀咕著,嘴角彎了個倒弧,苦苦的。

擺絡听到了,「也對,是一個半人。」他同意她的說法。她算一個,他算半個。「我看你心里有很多話想說,不用客氣,直接說吧,反正都是要聊開的。」不然看她抖抖抖也很累人……這麼怕他,真是的。

沉默片刻,發言權仍在她身上,「你……你這算不算是一種病?」她指的是他變人變蜘蛛一事。正常人沒有這種本事吧!

她一問完,立刻在心里大喊一聲「慘了」!她激怒他了!她說他這是病,他一定很火大——通常生病的人都不喜歡別人說他生病。他一火大,會不會像對待之前的可憐賊男人那樣對待她?嗚……她不想被一堆蛛絲纏成麻花……

可是黑絡沒有任何不高興,只是淡淡挑起眉,覺得她的問題很好玩。

「變人算生病?還好吧?這是我的本能。」

「我是指變蜘蛛算生病,不是變人算生病……」听他的口氣,怎麼好像不把他自己當成人看待?好像他原本是蜘蛛,是萬不得已才委屈變人的……

駱千蝶見他不像要打斷她說話,才放心續道︰「通常是人被蜘蛛咬了一口,身體里的機能被病毒轉變……或是變種,才會改變體質,電影都是這樣演的……沒有人會去咬蜘蛛,還把病菌傳染給蜘蛛吧?」

「我不是因為被咬到才變成現在這模樣。不過你說對了一半——「變種」比較符合我的情況。」他把玩著電視搖控器,似乎對這玩意兒感到新鮮。

「呃……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是人類,不過身體里被打入了另一種基因,然後運氣不太好地苟延殘喘活下來,接著就如你所看到,變成這樣。」黑絡像在說什麼神話故事的大綱,沒有高潮起伏、沒有驚心動魄,幾乎引不起听故事人的興趣,表情和語氣都太過平淡。

「這不是應該是很嚴重的事情嗎?一個活生生的人類被……弄成這樣,為什麼你說出來時……好像無關痛癢?」換做是她,早就呼天搶地兼歇斯底里地狂哭飆淚,而不可能像他如此無所謂。

是誰對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懊過分……

搖控器被他指尖的銀絲線纏上,像顆溜溜球一上一下。「不然我該憤世嫉俗,怨恨自己倒楣踫上這種事嗎?那對我有什麼幫助?」生氣跳腳就能讓體內兩種基因自動分離嗎?

「呃……是沒有。只是……你的態度太置身事外。」如果此時他是拍桌子吼出來,或是連聲謾罵害他變成這樣的人,她還會覺得正常些,而不是用旁觀者的冷靜態度陳述自己的故事。

「我天性就隨遇而安,再說,我也沒有因為變成蜘蛛而遇上什麼壞事,所以我一點也不排斥這樣的自己。你是頭一個,讓我覺得我會變身好像是種罪惡。」尤其看她被嚇哭得淅瀝嘩啦,他都于心不忍。

「不是你變不變身是罪惡,你變成什麼才是重點……」如果他今天變成狗呀貓的,她也不至于害怕成這樣,至少她對于寵物類的動物也是很偏愛的,而那些用放大鏡看只會讓人覺得惡心丑陋的昆蟲,她真的沒辦法虛偽地說喜歡。

「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她不禁好奇想問。

「我這輩子都應該不會再遇見的人。」他的行蹤應該也不會被查到,畢竟他體積小,又不愛出風頭,低調得很。「所以不提也罷。」說了她又不認識……總不能教他一個個替他們點名介紹吧?

「你沒辦法變回正常人嗎?」

「正常?我覺得我很正常呀。」有手有腳的,又沒有哪里缺一角、哪邊少一塊。

真樂觀的人生態度。她只能說……她不討厭他這種性情,不會積怨也不恨人,雖然不由自主替他感到心疼,但是他能活得很快樂……她欣賞這樣的他。

「我是說,變回一個完完整整的人,而不是只有一半。」駱千蝶覺得自己剛才的問句很失禮,所以重新修改句子。

擺絡眯起黑眸,笑彎了眼。「那恐怕得砍掉我身體里一半的細胞。這可是必死無疑的大工程呵,連半點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他在笑,駱千蝶卻無語了,感覺鼻子好酸疼,眼前起了薄薄的水霧,像累積到達極點,再也負荷不住沉沉重量,飽和的水霧凝成了雨滴,掉落下來。

擺絡被她的眼淚所怔,伸手想去接住露水般晶瑩的液體珍珠,但遲了一步,漏了第一顆,第二顆卻扎扎實實落入他的掌心,熱熱的溫度幾乎足以灼燙皮膚。

「你為什麼哭?」他無法理解。

「不知道……」她輕哽。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就是覺得有種酸意在鼻腔醞釀,發疼地觸及了淚腺,讓她莫名其妙覺得難過,好像想替誰好好痛哭一場,因為那個人總是好輕松地說著明明就該要號啕大哭的事,笑著在說……說得好酸澀、好酸澀,酸澀得使她止不住眼淚。

她嗚嗚低泣了起來,連被攬進光果的臂彎間也毫無所覺。

他讓她分享他的懷抱,她卻讓他分享她的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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